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沒有繁衍功能的小獸
不過是雙手一捧那般大小,一雙烏黑明澈的圓眼睛滴溜溜地望著我,四肢短不可見,隱於半指長的黑毛中,唔,木有脖子和頭,五官鑲嵌在圓不溜秋的身子上,嘴似小櫻桃,小挺的鼻樑在淺淺地呼吸,兩隻耳朵衝天而立,自中間軟塌一半下來,十分地可愛秀逗。
咳咳,這是什麼物種?
我一下子樂開了花,瞅瞅四周無人,將小什物往懷中藏了一下,大概是覺得溫軟舒適,它磳著我一邊肉團,不亦樂乎。
憑空出現這麼一個東西,我不是沒有懷疑的,然而,將法術提到了十層,也瞧不出它的原形,手在它柔若無骨的身軀上拿捏了一把,除了擁有作為靈物所具備的最起碼的低微法術外,它便只剩下一身滾肉。
也許是這小獸與我有些緣分,這麼一來,便理所應當地屬於我了,我低頭在它額頭上親了一下,「甚好,這下寨中小弟有蹴鞠踢了。」
它抖了抖,幾根黑毛飄飄悠悠地掉落下去,一雙黑澄澄的眸子閃著水澤,可憐兮兮,短爪伸出黑毛,在我身上撓了撓。
我有些不忍,捏了捏它的耳朵,「唔,給你取個什麼名字好呢?黑小肉?」
它再次抖了抖,小嘴一翹,臉扭向一邊。
喲,還矯情了,這小東西。
我撫著它,繼續想,「黑咕嚕如何?」
它瞪了我一眼,我這下不樂意了,「呔,不過是個話也不會說,人形也不會化,脖子也無的低等靈物,便這般傲嬌,你既偏要跟著我,總該有個名字吧?」
「不要帶黑字。」
那張小嘴慢條斯理地應,音似珠玉濺盤,清脆又圓潤。
我差點從雲頭上跌下去。
穩了穩神,「那便喚作咕嚕好了,這萬眾生靈,名為咕嚕的僅有你一個,何其有幸?」
它的眸子閃了閃,繼續磳我的肉團。
我略微吃了一驚,將它整個身體翻了過來,從前肢向後一路摸索下去,咦,沒有某種器官,連那一處都進化不出來,這類生靈該要絕種了吧?難怪我卉娘遊歷甚廣,便只見著這麼一隻。
它雖惹人憐愛,卻是殘缺之身,木有繁衍後代的功能,木有脖子,甚至木有腦袋,也許那副圓身子其實是它的腦袋,那麼問題又來了,它木有身子,我嘆了一嘆,「你也無須自卑,人界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說,而濃縮才是精品,雖說你誠然有些過度,將脖子與腦袋也縮沒了,但此番也證明了你拳拳上進之心。」
它神情十分糾結地望著我,更加用力地磳肉團。
雖然它是一隻小獸寵,且也無雄性那一處,但光天化日之下作出這般行徑,我老臉也有些羞赧,看了白雲一眼,「呶,那裡更柔軟一些。」
正要將它揪下去,它一口咬住我的衣襟,死死不放鬆,並仰起身軀,不屈不撓地看著我。
小色胚!
我有些惱怒,那一處虛無也如此過分,倘若有的話,不知會抵達何種境界,甚至較之鬼君有過之而無不及。
使了二層法術才將它扯下來,我捧著它,拇指順便鎖住它的骨頭,問了一大堆它只忿忿地看我,卻不屑於回答的問題。
你從何出來?
為何會出現在我的身邊?
究竟懷有什麼目的?
這無聊的一程總算是晃到了晚洛海。
碧青色的海水剔透如流玉,源源不斷地推進,在岸灘邊緣緩漾滌盪,淺淺的夜幕籠罩了天地之間一切景緻,遠遠望去,廣袤無垠的海洋仿若一方幽魅之鏡,令人頓生萬物盡吸的錯覺。
經岸邊肥綠的草原地帶過度,再向外便是綿延起伏的青山黛巒,這一處清新自然,雖是人間,卻不沾染一絲塵煙,雖不似仙界,卻擁有脫俗之境,端的是大方又俱華靈之氣。
唔,算是一個修仙的好去處。
我將咕嚕抱在懷中,將隱身決與避水決一道捏了,縱身躍入海洋,咕嚕不時伸出小短爪,抓下不同的水草和海花來搗弄,最後短短的爪子舉起,將一個花環戴到我的頭上。
我樂呵呵地笑,這一生第一次這麼開心,這麼放鬆。
「咕嚕可以看到我么?」我勾唇,親它一口,它眸爍亮光,揮動著小短腿,像一隻毛茸茸的黑烏龜。
子懿的這一世,是為龍七子,由於性子高冷孤僻,又從來不進獻主張,頗不受龍王重視,龍族壽命向來很長,他不過活了區區三十的年歲,所有的親戚尚安康無恙地存於世間。
海底宮殿恢宏壯麗,銜連不絕,直鋪展入遠處無盡的幽水之中,子懿的府邸位於偏東,龍族比人類少了諸多禁忌,七龍子雖然已經離世,但府邸卻是分到了位置較近的三龍子名下。
我進去逛了一遭,新的氣息和布置,並無子懿存在過的任何痕迹,五十年前,他出現在幽道上,頸部利器橫亘而過的致命傷疤分外明顯,既然龍族這三代之脈以及其它海族俱在,便不愁查出是誰奪了他的命,從而親手為他了斷仇敵。
關於如何打聽到五十年前七龍子離世一事,我來時便有了些主意,恰恰龍宮晚膳已至,一隊廚侍各端一盤一菜樣,往龍王大殿魚貫而去,清涼的海水中升起騰裊熱氣,一陣陣令人饞涎的香味瀰漫開來。
唔,這麼多菜式,大概是全家宴,如此更好。
我隱著身,往大殿靠近,咕嚕在海底緩緩滾動,爪子縮進短毛中,耳朵也軟軟地貼伏下去,閉眼,抿小嘴,除了稍挺的小鼻樑,全身並無任何突起處,活像一個碾壓前行的黑絨球,圓得十分規則。
錦衣玉袍的龍子相繼進入大殿,一個個頗為丰神俊逸,渾身散發出與生俱來的雍容貴氣,公主們則隨在後面,裙裾靜躚,衣帶繚揚,容顏或清麗,或妖嬈,或靈秀,各有各的風情與韻味。
我的目光從四位公主臉上一一掃過,尋思著誰最面善,但個個眸爍暖光,淺笑嫣然,一時拿不定主意,第三位公主經過我的身邊時,咕嚕咬了咬我的衣角,我唇一勾,迅速掠入白衣女子的體內,她腳步一頓,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我已封住了她的神識。
咕嚕跟在我腳邊,骨碌碌地隨著滾了進去。
大殿中央,置一張方長形的紅玉食桌,酒菜已經上好,珍饈勾胃,美酒香醇,不愧是雨露恩澤之地,樣式比本寨的膳食要豐足一些,特別是幾碟小菜,我活了大半輩子,卻是見也未見過,不但看著撩人,加之從混雜的香味中辨出幾縷使人鼻銷舌迷的不同來,我更是心癢難耐。
大家一動不動地端坐著,詭異的是,氣氛卻透著融洽與恭敬,夫人溫持端莊,面露慈笑,龍王的目光藹然地掃了一周,「用膳罷。」
彷彿暖融的春風一下子拂開,杯盞相碰,筷箸擊盤,酒香四溢,談笑聲起,偶有龍子慷然作詩,公主一展清喉,說不出的溫馨暢然。
可惜,子懿已經不在了。
不過,當年七龍子性子清冷孤僻,怕也是無法融入這般場面的。
我垂睫掩去一抹惆悵,將筷箸伸向碧衣公主前面的盤中,氣氛陡然有些詭異,越來越多的目光投到我的身上,充滿詫異和疑惑。
而我察覺到不對勁,已經及時停住。
「梓兒,你不是對參蓮過敏嗎?」
龍王關切地問我,神情詫異。
我後腦勺一涼,虛虛地笑了笑,筷箸自然而然地伸向碧衣公主碗中的椒爪。
「咳……」
一片恍然的倒吁響起,有些僵凝的空氣鬆動開來,乾杯的繼續,念詞的繼續,談笑的繼續。
王后帶著寵溺眄了我一眼,「梓兒這性子從來不安分,上次還為了搶最後一片薏荇蔬差點與溯兒打起來呢。」
我訕訕地笑,拿出一副戚戚懷思的模樣,「舉家歡宴,若是七弟也在就好了,可惜……」
咕嚕在我腳邊抖了抖。
大家神色都有些哀悵,龍王和王后對視一嘆,一身黑袍的太子仰首便是半杯酒,擺了擺手,「已經五十年過去了,提這個作甚,六妹言行向來不分場合,龍族看得開,倒也不會產生勞什子芥蒂,只是這樁事以後盡量不要再提,以免寒了父王和母后的心。」
「我……我……」
筷箸在碗中緩緩地動著,越來越慢,眸中應景蘊出一片迷霧水澤,我屈屈地望向王后。
王后落落起座來,走到我的身邊,掏出羅帕為我拭淚,「方才梓兒去夾你七弟最喜的參蓮,母后便猜到了,七位兄弟姐妹中,你七弟與你素來親近一些,也難怪……唉,梓兒正在長身體,多吃一些。」說罷從我手中拿過筷箸,將幾樣菜夾到我的碗中,大概都是七公主喜歡的。
晚膳很快恢復了言笑宴宴的場面,只是透著一種落寞,一種惋惜,一種追念,我裝作漫不經心觀了每一個人的神情,並無任何異樣,看來,或許子懿身死人歿的緣由與家人無關。
咕嚕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才意識到還沒有喂它,鬼使神差地夾起一片參蓮,向它扔去,它黑澄的眸光一爍,胖乎乎的身體一躍而起,將參蓮銜住,一點點蠶食進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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