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魏紫明白父王的忠心,雖然那在她眼裡是愚忠;而現在皇上提出聖女的事,她看不清皇帝的意圖,可心卻坎坷不安。
她明白,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踏入房,卻聽到內室傳來琴聲,她怔愣。
是誰在她房裡?
不會是府里的婢女,她們絕不會動她的琴。
琮琮琴聲流泄,如冷冽流泉,卻隱含一絲霸氣,琴聲霸道而凜冽,讓人喘不過氣。
南魏紫心頭輕顫,腦海閃過一抹殘忍的笑,紫瞳微沉,停頓了會,她走進內室,抬眸看向微笑的主人。
陰柔的臉龐噙著俊美的淡笑,眉心一點艷紅血痣,更添了一絲邪魅氣質,墨眸轉著深沉眸光,他穿著一襲黑衫,袖緣滾著金絲,烏髮以玉冠束起,沒有多餘的墜飾,卻隱藏不住尊貴的氣勢。
這樣的人毋需珍寶陪襯,他本身就是一抹奪眼光華,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指尖在箏弦上撥弄,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卻不帶一絲秀氣,那是武者的手,這樣的手不適合彈琴,可古琴在他手中卻如玩物,任由他撥出悅耳箏聲。
琴聲如利刃,迸發著迫人氣勢,讓人聞之心顫,他彷若不是彈琴,而是舞劍,而她則被困在他的劍雨里。
他手撥著琴弦,深沉的墨瞳卻看著她,他的眼神南魏紫不陌生,在壽宴時,他就是這麼看著她。
彷彿野豹,而她,是他爪下破碎的花。
紫瞳一凝,她坐到椅上,不同於他的黑,她仍是一身素白,一黑一白,彼此互視,他噙著淡笑,而她冷淡以對。
鏘——
琴弦斷裂,一道利氣飛向南魏紫,劃過她右頰,她感到一陣刺痛,細緻的臉被劃出一道傷痕,血珠隱隱泛出。
南魏紫神色不變,對右頰的傷無動於衷,對這張臉皮她從來沒重視過,他若以為這樣能讓她驚慌失色,那他要失望了。
冉鳳琛可惜地看著斷裂的琴弦,幾乎是輕嘆的語氣。「我剛才換上新弦,沒想到這麼快就斷了,可惜本王彈得正盡興。」
「只是一把破琴,能博得王爺開心,也算是它的價值了。」南魏紫說得冷淡。
冉鳳琛低笑,徐徐抬眸,看向她臉上泛著血絲的傷口,再對上那雙淡然紫眸,手掌撫過古箏,琴身頭窄尾寬,有如鳳尾,罕見的黑檀木,連琴弦都需以稀有的白狐毛混著絲弦製成,足見其珍貴。
「文人雅士趨之若鶩的鳳翼琴,在公主眼中竟然只是把破琴,鳳翼琴可是要悲嘆了。」
「只是閑暇時的玩物,再珍貴,也只是把琴。」如同她的容貌,年老后,不也是空?
「可人總是貪婪的,既有瑰寶在眼前,又何必屈就劣物,當然是將瑰寶緊握手中,不容人覬覦。」放下琴,他起身走向她,手指勾起精緻的下巴,指尖撫過傷痕。「如同你,珍貴的魏紫,也只有我能摘下你美麗的花瓣。」
她沒避開他的掌控,紫瞳淡漠,不因他的話有一絲動搖。「王爺說笑了,魏紫可不是玩物。」
「呵!」冉鳳琛輕聲低笑,聲音更低更柔,撫過臉頰的手指像在碰觸易碎的珍寶。「你覺得經過皇上壽宴后,你與那鳳翼琴有何差別?」
看到紫眸起了波瀾,他故作恍然的模樣,「哦,你和鳳翼琴當然不同,琴是死物,沒有任何牽絆,而你……是嗎?」
南魏紫神色一冷,紫眸不再淡然,幾乎是銳利地瞪著他。「你想對我家人做什麼?」
「錯了。」冉鳳琛傾下俊龐,薄唇幾乎與她相貼,他可以感受到她激動的氣息。「魏紫,開口的可不是我,南王爺的拒絕可說是不智,聖女榮耀,人人求之不得,南王爺卻不識抬舉,膽敢拒絕皇上,你覺得皇上會怎麼想?」
見她不語,也不避開他的靠近,墨瞳輕閃,唇畔的笑意更深,他放開她,將手負於身後,狀似思索地輕語。「我記得南氏曾娶過長公主,那麼定知道這個秘密。」
「你們皇族真夠骯髒污穢。」南魏紫抬起下巴,壓抑的情緒不因他的退離而減輕,她暗暗捏拳,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讓她心頭膽戰。
「是呀。」冉鳳琛不否認,唇角勾著輕嘲,「可知曉這秘密的南氏,不也是幫凶嗎?」
「我們別無選擇。」皇威赫赫,南氏只是臣,即使知道又能如何?他們根本無法阻止,就怕被皇族知曉,招來滅族大禍。
「可南王爺選擇了,他拒絕了,你覺得皇上會怎麼想?」那位多疑的君王,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南魏紫暗暗吸口氣,極力維持冷靜。「南王府若不在了,皇上下一個對付的就是你,東陵王。」南氏若是皇帝喉里的刺,那東陵王定是皇帝心頭的利刃。
「你覺得我會怕嗎?」無視她的挑釁,邪俊的臉龐噙著笑,像是在欣賞她的掙扎。
南魏紫感覺自己像是被戲弄的玩物,她的每一句、每個舉動彷彿都在他掌握中,這場對峙,從一開始她就輸了。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紫瞳是一片清然,定定地看向他。「你的目的是什麼?」
她的改變讓黑眸微湛,興味地掬起她胸前的髮絲,指間輕撫著柔軟的烏髮,他有趣地打量她。
「看來,你不是只有這張美麗的臉。」他不否認自己被這張傾城的絕色容貌吸引,美麗的事物總是引人心動,他原只想收藏,可現在……他發現更好玩的事物。
這株魏紫,不是只有美,看到他出現,她不驚不訝,從容地與他談話,可畢竟太嫩了,他幾句話就讓她心思慌亂,可卻還掙扎著想抵抗,他本以為她的能耐就這樣了,沒想到當她發現情勢早一面倒時,卻輕易地接受,轉而冷靜面對,蓄勢待發地等著他。
有趣!
低下頭,他吻上手裡的髮絲,邪魅的眼瞳睇著她。
「我的目的……你說呢?」勾著笑,他放開烏絲,負手走向門口。
他的舉動讓南魏紫一愣。「東陵王!」他就這樣輕易離開?
「我等你,我的魏紫。」丟下這句,冉鳳琛悠然離去,好似南王府是他的地方,任他來去自如。
南魏紫怔怔地看著他,見他真的離去了,一直緊繃的情緒才鬆懈下來,這時她才發現她的手在抖。
緊握著顫抖的手,南魏紫再也無法維持冷靜,冉鳳琛的每一句話都在她耳邊回蕩。
他想做什麼?皇上又想做什麼?
她知道皇上想扳倒南氏的勢力,可是父王向來清廉,對皇朝又忠心,皇上根本找不到機會。
絕對不會有事的——
緊緊閉上眼,南魏紫這麼告訴自己。
至於聖女的事……只要皇帝下次開口,她會讓父王答應的,成為皇族的玩物也無所謂,她不在乎。
而冉鳳琛……南魏紫不由得顫抖。
她,摸不懂他……
腦海不斷浮現的,是被摧折的魏紫花,恍若泣血似地,花瓣在殘酷的笑容下一一被摘下。
自從皇上提出聖女的事後,就不再有人上門提親,不過卻多了許多拜訪的大臣,而且一一送上大禮,想和南王府打好關係。
南氏數代在朝當官,皆位居高位,在朝勢力不可而語,何況南王爺手握八十萬兵馬,極受皇帝重視,加上皇帝又提出聖女之事,雖然南王爺拒絕,可眾人都知道,聖女之事是早晚的。
南王府大公主若真成了聖女,聖女在金陵皇朝的地位可是極尊貴的,就連皇上也得對聖女禮讓三分,那南氏的權勢還不如日中天?因此,一群趨炎附勢的人不斷上門巴結。
可對於聖女的事,皇帝只提過一次,時日久后,上門的官員也少了,南王府漸漸恢復平靜。
對於這情形,南王爺和王妃當然鬆口氣,一年過去,南魏紫已滿十六,皇上也不再提起聖女的事,他們想皇上應是放棄了。
可南魏紫卻仍不安,愈平靜,愈牽起她內心深處的不安,不只是皇上,就連冉鳳琛也沒再出現。
可她知道的,像冉鳳琛那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她知道他想得到她,可卻不知他在想什麼。
想得到她,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他開口,就連父王也無法不答應,恐怕就連皇上也懼他,雖然只是王爺,可他手握的權勢可比帝王。
這樣的男人,要什麼有什麼,何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