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紅色頭髮的少年走路時步伐有些蹣跚，他彎下身用一隻手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包甩到背後，另一隻手則有些不自然地垂落著，露出袖子部分的地方依稀能看到指關節處有著不少的損傷，有的地方甚至滲出血來。
身上的衣服沾染了不少灰塵，鮮紅的血液乾涸之後留下暗紅的印痕散落在白色襯衣上，暗啞色的血漬看起來特別的惹人注目。少年眼神尖銳臉也綳得緊緊的，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戾氣獨自走在街道上。
在他身後不到十米的地方，少有人經過的小巷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年齡比他更年長的混混，比起少年身上的傷勢，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的人顯然更為嚴重，不少人甚至完全暈厥了過去。
「周防尊，你給你記住！」就算是被痛揍了一頓，失敗者依然擱下狠話，盯住周防尊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因為恨意而扭曲，顯然身份是頭領的混混恨不得能撲上去將周防尊給撕了。身為這個地區的混混頭子居然被一個高中生給揍了，要是傳出去他以後絕對沒辦法在鎮目這裡混下去。
「啊，我知道了。」沒有再理會身後的叫囂聲，周防尊繼續往前走，彷彿完全沒有將對方的狠話放在心裡一樣，回首看倒在地上的人時，表情既囂張又不馴。
時間已經不早，街道兩邊的路燈在周防尊走過的時候陸續點亮，來來往往的人群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留下相當寬闊的位置。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個一看就知道剛打完架的年輕人，沒有人想過於靠近，周防尊身邊就像空出了一個半徑一米的圓一樣，由街道這一頭逐漸移動到別一端。
也許是剛經歷了一場劇烈運動的緣故吧，周防尊開始感覺到肚子有點餓。在經過某一家超市的時候他走了進去，當他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個膠袋子，裡面裝著不少麵包和水果牛奶。
因為右手受傷的緣故，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邊走邊嚼麵包，維持著不急不緩的步速，他慢騰騰地朝著家裡的方向走去，等會兒回到家還是先選擇冼個澡吧，身上黏著不少血漬，感覺真是糟極了。
昏暗的走道里，少年步行的腳步聲回蕩在走道上，一聲又一聲，在寂靜的走道里尤其明顯，此時除了他一個人的腳步聲之外什麼也沒有，彷彿在這一刻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他一個人獨自前行一樣。
從口袋裡掏出大門的鑰匙，清脆的金屬敲擊聲取代了原來的腳步聲，他已經站到家門前。沒有過多的私人物品，彷彿隨時可以離開一樣，這個家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落腳點，如果不是他需要一個能睡覺的地方，也許他也不會回來，沒有人待著的家根本不會讓人產生歸屬感。
鑰匙插入鎖孔往右邊扭動，門鎖顯然沒有被鎖住的樣子，周防尊記得早上他明明是鎖了門才外出的。
「啊，你回來啦。」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映入眼前的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身上穿著周防尊相當熟悉的學校制服，袖子卷至手肘的位置，周防尊家裡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圍裙穿在她身上，澤田綾子的出現讓周防尊有幾分驚訝。
因為大門被打開的緣故，周防尊能聞到廚房裡傳來陣陣飯菜的香味，溫熱的、暖暖的，讓人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無可否認地，在這一刻他心裡是有些觸動的。
「你……還沒離開？」是的，周防尊以為澤田綾子早已離開，就算是無關緊要地留下備用鑰匙，但他也沒有想過澤田綾子居然還會留在這裡，他還以為她會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家。畢竟他很清楚，像他這種不良少年，乖乖女是不會跟他們有過多牽涉的。
「門鎖的事我已經找人換掉了，行里也搬到樓下，不過，為了謝謝周防君的照顧，我還是想為你做一頓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擅自進入了你家。」順手接過周防尊手上拿著的膠袋，在看清楚裡面裝著的是什麼東西之後，澤田綾子臉上帶著不贊同的表情，「周防君你打算就這樣解決掉晚飯的嗎？不好好吃飯以後可是會長不高的。」
因為她經常都是這樣哄自家弟弟，所以在面對周防尊的時候她很順口地用這種類似哄小孩的語氣在哄周防尊了。
「……」被人當成小孩子一樣哄的周防尊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所以乾脆沉默下來。脫掉鞋子走進屋裡，榻榻米上的矮桌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兩副空碗放在桌子兩端，飯菜的分量不算多，但兩個人吃剛好。
少女跪坐在軟墊子上，正想為周防尊盛好白飯時候才注意到對方身上明顯帶著打架后的痕迹。剛才周防尊站在門口，由於背光的關係，綾子並沒有留意到這些異狀，直到現在周防尊站在光線充足的客廳里，她才看清楚他身上的傷痕。
沒有過問，也沒有露出不安或擔憂的神情，綾子只是很自然地對著周防尊笑了笑，然後將他趕到浴室冼澡，因為家裡有個出色的家庭主婦媽媽以及老是傷痕纍纍的弟弟這個緣故，綾子似乎對這種情況駕輕就熟。
所以當周防尊一身清爽地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綾子早已將他換掉的臟衣服給放到冼衣機里清冼了，「肚子餓了嗎，我們開飯吧。」
飯菜依然保持著溫熱，吃下肚子的時候，食道彷彿還能感受到這種溫熱的感覺，空洞洞的胃部因為食物的緣故而滿足。周防尊下筷的手因為某些原因而有所停頓，晚飯……蔬菜的分量是不是太多了……
抬頭注視著眼前端著一張笑臉的少女，周防尊的表情絕對算不上和善，「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再肯定不過的陳述句，在連續吃了兩頓蔬菜大餐之後，他基本上可以肯定澤田綾子是故意這麼做的。
「怎麼會，我只是覺得周防君比較喜歡吃蔬菜罷了，難道你不喜歡嗎？」笑意盈盈，綾子完全沒有被拆穿時的不好意思，彷彿故意捉弄周防尊的人不是她一樣。
好吧，她承認她是壞心眼地想看對方一臉不悅卻偏偏又將所有東西吃光時的表情，因為那樣的他實在是太有趣了。
不過……既然被他發現了，那下次就換個方式捉弄他好了。
晚飯過後，吃飽喝足的某些大型動物總會特別的好說話，乖乖地坐好任由綾子為自己上藥，雖然覺得上藥這種事情可有可無，但在對方的堅持下他還是脫掉了上衣露出傷痕纍纍的上身來。
青青紫紫的痕迹布滿了上身，淤血堆積在肩膀的位置看起來特別的觸目驚心，應該很痛吧，但儘管是這樣周防尊臉上並沒有任何錶現，剛才吃飯的時候動作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這個人比想像中的更能忍受痛苦。
故意加重手下的力道，綾子挑著損傷最多的地方狠狠地用沾上消毒水的棉球按了一下，感受到手下的身軀微微有些顫動的時候，她滿意地笑了。
她是故意的。這是周防尊今晚第二次發現對方披在溫柔外表下的表裡不一。
低頭能看到的只是對方頭頂的發旋，剛才打開家門的時候，熱騰騰的飯菜還有眼前這個少女帶著笑意的一句你回來了，那種瀰漫在空氣里屬於家的感覺撲面而來，僅僅只是多了一個人罷了，就能讓只能被認為是住處的場所變成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不過，就算再怎麼像家，這也僅僅只是錯覺而已，她並不是他的家人，甚至過了今天也許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你在想什麼，周防君？」周防尊在發獃的事綾子當然有所感覺，伸手拍了拍剛被貼上防水膠布的肩膀，這次綾子可是光明正大地表達出對周防尊傷勢的不滿。可是這也僅僅只是她的不滿而已，周防尊自己選擇的事，身為連朋友也算不上的她沒權過問。
「沒什麼。」拿起放在旁邊的衣服穿上，周防尊完全沒有□□上身被女孩子上藥時的尷尬，也許應該說在他心裡並沒有太大的男女意識，更沒有害羞不自在的想法。
利落地將散落在地上藥物繃帶之類的東西收拾好，周防尊家的藥箱可謂一應俱全，而且使用率極高。
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周防尊面前，雙放交握放在膝上，雖然昨天已經進行過自我介紹，但在今天，她還是決定重新跟周防尊好好認識，「重新自我介紹一番，我的名字叫澤田綾子，從今天開始轉學到鎮目高校一年a組，以後請多多指教。」
「周防尊，一年c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