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莫非鬼君有&hell

第八十二章 莫非鬼君有&hell

用意便是,子懿經受一世又一世不變的輪迴,日夜撫樂超度死靈,為的是償還罪孽,以他雷打不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怎可能主動去犯下什麼勞什子錯?

他等的又是誰?

那位仙子已逝去,紅顏枯骨,荒埋於塚,靈澤法術盡被我吸入體內,是斷斷不會再重生的,而我昨夜一時昏了頭,竟以為他金屋藏嬌,但大腦清明了想來,他一直處於我的眼皮底下,至多不過是去探探那一處墳塚。

他與仙使對話時,似乎知道我在偷聽,將內容簡到僅二位聽懂的境界,有主有謂無賓語,所指對象是誰,盡掩在了二人的一片靈犀中,還端出一副肅穆孤寂的架子,無非就是與我看,這比腹黑還要裝的騷包男欸!

此際,我休憩了一夜平甫的思緒,又如大風拂來,亂雪紛起,渾渾不知所以,走到窗邊,將窗帘撩起,推開半扇,一股混著屍香魔芋清香的空氣灌了進來,將一室隔夜的昏香滌盪一清。

哨樓頂上,那玄衣身影面朝幽道延伸的陰司城方向,兀自落落地撫簫,一層淡淡的晨曦籠住他周身,襯得一派聖潔高遠,然有暖滲涼,仍是透著瑟瑟的冷清,彷彿在暗夜的燈火中逐漸凋零的芳華。

既是寂寞,為何遲遲不娶?

三個月後,奴欒大著肚子來尋我。

三個月不過是將將隆起,她卻拼了命挺著小腹,一手撐腰,款款擺擺地走來,「哎喲,卉娘,他他他……他踢我,才這麼小便淘氣得不行,長大了定然是顆煞命的孤星。」

我十分無語,三個月的胎兒,會踢人么?

小妖將一張椅子搬到我身邊,她挨著我坐下來,握住我的手,嗔道,「韜決說他當了百萬年的魔尊,雖然對我一如既往地愛慕,但每天獨獨對著我這張臉,也逐漸生出一分不新鮮和孤寂來,總感到欠缺了什麼。」

我吃了一驚,「他要納妾?」

奴欒一瞪,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胡說什麼,他是想要一個小韜決或者小欒兒,從此夜裡比以往賣力了十分,葯也不給我吃了,便也……」她羞澀地將臉一扭,「便也懷上小韜決或者小欒兒了。」

我再次無語,比以往賣力了十分?含義便是曾經為零分么?唔,難怪不懷,吃藥怕也是多餘的。

但不知為什麼,心中頓生一種涼酸之感,不冷不熱地道,「生孩子這回事嘛,生下來便將自個兒的輩數提了一個擋,意味著向老年邁了一步,縱使夫人愛美如命,也抵不過對天倫之樂的渴求,擔得上為人母的楷模。」

奴欒含著同情望我,「卉娘一副酸溜溜的作態,是不是鬼君有隱疾?」

我一口茶差點又噴了出來。

子懿有隱……隱疾?

一個有隱疾的男人,榻上會是這般的興緻勃勃,生龍活虎?且持久不倦,多少次我已進入夢中,他還在換著花樣折騰,咳咳,這樣的男子,有隱……隱疾?

奴欒掩口莞笑,「欒兒當然也知道鬼君最擅於作偽,卉娘莫要被他表面功夫欺騙了,你作為一代妖尊,這一世又這般短暫,離去之後,甘願大權旁落么?趁著還有五十年,且葵水未絕,及時開枝散葉才是明智之舉。」

我乾巴巴地道,「雖與鬼君日夜相伴,但終究未出嫁,臨去之前,落下寡兒也不太好。」

奴欒恨鐵不成鋼地眄我,「妖界的男子雖個個奇形怪狀,但也有生得美貌的,你莫不是吃了稱砣鐵了心只與鬼君一個吧?」

她覆在我手背上的丹蔻玉指緊了緊,有些嘆道,「你這一世,他是不可能娶你的,你須看開一些。」

我的心猛地一抽,死死地盯著她,半晌,才顫著牙峰擠出兩個字,「為何?」

她有些退縮,垂了垂睫,「只不過是一個約定,其實也無甚大的問題。」

我用力抓住她的手,不顧自己有多失態,連聲逼問,「什麼約定?怎麼無甚大問題?我開始老了,我離死不遠了,你快將知道的通通告訴我。」

她的眼神泛起兩分凄涼,「卉娘,鬼君再怎麼艱難也熬過來了,在人世輪迴時一次次死於非命,這五十年來又每日不知疲倦地撫簫洗孽,你為何連一些心結也渡不了?」

兩個女人坐在堂上含傷帶怨地婆媽,伺候茶水的小妖實在看不下去,抹著淚出了弄月樓。

夫人,這不是一些心結,這是我畢生最大的夙願,也是我唯一真正想要擁有和守護的東西。

他本可輕而易舉地給,然而,心中也明白,區區一個替身,又怎及得上多年前逝去的至愛,所謂的相伴,不過是為了尋求慰藉罷了。

我卻奉出了最好的年華,女子最寶貴的貞操,除卻妖界尊主這麼一個冷冰冰的位置,什麼也不復擁有,韶華,孩子,姻緣,一個半老徐娘來想這些,竟覺得是一種毒辣辣的諷刺。

我喝下一口茶水潤潤嗓子,緩道,「你這倒是提醒我了,鬼君三次過幽道,兩次經一模一樣的輪迴,且每一世僅有短暫的小半生,我整日閑著沒事做,該去人世走一遭,看看這短命鬼造了什麼罪孽,又是誰在他頸上割了一刀。」

奴欒勸阻我,世事如浮雲盡散,鬼君既然不去追究,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重要,?在他人看來卻不值一提的東西,甚至關於他們的某些方面,不知自己視若蔽履的,又時恰恰是在乎自己的人關心的,甚至為之茶飯不思,夜不成寐。

子懿怕是忘了塵世的遭遇,然而,這五十年來,我一直替他牽挂著。

奴欒撩起袖子拭去眼角的一滴淚,「鬼君得卉娘,如魔尊得欒兒,六界中,有誰比這二位更有福分?」

我怔了怔,這廝半妖嬈半脫俗,嬌嬌切切,竟是這般的自戀和矯情,不過,她有了身孕,那強勢又專一的梵韜決會放心她獨自來?

視線斜掠過大門,果然,一隊蘊散著無窮法術的男人正肅穆地杵著,一動不動,神情忠誠又堅決。

「是魔尊有福分,鬼君的褔澤,卉娘可從來消受不起。」我笑了笑,掃一眼空蕩蕩的大殿,「三日前,卉娘命姑娘們排練歌舞,用以閑時打發無聊,想必已經差不多了,正好拿來與夫人欣賞,一來迎上門貴客,二來祝夫人懷了珠胎。」

小弟們端來瓜果甜點,一一下到案上,又在地上鋪上華毯,大殿兩旁分置矮凳,持樂器的女妖魚貫而入,淺施一禮,娉娉落座,相互靈犀一視,纖指撥弄,凄婉的樂音裊裊而起,交織成一片虛無的魅音之,靈動中帶一股黯然的消沉,彷彿一個芳華明媚的女子,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縷縷哀悵。

緊接著,赤肩裸腰赤足的女妖們從大門兩邊款款進來,在樂音中翩然作舞,手釧環配交響,踝鈴叮嚶不絕,仿若中州敦煌飛天之舞,一顰一笑,極盡妖嬈,媚眼如絲,卻又含了一抹痴濃,一旋一移,似是驚鴻過影,轉瞬又是一番新好景,香風陣陣繚游,濃而不俗,入鼻只覺吸了**香,神志為之一清一混,今昔何年,竟讓人有些不知所以然。

領舞的歌伶邊舞邊唱:

有沒有剩下回望的時間

再看我一眼?我分不清天邊

是紅雲還是你燃起的火焰

哪一世才是終點?徹悟卻說不出再見

有沒有剩下燃盡的流年

羽化成思念?是塵緣還是夢魘

是劫灰還是你燃起的炊煙

哪一念才能不滅?是涅磐還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輪迴的終點

寂滅到永生沙漏流轉了多少時間

你在三途河邊凝望我來生的容顏

我種下曼佗羅讓前世的回憶深陷

多少離別才能點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塵世間走過了多少個五百年

曼佗羅花開時誰還能夠記起從前

誰應了誰的劫誰又變成了誰的執念

(註:河圖《鳳凰劫》歌詞)

我偏了偏頭,勾起一笑,揚手,小弟過來倒上香茗,我飲下一口,手指一下又一下叩著案幾,「好,有美如斯,有歌如斯,繼續!」

那歌伶面頰飛起一抹桃紅,渾身像是增了不少力氣,舞得更加盡興賣力,合著繞樑樂音,再啟絕世清喉。

有沒有剩下燃盡的流年

羽化成思念?是塵緣還是夢魘

是劫灰還是你升起的炊煙

哪一念才能不滅?是涅磐還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輪迴的終點

寂滅到永生沙漏流轉了多少時間

你在三途河邊凝望我來生的容顏

我種下曼佗羅讓前世的回憶深陷

多少離別才能點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塵世間走過了多少個五百年

曼佗羅花開時誰還能夠記起從前

誰應了誰的劫誰又變成了誰的執念

(註:河圖《鳳凰劫》歌詞)

此刻是傍晚,日斜西天,餘暉投入弄月樓,為女妖們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仿若隔世佳麗,哨樓上的簫音,妖冶的舞,循環一次又一次的歌聲,百樂之合,一切似恍恍過夢,我只能遙遙地看著,一觸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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