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第397章 李忽悠
李泌嚴肅地說道:「自然是來議和的。」
朗?梅色脫口追問道:「李昂不是不願意議和嗎?為何現在又派你來?」
李泌一臉詫異地反問道:「奇怪!我們李長史什麼時候說不願議和了,正所謂國雖大,好戰必亡。我們李長史乃是進士出身,豈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只不過大唐和吐蕃畢竟已經兵戎相見,雙方都戰死了大量士兵,恨怨結得太深。所以,我們長史認為,雙方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來,才能取信於對方,只有這樣,議和才會有結果,敢問大論閣下,我們李長史這樣的想法何錯之有?」
想到被李昂驅逐出境的羞辱,朗?梅色心頭恨恨的,語帶火氣地說道:「李昂一言不合,便悍然將我驅逐出境,此乃對我吐蕃極大的羞辱,大唐何來議和的誠意,既然如此,兩國只能繼續兵戎相見,你滾回去吧,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李昂做了初一,現在機會來了,朗?梅色自然想做還十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李泌處變不驚,從容地答道:「為人主者,不可怒而興師;為將帥者,不可慍而至戰。大論身為一國宰執,難道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嗎?我大唐連戰連捷,士氣正旺,如今以逸待勞,何懼再戰?
如今李長史派我來出使,作為勝利的一方,這本身就顯示了十分的誠意。大論且莫忘了,現在貴國贊普就算真想再次一戰,若我猜得不錯,貴國贊普此舉的本意也是想以戰促和。也就是說,議和是貴國最終的目的;
如果大論驅逐了本使,以此來羞辱我大唐,我大唐作為上國,受辱於小國,長安君臣一定群情激憤。以我大唐君主的聖明,到時便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恐怕也不會再與吐蕃議和。皆因在國體受辱的情況下接受議和,君威必將盡失,再難讓天下諸國繼續臣附大唐;
屆時貴國贊普若因不堪兵禍連年,有意議和的話,只能問罪於大論,以平息我大唐君臣怒火,方能達成議和的可能。大論,要不要為出一口氣,驅逐本使,還須三思啊!」
聽了李泌的話,朗?梅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一思二思三思,思來思去,還真不敢象李昂驅逐他那樣,悍然驅逐李泌出境了。
可當著達扎路恭等人的面,他又拉不下這個臉服軟,一口氣憋得那叫一個難受。
李泌暗暗一笑,轉頭對達扎路恭道:「達扎路恭將軍是吐蕃名將,我們李史長早有耳聞,也領教過達扎路恭將軍的風采。這次達扎路恭將軍準備以重兵圍困樹敦城,圍而不破,引我軍過河增援,然後再一舉鎖住駱駝橋,戴斷我軍歸路欲圖全殲之,對此,我李長史早已算到,並有了萬全之策以應對,本使聽說,達扎路恭前幾次因戰敗曾被貴國贊普降罪,只是因為無將可用,才重新啟用達扎路恭將軍,本使好奇的是,如果達扎路恭將軍再次戰敗,還會這麼幸運東山再起嗎?」
李泌毫不客氣地把達扎路恭的作戰計劃點破,令帳中吐蕃諸將不禁面面相覷,心中暗驚。
要知道兩軍作戰,誰不是盡量掩飾自己的作戰意圖?只有這樣才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最終獲取勝利。
而一旦自己的戰爭部署先一步被敵人猜到,敵人就可以提前挖好坑等你去跳。這是極為危險的事,也難怪帳中的吐蕃諸將如此心驚了。
達扎路恭不動聲色地說道:「猜到了對方的戰略意圖,並不等於就有辦法應付。本帥倒想問問,若我圍攻樹敦城,李昂有辦法應付嗎?
李泌微笑道反問道:「請問達扎路恭將軍,石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險固嗎?」
嗡的一下,大帳內的吐蕃將領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這就是人的名,樹的影。李昂是什麼人?他帶五十人,就能大破吐蕃各部族,毀伏俟城,擒莽布支。在董延光五萬大軍已經敗退的情況下,李昂帶五百輕騎就能襲取石堡,扭轉乾坤。
創造了一次次神話般戰績的李昂,有辦法應付達扎路恭這次進攻嗎?
這樣的問題需要回答嗎?
吐蕃諸將心中自有盤算,你要硬說李昂沒辦法應付達扎路恭的這次進攻,還真沒幾個人相信。
就連達扎路恭內心也沒那麼自信滿滿了,本來處境尷尬的朗?梅色,終於找到了擺脫尷尬的辦法,他冷笑道:「達扎路恭,你的雕蟲小技已被別人看穿,繼續領著大軍前去,恐怕只會再落個慘敗的下場。」
蘇毗部的卓瑪公主順口接了一句:「大論所言不無道理,既然我方的作戰部署對方已經一清二楚,便不能再繼續走下去,否則難免會落入對方的圈套之中。」
卓瑪公主領軍作戰近二十年,少有敗績,在吐蕃有很高的威望,現在連她也這麼說,大帳內的吐蕃諸將都不禁紛紛附和,大家甚至忘了還有李泌在場,立即七嘴八舌地勸起達扎路恭來。
這對達扎路恭而言,是極大的挑戰,他之前接連幾場戰敗,已經讓他的威名大為受損,如果這個時候改變作戰計劃,無異於承認還沒正式開戰,自己已經落了李昂的下風,大軍未戰而被嚇退,士氣也會受到難以估量的打擊。
但如果強行繼續實施自己原定的作戰計劃,首先要過朗?梅色這一關就不易,諸將心裡恐怕也會疑神疑鬼的,難以齊心協力,這將是很危險的事情。
達扎路恭掃了李泌一眼,這一刻,他再不敢輕視這個一身白衣的書生了。
厲害!厲害!達扎路恭終於恍然大悟,李昂這個時候派使者來幹什麼了。
他對李泌慍怒道:「好一張利嘴,你以為憑你三寸不爛之舌,就能嚇退我數萬大軍嗎?若真的就這麼被你嚇退了,我們贊普的臉面何存?」
達扎路恭這句話與其說是對李泌說的,不如說是對朗?梅色等人說的。對他來說,朗?梅色這個大論才是最難纏的。
李泌笑道:「達扎路恭將軍,本使是來議和的,達扎路恭將軍暫時休兵,只是應我方之請坐下來議和,這對貴國贊普的臉面有何損害呢?如果明知前面是火坑,達扎路恭還要往裡跳,只是不知道,到時貴國贊普的臉面更又何存?」
李泌這話也是說給朗?梅色聽的,果然,朗?梅色立即欣然道:「唐國派使者來議和,我們暫時休兵與唐國議和,乃理所當然之事,實無可厚非……」
不等朗?梅色說完,達扎路恭就急聲說道:「大論,唐國根本沒有議和之意,這只是李昂的緩兵之計罷了,來人!先帶唐使下去歇息。」
李泌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他暗暗一笑,臨被帶離大賬時補了一句:「大論,還望上奏貴國贊普,我大唐乃****上國,以戰促和,我大唐絕不會接受,吐蕃若真有心議和,必須先行休兵,至於議和的條件,雙方可以談,說白了,這不過是雙方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過程,最終雙方都願接受了,議和也就成功了。」
李泌的話倒提醒了朗?梅色,當初他前往隴右,李昂確實沒有一口否決議和,只是提出的條件非常苛刻,讓吐蕃難以接受,現在想來,誰說李昂不是在「漫天要價」呢,只是李昂當時沒有給他落地還錢的機會。
但「落地還錢」其實也是可以分很多種方式的,比如有明著還錢,也可以暗打折扣,以大唐以往的做派,最在乎的無非是臉子而已。只要讓大唐皇帝臉子上光鮮了,吐蕃在和議條件上暗打些折扣,大唐未必真會在意。
朗?梅色自為以弄清楚了大唐的意外,心中暗喜,等李泌被帶出大帳,他立即對達扎路恭說道:「達扎路恭,唐國皇帝的意思我已經弄明白了,你立即下令大軍就地駐紮,不可再輕進,一切等我上奏贊普之後再說。」
達扎路恭一聽,差點沒吐血。
開什麼玩笑?就地駐紮,先不打了?
先不說你的奏疏送到邏些,再等贊普的旨意,這一來一回要多久時間,幾萬大軍等在這裡人啃馬嚼,要損耗多少糧草。光說在這拖上個十天八天,士氣就拖不起啊。
行軍作戰,正所謂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幾萬大軍因唐使幾句話,就停在這裡無所是事,用不了幾天,這士氣就泄光了,到時別說去攻打隴右,恐怕唐軍不打過來就算萬幸了。
「大論,萬萬不可,我軍若就此停駐此地,就中了李昂的緩兵之計、疲兵之計,後果不堪設想啊!」
「達扎路恭!」朗?梅色忍不住大吼一聲,冷笑道「你當只有你才知兵法嗎?什麼緩兵之計、疲兵之計,李昂已經識破了你的作戰計劃,設好了陷阱等著我軍,此時你不思變通,還硬要帶著幾萬大軍去送死,我倒要問了,你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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