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人不露相
這時候錢大壯在幹嗎呢?剛開始他是相信自己的媳婦兒,後來可能自己也是動搖了,也奈何不了自己老娘,就聽之任之。
不管是出於第一眼看到劉婷的驚艷,還是一直對她的喜歡,再或者是因為她的遭遇而不平,我都是打心眼兒里心疼這個倔強的女子,有時候我就想,如果我是女人,我能不能做到這樣?外人讓自己受委屈就算了,自己家人也讓自己受委屈?
至於說我跟劉婷的那一次經歷,也只能算是巧合而已,也就是兩年前,那一年我大學即將畢業,放寒假在家裡呆著,冬天桃園那邊兒很多黃皮子,黃皮子的皮很值錢,特別是霜降之後的黃皮子皮不掉毛,更是能賣上一個好價錢,我就在晚上在桃園裡下了很多夾子,起夾子就是在半夜的時候。
那一天劉婷可能是又被她婆婆王翠給關在門外去了,外面雖然沒下雪,但是天氣冷的能把人凍死,她也得找個地方去住,劉婷也算膽子大,就去了我家桃園,桃園裡面有一間小屋,桃子收穫的時候我爸一般都住在裡面,冬天的時候自然是閑暇著的。
夜黑風高的時候,劉婷摔了幾跤,渾身是泥濘不堪,而那個小屋裡,有柴火,有水壺,還有盆子毛巾啥的,劉婷是個愛乾淨的人,就燒了點水,把濕衣服掛了起來,順便擦拭身子。
而我,半夜去起黃鼠狼夾子,剛開始看到那個小房子里有光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其實我潛意識裡呢,有點感覺會是劉婷,因為誰都知道她經常被關在門外,又不會回娘家,這大冷天的,她也只能住這裡。
我關了燈,躡手躡腳的朝著那個小屋走去,就隔著那個小屋的門縫,看到了在裡面輕輕的擦拭著身子的劉婷,正如前面所說,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現實女人的身子,感覺兩隻眼睛根本就不夠用。
偷窺是一種別樣的感受,緊張,刺激,更何況,裡面的這個女人還是滿足我在青春期對女人所有的幻象的女人。
可惜的就是,我沒看幾眼,就被劉婷發現了,我當時可能是精蟲上腦,也可能是整個人都懵了,在被發現的時候,竟然不是逃走,而是推開了門大聲的喘氣。
劉婷嚇壞了,我何嘗不是?
「媽的,接下來呢,你對人家做了什麼禽獸不如的事兒?」劉胖子罵道。
我抽了一根煙,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沒賊膽,當時如果真的大膽一點做點啥,劉婷這樣把名聲看的比啥都重的女人也不敢聲張,只是我當時真沒有,進去之後就對視了一會兒,冷風一吹,我打了個激靈就清醒了,然後就是落荒而逃,打那之後,我幾乎就沒有見過劉婷,她只要是看到我,多遠就會扭頭錯開走,我自己其實心裡也有鬼,也不敢見她,這就是所有的事兒,之後我畢業出去工作,認識了小雅,後面就更沒有見過了。」
「這也真是個甚至坎坷的小娘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看來解救這個小娘子的任務,就交給胖爺我了。」胖子道。
「死了這條心吧,這女的就是一條筋,我估計就是現在錢大壯死了,她也就那麼守寡一輩子。」我道。
劉婷的經歷,是任何男的聽了都感覺憐愛的,這種在患難之中不離不棄的人在這個時代,真的是越來越少,可是她的患難與共卻成了別有用心,甚至自己的老公都不幫自己,這就更讓人心生可憐,可憐之中還有敬畏。聊了半天,這讓劉胖子對劉婷更是上心,一直唉聲嘆氣說可惜,我們在外面待了半天,總歸是要回家去的,哪怕是家裡氣氛詭異,我們也要回去,有些東西,是不得不去面對的。
奶奶今天回來了,因為有主心骨的存在,我們不再懼怕夜晚。但是,奶奶跟那個駝背男在一個房間里,卻是卡在我們每個人心頭的一根刺,咳不出來咽不下去格外的難受。卻又不能說奶奶什麼。我們不懷疑她為老不尊,只需要一個解釋,就真的這麼難嗎?
老爹一直在發獃,我們倆回來之後也回了房間睡大覺,老家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而乏味,幾乎除了打牌就沒有別的娛樂活動,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在我們這邊兒,的確是沒有在家裡停靈七天的說法,現在天熱,從爺爺的棺材裡面都飄出來了聞起來就讓人作嘔的屍臭的味道,這種臭味異常的獨特,還有就是,棺材開始往外滴水,這是屍體已經腫脹發泡流出來的屍水,人多倒也不感覺恐怖,只是在屋子裡吃飯就有點難以接受。
我們只能搬出來吃飯,而我媽說出了她的擔心:「當國,現在都開始發臭了,這還要四天,又是大熱天的,這可咋辦?」
「明天我去縣城,買點冰塊回來吧。」我老爹道。
我老爹說著話,看著我奶奶,如果奶奶能在這個時候給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在家裡挺靈七天,那真的是極好的,而不是只說那麼一句讓人無限猜測的話--爺爺等的那個人,還沒有過來。
可是奶奶還是沒有給我們解釋,吃過飯就回了房間,駝背老頭依舊緊隨其後,我媽收拾碗筷,我們三個坐在院子里抽煙,事情一直都撲朔迷離的讓我跟我老爹很苦惱,因為我們感覺很多東西想不明白,不過劉胖子就好的多,因為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有自己的推測,並且異常固執的認為自己的推測是對的。所以就免去了很多的疑慮。
還有一件事,我們心知肚明,就算奶奶回來之後我們不會懼怕夜半的那個女人,但是爺爺一天不下葬,我們就要守一天的靈,三天可以接受,但是七天的話,的確是漫長了一些,加上爺爺的屍體已經發臭腐爛,圍繞著屍體濃重的屍臭味更是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有些東西,不是接受不了就可以拒絕的,唯有既來之則安之。
為了讓爺爺的屍體不再那麼快的腐爛,晚上我們都不敢在棺材前燒太多的紙錢,怕高溫會加速腐敗,就這樣,一直默默到了半夜。
第三天要見鬼,已經沒有了前兩天的新鮮感。劉胖子甚至在半夜的時候已經在打盹,直到半夜的時候,那個駝背的男人走出了奶奶的房間,還是那一身長衫。
他一出來我就叫醒了劉胖子,我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劉胖子猜測的一樣,急於證明我才是對的,而且這半夜出來的駝背老頭給了我信心--這就是奶奶請回來的高手!
老頭對我們笑笑,本來要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摸了摸口袋,又轉過身來,走到我們身邊,沒有說話,而是比劃了一下抽煙的手勢,這是來要煙抽的。
我老爹趕緊遞了大半包過去,他笑了笑點點頭,就出了門兒。
「看吧,劉胖子,這就是奶奶請回來的高手。」我得意的道,這半夜出門,可不就是為了對付那晚上要來的女鬼的嗎?
「得了吧你,興許人家是出去上個廁所呢。」劉胖子道。
劉胖子的話剛落音,在院子外,忽然響起了二胡聲,雖然這大半夜的有點不合時宜,卻是不可否認的悠揚。
我們三個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看到了坐在院子的最中間,陶醉的拉著二胡的這個駝背老頭,這個老頭很醜,真的很醜,可是此時在拉著二胡的時候,整個人卻有了一種獨特的氣質。
或許是認真的氣質,或許是一種俠氣,讓人心生敬畏。
我們都不懂二胡,也不懂他拉的到底是什麼曲什麼調,卻是讓人感覺心神安定。
我看了下時間,此時已經差不多到了十二點,這個人是不是奶奶請來的幫手,只要到了十二點,就可以見分曉,我不禁有點迫不及待起來。
十二點到了,前面的兩天就是如此,在十二點的時候,準時的再一次起風,再一次在夜半的時候讓人感覺到陰冷。
那個駝背老頭正對大門,背對著我們,此時那一個背影巋然不動,如同是擋在我們身前的一面牆,他就那麼沉醉的拉著二胡。直到我們看到了那個穿著一身紅色旗袍的女人再一次出現。
紅色旗袍,藍色的繡花鞋。
今天,她沒有進門,而是坐在我家的院牆上,給我們所有人一個曼妙的背影。
我們三個就這麼站著,聽了一晚上二胡,那個在牆頭是坐著的女人,算是駝背老頭第四個聽眾。
她一夜一動未動,似乎在專心聆聽,知道雞鳴三曉,她的身影才慢慢的消失。
老頭站了起來,看起來非常愛惜一樣的收起他的二胡,背在背上,點了一支煙,對我們笑了笑,拉二胡的他跟不拉二胡的他幾乎是截然相反的味道,完全就是兩個人兩個極端。
他沒有說話,我們不知道怎麼去打招呼,他也不需要,就那麼弔兒郎當的瘸著腿叼著煙,推開了我奶奶的房門,走了進去。
我能聽到我們三個人的心跳聲和咽口水的聲音,現在已經不需要我去跟劉胖子說什麼他應該就知道我是對的。
「他姥姥的,真牛逼,這才是真正的人不可貌相。」劉胖子目瞪口呆的道。
這一句話,倒是真的說出了我們三個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