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微醺
葯送出去,便是盡人事,至於貴妃會不會用,效果又如何,那就只能聽天命了。玉齡雖然心裡著急,卻也只能坐著等消息。
熬過了十一月,雖然貴妃仍然未能起身,但卻也沒聽說病重的話,玉齡便鬆了一口氣。最困難的時候應該過去了。貴妃吃下了自己給的葯,至於能堅持多久,還未可知。
不過對玉齡來說,至少已經證明了,葯是有效的,歷史也是可以改變的。對病人來說,冬天是最難熬的,若是貴妃能熬過去,也許就不會死了。
如果溫僖貴妃沒有死,後來的九龍奪嫡,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要知道,大清朝講究子以母貴,在康熙所有的兒子之中,按照身份來算,最尊貴的當然是太子胤礽,他是中宮嫡子,康熙親手撫養長大。其次便是十阿哥胤,他是貴妃所出,尊貴非常。再次則是胤禛,他是德妃所生,卻養在佟皇貴妃膝下,後來佟氏臨終前晉皇后,他便有半個嫡子的身份。再往下才是諸妃所生的皇子。
歷史上胤是八爺黨的中堅,固然是因為他性格魯莽、對智計權謀並不熟諳,但在玉齡看來,更深層的原因,則是溫僖貴妃早逝。否則他就算再不肖,也總有朝臣會站在他這一邊,想把他推上那個位置。譬如他的母家。
溫僖貴妃如果能活下來,將來的局勢自然又大不相同。至少跟胤禛關係最差的八阿哥胤禩,不會再這般眾望所歸了。是好是壞玉齡不知道,但……總是不一樣的。
得到了這個結論,玉齡心中自然十分高興。於是這天特意讓烏嬤嬤起了春天時埋在院子里的桃花酒,打算暢飲一番。
這桃花酒是選了三月里剛剛打苞,還未開放的花骨朵兒,帶著露水摘下來,直接扔進酒里浸泡而成。酒也不是坊間出售的那種酒,而是玉齡帶著人親自折騰出來的甜酒,兩相混合,出來的成品色呈琥珀,香氣撲鼻,喝起來雖有淡淡的辛辣,卻難掩甜蜜滋味。
熱過之後,辛辣的味道少了些,口感溫和醇厚,令人沉迷。
因為只是花酒,並不怎麼醉人,冬日飲了還可以暖身子,所以烏嬤嬤也沒有拘著玉齡,就讓她敞開了喝。
胤禛回來的時候,玉齡已經喝下去半罈子了,臉色緋紅,星眸迷離,顯然已經微醺,酒罈子扔在一邊,她正鋪開了紙筆,畫春日的艷艷桃花呢!
一進屋就看到這般景象,胤禛差點兒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不料自家福晉瘋起來時,竟也有幾分魏晉風度。
「爺來了。」大概是真的喝醉了,所以看到他,玉齡非但沒有收斂神色,反而笑靨如花的招呼道,「爺快過來,瞧瞧我畫的桃花好不好看?」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她也沒有過來迎他,而是一個勁兒盯著自己的畫作看,彷彿十分滿意似的。
胤禛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看,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這畫上沒有桃樹,甚至樹枝都沒有,全都是滿滿當當的花瓣,地上還放了好幾個酒罈子,花瓣便都自覺的落到罈子里去了。
聽說福晉喝的是桃花酒,莫不是喝醉了,做夢夢見了做桃花酒的過程?
雖然畫的內容近乎荒唐,卻又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美感。不拘一格,自然也不落俗套。胤禛彷彿從這幅畫里,窺出了幾分自家福晉的心思。只是待要細細品味時,又杳無痕迹了。
胤禛看了一會兒,忽然道,「這幅畫送我,如何?」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在她面前自稱爺。
玉齡咬著唇想了一會兒,「送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拿什麼謝我?」
「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玉齡歪著頭疑惑的看著胤禛,腦子裡彷彿有一絲清明閃過,但是快得她根本抓不住。想要什麼呢?她想……
此前一直壓在她心上,直到近來才被搬開,令她到現在仍舊心有餘悸的那塊大石頭驀然出現在了腦海里。
她的手攀在胤禛的衣襟上,攥緊了,低聲道,「想要弘暉,我們的弘暉……」
胤禛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弘暉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到底並非常人,很快聯想到了太子家的弘皙。下一輩的阿哥們,正是弘字輩,日字旁的。
弘暉……是福晉為自己的兒子所取的名字嗎?倒的確是個好名字……
這麼想著,胤禛低頭看了看皺著眉頭靠在自己胸口上的女人,心底忽然柔軟起來,像是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輕輕撥弄了一下,不痛,痒痒的。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忽然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低聲道,「爺就許你一個孩子。」
說著手上用力,將玉齡攔腰抱起,朝內室走去。
他跟福晉之間本是一片僵局,誰也不願意做率先打破的那一個,因為那樣一來,就等於是先低頭了,以後豈不是就要矮上一頭?
不過,既然情勢到了如今這般,胤禛也不介意自己先行動。反正——是福晉求著他的,不是么?
第二天玉齡醒來的時候,天光都已經大亮了。
她一邊揚聲叫烏嬤嬤,一邊坐起身。這一動作,皮膚觸到冷空氣,才發現自己身上竟是不著一物。而身上某些不可言說的部位,更是酸痛難忍。
前一夜的回憶迅速漫上腦海。
雖然是喝了酒,但也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所以昨夜的事,雖然斷斷續續,但玉齡卻也是記得的。尤其是自己後來受了刺激,徹底放開心事之後放浪形骸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讓玉齡忍不住紅了臉。
她捂住臉哀嘆,天,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
簡直不忍直視。
而且,她跟胤禛之間的冰,就這麼打破了么?
玉齡恨不能時間倒流回到昨晚,說什麼都不會喝醉。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就算是她的日記,目前也是回不到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