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處照我還 8
寧震謙穿著一身迷彩服,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她……說她是方參謀同學,要找方參謀,還軍官證,可是又不拿不出軍官證來……」小兵磕磕巴巴地答。
董苗苗不明,至於嗎?見了團長跟見了偶像似的,話都不會說了盡?
寧震謙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拿來!」
「……什……什麼啊……」不得不說,寧震謙一張黑臉,有股說不出來的霸氣!就這麼一句,眉宇間便不怒自威了,饒是見過大世面的董苗苗,也不自禁心內縮了縮豐。
「軍官證!」簡短有力,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董苗苗莫名感到一陣寒意,有點同情他手下的兵啊,這麼說句話就讓人膽戰心驚的,這要是訓起人來,不把膽兒也給嚇破了?難怪哨兵見了他連話都不會說了,她也快不會說了……
「沒……帶……」有些底氣不足,可是,還是給自己打氣,她又說不是他手下的兵,她怕什麼怕?再說了,她是民,他是兵,真敢把她怎麼的,她就告他解放軍叔叔欺負老百姓!還是欺負女青年來著!想著,心中對桃桃說了句:對不起,桃桃……
寧震謙黑臉一沉,「那你來幹什麼?」
她心中暗哼,擺什麼臭臉!又不是來找你的!
她天生的,有那麼點兒逆反心理,吃軟不吃硬,越這樣板著臉對她,她內心裡反彈出來的反作用力越強大。
於是,反而起了挑釁心理,沖著這位黑臉大兵揚起了下巴,「來看帥哥不行嗎?方馳洲那麼帥!」
寧震謙的臉更黑了,一聲低喝,「抓起來。」
於是,車上下來兩個小兵,一左一右制住了她,輕輕易易提小雞一般把她拎上了車。
這是幹什麼?抓她?
她掙扎了一下,無用。
手無寸鐵的小女子怎麼能在武鬥上斗得過大兵?所以,最終選擇了文斗。
「請問解放軍同志,難道祖國和黨培養你們就是用來對付老百姓的嗎?你們抓我一個弱女子幹什麼?有這狠勁抓壞人去啊!跟一個女孩兒耍狠,丟份嗎?」
沒人理她……
「我說,跟你們說話呢!對人民群眾態度這麼差?!這是人民群眾的解放軍同志該有的嗎?難道不應該親民愛民嗎?」
還是不理她……
「我要去投訴你們!」激將法不成,這是最後一招!
寧震謙頭也不回,冷淡地說了一句,「讓她閉嘴!」
「……」這個命令,瞬間讓她想到了臭襪子破布團……
她識相地閉了嘴,臭大兵的臭襪子,想想她都忍不了……
她被帶進了一間房子。
她以為,接下來就會審她,哪知道,寧震謙命令人把她扔進去以後,就把門給鎖了,任她在裡面怎麼拍打,也沒有人來開門……
她搖了搖窗戶,全都關得死死的……
所以,這是關她禁閉嗎?
她又不是他手下的兵,憑什麼關她?
然而,掉進了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也是無濟於事了,不如安靜下來省省體力,看他們到底打算如何處置她吧……
話說桃桃家這個傻大兵怎麼這麼不講理呢?脾氣又臭又硬的,真不知道桃桃怎麼和他相處……
在心裡將傻大兵咒罵了千百遍之後,仍然沒有人來搭理她……
她於是在心裡也不罵了,累……
終於,眼看天要黑了,才有人打開了門。
昏暗的燈光下,門口站著的人是……方馳洲!
太好了!
她一蹦而起,心裡滿滿的委屈啊,對著他有種訴苦的意味,「方馳洲!他們把我抓起來!太豈有此理了!我是來找你的!他們竟然把我抓起來!」
她心中的預想是:方馳洲或者會柔聲安慰她,以彌補她這一下午受的委屈,又或者,帶她去吃個飯,雖然是部隊大食堂,那他們也算老熟人,總不能這即將黑燈瞎火的,讓她一個人餓著肚子上路回去吧?
然後,她要去
桃桃的傻大兵面前溜一圈,而且跟方馳洲很熟的樣子,打打他的臉!讓你抓我!冤枉好人了吧?!哼,至於向不向部隊反應他對人民群眾態度惡劣,她可得好好想一想,看傻大兵態度怎麼樣,態度好的話,她會大人不記小人過……
一秒之間,她心中已經完全勾勒出一副揚眉吐氣的畫面……
然而,現實總是這麼殘酷……
方馳洲既沒有上前來安慰她,更沒有請她吃飯的打算,至於帶著她到寧震謙面前轉悠一圈,更是純屬她想多了……
只見他燈也沒打開,昏暗中陰沉著臉,冷冷地對她說,「回去吧。」
回……回去?
她瞄了瞄窗外,打了個寒顫兒,這馬上就天黑了,從部隊出去這麼遠的路,她半夜能回到學校嗎?而且,還不知道路上有沒有狼……
心裡有些怯怯的,難道方馳洲不認識她了嗎?好歹他們也同坐過一趟火車啊……
她潤了潤唇,一個下午,一口水也沒能喝上,渴著呢……
「那啥,方馳洲,俗話說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能同車一會兒,前輩子至少也有過十年的緣分吧?再加上共眠,怎麼也得有一百年的緣分了……」
「等等!」他犀利的目光在灰暗中閃著寒光,「瞎說什麼?誰跟你共枕眠過?」
「……」呃,她只說共眠,又沒說共枕……不過,調皮心起,眼看這裡只有她和他兩個人,又沒其他外人,便嘻嘻一笑,「方參謀長,你可別不承認啊……要不要我提醒你……」
他則火了,怒喝一聲,「少給我胡說!來人,把她扔出去!」
扔……出……去……
虧他說得出來!
而更讓她驚詫的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兩個小兵,再一次地將她拿下了!
原來這裡不僅只有她和他呀……
他命令下完,人轉身就走了,暮色中,一個瀟洒的向後轉……
看著他筆挺的背影,她心裡說不出來的憋屈,了不起啊,當兵了不起啊?一個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虧她見著他還有種絕處逢生,見著親人的感覺了呢,結果,一個比一個更狠!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她沒處撒氣,把脾氣發在兩個小兵身上,「小心我告你們非/禮駐地女青年!」
倆小兵和那倆當官的比,道行淺多了,馬上就面紅耳赤的,並且立即撒了手。
她憋著一口氣,大步往外走。
「姑……姑娘……走錯了……這邊……」兩個小兵提醒他。
是因為剛才她說「非/禮女青年」的緣故嗎?倆人說話結結巴巴的,臉還憋得黑里透紅……
她不禁感嘆,這個地方的人,還是純樸多了,跟北京城裡那些花花大少們,完全不一樣,開個小玩笑就窘成這樣,若是在北京城裡,那些大少們就跟蒼蠅似的貼上來了,再不濟,也會說一個比她更帶顏色的,比的就是誰玩得起……
不遠處,停著一輛車。
倆士兵領著她往那車走去。
所以?還有車坐?她不必走路回去?
果然,她料得沒錯,兩個士兵領著她上了車。
車,行駛在高原的夜色里,她這心情比來時好多了,第一,方馳洲還不是那麼絕情的人嘛,不至於真的把她扔出去,非但給她派了輛車,還讓專人送她回去,待遇不錯;第二,高原的晚上,是很美麗的,透過車窗望出去,星星在高遠的天空里,比鑽石還明亮耀眼,叢林,被這夜色蒙上了神秘的面紗,不知名的動物聲音傳來,一點也不會讓人害怕,因為,她非但坐在軍車裡,還有兩個解放軍小夥伴保護她……
「你們……帶了槍嗎?」這一路坐著,閑得沒事,她好奇地問。
兩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不說。
這是部隊紀律嗎?保密?
好吧,她不問了……
「小夥子,老家有女朋友嗎?」這個問題,總不會是部隊機密了吧?
可是,小夥子們還是一句話不說,但是,從臉上的表情來看,她估計這倆孩子臉已經紅透了,只不過,夜色的
遮掩,看不出來而已……
怎麼有這麼容易臉紅的啊?簡直就是青澀小男生,太可愛了!
她逗他們的興緻更濃了,「兩位解放軍哥哥,你們叫什麼名字?」
好吧,還是一句話不說……
「我給你們介紹女朋友啊?」她非把他們逼出聲音來不可!「我是山那邊學校的老師,你們政委的兒子今年不就要在那上學了嗎?在我班上呢!我們學校好幾個年輕女老師,不如給你們介紹一下,怎麼樣?」
一個小兵結結巴巴,「不,不要……」
另一個則大聲宣布,「不能跟駐地女青年談戀愛!」
「……」終於說話了!真不容易啊!這無聊的山路,找個人聊天都太不容易了……「你們認識那誰嗎?陶子?」
再次陷入沉默……
這也保密嗎?還是不認識?
「就是你們團長媳婦兒啊,北京來的那個……」
繼續不理……
難道是把她當間諜了不成?她於是從包里拿出錢包來,裡面有她跟桃桃的合影,「這個,你們看看,是不是你們團長媳婦兒?」
其中一名小兵終於點了頭,還多看了她幾眼。
「所以啊,你們還對我這麼有戒心?當我是間諜似的……」她把照片收起來。
「就憑你?哼!」一個小兵性格活絡些,終於被她勾起了話,可是,言語間卻明顯不友好……
這是為什麼呢?好像她偷了部隊的豬仔似的,對她這麼大意見?他們之間前世沒仇今生無怨的,這才第一次見面呢……
不過,從他這話,倒也聽出來,部隊還真沒把她當間諜,在敵我關係上,他們還是一條線上的。
「哼,參謀長真該把你扔出來不管!」小兵滿腔怨氣地又道。
「別瞎說了!」開車的小兵穩重些,馬上阻止他。
「別啊,有什麼話說出來!藏著掖著幹什麼?我正莫名其妙呢,我是得罪你們了還是偷了你們的菜啊,個個這麼討厭我的……咱不是要多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嗎?你們要多聽群眾的意見,作為群眾,當然也願意接受你們的批評,前提是,你們的批評得是正確的!」她道。
小兵好像早就有怨氣似的,立馬爆發了,「以後你不要來找我們參謀長,別來害他了!」
「……」她覺得好笑,「我怎麼害他了?」
小兵卻不說了,哼了一句,「女人是禍水!」
苗苗這回笑出聲來了,小兵這語氣,簡直就讓她想到一首惡搞的歌啊,怎麼跟老和尚告誡小和尚的,女人是老虎一樣一樣的語氣?
「喂,小哥,我怎麼禍水了?」她倒是想聽聽。在北京,有人罵她禍水,她認了,可這裡,這素未平生的,她怎麼又成禍水了?
「不是你,參謀長會在寫檢查?」小兵氣呼呼的。
「我?寫檢查?憑什麼呀?就因為我來找他就要寫檢查?這都什麼紀律?也太不人性化了!開回去!趕緊開回去,我去幫他解釋一下!是不是你們團長罰他的?我就知道!跟那塊黑炭簡直就沒有道理可講!」她義憤填膺,桃桃啊桃桃,別怪我不喜歡你男人,實在太能給人添堵了!
「不準說團長壞話!」小兵拿出一副看階/級敵人的眼神來看她,「不是團長罰的!是參謀長自罰!」
「……」自罰,方馳洲這是有毛病還是怎麼的?「為什麼呀?」
「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送你回來動用了這車!」
「……」紀律這麼嚴明啊……
小兵見她終於無話可說了,居然還含著怨氣對她說,「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們參謀長了吧!他是有媳婦的人!」
「……」她這個人難道看起來真的很沒有婦德嗎?在北京的時候,一幫女人見不得她好也就罷了,來這偏遠的地方,才見一面,就把她給定了位了?再說了,方參謀長已經離婚了好嗎?她差點把這句說出來了,可是,想到火車上偷聽到的那個電話,她還是忍住了,不想給方馳洲添亂。
她想不出來,為什麼明明離婚了,卻還要瞞著……
「還有,你跟參謀長的事,別
到處瞎說!給參謀長抹黑!」小兵還自作主張地警告她。
話說她跟方馳洲能有什麼事啊?她自己怎麼不知道?突然想起了自己剛才和方馳洲混說的話,恍然,「哦,你是說……共枕眠的事?」
「你還說!」小兵氣急了,好像她跟方馳洲共枕眠是方馳洲的恥辱似的……
她輕輕咳了咳……
「到底有沒有?我才不信參謀長是這樣的人!」這娃看起來和方馳洲感情很深啊……
她怔了怔,還是決定要給方馳洲正名,畢竟部隊紀律很嚴明的,如果當時不是她以為沒有旁人,她也不會亂說。
「這個……有倒是有……不過,是在火車上,我睡上鋪,他睡下鋪……」她囁嚅著說。
小兵瞠目結舌,半晌,才說,「真是被你嚇死了!姑娘,能不信口開河嗎?會害死人的啊!」
她自我反省,其實已經收斂很多了好嗎?不過,看來以後要變得更加正經才行……
而後,兩個小兵再也不跟她說話了,無論她怎麼逗,人家也不理她,最後,這個遊戲變得無趣,她自我宣告結束,靠著座椅,打起盹來……
小兵把她叫醒的時候,已經到學校了。
她睡眼惺忪地跳下車,還是跟兩人說了謝謝,然後回房間去了,心中盤算的是,馬上要開學,沒幾天懶覺可睡,明天正好休息,她要睡個飽!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一大早,校長親自來找她……
她還睡著呢……
手忙腳亂收拾了一下,請校長進來。
校長卻是來給她交代任務的,「董老師,是這樣的,我們學校還從來沒搞過軍訓呢,每次去外面開校長會學習,好些學校都分享教學管理體會,其中就有軍訓這個活動,我想著,不如我們今年也來個軍訓吧。」
「好……好啊……」軍訓倒是個好主意,可是來找她幹什麼?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既然你也說好,那這個和部隊聯繫的任務就落到你身上了,你一定能好好完成的。」
「……」她就知道……「校長,可是我跟部隊不熟啊……」那個地方,龍潭虎穴一般,她不想再去了……
「你啊,就別瞞著了,昨晚不是部隊的車送你回來的嗎?」
「……」她欲哭無淚,她不是被送回來的,是被押回來的……
「就這麼說定了,這學期呢,除了安排你的教學任務,還準備任你擔任大隊輔導員,這樣你去和部隊聯繫最合適了,還有,部隊政委的兒子不是在你班上嗎?那就更好說話了!」
「……」她可以拒不受命嗎?
在校長的眼裡,她看見了「不可以」三個字……
於是,她只好收拾收拾,再一次地出發了,這次,她把軍官證給帶上了,放進包里后還拍了拍,以確定它的存在,再不能像上次那麼馬虎了,拿出來以後還撂在桌子上忘了塞包里去。
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走到山這邊的小鎮。
想到上次在S團,連頓飯也沒混上,就被方馳洲給「扔」了出來,她對這一次再訪,也沒報什麼希望,決定還是在鎮上先解決民生問題,再深入造訪……
選了一家米線店,進去便道,「老闆,來一碗米線。」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那不是桃桃的傻大兵嗎?這麼早出來了?
而後,便想起一個清脆的聲音,「苗苗!」
居然是桃桃!
居然能在這裡遇上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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