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252章

「住口！」紫嫣闔上了眸子，渾身顫抖著，「你把你老媽想成什麼人了！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葉紫嫣，如果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我還怎麼當葉家的家主！」

她眼角的淚垂落了下來：「該死的，整個葉家都……小萌啊小萌，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就跟被刀割一樣……可是，我更不能犧牲你，我唯一的女兒，你的生命啊……」

「媽媽……」小萌抱緊了母親的大腿，哭了起來，「對不起，我一直都很沒用，一直讓你失望了，媽媽……小萌其實一直想做一個讓媽媽驕傲的孩子，只是小萌，太笨了……」

紫嫣的心，痛到了極點。

孩子，你並不是因為笨。

你只是因為，被媽媽剪掉了飛翔的翅膀啊！

旁邊的金龍魚，是一陣尷尬。

他清了清喉嚨，才問道：「抱歉，其實你們介不介意我打斷一下你們的母女交流？」

小萌擦乾了眼淚，才站了起來。

她的眼睛微微發腫，看起來特別惹人憐愛。

所以，小龍蝦自動自覺地遞過去一張紙巾：「我們在外面等了很久，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不敢貿然進去，只是……」

小萌深吸了口氣：「幸虧你們沒進去。否則，也是徒增犧牲而已。」她眼底帶著輕愁，「蘇染費盡了氣力，才把我們送了出來，現在，他估計正在調息，準備再去找其他人……」

金龍魚大驚失色：「你們沒有在一起的？」

「沒有。」小萌聲音有些無力，「裡面是時空亂流，會讓人陷入夢魘的。對了，小若呢？」

小龍蝦身子已經顫抖個不停的。

小萌一驚，已經抓住了他：「怎麼回事？你們兩個人照顧著她，居然還出了事？！」

小龍蝦顫抖著指尖，往小萌的身後指去。

「不關我事的。她坐在這裡心神不寧的，趁我們兩人沒注意，就鑽了進去，準備去找你們。我看見她一進去，就沒了影，以為她跟你們接應上了，就不敢貿然進去，這個，這個……」

小龍蝦已經接近要哭了。

金龍魚也一臉懊惱：「我們還放了蝦兵蟹將進去試探，也沒有出來，所以，我們怕……」

「怕你們個大頭鬼！」小萌氣得跺了跺腳，「小若只是一個普通人啊。在裡面，我都差點要掛，更何況她！」

她急得團團轉。

小若是蘇染領養的「女兒」，她的身世，更讓小萌同情。

如果，蘇染出來，發現小若……

她的頭皮一陣發麻，就準備往裡面闖。

「不許去！」紫嫣一把拉住了她，「祖宗，我答應了你成不成？我們都留下了，你就別浪費蘇染的苦心，又送到狼窩裡面去了好么？」

小萌這才站定了腳步。

現在，要怪誰都不適合，哎，小若啊小若，你到底是跑到了哪裡去呢？這丫頭，一生坎坷，難道，連最後，都不得善終么？

而涵若，進入這時空亂流之中的世界，僅僅只比小萌出來快了一刻。

她等得心急如焚，一時著急，就想鑽進去，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

她以為，蘇染他們可能是被困在了哪裡，所以，她進來偷偷看一眼，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誰知道，她一踏入葉家大門，就發現，自己足下的地方，竟然泛起了陣陣漣漪。

她無聲地啟唇，卻沒有人能聽見她的呼救。

她整個人被泛開的漣漪吞沒了進去。

而這時空交錯的混亂感，瞬間，就讓涵若暈了過去。

涵若再醒來的時候，只看見了天上的一抹藍色。

她大吃了一驚，從地上連忙爬了起來。

老天啊，難道，一切恢復正常了？

她四下一望，發現四處都是密密的山林，這一路她絕對沒有看過這樣的風景，她記得非常清楚！

那，這裡是哪裡？

她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卻發現，頭頂上似乎多了一個可以稱之為髮髻的東西。

她失聲地「啊」了一聲，卻根本沒預料到，自己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華麗衣衫還帶著古風古色，根本不是自己剛才所穿的那套休閑服。

難道，一進葉家的門，她就穿越了？

這麼狗血的事，會發生在她頭上？

涵若正一頭霧水，旁邊的密林已經被撥開了，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湧入了她的耳中。

「落櫻，原來你在這裡啊？」

涵若被嚇了一跳。

她拍著胸口，朝來人看去，眼睛，卻不自覺地越睜越大了。

來的人，居然是她認識的！

不，不能算是認識！

在妖魔之鎮初見的時候，她被五花大綁著，而這傢伙，跳了出來，說要找龍博衍算什麼前世今生的帳，不是猴盛那個頭大身小的傢伙，還能是誰？

只是，現在的他，看起來比之前還更丑了一點，頭頂上的毛髮稀稀疏疏的。

不過，涵若絕對不是嫌棄他的模樣，她只是清楚的記得，小萌告訴過她，猴盛已經掛了。

那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人，是鬼？

而她自己，穿著這一身衣服，還叫了一個「落櫻」的名字，也看起來不太像是正常人。

她害怕得渾身顫抖著，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唇瓣。

她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在開口說話了，而且，說出來的話，和她此刻的驚恐根本沒有半毛錢關係！

「猴盛，你又在監視我？我只是出來走走，透透氣罷了，你不要天天一副想要拿繩子把我栓起來的表情好么？」她的聲音猶如黃鶯出谷，落櫻這兩字，簡直是為她度身定做的。

她的話，不怒而威，猴盛聽完，頭已經垂了下去。

涵若又聽見「自己」在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在擔心著我。」她笑了，「這裡雖大，可也沒有什麼傷人的物事，有什麼要緊的？」

猴盛話未出口，天空已經飄過一大片烏雲，電閃雷鳴，在那一瞬間，豆大的雨點，就從天上降落了下來。

「落櫻」吃了一驚：「怎麼，這好好的天，說變就變了？」

猴盛大急：「落櫻，別說話了，快跟我到屋裡去！這混蛋龍，一天兩天的，到底有完沒完！」涵若只能提起長長的裙擺，跟著他，一路踩過泥濘的濕地。

一座座山峰，圍繞著這深幽山谷，樹木蒼蒼，在雨聲風聲中，發出枝葉搖曳的沙沙聲響。

涵若踩在那些樹葉之上的時候，已經聽到了漫天的喊殺之聲。

她雲里霧裡，頭重腳輕，好像自己身在夢中一般。

不，不對，她就是在夢裡！

一切，光怪陸離。

她被安置在一處宛如仙境一般的庭院里，聆聽著流水潺潺，飄紅楓葉，卻心神不寧著。

外面是打仗了？

那個猴盛，遇到了誰？

她不敢想，她坐立難安，直到幾天之後，她所居住的庭院，闖進來了兩個陌生人。

不，他們不是陌生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小龍蝦。

緊跟其後的，是金龍魚。

她想開口叫他們，甚至，讓他們救自己，可話到唇邊，卻是變成了義正言辭的：「怎麼是你們？猴盛呢？」

她內心欲哭無淚。

而在兩人之後出現的，卻是另外一個她更加熟悉的人。

那是，龍博衍。

她難以想象，龍博衍會為一個女人，做這麼多的事情。

他為她，洗手做羹湯。

他對她，輕聲細語，從不說一句重話。

他替她，建造了一個，據說，和她的家鄉一模一樣的庭院，只給她一人住著。

甚至，他上天入地，得罪了不知道多少精怪，都只為了，給她尋來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品，逼著她吃下。

她流淚了：「為什麼要這樣？」她的長裙裙擺散落在床腳，「你明知道，你把我囚禁住，給我一個和我家鄉一樣的庭院，卻根本不是我的家鄉……我吃再多的補品，也成不了仙人，這點，你怎麼會不明白？」

他卻霸道地握住了她的手：「落櫻，那是你不懂。你不需要有其他的，你只需要有我。我會給你，你想要的全部全部。」

他握緊了拳頭：「哪怕，要我到地府之下，修改生死簿，換你的長生不老，我都願意！」

她哭了。

這樣的龍博衍，似乎不是她季涵若認識的龍博衍。

因為，龍博衍愛著眼前這個「落櫻」，而不是她。

那樣極致的寵愛和溫柔，給的，也不是她。

可這樣款款的深情，擺在哪個女孩面前，能不讓她心動？

涵若也不例外。

她已然忘卻了，自己是季涵若，而不是落櫻。

她也已然不記得，自己曾經最愛的人，是蘇染。她是為了蘇染的生死，才進入到這裡的。

在這裡的龍博衍，彷彿就是吸引著飛蛾的烈火，而她，就是那隻迷途的飛蛾，哪怕明知道是死，還是要往那烈火撲去……

她把自己所有能給的，都給了眼前的人。

包括感情，包括身體。

她一心一意地，當著龍博衍的女人。

直到，他四處征戰，直到，他帶回數不清的女人，直到，那些女人，爬上他的床……

她忍無可忍，心痛如刀絞。

她憤怒，她妒忌，她自殘，她選擇離開。

而那天，漫山遍野的深色身影，卻打亂了她的計劃。

龍王谷，幾近被攻陷。

她是風流龍王最寵愛的女人，所以，她在出谷的時候，被人虜獲，一把長劍，架在她的咽喉。

他被威脅著，必須放棄龍王谷的一切，抽出自己的龍筋，毀掉一切的修為。

而她，卻看清了他的猶豫。

曾經，那個為她可以做任何一切事情的龍博衍，已經不在了。

涵若的心頭，痛到了極點。

哪怕，是那些虛假的溫柔，給的，也不是她季涵若啊！

她無所畏懼地把自己的脖頸湊到了劍下。

劍光一閃，她的脖頸一疼，血已經潺潺而下。

死了，也就解脫了。

她闔上了眸子。

如果可以，她祈求來生不要再記得這個人，把所有恩愛的回憶，都付諸東流吧！

「落櫻！」她跌落在地上的時候，聽到了他最後一聲飽含痛苦的呼喚。

她的眼淚，最後一次，落在了這片他們曾經相愛過的土地之上。

所以，她並不知道，就在那一次，因為她的死去，龍博衍殺了侵入谷內的敵人，讓他們給她陪葬。

她更不知道，就因為這次造的殺孽太多，龍博衍受到了天庭的注意，派下了蘇染下凡，擒拿龍博衍。

她更不知道，她流下的血淚，成為了龍博衍一生的束縛……

而落櫻不知道的，涵若知道。

她的身子漂移著，愣愣地看著自己，赤著足，穿著她之前那套素雅的現代衣物，站在了龍博衍的面前。

「不要……不要殺人……」她艱難地開了口，「不要為我殺人……還有很多人，他們罪不至死的……」

他看不到她。

他更聽不到她。

她的唇瓣無聲地開張著，絕望地發現，自己還是變成了季涵若。

那個沒人疼愛的季涵若……

那個開口也說不了話的季涵若……

她恨，恨得要死！

她衝上了前，抓住了龍博衍的肩頭，用力地搖晃著，企圖阻止他對無辜者的殺害。

他殺紅了眼，連龍王谷里原先投誠來的精怪，也一併殺掉。

「誰能攔我？」他嘶喊著，眼睛也一片血紅。

「落櫻！即使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救不了你嗎？落櫻！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能不死？我和那些女人真的沒有……沒有……」

龍博衍跪落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涵若淚流滿臉。

在那一刻，她終於叫了出聲。

龍博衍愣住了。

「不要再殺人了！」她的身形，漸漸在他面前顯露了出來。

他手中的長刀，落了地。

「涵若？」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涵若抱住了他：「是的，龍博衍，角角，是我，你記得我嗎？」

龍博衍獃獃地反抱住她：「涵若，你，你怎麼會在我的夢裡？」

「夢裡？」涵若也愣了，「我，我和你，一直在這裡啊。只是，之前，我一直被禁錮在這個身體里，說的話，做的事，都生不由己……」

龍博衍吃驚地重複著她的話：「之前的，都是你？」

涵若咬住了自己的唇。

剛開口說話的她，顯然聲帶還很不適應。比起落櫻的黃鶯出谷般聲音，她的聲音，簡直青澀得宛如梅子似的。

她回頭，看見了那一片血色之中，清秀絕倫的落櫻，才發現，她和平凡的自己，差距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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