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6.第1056章 祁商(2)
那時候的他,就像個孩子。
雖然恢復了將近一半記憶,可是智商本能讓他對於喪屍化后第一次的洗浴充滿了興趣,忍不住左動右動,直到她纖細的巴掌抽在了他光溜溜的脖子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她造成了困擾。
很快她又開始給他洗頭,可是作為一個喪屍生命中心一般的腦袋同樣是他最大的弱點。本能讓他開始劇烈地反抗,紀容羽氣的在他的腰上擰了一把,這個新奇的體驗引起了無論是有著近一半人類記憶的祁商,還是只有八九歲孩子智商的祁商的特別興趣。
再然後?
陷入回憶中的祁商忍不住再次輕笑一聲,烏黑的眼眸有些戲謔地看了一眼睡夢中的愛人。
那時候的他沒有徹底恢復記憶,也沒有很高的智商,現在想起來,當初的紀容羽替自己清理清潔衛生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一副表情?
祁商的記憶告訴他,那個女人臉上掛著黑線,紅著耳廓,嘴巴里還在碎碎念『淡定,淡定,他現在只是一個八歲左右孩子』一面拿著毛巾將他的身體擦乾,真的像對待一個需要呵護的孩子一樣,給他從裡到外地套上了舒適乾淨的衣服。
或許是因為恢復記憶突破三階第一眼看到的本來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愛人,或許是因為心裡的自卑被那個人如一的對待而撫平,他比末世前兩倍甚至三倍以上地眷戀著她,甚至於不能忍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或者精神力感應範圍之內。
她似乎有什麼奇遇,每次修鍊異能的時候都帶著他,以至於他的身體不斷發生著可喜的變化。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天天力量的增強,理智的回籠,甚至於思想的成熟。
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越是恐慌。
因為隨著等級的提升,他恢復的不僅僅是身為人類時候的所有記憶,還有變成喪屍之後的所有記憶!
是的,那是他心中的梗,他不願意回頭去正視的過去,骯髒,噁心。
他在本能的驅使下,殺死過人類,撕咬過屍體,圍攻過異能者,掏食過晶核。在遇到她之前的喪屍生涯中,他所做的一切和一個沒有理智的野獸沒有任何區別。
他大概已經無法知道反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和感覺了,可是越是清晰地想起這些過往,他越是恐懼他如何和她相處,如何消去相隔在種族之間的差距。
他跟著她,瘋狂地清理著市區外圍的所有喪屍,低階的,高階的,然後將那些喪屍的晶核進化清洗乾淨之後,吞入身體變成他的能量。
一個月時間,居然將外圍的喪屍清理了七七八八,甚至於快速突破了三階,成為對於這個時期來說,絕對可以算是喪屍王一樣四階的存在。
他的身體不再僵硬,協調性恢復的和人類沒有任何差別。屍體的青白色褪去不少,但是依舊因為缺少血色而顯得蒼白。他的眼睛不再僵硬獃滯,而是能微微轉動,恢復了一些光澤,他也能控制自己不再發出『吼吼』的聲音,清晰地控制自己的聲帶念出自己和紀容羽的名字。
他恢復了所有的記憶,有了十五六歲左右的智力。彷彿連帶他的思想感情也回到了那個被廣泛稱為中二多愁善感的時期。他和紀容羽成為了不同的種族,甚至於他還有過『野獸時期』的事實就彷彿一道刺,讓他更加惶恐和自卑,卻不敢將這些事情告訴她。
可就算如此,他卻從來沒有過從這個女人視線中消失的想法。
想在想來,自己的本能比自己的思想還要誠實並且果斷。
祁商一手輕輕摸了摸額角,目光再次落在了愛人的身上,嘴角勾了起來。
那時候的他,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生怕被紀容羽厭棄,甚至丟棄。他變成了紀容羽口中『聰明的、優雅的、有追求』的喪屍,可是他甚至覺得,紀容羽是不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變一個聰明優雅有追求的喪屍,而不是一個自暴自棄的喪屍?
他變得有些文雅地瘋狂,對她表現出了絕對的佔有慾。
對於這一點,她一定是知道的。她也從來沒有想著離開他,甚至於離開他的視線。可是他還是很害怕,甚至於她吃飯、睡覺、洗澡、如廁,他都跟在她的旁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甚至毫無壓力。那個時候,他無比慶幸自己是一個不需要休息的喪屍,可以每時每刻將她的點點滴滴收入眼中,就算那個女人漲紅了臉穿起褲子追了自己幾條街,他還是這麼執著地想著,並且樂此不疲地持續到下一次。
他彎了彎嘴角。
如果是現在的他,他一定有更多更有效也更婉轉的方法保證她在自己的關注之內,比如說精神力?比如說煲對講機粥?比如說守在廁所唯一的門口?
但是,為什麼現在想起來,他依舊覺得那段記憶十分生動有趣,並且不知悔改?
而且……
他看著愛人微微顫抖的睫毛,忽然弓下了腰,貼著她的耳朵,微微帶著涼意的嘴唇輕輕蠕動:「雖然當初記憶剛剛恢復的時候因為某些事情被某人追打了三條街,可是……我現在還是覺得,當初寸步不離地跟著你的確是難得的享受,和,情趣……」
看著愛人額角忽然迸出的『#』狀青筋,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磁性,宛若好聽的大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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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紀容羽的『飼養』下,他充滿了野性和力量,但同時,不乏柔情。
他每天和紀容羽在一起,看著她大殺四方地收集晶核,然後將這些晶核攢下來交給他,心中那股子狠勁頓時也被激發出來,因為感動,也是因為不希望她辛苦。
他雖然還是只能說他們兩個人彼此的名字,可是他已經能控制自己的聲帶盡量發出不同的語調來代替僵硬的面部肌肉表達自己不同的心裡感情。
自從和紀容羽相逢,他就徹底脫離了髒亂差的野獸形態,紀容羽總能從各種角落裡翻出各種適合他身高體型的衣服,如果不是他的皮膚,眼睛還有冰冷的皮膚和全無的心跳,連他自己都會以為,這還是末世之前,他和她之間愛的相處。
他們不斷地配合,他的雷系異能攻擊力是絕對的,而且他驚奇地發現,紀容羽也擁有極其強大的精神力,以至於他們可以共同塑造一個屬於夢一樣的領域世界。
關於這一點,他們一直在用喪屍進行試驗,沒有想過這一天,他們會相遇綠野基地前來搜尋物資的隊伍,讓這一批的人,成為人類首批被試驗的小白鼠。
剛開始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慌,因為這些人類的出現,讓他再次憶起他刻意遺忘的她和他之間的差距。她是人,而人類聚集在倖存者基地,城市反而是喪屍的樂園。
她會不會看到這些人之後,和這些人返回人類的基地?而不是和他這個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沒有溫度的死屍在一起?她會不會如同他害怕孤單寂寞一樣,害怕沒有人陪伴,沒有朋友解悶,沒有人相處和交流?
「小羽……」他的語調有些低沉,帶著一些的撒嬌和討好。他上前幾步貼上了她溫熱的後背,輕輕地握住了她溫和細膩的手。他覺得自己很卑鄙,可是他的執念,他的生命,他存在的意義,只剩下她。就算卑鄙也好,他也不想她離開他的身邊。哪怕他們的感情沒有開花結果的可能性,哪怕他們每天只能這樣彼此相伴。
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和惶恐,只是輕輕地摸摸他的短髮,含笑看著他還有些獃滯的渙散的眼睛:「我不會離開你,到死都在你身邊。我不喜歡他們,我只喜歡阿祁,所以只和阿祁在一起。」
這個時候,他真的感覺到了,他變成喪屍以來,最大最清晰的,屬於開心的情緒!哪怕紀容羽的話是謊言,可是他也想要相信,想要去抓住那一點點的,感動。
「小羽……」他儘可能輕柔地擁住了她的肩膀,想要用著短短的兩個字和語調代替自己的面部表情來表達自己喜悅和複雜的心情。也是因為他真的很高,居高臨下,這使得他從這個角度看到紀容羽的表情。
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著那群人類的目光,充滿著鄙夷排斥和殺意。
祁商覺得,他們之間一定和她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惹怒了簡單的紀容羽,甚至於,根本不是惹怒紀容羽那麼簡單。尤其是,他還在那群人中,看到了紀容羽同父異母的姐姐,紀唯月。
他從來都知道,紀容羽在紀家的尷尬處境,也心疼她的體諒和退讓。可是現在,那個體諒退讓的女孩,卻在經歷了末世之後,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曾經最希望靠近的親人,他很難想象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願去想象的事情。
恢復了全部記憶,智商因為等級的提高而提高,更別說本身就是精神系喪屍的祁商心中千迴百轉,整個人卻不動神色。
他感覺到了他的姑娘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知道他應該做的,就是安安靜靜地,配合她。
他延伸出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數十次的配合那樣,這一次卻徹底地將主動權交給她。他平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為其中幾個人編製的夢境,越是看到那幾個人的慘狀,他越是能從她的心中感覺到恨意。
尤其是,紀唯月。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她不遺餘力地在『幻境』之中挑戰著她的極限,打擊她的意志力,讓她經歷了無數的背叛和不信任。幾乎同一時間,他聯想到了,她是不是正是因為被紀唯月打擊,背叛,才產生了這樣的恨意?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孤單纖瘦的後背上,他很想透過這副單薄的身軀知道她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可是他也只能這麼站著,用自己這點力量,幫助她,消除心中的恨意。
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沒有將那幾個人殺死。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完全有這樣的能力。
戲劇化的是,其中一個經歷了『夢境』的女人忽然對紀唯月出手了,而紀唯月的反應也十分精彩,狠狠地一腳,足夠將同樣身為異能者的女人給踢成重傷。在被喪屍包圍的城市中,重傷代表的可並不是饒了一命的仁慈,恰恰相反,會讓對方陷入更加無望的恐懼。
那個女人被速度型二階後期的喪屍咬死了,那領頭的同樣被紀容羽重點照顧過的男人慘白著臉,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此時已近逢魔。
站在高高的建築上,祁商看著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的身影遠遠地望著狼狽離去的眾人。她眯著眼,清秀的臉孔上一派肅然,那一瞬間,讓他覺得,她和他之間,有一些距離,有一些遙遠。以至於他下意識地上前,將她抱在了懷中。
「小羽……」忽然,他開始憎惡,自己只能說這兩個字,只能,用冰涼的懷抱擁抱她。
當然,連這個擁抱也並不完美,有些僵硬和刻板。
紀容羽卻笑了,祁商看著這個女子輕笑著轉身,反過來用她溫暖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然後靠在了他的懷中,將腦袋貼在了他的胸前。
祁商無比懷念末世之前,自己還有溫度有感覺的時候,現在的他還需要在腦海中回想曾經這樣的擁抱的滋味和感覺。
充滿了喪屍的城市,雖然少了人煙和喧囂,但是並不代表著安靜。
無數的喪屍在兩人解除了精神控制之後開始四處遊走狩獵廝殺,那種在大部分人聽起來瘮的慌的吼叫聲,在祁商聽來,卻覺得安心和真實。
因為這個時候的喪屍簡單,因為他在這裡就是絕對的存在。在遠離人類的前提下,沒有任何喪屍可以撂倒他,然後傷害到紀容羽!
因為紀容羽的陰陽雙生訣,他的成長比一般的四階喪屍還要快。理智的控制下,他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人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