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德妃敲打
第二日玉齡起得很早,問過烏嬤嬤胤禛是睡在書房之後,便親自領著人過去伺候。
胤禛原本對玉齡有些不滿,但見她面色蒼白,強自支撐,心中不免又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皇阿瑪指給自己的福晉,這般模樣,倒像是自己苛待了她一般。
「福晉身子不適,這些事讓下人來做便是。」他淡淡道。
玉齡輕輕點頭,又道,「只是今兒頭一遭,況且待會兒還要去各宮請安,因此心裡不安,想請教請教爺罷了。」
胤禛心想,這福晉倒是個懂事的。在他前頭成婚的兄弟,也不是沒有福晉太要強犯了錯鬧了笑話,自己也跟著沒臉的。
心下倒是對玉齡多了幾分好感。若是一直這般安分懂事,給她幾分敬重也無妨,畢竟是皇阿瑪親自指婚的福晉,往後府里都要交與她打理。
「長輩們說什麼,你只管聽著便是。」他想了想,道,「只要禮數周到,想來也沒人挑你的錯處。」
「是,妾身知曉了。」玉齡眉頭一動。胤禛沒提德妃,莫非史書上說他與生母不睦,確有其事?否則無論如何,也該單獨交代一番才是。
她過來之前,烏嬤嬤可是特特交代,她這個四福晉是德妃親自點了,報給康熙知道的。難怪之前胤禛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說不得也是因為這個。
不過這樣一來,她可就有些為難了。
德妃畢竟是婆婆,並且當初她選中烏拉那拉氏,必定是烏拉那拉氏表現得令她滿意,現在這殼子里裝著的是玉齡,她卻也不能立時便改了態度,否則萬一德妃惱怒,婆婆轄制兒媳的手段,她恐怕難以應付。
可如果對德妃殷勤了,恐怕胤禛又不會高興。夾在丈夫和婆婆之間這種事,古往今來,為難之處竟都是一般無二。
心裡琢磨著這些念頭,玉齡心不在焉的用了早膳,便跟在胤禛身後往乾清宮而去。康熙正在跟大臣商議政事,沒空見他們,只讓在宮外磕頭了事。
同時讓李德全傳話,「既然成了婚,就是大人了。行事該有自己的分寸,切勿讓長輩們擔憂。」
兩人磕頭領旨,玉齡也鬆了一口氣。康熙畢竟是登基多年手掌大權的皇帝,城府頗深,帝心難測,說不定會被他發現什麼破綻。
接著去太后那裡。太后倒是見了,不過席間說的都是蒙語,玉齡穿過來可沒接收原主的記憶,根本半個字都聽不懂,只能唯唯應諾,太后似乎也覺得無趣,囑咐了幾句話,就道了乏。
如今中宮空虛,宮中的事務皆由四妃共同掌管,接下來要見的,自然是胤禛的生母,永和宮德妃。
到達永和宮時,德妃正同十四說話,一臉笑意吟吟。玉齡小心打量著,發現德妃果然生得極美,眉目如畫,舉止溫柔,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極柔和的,襯著一身藍色緞面綉著荷花的旗袍,越發顯得精緻秀麗,風韻不減少年。
難怪能得康熙如此看重,從包衣女子一路爬到四妃之位,成為清朝包衣女子的標杆,這才有了後來乾隆朝的慧賢皇貴妃和令妃。
不過見了兩人,她臉上的笑意便去了三分,倒顯出了幾分高位嬪妃的威勢。等玉齡跪下敬茶時,她才慢條斯理的問,「聽說你們昨兒個叫了太醫,是怎麼回事?」
「回額娘的話,是兒媳身子不爭氣,累著了。爺心疼兒媳,這才喚了太醫。」玉齡心頭一緊,連忙道。
她主觀上就對德妃存了想法,自然不管她說什麼都覺得話中有話。雖然德妃語聲細細,聽起來像是關懷,但聽在玉齡耳中更像是在訓斥,自然不敢怠慢。
德妃微微顰眉,看了胤禛一眼,面露擔憂,「怎會如此?太醫怎麼說的?我瞧著你身子應該是個好的,若只是小病小痛,這般行事卻有些不妥,弄得闔宮皆知,也讓皇帝和太后操心。你一貫是個懂事知禮的,想來應該明白額娘的心。」
雖然是擔憂的語氣,聽上去卻句句話裡有話,分明責怪玉齡大驚小怪,失了她的臉面。
「額娘,福晉那時都暈過去了,是兒臣讓人請的太醫。」胤禛忽然開口,語氣硬邦邦的。
十四阿哥胤禎這時候不過三四歲,在一旁聽見了,笑嘻嘻的道,「是啊,額娘,四哥這是心疼四嫂呢!」
德妃見胤禛替玉齡說話,原本不悅,但十四開了口,臉色便緩了緩。皆因這話正是她自己方才說過的,讓胤禎學了去。
她心想敲打到這裡也差不多了,便抿了一口茶,道,「起吧。不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對你嚴苛,宮中不比他處,你既然做了皇家的媳婦,便要事事替你們爺打算起來,豈能讓他再因你受過?可知道了?」
「還有老四,你媳婦的身子既然不好,讓人過來通傳一聲也就是了,何必巴巴的走過來?若是回頭又病倒了,額娘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胤禛聞言,臉色一沉,低頭不語。玉齡知道他這是生氣了,連忙道,「今兒給皇阿瑪,皇瑪嬤和各宮娘娘請安,如何能省得?爺也心疼兒媳呢,是兒媳堅持要過來請安,畢竟禮不可廢。」
德妃這才滿意,神色淡淡的道,「倒是個懂事的。行了,你們還要去別處請安,我也就不留了。」
兩人告辭,臨出門前,還聽到德妃留十四在她那裡用飯,玉齡不著痕迹的看了胤禛一眼,見他冷著一張臉毫無表情,又重新低下頭去。
活著固然好,可是這宮裡實在是規矩森嚴,讓人不敢有片刻放鬆啊!什麼時候胤禛出宮開府就好了。
可是玉齡記得,似乎一直到康熙三十七年,胤禛才出宮建府。而今才三十年,算算還有足足七年時間。
接下來去各宮請安,都是十分順利。這宮裡的娘娘們不管心裡如何想,對玉齡這個四福晉,倒都是客客氣氣,笑臉相迎。
胤禛有三天婚假,可以不必去上書房。而且成婚之後,便算是大人了,可以開始辦差。不過這些事情,皇帝還沒安排。所以請安結束,兩人又一起回了院子。進門之後,胤禛徑直去了書房,玉齡則自己進了正屋。
烏嬤嬤湊上來道,「福晉,那宋氏竟沒來請安,只遣了個小丫頭來,說是病了,著實可惡!」
宋氏?玉齡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這說的是胤禛的第一個妾室。在胤禛大婚之前,她就已經跟了胤禛。自己進門,按理說她應該過來請安的。如今稱病不來,也不知究竟是真的病了,還是不想給她這個福晉磕頭。
不過她也不怎麼想見胤禛的小老婆,所以愣了一下之後,便擺手道,「隨她去。」頓了頓又說,「讓人請個太醫看看,不管怎麼說,也是伺候爺的人。」
烏嬤嬤欲言又止,最後應道,「是。」
玉齡倒是沒有什麼想法,只是她現在既然做了四福晉,自然就應該盡到責任。
目前來講,玉齡也沒有什麼明確的生活目標,大概她的身份,也不會允許她有什麼大志向了。要想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盡好本分自然很重要。
記憶中這個四福晉的命算是不錯。活到了胤禛登基之後,被冊封為皇后,到死都掌管後宮大權。而且她死的時候胤禛還在,喪禮自然也十分隆重。真真是生時風光,死後哀榮。
也算是不錯了,玉齡想。多少人活著,追求的不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唯一不幸的,就是一輩子只生了一個兒子,還早早夭亡。
但這一點,玉齡還沒想好要怎麼應對。因為有一件事,令她十分忌憚:那便是歷史的確定性。
玉齡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有史記載的。她穿越到這個時代,若是輕易改變了歷史,會否因為蝴蝶效應,造成糟糕的結果,比如把後世的自己直接蝴蝶掉?若是那樣的話,此刻的她,又是從哪裡來的?
因為這種擔憂,所以哪怕是手握日記,玉齡仍舊不得不小心謹慎,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就是悔之晚矣。而如果要順應歷史,那麼胤禛的那些小老婆,恐怕也還是會一個一個的進府。
這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她卻也不得不接受。目前來說,走一步算一步吧!
因為存了這樣的心思,所以玉齡對於自己分內的事,倒是十分盡責。尤其是跟胤禛有關的部分,他何時起身,何時安寢,何時用膳,吃什麼穿什麼,打理得十分周到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