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悶聲作死
第八十章
最終古堡的大門還是在沉重的吱嘎聲下緩緩的打開了。
該隱俯身將弄髒了地面的畫筆撿起來，將毀於一旦的畫作扔進壁爐，黑黢黢的壁爐里噌的冒出一朵火花，火舌舔舐著還有些濕潤的畫，將之化作灰燼。
吸血鬼——他們更願意稱自己為血族。
血族的始祖轉過身來，看著乘著月光而來的後代，拿過一旁放置著的酒杯，在清冽月光下顯得瑰麗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他記得這個後代的名字，安德烈，爛大街一樣的平凡，在還未被轉化的時候似乎是當時一個小國的王子。
前來的男人恭敬的彎下腰，手置於胸前恭敬的行禮。
該隱受了禮，重新拿出一張細膩順滑的畫紙固定在畫板上。
安德烈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他甚至可以做到對這個房間內到處都是長著同一張臉而姿態各異的雕塑視而不見。
他總是會挑出師祖的優點，而忽視掉該隱所作所為的不合理和病態。
身為後代，哪怕並不是直系的血脈，但血族們對於始祖的忠誠於濡慕卻是不受這些東西的影響的。
始祖是他們所有人的父。
哪怕該隱在回歸之後，僅僅只召見過他們集體一次，而身為當代實力和勢力都最為強大的人，他得到了能夠隨時覲見始祖的殊榮。
安德烈對此引以為傲，他是清楚的知道自己遭同族嫉妒的，甚至不坦率的同族會因此而對始祖的特殊對待而憤恨。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能夠擁有這一份特殊的權利，即便是被人以萬箭穿心，他也心甘情願。
該隱低頭挑著顏色，不該出現在血族始祖生命中的溫暖一點點的浮現在調色盤上。
那是亞伯所熱戀著的顏色和暖意。
該隱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些，開始在紙上勾畫描摹。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道，聲音出人意料的略顯平和。
安德烈卻並沒有因為他語氣的變化而鬆口氣，甚至更加緊張了些。
他知道師祖的脾氣實在糟糕，喜怒無常，毫無規律，哪怕上一秒陽光燦爛，轉瞬便會變成讓人無從招架的狂風。
「是那一邊的神祇。」那一邊指的便是如今主要力量都呆在東方的神祇聯盟了。
安德烈姿態恭敬，放低了音調，與之前跟諸多血族一同在莊園里用餐議事時的倨傲矜持不同，如今他的臉上甚至是帶著渴望的。
渴望能夠再多獲得始祖的垂憐，哪怕只是一個眼神掃過也好。
然而該隱的全副心神都在亞伯身上，似乎絲毫感受不到自安德烈那邊傳來的熾烈目光。
該隱沾染顏料的動作微微一頓，「恩？」
「那一方的神祇滅亡了我們一個世族。」安德烈道。
對於牽涉到別的神系的事情，該隱還是非常關注的，畢竟路西法如今的發展勢頭頗好，他這邊可不能拖後腿掉鏈子。
而且該隱真的很期待自己所構想的那一天的到來。
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想要試一試。
該隱輕輕混合著調色盤上的顏料，依舊頭也不回，「原因？」
安德烈斟酌了一下，有些不太敢將真相完全和盤托出，因為即便他之前發出了警告，但真正放在心上的血族沒幾個。
而且原本只有一個世族動手的，到了後來，因為那邊似乎並沒有收手的緣故，被威脅到利益的血族們也一個接一個的對他們下了手。
這事情要追究起來，安德烈還得背上一個管理不利的罪名。
他實在不願意讓自己在始祖的印象里變得無能，也絲毫不想給一眾蠢蠢欲動想要上位的同族爬上來的機會。
安德烈思索一陣，才道：「那邊突然開始調查我們的力量，所屬的人類前來求助，有同族按捺不住動了手。」
「人類的事情……」該隱想到他們如今的確是正發展著血族在人類中的力量，便收回了馬上要說出口的話，轉而道：「損失呢？」
安德烈頓了頓，「一個世族全部覆滅。」
該隱點點頭，在他眼裡死去多少其實都無所謂。
因為他想要發展起來並不困難，比起損失吸血鬼，現在損失人類更加讓他心疼。
想要培養一個紮根在人類之中的勢力可比培養一個吸血鬼要難得多了。
安德烈落在該隱背上的目光中透出細微的悲傷來，哪怕身居高位的他也知道對於始祖來說，一個世族的消弭並不算什麼，跟在他眼中底層吸血鬼死去多少都是無所謂是一樣的道理，但在感受到他自己在該隱眼中不過也是「無所謂」其中一個的時候，安德烈還是感覺有些難過。
「神祇還在繼續？」該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將調色盤放下，轉過身來看著安德烈。
安德烈趕忙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該隱擺擺手，「那就一切照常。」
安德烈看著該隱又轉回身去，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卻垂下眼選擇了告退。
他在同族之間說話並沒有什麼大用，哪怕始祖賜予了他管理一切事務的權力，但血族們如今誰都不服誰，尤其是大家都想在始祖面前多出現幾次，奪得始祖的目光與寵愛的時候。
並沒有什麼用的，安德烈無比清楚的知道，哪怕他們做得再多，再優秀，在始祖眼中也連那個畫中少年分毫都比不上。
安德烈覺得之前那一個世族的死亡絕不是結束，他感覺異常的不安，卻並不敢跟該隱說。
他不願意在始祖的臉上看到對他們的失望，尤其是針對他的。
安德烈乾脆再一次通知了同族，他覺得哪怕他們並不如掌控了法則的神祇強大，但有所防備的話，至少不會如此狼狽。
尤其這一次歸根究底其實算是他們主動挑釁才激怒神祇的。
暫時避其鋒芒是如今最好的選擇，不，更準確的說，是能瞞過如今幾乎對族內事務完全放手不管的該隱的最佳選擇。
「安德烈，你在說什麼！？」身材妙曼的女性吸血鬼難以置信，「我們可是損失掉了一個世族！」
安德烈看向她，「我知道。」
「我們已經蟄伏了這麼多年，如今路西法陛下和始祖都回來了，憑什麼我們還要對神祇卑躬屈膝？」脾氣火爆的吸血鬼更是不滿，「西方可不是他們那個聯盟能撒野的地方。」
安德烈頭疼的揉揉眉心，「只是暫避……」
「我們避得夠久了！自從有第一個神祇蘇醒開始，我們就已經轉入了地下，如今我們已經有人能夠撐起大旗了，為什麼還要避讓？」女性吸血鬼一推餐盤，「我拒絕你的提議。」
安德烈當然不可能說出他們背後所依賴的，其實根本就不把他們當成一回事這種話來。
自亂陣腳是最愚蠢的行為。
何況就算他說了，同族們估計也完全不會相信。
那可是始祖啊。
能夠在他們所掌控的這一代回歸，他們都將自己視作被眷顧的一代，將要流傳千古計記入歷史的存在。
吸血鬼們都因此而驕傲著。
安德烈看著大部分都表示反對他的同族們，突然感覺有點累。
最終有個脾氣溫和的吸血鬼開口問道：「始祖是什麼意思？」
安德烈嘆了口氣，比起別人激烈的反對，安德烈反倒是最害怕有人問出這個問題。
他避開了所有探究的視線，半晌才道：「始祖說……一切照常。」
聞言，女性吸血鬼嗤笑了一聲，嘲諷他：「安德烈，你真是個慫包。」
安德烈揮揮手，保持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能說能做的他都說了做了，沒有人聽他的，就如同之前不聽他話而被滅掉了整個世族的同族一樣。
甚至那個滅亡的世族一星半點的消息都沒傳出來，他們只能在一片廢墟之中探查到濃郁的揮散不去的大海與太陽的氣息。
「我知道那邊的神祇最近有一脈要來西方發展。」她像是打了勝仗的女將軍，傲然道：「不巧正是新冒出來的海界。」
吸血鬼們一怔，彼此之間看看，瞬間就知道到了這姑娘是什麼意思。
安德烈冷眼看著他們彼此之間似乎頗有幹勁的交流著，討論要怎麼要對付那個新出現的海界的勢力。
他當然是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的，甚至他比他們知道得還要多得多。
之前滅亡的世族也會給他傳遞訊息，他從他們斷斷續續傳上來的情報里，所窺見到的遠比如今的同族們看到的要可怕得多。
這裡邊隱隱還有著耶和華的影子。
只是之前將那個世族一舉殲滅的，的確是來自那個海界的神祇。
安德烈乾脆什麼都不說。
他也的確需要有人在前面探明，這件事情里是不是真的有天堂那邊的人插手。
如果真有的話，安德烈覺得等這些同族醒悟過來了，不需要他說，自己也會縮起手腳安靜的躲起來。
即便再多麼不願意去想，安德烈也不得不承認，血族在如今絕大部分非自然存在里，力量也並不強大。
除卻他們中小部分擁有特殊的黑暗天賦的血族之外，其他絕大部分血族，無非就是擁有比人類要強大的體魄了。
安德烈安靜的坐在主座上看著討論得熱血沸騰的同族們，還有一部分則目露擔憂的看向他。
他給後者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徑自離開了餐廳。
總有人不信邪，想要以自己的身軀為別人探明前進的道路。
如今有這樣覺悟的人太少了，既然他們願意這麼做，安德烈覺得自己是萬萬不能攔著他們的。
既然都是為了血族做貢獻，那用什麼樣的方式其實都沒差。
涅柔斯和普羅米修斯明顯的感覺到最近公司的發展似乎進入了瓶頸。
他們起先並沒有多在意，畢竟初步定下的計劃也已經都接近尾聲了，想要再進一步，就是打開更多的渠道，並且推出他們的產品。
簡而言之就是。
又到了砸錢的時候。
不過沒關係，我們海界差啥都不差錢。
涅柔斯眼都不眨的就把大筆的資金投了下去。
結果水花倒是濺起來了，但並不如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大。
涅柔斯和普羅米修斯雖然不能保證自己所做的絕對是正確的，但他們對於自己精心推敲了很久的企劃也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馬上將更高一層的渠道和市場打開。
這一次他們盯上的是服裝和高定的市場。
然而剛邁出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兒沒讓他們跌倒。
涅柔斯和普羅米修斯一合計，很快就發現了這中間有什麼人在截胡。
因為對方的動作根本就沒有遮掩，整個就很明確的表示出他們對於這個公司的不看好和排擠。
涅柔斯15:52:31
特里同，你幫我查查這些公司
還有這些人
童理理理15:55:33
好的，發生了什麼嗎？
涅柔斯15:56:51
他們在攔我們。
童理一愣，他還以為前面有個愛麗舍擋著，不會有人這麼不長眼的對他們動手呢。
誰這麼不長眼跟愛麗舍對著干。
童理數來數去也不知道西方娛樂業中有哪幾家有能力敢跟愛麗舍磕的。
就算是當地娛樂發行巨頭也沒這麼牛逼的魄力啊。
童理滑動著滑鼠，一眼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他看了看之前列印出來的幾個確定了的吸血鬼高層的資料，又瞅瞅那份名單，深深的覺得這群蝙蝠簡直就是作死小能手。
不過童理還是先將那份名單上的人和公司的資料都查了出來，順便還把這些公司背後的靠山和主要跟哪些公司有所合作給列了出來。
童理覺得涅柔斯肯定懂的。
雖然不至於以後就不跟這些公司合作了，但到時候合作的時候稍微抬高點姿態和門檻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欺負我們家的人就得有被報復的覺悟，沒錯，我們海界就是這麼小心眼不講理！
不服憋著！
童理理理17:31:55
[人物資料].rar
[企業資料].rar
[其他相關].rar
涅柔斯17:56:11
OK
童理理理17:59:21
估計是吸血鬼在給咱們添堵，我之前和歐律比亞去端了他們一個世族
抱歉給祖父添麻煩了QAQ
涅柔斯18:03:31
沒關係，事情我都聽歐律比亞說了
而且歐律比亞還跟我誇了你力量強了不少
幹得漂亮！
童理理理18:05:12
真的嗎好開心~\(≧▽≦)/~
不過祖父你放寬心吧，我聯繫過耶和華大神了！
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自顧不暇了。
涅柔斯18:08:11
哈哈，好的
童理將窗口關掉，又把新發掘出來的吸血鬼資料和地址發給了耶和華。
表示自己在關注這件事情的同時，也從側面來催促一下耶和華大大趕緊動手。
都讓人家抓著海界發泄了，如果耶和華大大再不動手，估計脾氣暴躁的福耳庫斯要炸。
他炸了，歐律比亞和涅柔斯肯定不會只看著他炸，到時候直接動手的就變成海界了，雖然海神們似乎並不在意這一點，但童理還是不太想背上這個鍋。
不同於耶和華遠在天堂，海界雖然大部分神祇都還在海神域里不出來，但如今M.s的目標還是很大的嘛。
家大業大，被瘋狗咬一口損失也大。
童理還是覺得讓耶和華大大在前面擋槍比較划算。
隔了沒兩分鐘，童理就收到了耶和華大神的回復郵件。
只有短短一個字。
嗯。
嗯啥？
是表示收到了還是表示馬上就會動手啊？
能勞動您回復我真是受寵若驚啊耶和華大大_(:зゝ∠)_
不過知道耶和華收到郵件了，童理也就放心了。
隔著大半個地球也是有時差的，雖然童理知道天堂是沒有黑夜，耶和華也不需要睡眠。
但是想想西方如今正是凌晨六點，打擾人家也是非常不好意思的。
童理看著滿桌子亂七八糟的文件，嘆了口氣，他之所以不喜歡讓神祇來調查情報其實也有這麼個原因在的。
因為他們從來不用簡言意駭一眼就能瀏覽到重要訊息的文件格式來彙報情報，神祇們送上來的文件都相當的富有個人風格，甚至還有拜託他給冥王陛下穿情書的，也有規勸他說塔耳塔洛斯大神不是個好歸宿其實其他冥府人也是挺好的嘛，更有哭著喊著讓他不要離開冥府，不要把如今情報部神祇清閑的生活給帶走的。
童理每次翻開文件看到這種內容就覺得很日狗。
最可恥的是還不能當成垃圾文件粉碎掉，因為他們還會把情報訊息夾雜在一大堆羅里吧嗦的廢話里一起交上來。
比如他手中這一份的內容。
今天天氣真好，不過講真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晴朗的天氣，一直是陰天多好。
而且我也不喜歡加班，自從特里同來了冥府之後，我已經有五個月沒有加過班了。
但是告訴我，為什麼又要恢復這樣的生活，為什麼我特么剛到西方，要查的那個人就卒了？
真的是很煩的吧，我還得去從旁邊的鄰居下手……
童理看著這種文件，非常想直接扔到那個把文件送上來的神祇臉上，但鑒於這個可能性非常之小，所以他只能捏著鼻子忍著看下去。
但如今他也不可能再讓已經吃過一次苦頭的情報部再去緊緊盯著那些吸血鬼，乾脆他給讓手底下的人類去到處找有沒有能夠收歸己用的人，哪怕是小孩子也無所謂，他們不差錢和時間來培養一個人。
還有重新建設暗點和明面上的聯絡點的工作，童理這一部分乾脆直接轉交給了涅柔斯那邊，橫豎最終都是要帶去那邊的，不如就不再通過冥土這邊了。
免得人家到時候嘲笑海界說周扒皮，都已經要走了還蹭著冥府的錢來建立自己的勢力。
童理覺得自己的臉皮還是沒那麼厚的。
雖然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但童理現在卻還是得痛苦的看著亂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情報，然後自己從中提取出情報的主要內容來進行匯總。
要不是人類不能用，他才不會把任務都交給冥府人！
當然，就算是冥府神，也不能是睡神和夢神。
因為他們查不到吸血鬼。
啊，好懷念人類的報告文件啊，童理感覺自己要被垃圾文件給填滿了。
最可怕的是還有人跟他諮詢戀愛問題。
童理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Excuseme？？？
你一條加班狗還談什麼戀愛？？
加班狗有什麼資格談戀愛？答應我，回家就好好休息睡覺好嗎？？
答應我，就算不睡覺也好好跟人類學學什麼叫做「文件」好嗎？
這都特么什麼……**！
童理每次看到這些神祇送上來的文件，就覺得以前修普諾斯工作效率低下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為修普諾斯還會細心的給這些充滿了苦惱的冥府神們回復。
……媽噠，平時上班沒看到你這麼熱心。
童理放下手中的文件，深吸口氣。
他覺得如果到時候海神們也是這個畫風，他會崩潰的，有必要先給涅柔斯說一下，至少要讓海神們知道什麼叫能長話短說別老嗶嗶廢話。
然而現在即便他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各種各樣奇怪的訊息輪番轟炸到要瘋，他依舊還是得繼續看下去。
因為再沒有人會體貼的給他把所有的重點都標註出來，圖文並茂的說明情況，而他只需要提取出對他有用的那一部分，加以整理，就能完事兒。
童理從來沒覺得自己經常看到的文件那麼美，明明都是白紙黑字加圖片，人家人類就是會把重點內容加粗加黑，還會附上現場照片和證據照片，牛逼一點的情報人員還能搞到醫院和警方開據的證明，清清楚楚的一眼掃過去滿滿都是有用的內容。
而這群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