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數百隻馬蹄轟然踐踏起落，震得大地顫顫發抖，塵土滿天，雖然只有一百三十多名騎兵，但聲勢卻極為駭人，站在遠處眺望，隱隱只能看到一大片黃沙脅裹著一支黑色的巨龍，轟然向前。

部隊全力行進，三十公里的路程瞬間就已奔到，順著溪流一直向上，不多時就已經能看到那桿飄拂的大旗，瑞恩略略勒了勒馬韁，戰馬徐徐減速，黃沙悄然落地，部隊方才露出身形，戰士們極有經驗的駐馬眺望，讓戰馬休息回力

如此毫不遮掩的大舉攻擊，不遠處的車隊立即慌亂起來，人喊馬嘶，幾隻獵狗瘋狂的咆哮，吵得各處一片嘈雜，人類步兵如同炸了窩的螞蟻一樣，亂鬨哄的蜂擁上前，開始整裝列隊，而適才小憩飲馬的那十多名騎士，這時才慌亂著給戰馬披上鞍甲。

遺憾的是，他們沒有時間了。

瑞恩措指入口，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呼哨，訓練有素的戰馬頓時一齊揚蹄長嘶，身後地半獸人戰士一齊大叫，「神靈保佑！！……」

瑞恩反手拔出火刃長刀，凌空揮舞，在空中劃出一長溜艷紅的火星，瞬間猛然前舉，正對著敵軍列陣的方向猛地一夾馬腹，就那麼一馬當先沖了過去，縱聲大呼：「殺！！——」

身後大隊轟然呼應，半獸人士兵呼喝狂叫，發出震耳欲聾的嚎叫，鞭策著戰馬，朝車隊方向猛烈衝鋒。

戰馬不住加速，越奔越快，一個中隊半獸人鐵騎，行間距離不住拉大，在吉格和一眾軍官的喝罵下，如同狩獵野獸一般，自自然然的分成兩個分隊，自左右兩邊兜了過去，瞬間殺到馬車近前，除了瑞恩之外，人人腳踏馬鞍直立而起，挽弓在手，徑自朝敵軍瞄準。

「齊射！！！」瑞恩大聲下令，這時他才看清楚，這支部隊的實力竟然遠遠超出他的估計，不算那些僕役，僅在車隊之前的步兵居然就有三百多人，而之前他在山上看到的，恐怕只是他們總兵力的一半。

然而此刻激戰在即，不可能臨陣退縮。

一大波箭雨在空中發出凄厲的呼嘯，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猛地扎入步兵隊列，登時慘呼四起，直到此刻，敵軍還未整隊完畢，一名身穿鐵甲的軍官拚命掙到最前，倚著車轅嘶聲大叫道，「弓箭手！！……我要弓箭手！！……還擊！！……還……」

語音未畢，第二波長箭再次射到，登時將他喉嚨射穿，強勁的力道竟然將他連人帶甲朝後摜翻。

兩波箭后，兩軍接戰在即，瑞恩突然一聲呼哨，兩支斜斜賓士的分隊竟然再次轉向，在敵軍眾目睽睽之下調過馬頭，平行地兜了一個大圈，沿著人類步兵陣線平行賓士。

直到這時，人類弓箭手方才姍姍來遲，手忙腳亂的朝半獸人士兵胡亂還射。

「自由射擊！！」瑞恩大聲喝令，駐馬不行，就那麼站在大軍之前，對面刀槍如林，卻凜然不懼，火刃刀一振，將人類軍射來的一支長箭斬落塵埃，通紅的刀刃閃閃發光，映照著身上的甲胄，茫然望去，威武得幾若天神。

主將如此威武，半獸人士氣大振，齊聲歡呼，「大隊長！！——大隊長是馬扎里！！……」胯下戰馬飛馳，不住地朝敵軍射箭。

空中箭如飛梭，一方來回騎射，一方硬著頭皮原地還擊，人類弓箭手倉促迎戰，有的甚至連弓箭武器都未曾攜帶齊全，頓時傷亡慘重，不住地朝後潰退，若不是身後還有一道馬車防線阻攔，幾乎就要立即崩潰，幾名人類軍官揮舞著長劍，推慫著手下的士兵，大聲喝罵，不住的將那些潰兵推到最前，維持著這道岌岌可危的防線。

瑞恩大聲喝道，「給我弓箭！！」

身畔一名士兵聞言，立即將自己的獵弓和長箭拋了過來，瑞恩穩穩接住，旋即搭箭上弦，朝為首的一名軍官略略一瞄，長箭如飛而去，正中他的額頭，頓時將他的面甲射穿，箭頭深入顱骨，力道之狂猛，帶得那軍官朝後飛跌，將身後的馬車板壁撞得粉碎，幾乎將脖子都要扭斷了。

一眾鐵騎大聲喝彩，歡呼四起，「好箭！！……大隊長神箭手！！……大隊長是馬扎里！！——」

人類軍陣登時崩潰，大片士兵不顧軍官喝罵阻擋，丟下武器鎧甲，一窩蜂的朝後潰逃，將那列馬車推翻在地，將腹地亮給了凶神惡煞的半獸人鐵騎。

「舉長矛！！」瑞恩高舉火刃刀，大聲喝道，「衝鋒！！！」

來回賓士的騎兵立即勒轉轡頭，集成一線，一齊朝尤其拚命抵抗的敵軍衝殺，馬蹄如雷，長矛如林，在陽光下閃爍著肅殺地寒光，霎那間就踏上了步兵的頭頂，攜著馬力，數米長的長矛猛力刺殺，竟然將敵軍連人挑飛，殘存的數十名敵軍頓時化為肉泥。

瑞恩沖在最前，刀刃一斜，將擋在身前的一排車轅砍倒，火星四溢，焦黑的木杆散落開去，登時熊熊燃燒。越過障礙，一道印花布搭就的華麗帷幕映入眼帘，十幾名騎士全副武裝，悶聲不吭朝瑞恩沖了過來。

「放箭！」不待騎士衝到身邊，瑞恩便斷然大喝，

數十支長箭飛過，登時將數名騎士射成刺蝟，最前一名騎士悲憤已極，朝瑞恩大罵：「卑鄙！！」手中長劍揮舞，朝瑞恩凌空斬下。

未必細思，火刃刀立即迎上，兩刃相交，火光大作，沉重的騎士長劍居然被砍成兩截，那名騎士不能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殘刃，失聲道，「難道是魔法武器？！」

「你猜猜？！」趁他慌亂，瑞恩一勒馬首，戰馬長嘶，滴溜溜原地揚蹄，賓士之中居然原地轉身，刀刃一斜，再次朝騎士頭上斬落下來。

騎士躲避不及，急忙跳下戰馬，「嗤……」的一聲脆響，瑞恩長刀揮舞，竟然將那匹駿馬斬為兩斷，馬腹血如噴泉，青紫的大腸猛烈噴出，濺得騎士滿頭滿臉。他急忙扔下殘劍，雙手在臉上一陣亂抹，剛剛睜開眼睛，入眼處火光四射，火刃刀竟然再次凌空斬到。

騎士倉皇之下，再次趴在地上連連急滾，方才讓過鋒刃，直滾道帷幕之前方才勉強站起，隨手操起一支長矛，和瑞恩對峙。

這時半獸人士兵蜂擁齊上，早已將旁邊僅存的數名騎士斬殺殆盡，但這名騎士卻仍舊死死地守衛在帷幕之前，面上一派堅毅之色。

瑞恩饒有興味的看著他，笑道，「你們都戰敗了，還打什麼打？！——投降吧，我不殺你！」

聽見瑞恩勸降，那名騎士彷佛像是受到極大的侮辱一般，勃然大怒，「我是哥杉，我是雷克家族的騎士，我決不投降！」

吉格大為不耐，一夾戰馬，寒光一閃，馬刀猛地揮落，這時哥杉騎士手上的長矛卻突然異芒連閃爍，彷彿像是長長了幾寸一般，輕輕一撥，將馬刀格開，旋即刺出，吉格大駭，倉皇一閃，勉強讓開這凌厲一槍，噗哧悶響，肩膀卻被長矛刺了個通透，鮮血揮灑，幾乎立即跌落馬下。

瑞恩大吃一驚，指著他的長矛，愕然道，「這個……玩意……是什麼？！」

哥杉的樣子卻彷佛比瑞恩更為吃驚，心道這個半獸人首領的武技如此高強，怎麼連這麼淺陋的鬥氣都不知道，面上卻擺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傲然道，「你們這些野蠻人懂得甚麼？這就是雷克家族的秘傳鬥氣！！」

「是么？！」瑞恩伸手揭下面罩，朝他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野蠻人？！」

望見瑞恩的面容，哥杉如遭雷擊，指著瑞恩，吃吃地說不出話來，「你……你居然……居然是……人……」

瑞恩忽然沉下臉，一指帷幕，大聲喝令，「把那個破爛玩意給老子拆了！」

哥杉大驚失色，急忙撲身上前，然而半獸人騎兵四面閃開，他孤身一人怎麼阻止得了？！

一聲呼哨，數名半獸人騎兵策馬繞圍住帷幕，掏出套馬索，象套野馬一樣套住各個支架，旋即猛力回拉，「轟隆」一聲巨響，頓時將帷幕頂部整個揭開。

望見帷幕內的情形，瑞恩微微一怔，禁不住整個人呆了一呆。

這片華麗奢侈的帷幕中央，竟然是一名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此刻被幾名僕婦使勁按在椅子上，猶自拚命掙扎，這時帷幕突然被揭開，她不及抬頭，猶自拚命大喊道，「哥杉騎士長，快來救救我，這幾個死傢伙，居然不准我出去。」

瑞恩忍不住捏了捏筆直，朝哥杉問道，「她是誰？！」

哥杉昂起頭顱，冷冷一哼，對瑞恩不屑一顧。

「很好！」瑞恩抬抬手，「目標正前方，齊射準備！」

聽到命令，身畔數十名士兵立即挽弓在手，朝少女瞄準。哥杉大駭，急忙擋在身前，「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她是誰？！」瑞恩微微一笑，再次問道。

這時帷幕內少女終於掙脫，不顧侍女的阻攔，提起裙子沖了出來，對瑞恩怒氣沖沖的道，「我就是雷克家族的蘇珊娜，你這個死傢伙，想怎麼樣？！」

瑞恩仔細地上下打量，這名少女五官精緻，皮膚白皙，身形窈窕，一頭褐色的秀髮，穿著一套繁縟折禮裙，看上去宛如一個漂亮的布娃娃，此刻正怒氣沖沖地看著自己，「死傢伙，你看什麼看？！」

瑞恩忍不住捏了捏鼻子，強忍笑容，一本正經的道，「這位……這位蘇珊娜小姐，糾正一個錯誤，我不是『死人』，是活的，是很活很活的傢伙。」

蘇珊娜白了他一眼，臉上的怒氣卻未曾減弱半分，「你就是死傢伙，死的！！就是死的！！死傢伙、死傢伙、死傢伙……」她指著瑞恩，說了一連串「死傢伙」，語聲清脆悅耳，好像黃鶯鳴唱。

瑞恩有些無奈，點點頭，「那好吧，如您所願，就算我是死傢伙好了——不過……」他轉頭看著哥杉騎士，「……不過雷克家族是什麼東西？勞駕這位先生解釋一下！」

哥杉愕然上望，臉上一副不能自信的樣子，「您居然不知道雷克家族……我的天……」

「是啊，難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么？！」瑞恩有些奇怪，轉頭看著自己的手下，「你們知道什麼是雷克家族么？！」

一眾半獸人紛紛搖頭。

哥杉一副被你打敗了的神氣，「您……你聽好了：雷克家族是條登王國的開國功勛之一，授封為公爵，歷代以來人才輩出，不是擔任王國宰相就是軍務大臣，而這一代的公爵大人，就正是西北邊防軍的司令官！！」

瑞恩倒抽一口涼氣，禁不住看了看滿臉傲氣的蘇珊娜，本來以為是去草原精靈部落打秋風的貴族捕奴隊，卻沒想到是條登邊防軍司令的家眷，這還真是一條大魚啊。

「盜賊先生，蘇珊娜小姐就是公爵大人的孫女，」哥杉單手撫胸，朝瑞恩微微躬身，「在此，我建議您最好用貴族的禮儀來對待她，否則……嘿嘿……」

「否則什麼？！」瑞恩愕然道，「哥杉先生，我說你的話可是大有問題啊！——你怎麼知道我是盜賊？！」

「哼哼，難道您想否認么？！」哥杉冷笑著指著旁邊的半獸人，「您是人類，卻統率著這麼多半獸人，不是盜賊，難道還是軍隊不成？！」

「難道不行？！」瑞恩失笑道，「哥老兄，你張開耳朵聽好了！」他側過頭去，朝吉格努了努嘴巴。

這時吉格剛剛包紮完畢，強忍著肩頭劇痛，拍馬上前，怒氣沖沖的看著哥杉騎士，瓮聲瓮氣的道，「人類，你聽好了，俺們是圖圖族第十六騎兵大隊第二中隊，」他指著瑞恩道，「他就是俺們的大隊長，你知道不？！」

哥杉顯然不信，搖搖頭不屑置評，定定的看著瑞恩，「不論您是盜賊也好，圖圖族的軍隊也好，我還是建議您最好用貴族的禮儀來對待我們的小姐……」

「呸！！跟這個死傢伙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蘇珊娜朝瑞恩瞪了一眼，「哥杉，有我在這裡，你不用怕他！」

哥杉臉色慘白，一張嘴巴扭來扭去，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是該大聲哭泣的好，還是放聲大笑的好。

瑞恩跳下戰馬，朝他招招手，兩人走到一側，瑞恩低聲道，「哥杉騎士長，恕我冒昧，請問，您能確定這位小姐不是白痴么？！」

哥杉立即瞪大了眼睛，迎上瑞恩驚奇的目光，卻又化做滿腔苦笑，「閣下，我向您保證，您的人質一切正常，我們小姐只是從小被公爵大人關在家裡不許出門，和外界沒有接觸而已。」

瑞恩這才釋然，哥杉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的道，「閣下，您打算要多少贖金？！如果可以的話，能否給出一個確切的數字，我們立即回去籌備！」

瑞恩呆了一呆，「你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