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 養屍池
我不是鬼,也不會像女鬼那樣砸碎玻璃而從四層樓飛落,但我不趁機除掉她一定會後患無窮,因為這是放虎歸山。
我和田甜顧不上乘坐電梯,順著安全通道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下去,但好不容易追到樓下,女鬼卻早不見蹤影了,我氣得直翻白眼。我和田甜相互攙扶著,蹲在地上猛喘粗氣,感覺五臟六腑都翻騰了個遍。
我臉色煞白,惡鬼接踵而至,這是預謀還是巧合?默默地瞭望著傍晚的夕陽,那是一抹殘紅斜斜地掛在天邊,遠處有兩個高大的煙筒直衝天際,升起的兩股黑煙歪歪扭扭地盤旋而上,彷彿深不見底的魔窟。
田甜見我臉色不對勁,以為我嚇壞了,滿臉關切地說,天寧——你沒事吧?都看了半天了,什麼都別想了,女鬼不是被你打跑了嗎?
我收回心神,看了一眼田甜說,女鬼是拘魂老太的徒弟,竟然不惜冒充一名員工而混跡其間,為什麼會藏匿在你的公司呢?最後的結果看著似乎跟我有直接關係,但這種巧合是不是太勉強了?我總覺得女鬼另有目的,應該是執行什麼任務或者在等待什麼時機,否則用不著如此默默無聞地潛伏。
田甜想逗我開心,但怎麼也提不起興緻,只好笑得很勉強說,你的意思問題出在我這邊?不可能吧,我就是一介女流之輩,無非就是開個公司而已,這似乎跟妖魔鬼怪搭不上什麼邊吧?會不會她知道你和我的關係,提前埋伏好,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但沒想到你搶先一步發現他們的陰謀呢?
我搖搖頭說,太牽強附會。女鬼是不認識我的,因為彼此從未謀面,最多在她師傅那裡見過我的畫像,她受了重傷,最先想到的是如何逃命,但跑到樓下非但沒跑,反而對我說她是拘魂老太的徒弟,要知道拘魂老太跟青烏傳人勢不兩立,她自報家門就不怕我追殺?一般的鬼只要不是十惡不赦,我都會手下留情,唯獨拘魂老太除外,這一點女鬼是心知肚明的。
公司的人員基本都下班了,通往大門的馬路很冷清,我倆慢騰騰地走著,彼此想著一些心事。早上攔我的倆保安還在,沒等我們走到門口呢,倆人畢恭畢敬地對田甜說,田董事長好!
看田甜拉著我的胳膊顯得很親密,沒搞懂我倆的關係,怔怔地看著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也沒當回事,抬腿就想往前走,倆人伸手就把我攔住了,而且一臉的嚴肅。我也愣了一下,隨即好像明白了什麼,趕緊從錢包拿出身份證遞過去,一臉的無奈說道,你們公司挺嚴的,來的早查身份證,走的晚還要查。
倆保安猛地對我鞠了一個躬,嚇得我忙不迭地後退一步,好像跟見鬼似地。
田甜見我的樣子好笑,笑得花枝亂顫,半個頭都幾乎趴在我背上,弄得我還不太好意思。保安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對我敬禮說,正董事長好!
聲音無比洪亮,幸好四下無人。
我大惑不解地問,你倆帥哥怎麼喊我為「正董事長」?
其中一個年齡稍微大一點的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個不難理解,「田董事長」我們已經喊習慣了,憑你倆的關係,男女朋友也好,倆口子也罷,喊聲「正董事長」也沒什麼錯。
這個解釋雖然荒誕,但不失為最好的解釋,我幾乎快笑噴了,田甜的臉唰得紅到了脖子埂,狠狠地盯了倆保安一眼,但只能吃個啞巴虧,根本無法作出合理解釋。
倆保安挺尷尬的,有點下不了台階,我打圓場說,這個稱呼挺好的,我完全可以接受,但其他的只能保持沉默。
出了大門,田甜狠狠地跺了我一腳說,剛才你為什麼不解釋一下咱倆的關係?
我說打是親罵是愛,你就使勁跺吧你。我怎麼解釋?是不是倆口子先不解釋,你抱我的胳膊那麼緊,我說咱倆不是男女關係,人家信嗎?「正董事長」都喊出來了,他們心裡還不知道想什麼呢。
田甜眼珠子一轉,忽然再次抱住了我的胳膊說,正董事長你好,我想請我吃火鍋。
我說你昨天就在吃這個,燙得舌頭「嗚嗚」得連說話都說不清楚,你就不怕吃上火了?
我抬頭看見對面有一幢樓,跟我們的辦公樓對立著,六層上掛了一個大牌子「肯得基」,外面一層全是玻璃幕牆,居高臨下能看清四周的景色,我順眼看了一眼北面方位,站在玻璃幕牆後面,老北牆和老池塘應該是一覽無餘的。我忽然有了個想法,指著肯得基說,今天吃點快餐吧,我有點餓了。
田甜覺得我幫了大忙,怎麼也得好好犒勞我一下,但沒想到我對吃的不挑剔,想想也是,吃什麼根本不重要,關鍵是心情。她的臉色緋紅,羞羞答答地說,真沒看出來,你挺會挑地方的——傍晚時分的肯德基就是談情說愛的天堂。
死丫頭倒是挺會聯想的。我有點生氣說,你到底走不走?不吃肯德基我就回門頭溝吃泡麵!
不等她追上來,我一個人走進了大樓,身後的田甜愣住了,沒想到我今天的脾氣這麼大,但她很快就趕上來,估計想明白了,我一天竟然遇到三次鬼,誰的心情也不會太好,更何況我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心裡煩得要命。
六樓很寬大,但這個時候沒幾個客人,果然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人,或許這個位置比較偏,知道的人還不多吧。找了一張倆人小桌子,我和田甜面對面地坐下來,桌子緊靠著玻璃幕牆,我們歪著頭就能看清那堵倒塌的石牆和後面的水塘,天沒有完全黑下來,也沒指望那邊會有什麼動靜。
每人一份套餐,外加兩份薯條,聽著悠揚的薩克斯曲子,我心裡的煩惱漫漫地煙消雲散。田甜很識趣,低著頭吃東西,這個時候沒有再煩我,她的性子一直很單純,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心裡莫名的愧疚,對著田甜說,哪個,田甜董事長對不起,我剛才心情煩躁,態度比較惡劣,正式向你道歉。
田甜噗嗤就笑了,說沒事的,這句道歉的話你早晚會說的,我早有心理準備,沒這兩下子還當什麼董事長,我這雙眼睛就是火眼金睛——
我說「嗨嗨」,得瑟什麼呀,說你胖你還喘上了,知不知道你老人家一個「早上六點」,我幾乎一整天都跟鬼在一起?要不是你,我能這麼不順嗎?
田甜舉著可樂說,為了我的錯誤和你的大度,我倆干一杯如何?這叫一笑泯恩仇。
我倆說說鬧鬧了半天,我忽然指著外面說,田甜你們這個公司就在下面,你看看是不是缺點什麼或者什麼地方不太協調?
田甜看了我一下,她是個聰明人,我既然這麼問就一定有道理,但她看了大半天也什麼都沒看出來。我嘆了口氣,她是不可能看明白的,不具有我這類人的血統。
我指著北面倒塌的牆壁說,如果這堵牆是完整的,位於裡面的公司或者住房就會大吉大利,但這堵牆壁卻殘破不全,為什麼倒塌了?就是為了露出後面那個老池塘,看見那五棵不規則的樹沒有?這在卦位上叫「五煞」,看見那條路沒有,到了池塘就沒有了,這叫「五煞斷位」,如果池塘裡面埋著屍體,這個範圍就是養屍地,辦公樓的陽氣被源源不斷地吸收過來「滋養」陰屍,因為池塘就是聚陰之地。
田甜噌地一下站起來,駭然說,那怎麼辦?北牆倒塌的事反映了好幾回,公司安排物業也壘砌了好幾回,但每次都會自行倒塌,後來也就沒人願意弄了。
我說你也真夠笨的,蓋成一溜房子不就完事了?這個位置蓋庫房是最合適的。
田甜說你有所不知,那個地方我打算蓋成倉庫,房子蓋了一半,請來的工人摔死了兩個,我以為是意外事故,賠了點錢才了事,接著又有兩個工人從屋頂摔下來了,雖然沒死,但一個摔斷了胳膊,一個摔斷了小腿。我想換一批工人來干,懷疑這幫人是訛人的,但第二天怪事發生了,房子莫名其妙地全倒了,我懷疑是那幫工人得到了風聲,故意折磨我的,於是我報警了,但警察說房子倒塌不是人力所為,現場也沒有任何人遺留的痕迹,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沉重地點點頭說,死傷的人都是被鬼推下來的,房子也是它們推倒的,這是事實。拘魂老太的徒弟負責監視這個養屍地的安全,躲在員工里很安全,你們的一舉一動她看得一清二楚,不管什麼原因,這個池塘必須毀壞掉,否則你們的公司會大禍臨頭。
田甜恍然大悟說,女鬼故意說是拘魂老太的徒弟,實際上想分散你的注意力,覺得她就是為了找你尋仇的,不想讓我們知道她在看護養屍地。
肯得基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我跟田甜輪流監視北牆後面的情況,搗毀養屍地越早越好,但不能選擇今天,因為我們不知道池塘裡面藏著什麼屍體,對症下藥才是一劑猛葯,否則就適得其反了。
今晚有月色,我跟田甜講一些笑話來打發時間,時間過得挺快,過了十一點,肯得基基本就快沒客人了,為了消除尷尬,我們每隔倆小時就點東西吃,吃的喝的也不多,至少證明我們不是來佔位子的。恰好半夜店裡搞活動,給客人推銷一些兒童玩具什麼的,也有一些是贈送的,我閑得沒事就隨便看看,裡面竟然有幾個小望遠鏡,雖然是玩具,但也能看清一兩白米的距離。
我心中竊喜,看樣子是老天爺幫忙。我買了兩個顏色的,跟田甜一人一個,權當玩耍。透過望遠鏡,那邊的情況看得更清楚了。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我和田甜沉住氣仔細地觀察。午夜零時剛過,池塘中倒映著天空的月亮,反射著水光竟然無比明亮。水面本來是平靜無波的,這個時候水面忽然劃過一條一條的漣漪,水中的月亮顯得支零破碎,隨後池塘就開始冒泡,顯得極為躁動不安。
五棵樹的樹冠一起彎向池塘,好像被什麼力量狠狠地推著,但沒堅持多久。地面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幾乎看不清池塘附近的景物,我和田甜急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等到了關鍵的時候,竟然一下子迷失了視線,這不是百忙活嗎?
幸虧這陣風來得快走得更快,我們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空中隱隱約約地起霧了,雪白雪白的霧氣從水面開始擴散,緩緩地往辦公樓這邊飄散,其實我比較清楚,這根本就不是白霧,而是養屍呼吸的陰氣,慢慢地籠罩著每個角落。
田甜放下望遠鏡問我說,公司里沒什麼人,這些陰氣飄過去有什麼用呢?湖裡沒魚,撒再大的網也是一無所獲。
我說,白天活人留下的陽氣此時還沒有消散,正好給養屍呼吸,另外你們的庫房不是還留著人嗎?明天去看看他們吧,我估計都快不行了,每天都被吸走陽氣,人八成快廢了。
這團白霧維持了半個小時光景,就開始扎堆往池塘那邊飄過去。水面上猛地躥出一個老太婆,渾身披著一塊黑布,她蜷著身子飄在水面上,那些白霧紛紛扎進她的嘴裡,天上的月亮越來越暗淡,仔細看我們嚇得不行,一股一股的月光竟然鑽進了老太婆的鼻子里,她這是在吸食月光!
我的望遠鏡「吧噠」一聲掉落地上,在木質地板上不停地打著旋轉。田甜愕然望著我的反常舉動,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我聲音顫抖而急促,指著那個方向大聲說,她是拘魂老太!
田甜也是大吃一驚說,是你的死敵——拘魂老太!怎麼變成養屍了?那我們不死翹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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