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晉家風波
安頓好萬氏之後,云云急匆匆地往回趕。回到齊王府,她將從玉孤和萬氏那裡聽來的消息一一稟報了元胤。元胤面浮輕笑道:「我猜得果然沒錯,真是左禪吟在背後搗鬼。」
「那麼現下要立刻派人包圍梧桐落嗎?」云云心急道。
「你沒聽過狡兔三窟這個說法嗎?左禪吟不是一般人,她是從小在軍營中長大的人,要抓她不是那麼容易的。」元胤搖頭道。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不要打草驚蛇,否則我們很有可能一個人也抓不住。既然玉孤向你提出了交換的要求,那麼就從玉孤著手。」
「爹是打算真拿那個孫遺珠跟玉孤作交換?」策凌在旁插話道。
「玉孤私下把玉言從的事情漏了出來,他自己應該能料到是回不去玉川社了,也可見他對玉川社,對左禪吟並非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忠誠。他為了自保,什麼事情大概都能做。鄔云云,你去告訴他,孫遺珠和孫遺珠肚子里的孩子我們都可以還給他,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云云問道。
「左禪吟在城裡的下落,另外玉川社背後藏著的人是不是只有左禪吟一個?把這些事情全都弄清楚了之後,他才有資格跟我們談孫遺珠的事情。」
「我明白了!」云云點頭道。
「策凌,」元胤又對策凌說道,「明日一早我就得帶著你娘他們回驚幽城去了。城裡諸事你得盯緊點,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策凌一臉信心十足道:「爹請放心,無論是左禪吟還是左家另外的人,我一定會悉數將他們拿下,不讓他們再驚擾到我們幽王府了!」
當天夜裡,元胤和兮兮正熟睡著,嚴琥珀忽然在外敲響了房門。元胤起身開了門,肅色道:「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
嚴琥珀道:「主子,出大事兒了!剛剛收到暗探的消息,說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偷襲了晉家!」
「偷襲晉家?不知道是什麼人嗎?」元胤擰眉道。
「暫時還不知道。可我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蹺,敢公然偷襲晉家,能把事兒做得這麼張揚的恐怕只有玉川社了。」
「可玉川社沒事兒偷襲晉家幹什麼?」元胤回身踱步道。
「我想玉川社是不是又想在京城裡鬧什麼大動靜了?」
「我若沒記錯,玉川社與晉家是有往來的,他們怎麼會無緣無故襲擊晉家?難道彼此反目了?這樣,你立刻帶幾個人去晉家探探情況,看晉家死傷如何,可有抓到兇手。」
「是,我這就去!」
元胤回到*上,睡意已經全無了。這事兒來得太突然了,他覺得應該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他熟悉左禪吟,了解左禪吟做事的手段,左禪吟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是有目的的。
兮兮忽然翻了個身,將胳膊搭在了元胤肚子上,嘟囔著問道:「怎麼了?」
「沒事兒,」元胤輕輕地拍著她說道,「一點點小事兒而已,你睡吧!」
「那明早我們還能走嗎?」
「能,睡吧!」
元胤剛剛把兮兮哄睡著了,策凌和策霄又來了。他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出去,把門帶上后問道:「你們又得到什麼消息了?」
策霄道:「晉家今晚真是出了大事兒了!據探子回報,晉文閑和他的小兒子均被殺了,除此之外,晉家其他人也死傷很多,這看起來更像是一場滅門慘案!」
「另外,」策凌接過話道,「右司趕到得很及時,出事之後很快趕到了晉家,抓獲了十多個兇徒,已經全部被帶回右司審問了。」
「讓鄔云云趕緊回右司看看情況!」元胤吩咐道。
「我已經讓她去了。爹,這事兒實在是蹊蹺,」策霄緊皺眉頭道,「公然在京城進行這樣的滅門之案,誰有這膽子?這似乎和您當初滅了玉家挺相似的。您說,會不會有人在刻意模仿您當初的做派呢?」
元胤走到憑欄處,眺望著遠處的黑暗道:「我想這才是左禪吟真正的目的。」
「這話怎麼說?」策凌問道。
「晉家剛剛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們立馬就能聯想到當初我滅了玉家的事,你們能想到,難道別人就不會想到嗎?」
「您的意思是左禪吟想將晉家的事情栽贓到爹您的頭上?這怎麼可能?誰都知道玉川社這些年與我們幽王府沒少作對,玉川社犯下的案子怎麼可能跟我們幽王府有牽扯呢?」策霄搖頭道。
「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很清楚這些年我們幽王府跟玉川社是互相對立的,但擱到一些居心叵測的人那兒,這說話可能就會變了。」
「我明白了,」策凌點頭道,「爹的意思是,那些一直視我們為眼中釘的人肯定會顛倒黑白,說玉川社與我們為敵不過是表面功夫,事實上,我們與玉川社一直互有勾結。這話聽起來是不可信,但謠言傳上三遍便有人信了,更何況如今那皇帝一直看我們幽王府不順眼呢!」
「要照這麼說,那我們幽王府可能會有麻煩了。」策宵表情嚴肅道。
「左禪吟之所以把玉言從找出來,就是為了設這個局。為了設這個局,她不惜花了十年功夫,成立了玉川社,以玉言從的名義招兵買馬,興風作浪,為的就是等到時機成熟時給我們幽王府致命一擊。今晚晉家出事兒了,明日一早我可能就會被傳進宮問話了,一切嫌疑就會朝著我來,會有人說我妄自尊大,不擇手段地滅除異己。」
「那我們不能在這兒干站著,我們得做點什麼!」策霄道。
「爹,您有何打算?是不是要先去把左禪吟和她的同黨找出來?」策凌問道。
元胤抬手道:「不急,先讓她看會兒戲,她看戲看入迷了,自然就會掉以輕心了,那個時候我們再去找她也不遲。」
此時,在梧桐落二樓上,左禪吟正與弘義坐在同一間房裡,沉默不語。她向窗外望了兩眼,帶著些許自信的笑容道:「我想此刻晉家已經是一片血海了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弘義憤怒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她轉回頭來笑看著弘義道,「身為玉川社的總頭目,今晚是你最輝煌的時刻。」
「我不是玉川社的頭目,你才是!你和左衡才是!」
「你解釋得清楚嗎?你解釋了外面的人會信嗎?他們只知道玉川社是你玉言從為了替玉家復仇而創立的,你就是玉言從,所以你就是玉川社的總頭目。」
「那你為何要讓你的手下去殺晉家的人?」弘義質問道。
「因為,我想給某個人一個大大的驚喜。」她嘴角勾起一絲邪笑道。
「某個人?你說的是趙元胤吧?」
「對,就是他,多年不見,我這個昔日戰友老友理應給他一份大禮才是。晉家的滅門就是我送他的大禮,他一定非常喜歡。」
「左禪吟,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從前的你至少還有些正氣凜然,為何這些年不見之後變成了這副模樣?我以為你會懺悔,為你們左家當初的惡行懺悔,但是我沒想到你反而變本加厲了!」
「我為何要懺悔?遭受痛苦和不幸的那個人是我吧?為什麼要讓遭受痛苦和不幸的人懺悔?而讓那些踩著我們左家鮮血不斷加官進爵的人安於享樂?這是什麼道理?這天下說好了永遠姓趙嗎?趙氏皇族沒有治國的才能,為什麼不能更換別人?」
「罷了!」弘義甩袖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始終認為你自己做得對,我再怎麼說也無用!你可以讓我成為你的替死鬼,但我絕對不會完全順從你的心意,我是不會按照你的意思去污衊幽王府的!」
「難道,你不想見你的小嫻和云云了?」她蔑笑道。
「你……」
「還有你的妹妹玉秀玲,以及玉秀玲的女兒韓在姝,這些人你統統都可以視而不見嗎?為什麼你依舊這麼執迷不悟?幫助趙元胤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幫我,才能保全你的家人,恢復你們玉家的名聲。」
「我不稀罕!」
話剛說到這兒,一個夥計推門進來了,向左禪吟稟報道:「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有十多個兄弟被右司抓了回去。」
「晉家的人呢?」
「死傷很多……」
「我問的是晉文閑和他的小兒子!」
「都死了!」
「好,」左禪吟嘴角勾起一絲蔑笑道,「死得好,我會讓他們死得其所的。吩咐下去,我們的人全部蟄伏,靜候我的命令,再告訴左衡那邊,讓玉孤去跟鄔云云碰面。」
「你找云云幹什麼?」弘義激動地問道。
「是時候甩出你這顆棋子了。你的這位侄女兒很能幹,做了右司捕快,除此之外還是趙元胤的未來兒媳,有了她做中間的牽線人,幽王府與玉川社的一切聯繫都會順理成章,你說呢?」左禪吟輕挑眉毛道。
「原來你居心如此兇險!你不單單要把玉川社栽贓在我身上,還要栽贓趙元胤與玉川社有所勾結,你可真是機關算盡啊,左禪吟!」
「不必這樣誇我,好好地把你的戲份演足了就是。」
「你還說會放我一條生路,放我家人一條生路,你這根本就是推我和趙元胤去死!一旦攤上謀逆的罪名,誰還活得了?」
「你慌什麼?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只要這天下不再姓趙了,而是改姓左了,你還怕什麼謀逆之罪嗎?」
「你太瘋狂了!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很清楚,不用你提醒。你還是好好準備準備,跟你那能幹的侄女兒見面吧!」
左禪吟說完起身離開了那間房。那夥計隨後跟了出來,走在她身後問道:「衡爺那邊來問,要不要將玉言從另外換個地方關押了?這地方待得太久,且萬氏是知道的,恐怕萬氏出賣,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妥當。」
「說到萬氏,她也該給我答覆了,」左禪吟往前走道,「你明日去將她帶來,記得提醒她帶上溫府所有的圖章和鑰匙。」
這一夜,左禪吟是睜著眼睛過的。她很興奮,根本睡不著覺。她的計劃很完美地在按照她所期望的進行著,她能不興奮嗎?而且,她很想親眼看看趙元胤那驚愕的表情,趙元胤一定沒想到吧?時隔這麼多年,自己還能捲土重來。
想當初左家一敗塗地,她被迫逃亡,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那段時間她很痛苦,甚至想過要了卻殘生。但最後她還是沒有選擇那種膽小鬼才會選擇的方式結束自己,而是艱難地熬了過去。就在她茫無目的時,她遇見了左衡,她覺得這是冥冥之中有安排,老天爺是在給他們左家機會。
她決定要向趙元胤討回所有的一切,也要向趙元胤證明,自己的才能才是與之最匹配的,那個梁兮兮什麼都不是。她要讓趙元胤落魄,然後以驕傲之姿出現在趙元胤跟前,她要讓梁兮兮自己拱手讓出整個幽王府!
天剛亮,她又來到了梧桐落的二樓。沒過多久,她手底下的人帶著萬氏來了。她屏退了左右,與萬氏單獨坐著,且問道:「想好嗎?東西都帶來了嗎?」
萬氏顯得有些惶恐道:「我真的做不到!那些東西都是溫家的,我不能拿啊!」
「你也給溫家生了個兒子,你就只當是由你的兒子繼承了溫家的產業吧!反正溫家那些兒子死的死,廢的廢,沒一個可以出來撐撐場面的。」左禪吟傲然道。
「你就饒過我,饒過溫家好不好?」萬氏哀求道,「我實在下不了手啊!老爺待我不薄,我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那你家少爺待你薄了嗎?」
「這……」
「我說了,只要你把該給我的東西交給我,我保你和你家少爺,你的兒子平安無事,以後,你們一家三口可以遠走天鄉,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去。想好了嗎?打算什麼時候把東西帶來,我可沒什麼耐心了。」
萬氏雙手顫抖得伸進了袖子里,取出了一個匣子遞了過去道:「東西都在這裡面了。」
左禪吟拿過盒子,揭開一看,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折起來的紙。她眉心一擰,挑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讓我把這個匣子交給你。」
「有人?」她臉色微微變了,緩緩地從盒子里拿出了那張紙。展開來,紙上那熟悉飄逸的字體立刻將她震住了,這不是元胤的筆跡嗎?怎麼回事?難道元胤已經發現自己了?
就在她愣神之際,萬氏忽然起身往門外跑去,她剛想阻攔,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雙足一僵,手中的紙簽滑落了下去,元胤?
十幾年不見,他竟沒怎麼變,是梁兮兮把他照顧得太好的緣故嗎?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元胤反背著手,慢慢地走了進來,「是稱呼你為左小姐,還是玉川社總頭目?這些年沒見了,你越來越喜歡玩捉迷藏了嗎?你這個地方還真是不容易找。」
她獃獃地看了元胤片刻,回過神來道:「你是怎麼發現我在京城的?」
「是人都有弱點,我只是找到了你手底下一個人的弱點,順藤摸瓜地找到這兒來的。怎麼?看見我很不樂意?你應該很想見我吧?」元胤坐下道。
「對,我的確很想見你,」她凝著元胤,心裡泛著酸楚道,「可我怕我見到你之後會忍不住想殺了你。」
「理所當然的,」元胤臉上浮起一絲淡笑,「你應該想殺我,因為你們左家就是敗在我手裡的。」
「不,那並不是我殺你的全部理由,除了我們左家的仇,還有一筆。」
「還有什麼?」
「還有你有眼無珠,寧可娶了一個只會跟你撒嬌的梁兮兮,也不願多看我一眼,你讓我很失望,這不是我從小就認識的趙元胤。」她使勁地搖著頭說道。
「大概是我變了,可人都會變,因為一個人變了你就要將他殺之而後快,這是一個什麼理由?」
「你是因為梁兮兮才改變的!」她有些激動道,「若不是她忽然殺出來,你我原本……」
「別忘了,左禪吟!你那時還是祺祥的女人,你認為我會無恥到去偷我自己兄弟的女人嗎?即便沒有兮兮,你我之間也沒有任何可能,一開始就是這樣。」
「至少你能讓我安靜地待在你身邊,跟你做朋友,陪你駐守西北大營,一塊兒去偷襲敵營,一塊兒縱馬喝酒,一塊兒露宿荒野,至少還可以這樣。但自從有了梁兮兮之後,那女人改變了你所有的一切,你喜歡她,你把你所有對女人的感情都給了她,你眼裡再也看不到我了,也不願意再和我去駐守西北大營,更不可能再同我一道去縱馬喝酒了。你想象不到,這對我來說有多殘忍!」
「很殘忍嗎?」
「原本要忍受和祺祥之間沒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件萬分痛苦的事情,誰知道,後來你也離我遠去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著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梁兮兮黏在你身邊,像塊怎麼甩也甩不掉的麥芽糖似的,你可知我那時有多難受?」她質問著元胤道。
「或許吧,」元胤點點頭道,「你那時很痛苦。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的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你又怎麼會有所體會?」
「我有,當時青易跑來搗亂的時候,我心裡也一度很難受。我很擔心兮兮會跟了他去,擔心兮兮會喜歡上他,所以我能明白你心裡的那種難受。」
「明白又如何?」她表情憔悴道,「明白了你也會回到那個女人身邊去,不是嗎?對你而言,我就只是個曾經與你並肩作戰過的人而已。」
「你和我之間的事情原本已經清清楚楚的了,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迷不悟呢?」
「因為我難受,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去度過那些令我難受的夜晚。這些年,你我雖沒碰過面,但我一直有打聽你的消息。你過得很幸福是嗎?你每年會為梁兮兮做壽,會為你的三個兒女舉辦百童宴,你會帶著他們回紫鵲村住上一段日子,也會帶著他們到京城來遊玩,是嗎?」
「看來你真的打聽得很清楚。」
「呵!」她冷冷一笑道,「還記得我們以前學過的兵法嗎?知己知彼,百戰而不殆,我想要對付你就得對你的一切了如指掌才行。可我越了解,我就越難受,這種難受在我心裡堆積了很久很久了……」
「所以你選擇以昨晚那種血腥的方式釋放出來?」
「你知道是我做的?」
「玉川社只是一個被你利用了的幌子,我其實一早就有所察覺了,從你指使人綁架熹微開始。我沒忘記你的存在,你和左衡我一直都沒忘記,當我察覺到玉川社的不對勁兒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你竟然還會記得我?」她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
「你曾與我比肩作戰,曾與我出生入死,我怎麼可能輕易忘記?左禪吟,你走錯路了,你花了十年時間走了一條不該你走的路,你還想繼續下去嗎?」
「我回不了頭了,」她表情陰冷地搖頭道,「晉家的事情一出,我就已經回不了頭了。我原本是想借晉家的事情來將你扳倒,看來是不行了,你竟比我料想的更早找到我。說吧,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左衡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沒有。」
「你還想保全他?」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難道你認為我沒那個能耐撐起玉川社嗎?」
「玉川社裡有個叫玉境的,那個人是誰?」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你不告訴我,有人會告訴我,把他帶進來!」元胤扭頭朝門外喊道。
片刻后,嚴琥珀押著一個人進來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追隨玉境的玉孤。左禪吟看見他時,整張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