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妖君真面目

第九十六章 妖君真面目

蘭痕踏上哨樓,藍袖一揮,將屏音障褪去,含笑玩味而風流,「小弟們的籲求可是震耳欲聾呢!若卉娘聽不見,我可要懷疑卉娘的耳力是否出了問題,從而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呼籲內容了。」

這傢伙看來是打定了我的主意,特別是一副涎著臉的形容,讓我忍不住又磨起牙來,但眼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也著實令人頭疼,我躊躇了一下,仰首望天,心中一嘆,難不成,天意如此,這周周轉轉,無論如何也要我與妖君一覺么?

而那慣於辣手摧花的騷包男,卻縮頭烏龜般藏在蒼翊小築,既然……方才複雜的眼神在腦海中一跳,我在大半生戎馬生涯之後平靜下來的心,忽然間燃起迎接挑戰的鬥志,嘴角勾起一抹笑來,伸手揪住妖君的衣襟,湊身過去,頷首,下巴幾乎抵到他的唇,一陣柔聲輕語——

「公子何必這般大張旗鼓,卉娘若是當著眾小弟許了,豈不是顯得水性楊花,落了好事者的舌根,公子有需求,待夜深了進房中便是,到時卉娘寬衣解帶,好生伺候,以慰公子多日思而不得之苦。」

大廣場上一片嘩然。

「哇,寨主應允了,這獨擁佳人一夜,二寨主念想了一百年,終於如願以償了。」

「二寨主定然會將一百年的積蓄拿出來,不知寨主能否承受得住,嗚嗚嗚……」

「為了寨主的性命著想,二寨主一定要悠著點啊!」

一群猥瑣,下流,無恥之徒愈發鬧得歡騰,蘭痕垂視下來,眸子深沉,一抹痴迷漸濃,手覆裹上我的手背,「卉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含了一絲委屈斟酌道,「只是鬼君夜夜霸佔卉娘,雖未成婚,但必定認為卉娘僅屬於他一人,私心處不許他人染指,妖君若求一次歡樂,恐怕還得經過鬼君那一關,若是鬼君許了,莫說一次,即便百次,千次,也是可以的。」

他目光一黯一欣,握緊我的手,「原來你也早就存了與我的心思,只是那個死靈忒讓人生厭,偏要不知廉恥地擋著攔著,卉娘莫要心急,我會想方設法地爭取,即便豁上性命也在所不辭。」

這這這……他要幹嘛?

我詫然,疑惑,正要開口,他伸指橫在我的唇上,看向下方,帶著一絲肅然,款款道,「方才本君與寨主商量,這幾個月以來,虧了月老的眷顧,寨中姻緣頗多,而月圓之時將至,是該挑十對祭血,以報月老恩澤,以慰蒼天之惠,以示妖界感懷之心。」

大廣場上頓時亂影四竄,喧囂一下子平靜下來。

這些磨人的小妖精欸!我鬆了一口氣,悻悻抽出手,懶洋洋地乜了妖君一眼,正要離開,手立即又被他握住,「卉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的語氣含了急切和期待,眸中全然是熾熱的黑焰,並無絲毫慾望,竟彷彿僅僅是為了純粹一次。

真的?怎麼可能是真的?要不是他慫恿那些傢伙,我也不至於尷尬得難以脫身,怒火從心底燃起,我甩開他的手,冷笑,「妖君心中明白。」

我以為他明白,卻不料他終於還是犯下了糊塗事。

煞風常年不歇地從黑息寨拂過,屍香魔芋的詭異清香氤氳不散。

我有些頭疼地倚在哨樓上,看著蘭痕逐漸遠去的身影,最後一朵蘭在門外凋謝,他步入蒼翊小築,姿態落寞而決絕,藍衣衣袂曳檻而過,摺扇扇緣從手臂旁探出一角,視線隨即一片空茫,方才的注目,似一場無聲無息的冷夢。

我猜測鬼君的法力大概略勝妖君一籌,方才許下的承諾踐行的概率很小,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但妖君一副拚命不悔的形容,讓我不由得懷了兩分忐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去,蒼翊小築沉寂得忒不正常,但這檔子事,又不適合去窺一窺。

我望向小築,情緒很是糾結。

再是半個小時過去,妖君破牆而出,重摔到地上,發出一聲殺豬般慘嚎的情景並未出現,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終於按捺不住,一袖揮開蒼翊小築的雲窗,直直落了下去,預謀對最真實的情況來一個猝不及防的攔截,讓假象不及作弊。

然而,一看到那般的情形,我不由得怔住。

鬼君頹然而坐,一臉蒼白地倚在柱上,手臂無力地搭於藤椅扶手,嘴角溢出的一抹黑血觸目驚心,泛紅的眸中黑流暗涌,死死地盯著半丈之遠處摺扇緩搖的男子,那妖長身玉立,唇含一絲極冷的笑意,眼中儘是恨,儘是疏漠,正輕描淡寫地吐出寒語。

「……鬼君也許不知,遠古之時,北極星於黃昏最明亮,因百花始祖在傍晚時可化作千萬種不同的花類,大帝心之所怡,在這樣的時刻最為欣然,在卉娘相與鬼君之前,大帝曾無數次入她的夢中,由陌生到熟絡,再由熟絡到相戀,十年後,與她約定一段姻緣,她未來得及作回應,昧旦時至,夢境中止,而後,為了爭奪地域,她主元出體,因而並未作出回應,若不生意外,她定然答允。」

子懿一張俊顏泛起青色,目光黯了黯,卻緊抿著唇,不發一言,蘭痕含笑望向我,那笑中似有冬梅攜殤凋零,「第二世,是大帝從生死邊緣帶回那一株罌粟花,每日以晨露溉之,美酒澆之,罌粟本心與了大帝,化作人形后可結一樁姻緣,鬼君橫刀割愛,將大帝的人光明正大地帶走,從此百萬年相伴,大帝每日盡在煎熬中渡過。」

我胸口隱隱作痛,俯身下去將子懿扶到懷中,「他說的,可是真的?」

子懿望著我,唇動了動,依舊不語,神色沉黯而複雜。

蘭痕猛將摺扇一收,忽然一陣痛意淋漓的大笑,身體晃了一晃,扇緣指向鬼君,「還有這一次……你說,哪一次不是我先?哪一次不是我先?為何你次次要在我心頭割上一刀,這百萬多年來,我對你的恨,剮你千萬刀也不足以消解……」

「可她最終選擇了我。」

子懿緩緩吐出一句話,帶著斬釘截鐵的堅決。

羽狀光芒一閃,一道凌厲的殺氣襲來,我急忙施了法術去擋,卻已經來不及,勢頭較弱的邊緣將我的手背切開一道口子,強勁的部分橫貫過子懿的胸膛,他身軀一顫,大口鮮血從口中湧出來,衣襟很快浸出一片濕痕。

「你……哈哈哈……」摺扇上的術光尚未完全散去,蘭痕笑得瘋狂而恣意,手腕一動,扇身又是一陣殺光掠出,我這一次有了防備,抱著子懿迅速閃移開,殺光在他的催引下尾隨而來,一聲裂帛響,藤椅被劈成兩半,在余勢的帶動下飛砸到牆上,隨即散落下來。

「夠了!」

我氣得心口不斷起伏,「你究竟要怎地,莫不是真的要殺了鬼君不成?」

從未見如此失態的蘭痕,過去他一直以翩翩雅公子的姿態示人於前,而此刻的他,眸中儘是絕望,儘是恨,洶湧成災,似積壓了百萬年,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稍有不慎便會葬身其中,我即便與他相熟,即便處於動怒到什麼也不顧的程度,也不由得暗暗心驚。

他一頭銀髮在失儀之下有些凌亂,幾縷垂下面頰,胸前的衣襟敞開了一條縫,合著半斂的摺扇,空洞疲倦的眼,蒼白的薄唇,美得落拓而失魂,我即便憐他,也遠遠比之不過因鬼君中了劇毒,受了重傷來的心疼刻骨深沉。

他勾起一笑,俊顏泛起陰戾之色,彷彿什麼也不再顧及,摺扇指向我,「卉娘你說,我專門為了對付反噬而研製的毒藥,該如何解?」

我一驚,握緊了子懿的手,他眸中的光芒逐漸渙散,雙眼半闔著,死靈之軀更加冰寒,神情透著一股子的冷毅,餘光悉數落在我的臉上,帶著不舍,帶著大夙之願未竟的遺憾,一瞬間,我心如刀絞,那一顆淚滴似成了萬水之源,滂沱大雨在體內下不停,渾身盡在劇烈地疼。

他雖一直是死靈,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他雖要了我的身與心,卻一直未說過娶我,但每日見他撫簫,我也會感到滿足安心,從未想過他不在了我會如何度過,但我一定會很快衰老下去。

然而,我看著那個失態的男子,只覺得氣,只覺得怒,卻恨不起來,咬牙道,「為了一夜的歡情,妖君竟使出這般卑鄙的手段來,與畜牲又有什麼兩樣,妖君若是憋不住了,這寨中尚未有配,又傾慕妖君的女子多的是,隨意挑一個來解決便是,何必為此犯下殺人造孽之罪?」

蘭痕笑容一滯,又舒展開來,「卉娘阿卉娘,我辛苦研出凌噬毒,豈只是為了一夜歡情,你也忒小瞧本君了。」他緩緩踱向我,湊到我的耳邊,「我要的,是夜夜歡情,不過么,我與鬼君這般吃了抹乾凈的德性不一樣,我要娶你,我要你名正言順地成為我的妻子,如何?」<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妖谷靡香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妖谷靡香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十六章 妖君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