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賞品謎題
我的心頭一動,看這秋明的言行並不像無聊生事之輩,難道說這次民變事件不是我之前所想,純粹賣弄才智,以此進仕那麽簡單嗎?
「其實陛下所稱讚算無遺策的不是秋某,而是另一位故人。這位故人……陛下應該很熟悉才是。」
「那位故人?」
「請容許秋某先賣一個關子。」秋明頓了一頓,然後慢慢地說道。「在去年的端午時節,這位故人到訪秋某的竹盧,並以十萬兩白銀委託秋某在第二年的端午,也就是今年六月執行一場考試。」
「……考試?我就是這個考生?」我有點哭笑不得,頗有做了個冤大頭的感覺。
秋明點了點頭道:「這場考試是以弘農城為背景,相關的角色和劇本已經由這位故人預先設置好,餘下的細節流程和評審工作就是由秋某來執行。」
「弘農城的官員原來是故意放任亂來的嗎?那倒可以理解為何一再彈劾上書,朝廷也置之不理……」我又問道。「考試的評核方式是什麽?」
「考核是作為君皇的氣度和應變這兩方面:從寬裕無知村民不予追究可見陛下的氣量寬闊,從弘農城的善後處理和訊息的控制則足以證明陛下的應變妥善。所以恭喜陛下,您合格了。」
秋明轉移向著小書說:「把那物事拿出來吧。」
在小書踏出房門的同時,我忍不住發問:「那假如我不合格又如何?」
「故人並無指示,想必是認為陛下必然合格吧。」秋明微笑道。
我已經隱隱想到秋明口中的「故人」是誰了,只是這位怎可能有這麽無聊,花十萬兩重金請個考試官來做一場鬧劇嗎?
小書帶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精緻木盒回來,秋明接著又把它遞了給我。
「此乃如約的禮物。」
我打開了木盒,裡面是一張發黃的紙條,龍飛鳳舞的寫著四行大字:
「志遠既存難自處,勸君莫讀金匣書;薩珊美人顏如玉,百年一夢覺醒遲。」
紙上的字句大開大闔,如同疾風勁草,筆法雄傑,熟悉得我在幾乎天天都看到,當然不會感到驚訝──因為根本就是先帝的筆跡。
這位「故人」果然不出所料,就是老頭子了。
只是這四行字句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前後順序都讀過一遍,我還是摸不著頭腦。
前面兩句,志遠是指夏遠志我本人,還是說若然志向遠大,就不要讀「金匣書」呢?這「金匣書」到底是什麽?後面兩句更是莫名其妙,口吻倒是有點像遺書留字,「百年一夢覺醒遲」更是充滿遺憾的感覺……
「秋先生可曾知道裡面是放什麽嗎?」我把疑惑的目光望向秋明。
「當然知道,故人也有曾給秋某看過。」秋明點頭笑道。「不過根據故人所言,此物對於陛下是無價寶藏,對於旁人則是廢紙一張。」
如果老頭子是留起了什麽金銀寶藏,何不直接交給兒子我?那麽就不用這麽辛苦每天鬧窮了。
我便把紙條遞給岳楊,他顯得有點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的接過。
「但是秋先生沒感覺到疑惑嗎?」
「秋某隻是個考試官,和負責派發獎品的禮儀先生,並不包含替陛下解謎在內哦。」秋明含笑道。
「願先生教我。」
「老實地說吧,其實這一年來,秋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安排一個人考試的話,實在沒必要動用如此多的精力和銀兩,而最終卻只有這麽的一段七言詩。」
岳揚翻來看去,露出狐疑的神色,忍不住出言說:「就這張紙條了?你……該不會是自己藏著什麽吧?」
秋明沒有回話,我已經搖手說道:「不,朕相信秋先生所言,故人的禮物就這些了。」
我並不懷疑秋明自己藏著了什麽,倒不是說秋明的人格高尚之類,畢竟我認識他才不過半天。我之所以敢肯定,完全是基於老頭子精明的個性,就算面前的秋明跟隨多年,是如何值得信任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東西都交託給他。
恐怕這張字條上的詩詞字句,只是個引子而已。
一時之間,近日茫無頭緒的各條線索聚集,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
我便想起那天提出親自出征時,郭沖和簡文重兩隻老狐狸的古怪神情,恐怕除了安排進獻乾女兒和孫女之外,他們還收有先帝遺留的密旨吧?當時我就有點奇怪,為啥些許反對聲音也沒出現,就連平日煩瑣的御史老人們也沒意見,各官衙都非常配合,輕輕鬆鬆就準備好了出兵的行裝和補給。這些難道全是老頭子預先計劃好引我出宮接受考試嗎?只是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岳楊你能夠看明白嗎?」
「這似乎是大帥的字跡,只是末將愚笨,實在看不出什麽來。」岳楊搖著腦袋,便把紙條恭恭敬敬的遞了給我。
「『志遠既存難自處,勸君莫讀金匣書』……金匣書倒容易理解,就是放在金匣里的書嘛。只是叫人別去讀,那何必提及呢……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一邊念著詩句,一邊自言自語地道。
「至於『薩珊美人顏如玉,百年一夢覺醒遲』……這薩珊美人是指什麽呢?」
秋明突然說:「薩珊二字會不會是意指波斯的薩珊王朝?」
「薩珊王朝?」
「那是遙遠西方波斯帝國的薩珊王朝,曾經雄霸大陸,據說擁有千萬人口,幅員遼闊,不亞於任何一個中土王朝。不過二十年前宮廷內亂之後,其王朝已被大食帝國所滅。」秋明解釋道。
「那薩珊美人就是波斯美女的意思啊……」我若有所思地說。
「秋某推測而已,作不得准。」
我隨即想起御書房密道那個神秘的波斯美女玉雕,「顏如玉」會是指這個嗎?
只可惜除了這「薩珊」稍微弄明白之外,詩詞餘下的其他部份還是無解。
見天色已晚,我們便起身準備告辭。
岳楊在臨走之時,還跟秋明說道:「即使你對妻子感到愧疚,也不必放逐自己荒野啊……」
我插嘴說道:「以秋先生才學,不進仕實在可惜。」
「陛下與岳將軍的好意心領了,秋某因為個人理由,早已立誓永不仕官。」秋明只是淡淡的道。「何況天大地大,容身之處多的是,朝廷仕官只是人生選擇之一而已。」
秋明語氣雖然平淡,神色卻極是堅決。
「那等秋先生回心轉意之時,我可是無任歡迎。」我還是輕鬆打趣道。「不過千萬別再弄弘農民變這種考試,我可受不了這種考試兩次。」
秋明呵呵一笑,站在竹盧前揮手相送。
在回去弘農的路上,我望著逐漸灰暗的天空,想起那七言詩,禁不住喃喃低語。
「老頭子啊老頭子,你這個玩笑也未免開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