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你們……」腦中的影像混亂,她再也笑不出來,藏在桌子底下的雙手不受控制的打顫,舔了舔乾澀的唇瓣,「我以為……你和她不會有婚禮。」
「婚禮照常舉行,只是延後。」他輕聲解釋。
雙眼異常的發熱、發酸,沐月痕深吸一口氣,壓抑衝上鼻腔的酸澀,勉強擠出微笑,「我……我失敗了,對嗎?」
看著她受到傷害的哀傷模樣,他忍不住緊握雙手。
「我……還是失去你了,對嗎?」
「月痕,這件事已經成為事實,就像我先前說過的,我與羽潔的婚禮是勢在必行,我必須擴大公司的營運。」這些事,她最清楚了。
「我知道……可是我以為……」她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的想法,讓他了解愛情與幸福不能拿來當作利益的籌碼;她以為自己的執著可以讓兩人從此得到幸福;她以為她的蒼岳可以回到她的身邊……
「你的世界沒有我存在的位置,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即便知道她愛他,即便了解她有多麼重視他,但這些對他來說,是不夠的。
「這是當初說好的條件,不是嗎?」
霎時,她流露出絕望的眼神。
胸口的疼痛愈來愈強烈,他忍不住做個深呼吸,怦怦的心跳好像在告訴他,別再否認自己的感覺,別再忽視這種痛苦的決定。
不,他不能放棄,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好不容易將要讓蒼氏站上世界的舞台,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拋下一切,這是他最初也是最終的夢想,絕對不能輕易的妥協。
「男人對於權勢和成功總是有無限的欲-望,就算再龐大,也無法知足……蒼岳,我沒有資格讓你放棄一切嗎?」她還是比不上所有的利益嗎?她的等待、她的追尋、她的執著,到頭來,仍然渺小得讓他看不到嗎?
「從頭到尾,你只是個插曲。」他殘忍的喃喃。
「只是插曲……是嗎?」這樣的話比他嚴厲無情的嘲諷更加傷她的心,沐月痕彷彿聽到心碎的聲音。
不,自始至終,她的心從來沒有癒合過。
即便他逐漸接受她,曾經溫柔的對待她,可是他仍然不愛她,就算幸福,也是一閃而逝,再如何的努力,對他來說,她仍是插曲,也只是插曲。
「就算我說我愛你,就算你知道我愛你,也沒有辦法讓你愛上我嗎?」她輕聲的詢問,淚水不斷的在眼眶裡滾動。
蒼岳僵硬的點頭,含情的雙眼染上了絕望的色澤。
他不曾嘗過這種滋味,胸口不曾如此疼痛,湧上心頭的酸澀感怎麼也無法壓抑,只能承受它的衝擊,只能任由它發酵,再繼續強烈的震撼他。
「我很抱歉,就算……」深吸一口氣,他露出堅定無情的神情,「就算是你,也無法讓我心動,更無法從我的身上得到所謂的愛情,你……不適合我,去找真心愛你的男人吧!在我的身上,愛情是不存在的,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愛情不存在?他不需要愛情?他……無心無情?
「是我……是我害你的嗎?」
是嗎?現在的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她的錯嗎?因為她不斷的執著,不斷的追尋,所以印證了那個男人說的話,她害得他不斷的寂寞,不停的孤獨,所以連如何愛人都遺忘?
「月痕,這不是你的錯,我本來就不相信愛情。」
騙人!說謊!胸口的聲音不斷的叫囂,否定他的解釋。
「是啊!這不是我的錯,呵……」沐月痕咬著唇,忍不住苦笑。
他不懂,他一點也不懂她說的話,他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是最好不過的事了,這樣的他才會快樂,不像她,一路追逐,一路渴望,到頭來,努力了,儘力了,還是一場空。
「蒼岳,我愛你,真的愛你。」她深深的凝望他,「我不後悔對你做出這些事,不後悔曾經傷害你,不後悔……」連累了你一世又一世。
暗沉的眼眸變得迷濛,彷彿下一瞬間她將從此消逝。
胸口一緊,莫名的恐慌蔓延,蒼岳睜大眼,想要確定她沒有任何的不對勁……
「可是,好像一切都成真了,不論我如何的努力,所有的一切擲是枉然,這是逆天的報應……」她和他確實有緣無分,她已經了解了,執著只會害了他。
「月痕,你在說什麼?」他憂心的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她彷彿沒了靈魂,像是隨時會消失,說著他不了解又令他恐懼的話,讓他想抹去她眼底的傷痕。「月痕,我剛才是和你……」
「蒼岳,至少這個星期……只要這個星期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好嗎?」她不想放棄,直到此時此刻,仍然沒有放手的打算。
但是,她想起那個男人說過的話。
如果他說的話屬實,那麼……她真的是太自私了。
不斷的追尋,她想討的是幸福,是與他攜手相伴。
可是她死了之後,不知道他變得如何,也沒有想過這番影響力會毀了他的未來,如果……如果她的堅持真的是自私的,如果她執著后的結果是殘害了他該有的美好人生,那麼……
何苦再執著?何苦再堅持?就算不想放手,就算放不開手,真正愛一個人應該是無私的,而不是像她這般,被自己的欲-望蒙蔽雙眼。
所以再讓她貪心一下吧!她會放手,她決定放手,不再苦苦的追尋他了,時間到了,她會學著遺忘他,會斬斷與他之間的聯繫。
愛人的方式到底哪一種算是對的,她不懂,只知道所有的悲苦因她而起,所有的絕望因她而生,那麼她放棄,鬆開抓住他的手,選擇獨自背負所有的宿命,她要他幸福。
「我保證……這個星期過後,我會放手,會離開你的世界,我……我不會再讓你心煩,不會捋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我……我會放棄。」放棄對他的記憶,放棄任何與他有關的過去。
蒼岳不會發現此時自己的臉色有多麼僵硬,神情有多麼慘淡,想要否認、掩飾心痛的滋味,真的好難。
為她的決定而心疼,為她的行為而不舍,他明明打算拉住她,明明決定拋棄所有的堅持,可是她的一句話喚回了他的理智。
不!他不能為了她一人,放棄到手的利益,他不……不能。
沉重的點頭,他接受這即將失去的幸福,除此之外,什麼也無法做,這是他所有的決定。
她已經放棄他了……很好,這樣子比較好,真的很好……他該高興,該鬆一口氣,他的路再次回到正常的軌道。
只是,為何想到她要離去,想到她將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他的心便沉甸甸的,宛如被壓縮得喘不過氣?
為什麼?
【第九章】
「你覺得這張好嗎?」
「嗯?什麼?你覺得不錯就好了。」蒼岳回過神來,對著白羽潔露出充滿歉意的微笑。
「這張呢?」她皺起眉頭,輕聲的問。
「也不錯。」
「那麼這張?」
「都可以……」他看著桌上數十張亮眼華麗的喜帖,心思根本不在上頭。
終於,白羽潔忍耐到了極限,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站起來,「蒼岳,你到底是怎麼搞的?我們可是在選喜帖耶!「但是他給她的感覺,好像與他無關。
蒼岳再次回過神來,扯動嘴角,笑意不達眼底,「這種事情,你們女人最重視,你決定就好,我沒有意見。」
「最好是女人最重視,真要我說,這裡沒有任何一種款式是我滿意的。」
她喃喃,眼底隱含著憂煩。
「不滿意?那再看看其他的?」蒼岳提議。
「就算再看其他的,答案也是一樣。」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的語氣變得十分失落。
「為什麼?不如你說說自己喜歡何種款式,我們特別訂作吧!」他找了個最好的解決方法。
白羽潔咬了咬唇,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蒼岳……」
「嗯?」
「我們這樣子結婚,真的對嗎?」她再次問著先前提過的問題,口氣仍然充滿迷惘。
「為什麼這麼問?」雖然她和他仍然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而沒有空閑拍婚紗照,但是現在他們在選喜帖,同時準備下個禮拜就寄出去,連禮堂都已經預約了,再過兩個星期就要結婚,她竟然又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奇怪嗎?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不知道……有個人告訴我,為了無意義的權力欲-望賠上自己的幸福,是最笨、最傻的事。」
「嗯……」蒼岳的神色凝重,目光變得迷濛,好像曾經從沐月痕的口中聽到類似的話。
白羽潔悠悠的說:「老實說,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叫做婚姻,成為夫妻後到底該做什麼,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我想婚姻,就像叔叔阿姨或者我父母一樣……吧!」他怔愣的瞪大眼。
她瞪他一眼,又苦澀的笑了,「你覺得我們有可能像我們的父母一樣,有那種恩愛的感情嗎?我想像不出來和你親親密密,說甜蜜情話的情景。」
他靜默不語,因為也想像不出來。
「光想到我們兩個要在婚禮上親吻……很可怕。」她明顯的退縮,身子不住的顫抖。
「後悔了?」蒼岳面無表情的詢問,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就像在談論與他無關的問題。
「後悔?決定和你結婚的事?我……當然沒有。」白羽潔的語氣明顯多了猶豫和不確定。
「你現在說的話,就是在強調不是基於愛情而成立的婚姻一點也不會幸福,不是嗎?」連他都開始覺得兩人當初所作的決定有待商榷,再看看她眼底流露出的不確定和不安,她如何能否認?
「蒼岳,難道你沒有這種感覺?」因為與他存在著利益關係,所以她一點也不在乎當他知道她對這場婚姻有猶豫時的感受。
因為沒有愛,所以對方的感覺如何,其實不太重要。
不過,如果是另一個男人……她驚覺自己竟然在無意間想起「他」太多次,用力甩甩頭,將那張強勢卻又溫柔的臉龐拋到腦後。
她在做什麼?都要嫁給蒼岳了,怎麼可以再想起「他」?
蒼岳無法開口回答,腦中再次浮現沐月痕的臉蛋。
如果他娶的人是沐月痕,如果此刻面對的人是她,也許……簡單想著有一天沐月痕會披上嫁衣,面對露出幸福笑靨的對象是他……他的心底浮現陌生又溫暖的騷動,令人……恐懼極了。
「我無法想像,這些話竟然出自你的口中。」他更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渴望此刻面對的人是沐月痕,他……不正常得太可怕。
「說得也是,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種不理性的論點……反正我們兩人跟愛情是沾不上邊的,對我們來說,愛情只能當作武器來利用,我們……一點也不需要愛情。」白羽潔苦澀的喃喃,像是在說給他聽,事實上,卻是在說服自己。
不需要……愛情?只能當作武器來利用?
是嗎?蒼岳不確定了,無法肯定她的答案,無法誠心的認同她的觀點,此時此刻,他的腦海有一道聲音,不斷的狂烈叫囂著,要求他反駁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