17.第17章 吸血蒼蠅
終南山是全真派的發源地,名勝古迹很多,唐代武則天時期的廟宇和道觀依然保存完整,建築風格更是獨具匠心。終南山山脈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谷有五,小谷過百,連綿數百里。
孤零零的一座廟宇,格外醒目的一道紅牆,幽深的一條石路,滿是壁畫的一間香堂。壁畫栩栩如生,俱都是大師手筆。一處山谷,幾行垂柳,一群「蜜蜂」卻長得像蒼蠅,但無觸角,體紅色,長嘴如刺,它們不踏花采蜜,卻叮在一位正在打坐的老和尚後背吸血,老和尚滿臉舒服,竟然紋絲不動。
這幅壁畫好奇怪,究竟是說老和尚的慈悲呢,還是說蜜蜂的怪異,是說溝谷和垂柳的雅緻呢,還是說整幅畫的和諧,莫衷一是,我們三個都猜不透什麼意思。
田教授回憶著碑刻記載,只知道終南山附近有個死亡谷,溝谷到底在哪裡也是一頭霧水。幾經周轉,我們詢問當地老人,沒有一個能準確說出死亡谷的方位和具體路徑,只有一個尼姑庵的老尼姑說,大致方位在南面,幾十公里處有一個荒無人煙的溝谷,我們所說的死亡谷是不是那裡就不可得知了。
北京大學考古系有一台先進的無人偵察機,來的時候並沒有考慮用到它,但眼下形勢撲朔迷離,無人機無疑是最好的偵察工具。田教授跟領導彙報了情況,直接讓北京的技術員帶著飛機火速來一趟終南山。高鐵速度快,第二天無人機就到位了。
我們拄著爬山杖,一直往南步行,來到一個地勢比較遼闊的地方。技術員說,就這裡吧,無人偵察機是一台螺旋槳式直升飛機,只要地勢開闊,起降完全不成問題。
搭好一間帳篷,外面架設好接收裝備,棚內擺放一桌子,然後啟動操作平台。技術員技術駕輕就熟,輕輕操控按鍵和搖桿,無人機便穩穩地升空,然後盤旋而去。
往南五六十公里就是攝像機搜索的大致範圍,通過時時傳輸的紅外成象技術,屏幕上就能看清大小溝谷的位置。
山巒疊嶂,氤氳繚繞。似乎不太順利,儘管無人機飛得很低,但一個多小時過去,我們一無所獲,山谷太多,再加上原始森林的遮蓋,短時間還是搜索不到。
技術員倒是沒有絕望,請示田教授說,是不是再搜索一邊,無人機的燃料還剩很多,搜索個百公里的範圍還是問題不大的,山峰連綿,凝聚不散的霧氣是影響搜索進展的最大障礙。
田教授垂頭凝思,他在思考要不要聽技術員的建議再來一次,李佳珠卻突然說別搜了,偵察機太高了卻看不清,太矮了卻又因為視角狹窄而不能一覽無餘,飛機速度也影響了勘探結果的精準度,即使瞎貓碰上死耗子,這個概率依然微乎其微。
田教授點頭說,是啊,機器畢竟是機器,圖象傳輸的過程也有一定時間的延遲,當我們看到電腦圖象時,其實飛機早飛過去了,溝谷數量多,模樣大同小異,對於細節分辨而言,大有難度。我們還得想想其他辦法。
李佳珠突然說,賴天寧你別動,你後背趴著一隻蜜蜂,小心蟄傷你。
我脫掉外衣,順勢一抖樓,一隻蜜蜂果然掉在地上,我說別踩死它,放了吧,這是一隻采蜜蜂,或許在我們附近發現了花叢。看著蜜蜂振翅飛出了帳篷,我忽然心中一動。
我說你們有一個問題沒想到,此時正直秋末,天氣未大幅度降溫,山谷地形本身就有溫差,所以蜜蜂依然還在采蜜。有經驗的養蜂人會跟蹤蜜蜂來尋找天然養蜂場,這種方法屢試不爽。死亡池臭味熏天,不可能沒有成群的蒼蠅趨之若騖。飛機爬升高度而俯瞰整個地形地貌,白天視線好,只要發現黑烏烏的一片蒼蠅,豈不是就發現了死亡池?知道了死亡池自然就找到了死亡谷。
另外幾個人恍然大悟,技術員趕緊調整飛行參數,讓無人機爬升高度飛行,通過一覽無餘的優勢,重點偵察下面活動的黑影。第二次搜索果然不負眾望,南行一百公里的山谷上空漂浮著一團紅雲,拉近鏡頭一看,卻是大量會蠕動飛行的物體,太密集,是不是蒼蠅一時無法分辨。技術員分析說,有可能是陽光反射的原因,蒼蠅才變成紅色。
不知道什麼原因,看到畫面這些紅色的蒼蠅,我忽然想到了廟宇香堂的那幅壁畫,二者會不會有這必然的聯繫呢?
田教授忽然高興說,行了,就是這個地方。無人機測繪圖我已經看了半天,沒有山路可行,山勢陡峭,百公里的距離,靠步行簡直難如上青天。
李佳珠頗為掃興地撇著嘴說,老師,你這話等於沒說,觸手可及卻又是鞭長莫及,整個是空歡喜一場。
我也皺著眉頭附和說,山勢連綿起伏,到處荒無人煙,也沒有路,只能長著翅膀飛過去。
田教授倒是很樂觀,說你倆就是年輕,我考古這麼多年,什麼樣的路沒走過?到達目的地的手段很多,不一定非要靠雙腿。縣城有我一個有錢的朋友,前段時間還吹噓買了一架熱氣球,來得早不如趕得巧,這次正好用上,到達死亡谷附近降落,再依靠步行,這叫小米加步槍,照樣打天下。
問題出現轉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聽老教授還有這個關係,大家鬱悶的心情一下子活泛起來。田教授面子挺大,電話打過去不到半個小時,熱氣球就到位了,這個熱氣球只能乘坐四人,只好讓無人機的技術員先回北京,司機拖著我們三個人飛上了天空,像一朵雲似得奔南而去。
一覽群山小,綿延起伏的終南山山脈別有一番雄偉的景象。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那片飄蕩的「紅雲」,田教授估量距離差不多了,就吩咐司機落下去,地面是一個山坡,教授說這裡安全,不容易受到野獸的攻擊。找到了一個山洞,安排司機躲起來,死亡谷危險重重,不相干人等還是原地待命比較妥當。
簡單吃了點乾糧,這才步行爬進山谷。越往前走,噁心的味道也是難聞,防毒口罩只能過濾毒氣,對付惡臭可是一籌莫展。女人也有管用的時候,李佳珠的香水竟然雪中送炭,三個人分著噴到口鼻之上,噁心的感覺才略有好轉。
進到山谷口,我們才知道計劃不如變化快。漫天飛舞的紅色蒼蠅就像沙漠的沙塵暴,別說往前走一步了,就連身旁的同伴都看不清鼻子和眼睛。蒼蠅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我們的身體,最可氣的是蒼蠅喜歡扎堆,千千萬萬的蒼蠅將人圍得水泄不通。身體臃腫不堪,感覺像是身上糊了一層泥巴,舉步維艱。
有一隻蒼蠅飛到我的眼皮上,我竟然嚇了一跳,蒼蠅竟然是紅色的,雖然大小跟普通蒼蠅一般無二,嘴角卻長了一根尖尖的「吸管」,我心咯噔一沉,心想這些蒼蠅應該是吸血的,通體血紅,那是血液形成的。再印證先前壁畫的蜜蜂,我才明白那幅畫重點突出吸血的蜜蜂是蒼蠅。
我對李佳珠和教授說,趕緊用衣物蒙住頭臉,它們是吸血的蒼蠅。二人一聽敢情嚇得不輕,紛紛遮住頭和臉。蒼蠅吸點血沒多大關係,千萬別有毒就行。
李佳珠愛乾淨,吐了一口穢物在地上,沒想到蒼蠅爭相搶食,幾下就吃得乾乾淨淨。李佳珠毫無徵兆地扑打身上的蒼蠅,適得其反,蒼蠅竟然越打越多。這下倒好,被攻擊的蒼蠅竟然也發瘋了,成群結隊地往頭上壓過來,一層又一層,源源不斷。
蒼蠅的「吸管」一紮進皮膚就往外抽血,感覺不到疼痛,渾身癢得難受,像蚊子叮咬一樣,吸血的同時也在注入麻醉劑,怪不得那個老和尚渾然不覺。
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身子搖搖欲墜,體內血液越來越少,用不了多久就會血盡而亡。
我和田教授還好點,李佳珠體力不支,一個跟頭栽地上,好久沒有爬起來。
抬頭一看,我們更是嚇了一跳。烏壓壓的蒼蠅突然變成一個會飛的巨人,四肢健全不說,還有頭顱和軀體,最可怕的是那張大嘴,一張嘴就會噴射出無數的蒼蠅,這些蒼蠅專門負責攻擊我們的頭部和臉,應該算是最厲害的先頭兵。
蒼蠅細小,其實吸一點血就飽了,但因為太多,一層壓一層的,裡面吃飽的出不來,外面的也進不去,幸好如此,否則如此巨大的蒼蠅兵團,別說三人,就是一百個人的血液也是遠遠不夠的。
蒼蠅是聰明的,也發現了這個缺點,所以才會組成巨人形狀,嘴裡噴射的蒼蠅就是第一波,等它們吸飽了,第二波再緊隨而至,如此輪番進攻,我們根本撐不了多久,性命存亡就是頃刻間。
蒼蠅恃強凌弱,搶先攻擊倒在地上的李佳珠,儘管她不停的掙扎喊叫,但依然於事無補。隨著巨人不停地張嘴噴射,一股股的「紅影」像箭雨一樣射到李佳珠身上,人體瞬間被吞噬和包裹,裡面嘶喊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甚至傳來窒息的咳嗽聲。
李佳珠會被活活悶死的,我急得滿頭大汗,卻根本無法制止巨人一次一次地噴射血蒼蠅,唯一能做的就是捨身救人。田教授老邁不堪,自救尚且困難,指望他沒戲。
老黃牛對付身上的蒼蠅除了用尾巴抽打,就是躺在地上翻滾,蒼蠅壓不死,就會飛走。救人要緊,我躺在地上學著驢打滾,抱著李佳珠的身體來來回回滾動,磨擦的力量使蒼蠅無法附著身體,它們「嗡嗡」盤旋頭頂,伺機而動。血紅的蒼蠅布成天羅地網,看到的都是血紅的一片,「嗡嗡」的鳴叫更是令人無處可逃。
剛站起來,巨人邁開巨腿,瞬間衝擊過來,我們被巨大的推力再次推倒在地,如此反反覆復,被折騰得筋疲力盡。組成巨人的蒼蠅井然有序,就算攻擊也是配合一致,好像受過專業訓練一樣,似乎有什麼力量在控制它們,就算成精的蒼蠅也是沒有如此智慧的。
鬥力不行只能鬥智,生死存亡必須學會絕境逢生。蒼蠅是複眼,視力不好,巨人一定好不到哪去。
我說,田教授、李佳珠你們都趴著先別動,我引開它們,你們趁機往外跑,你倆倒下,我再接著往外跑,這樣才能跑出去,否則都得累死不可。
李佳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虛弱說道,就說聲東擊西不就完了,省點說話的力氣吧。
我咬牙爬起來就跑,剛跑幾步就被巨人掀翻在地,自然被吸走了不少的血。回頭一看,田教授和李佳珠正撩開腳丫子往前跑,也是幾步就被推倒了,總算有效果,至少我們都在一步步脫離危險。如此折騰了大半天,才精疲力盡地爬出谷口,回頭一看,巨人自行消散,蒼蠅群依然漂浮半空,死亡谷一片紅色,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三個人嘴皮發乾,全身虛脫的不行,好在穿的衣服都挺厚,但裸露的手臂都被叮咬得慘不忍睹,皮膚起了一大片紅色疙瘩,奇癢無比,直到抹上了田教授拿出來的蚊不叮,半晌才消褪。
歇息片刻,我們一鼓作氣地跑回山洞。該死的蒼蠅兵窮追不捨,竟然卯著勁追出了二里地。
剛跑到山洞,司機滿臉欣喜說,到手了?這麼快就回來了,專家就是專家。
一看我們臉色不對,趕緊激流勇退地改口說,失手了?勝敗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好意思,我給你們弄點水洗洗。
聽著彆扭,每個人都賞給他一個白眼。蒼蠅在半路都給抖摟乾淨了,但附著身上的氣味卻是難聞至極,長年累月地叮食死屍,不臭才怪呢。仨人好像剛剛從糞池爬出來似的,李佳珠有點慘,粉白的大腿竟然略微浮腫,田教授和我也有不同程度的腹瀉。蒼蠅攜帶病毒,接觸人體皮膚或多或少被吸收了一部分,不敢遲疑,每人注射了一支「消毒」針,半個小時后,我們才得以恢復。
很氣餒,很窩囊,很憤怒。
鋪天蓋地的血色蒼蠅鎮守死亡谷,建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死亡池明明近在咫尺,我們卻只能望而卻步。找點乾柴,生了一堆火,大家一邊吃著食物,一邊盯著噼里啪啦的火勢,誰也沒有更好的點子。李佳珠是女人,帶了不少紅糖,泡在熱水裡,我們喝了幾大碗,算是補血吧。
農村環境衛生差,白天也是蒼蠅滿天飛,但是一到晚上就看不見一隻,小時候好奇尋找,原來都躲在燈繩或者電線上。我靈機一動說,白天進不去,晚上一定進得去。蒼蠅喜歡熱不喜歡冷,夜間溫度低,一定會都躲起來,正好為我們留下道路。
大家覺得有道理,就在洞里休息,挨到傍晚,死亡谷口的蒼蠅果然消失不見了。
打著手電筒,很輕鬆就走進死亡谷,溝谷里長著很多矮樹,都屬於枝條很長的那種,有點像垂柳。密密麻麻的蒼蠅果然一層接一層地糊在枝條上,明明是一棵樹,卻根本沒有樹的樣子,不仔細觀看,很容易當成高大的仙人掌。
田教授讓我和李佳珠不要說話,驚動蒼蠅麻煩就大了。一行人走得很慢,盡量繞開那些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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