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第455章 勢如破竹
天空中鉛雲密布，如同巨大的穹廬籠罩著萬古荒原，紛紛的雪花飄灑下來，模糊了山嵐曠野。
寒風呼嘯的原野上，戰鼓如雷，角號聲嘶，無數的旌旗在飄落的雪花中翻卷著，如雨的鐵蹄、震天的怒吼，讓整個莫離驛在瑟瑟發抖。
李晟率領的五千唐軍，如同洪流一樣衝進了南面一二十丈寬的通道，鐵蹄掀的起的黃塵騰空飛卷，與天下飄落的雪花交織如幕；
裡面的吐蕃人射出了一波波的箭雨，漫天的箭矢穿過黃塵白雪交織的天幕，暴射而下，中箭的唐軍轟然倒地，戰馬悲鳴翻滾不已，更多的唐軍鐵騎飛躍而過，踏著同袍的熱血毅無反顧地向敵陣狂沖而去……
寒風肆虐，堅冰在須，刀影如幕，終於，唐軍以驚濤拍岸之勢沖入了敵陣，一時間血雨紛飛，殺聲如潮，遠遠望去，吐蕃人的陣形在猛烈的衝擊下，向里凹陷了一大塊，唐軍前赴後繼，還在不斷地衝擊著敵人的防線，敵陣後方不也不斷有敵人趕過來增援，天空中箭矢漫天，大地上戰馬如潮，雙方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漂杵。
郭子儀此時放棄了繼續填溝，帶著五千鐵騎殺回到東面，和李晟做了個互換，順著敵人預留出來的通道沖了進去，又是一陣驚濤駭浪的衝擊，又是一場血雨腥風的廝殺，唐軍的十八面牛皮大鼓在不斷的催促著，激烈的鼓聲令人熱血沸騰、捨生忘死。
戰前，大軍主帥李昂已經說了，只有一天時間，一天內攻不破莫離驛，讓郭子儀和李晟提頭來見。這不是李晟冷酷，這是必須的；
唐軍輕騎急進，只帶了一點乾糧，如果不能一鼓作氣拿下莫離驛，士氣大損不說，士兵們就得餓死凍死，這是一場豪賭，贏得，就能取得這場戰役唐軍必勝，輸了，不光是大非川和黃河九曲之地，恐怕連隴右都保不住。
李昂憑什麼敢這樣豪賭呢？他眼下的兵力不過兩萬出頭，就算加上曹彥他們也不過四萬人馬，而駐守莫離驛的野贊珠有六萬大軍，又是以逸待勞，而且莫離驛離石堡不過六十里，很快就能得到增援，李昂就這麼有信心能一舉擊潰野贊珠？
當然有，至少他要給手下的將士這種信心，此戰必勝！
野贊珠就沒有這樣的信心了，唐軍一來連例行的排兵布陣都沒有，立即就發起了猛烈的進攻，而此時，野贊珠還沒具體弄清唐軍來了多少人馬呢。
這東面的唐軍十分兇狠，前赴後繼地衝擊著他的防線，讓他不得不連續增兵東線，但就在這時，西面的唐軍也到了，這讓野贊珠大為驚慌，莫離驛可沒有什麼像樣的防禦工事可依恃，在唐軍兩面夾擊之下，能不能撐住鬼才知道。
野贊珠連忙再派人前往石堡向尺帶珠丹求援，只是他不知道，他派出的信使到不了石堡了，此時李重贊已經按預先約定，帶著四千騎兵殺向赤嶺山口，半道上把野贊珠派往石堡的信使給順手宰了。
莫離驛到石堡的六十里距離，並非全是草原，實際上北行三十里，就到赤嶺山口，進入赤嶺山口后，還要在山間跋涉三十里才到石堡。李重贊的任務，就是要奪取這個山口，封住吐蕃大軍回援的必經之路。
而在赤嶺山口，尺帶珠丹同樣留有軍隊駐守，兵力比李重贊還多，在這種情況下，李重贊能順利拿下赤嶺山口嗎？
說實話，如果按正常情況，很難！
等李重贊率軍狂奔三十里，趕到赤嶺山口時，吐蕃的人馬又增加了，已經多達一萬之眾，主將金扎見唐軍只來了四千騎兵，立即放棄了死守的方案，主動山口的有利地形，率部出戰，企圖發揮吐蕃騎兵的戰力，迅速擊敗來犯的唐軍，以便前往莫離驛支援野贊珠。
總的來說，金扎的做法並沒有錯，唐軍頂風冒雪遠來，人馬都已疲憊，而且人數又少了一倍還多，他以逸待勞，率優勢兵力主動出擊，獲勝的機率非常大。
白雪紛紛，寒風怒號，敵我雙方都想速戰速決，兩軍在赤嶺口外稍稍對峙之後，一場你死我活的鏖戰開始了，兩軍咆哮著，怒目圓睜，殺氣騰騰，一個個拚命催動著戰馬，兩支大軍滾滾向前，衝過風雪，衝過荒原，激烈的撞在了一起，一時間，天搖地晃，殺聲如浪。
「大唐必勝！兒郎們殺啊！」
李重贊狀若瘋狂，一邊咆哮如雷，一邊揮動著大刀，一馬當先的沖入敵陣，當！他狂劈出的一刀將對面之敵的馬刀劈飛的同時，刀勢不減，狠狠地將敵人半個肩膀給劈了下來，那敵人血液狂噴，慘叫落馬！
「老子李重贊，誰人敢擋！」李重贊身體壯如牛，力大無比，劈出的大刀帶著呼呼的勁風，有橫掃千軍之勢，當面之敵被他殺得紛紛落馬，有的被整個劈成兩半，腸子橫流，吐蕃人嚇得紛紛驚叫走避，李重贊一路殺進去，如入無人之境。
主將如此勇猛，唐軍士兵看在眼裡，都不禁熱血沸騰，他們轉戰了大半夜，本來已經很疲憊了，但見此情景，個個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嗷嗷直叫，揮舞著刀槍，奮勇當先的殺進去。
放眼望去，風雪飛舞，刀光繚亂，到處是狂奔而來的敵人，殺聲如海浪一般無休無止，赤痛了人的耳膜。
李重贊再勇猛，但終究在兵力方面吃虧太多，幾千唐軍衝到了一半，速度就開始慢了下來，如果照這樣的情形發展下去，很快就會陷入一場艱難的混亂，在敵軍兵力佔優的情況下，一旦戰馬的速度消失，陷在敵陣之中，對唐軍來說將極為不利。
「沖啊！兄弟們跟著我！繼續沖！」李重贊咆哮不止，雙腳用力一夾馬腹，再度拚命向前衝去。但唐軍落馬的人數越來！多，敵人的士氣也越來越高，他們仗著人多，和唐軍拼著命，雙方殺得滿地是血，慘烈無比。
就在這艱難時刻，唐軍陣中，不知是誰帶頭，響起了一片慷慨激昂的歌聲：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無人，漢道昌！
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雲飛揚……
好一個胡無人，漢道昌！疲憊的唐軍士兵在這慷慨激昂的歌聲中，再次提起了精神，提升了士氣，一個個長聲怒吼著，不畏生死的衝殺著，蹄聲隆隆，血雨腥風，許多人的刀都砍翻口了，身上粘滿了敵人的血肉，真箇是履胡之腸涉胡血一點不假。
就在此時，讓人驚異的一幕出現了，一部分敵軍士兵不知是畏懼唐軍的勇猛，還是別的原因，竟突然潰逃了。
兩軍正在鏖戰，一方突然有人馬潰逃，這對士氣的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恐懼頓時像瘟疫一樣在吐蕃士兵中瀰漫開來，許多吐蕃士兵根本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見己方有人潰逃，也立即跟著逃跑。
唐軍見此，歡呼雷動，不斷大喊起來：「敵人崩潰了，殺啊！」「敵人崩潰了！」本來膠著的戰鬥，很快呈現出一邊倒的架勢，唐軍愈戰愈勇，如龍虎交回，不斷衝殺著，而吐蕃大軍則很快演變成了全線崩潰，四散而逃。
吐蕃主將金扎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自己的軍隊竟這麼莫名其妙的崩潰了，若不是這一切都發生在他的現前，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這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金扎歇斯底里里大叫著，但沒人能回答他。
現實是殘酷的，金扎被親兵裹協著，隨著潰兵逃跑，不跑不行啊，唐軍已經轉殺回來，直衝他而來，他的親兵把將旗都扔了，不斷地叫著：「將軍快跑啊！唐軍追上來了！」
金扎不想跑，真的不想跑，他心裡太難受了，好好一場戰鬥，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他想停下來回唐軍戰鬥，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親兵不斷抽打著他的戰馬，裹協著他驚亂地逃跑，沒有誰再聽他的，也聽不見了，一切都亂了。
李重贊一邊帶人追殺吐蕃潰兵，一邊派副將李溫帶領部分人馬去佔領赤嶺山東口，只有他最清楚，自己這一仗是怎麼贏的，雲陽侯，沒錯，是雲陽侯預先作了安排，突然帶頭潰逃的是蘇毗部的人馬。
如果不是這樣，憑李重贊四千人馬，累了一夜，還想來奪取一萬吐蕃大軍把守的赤嶺口山，那是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李重贊知道什麼才是緊要的，他很快下令放棄追擊，全部人馬進入赤嶺山口，連乾糧也顧不上吃一口，連忙布防，準備迎接來自石堡方向的吐蕃大軍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