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要麼愛,要麼死

133:要麼愛,要麼死

夜色里,兩個人緊緊相擁著。

時間似乎過去很久。

更冷了。

江卓寧的那一點酒意,也慢慢地,慢慢地散去了。

他鬆開了孟佳嫵,骨節分明一隻手,輕柔而眷戀地撫摸著她的臉。

孟佳嫵看著他,只覺得怕。

江卓寧的手指就那麼流連下去,落到了她修長的脖頸上,好像一用力,就會直接將她脖頸掐斷。

孟佳嫵直接閉上了眼睛。

江卓寧神色定定地看著她,深深如許。

孟佳嫵嘴唇輕顫。

他便聽到那樣溫柔的一聲呢喃,「要麼愛,要麼死。」

江卓寧手指一頓,就那樣停在了她的脖頸上。

半晌,又直接緊緊地擁抱了孟佳嫵,薄唇在她冰涼的脖頸上重重吮吸了一下,低聲道:「已經死了,小嫵,我已經死了。」

被這樣的愛情,折磨死了。

江卓寧只覺得潰敗,將臉頰深深地埋在她脖頸處,輕聲喘息著。

情緒無處宣洩。

孟佳嫵一隻手伸下去,慢慢地,五根手指從他手指間穿過,十指緊緊交扣。

平復了一下,她拉著江卓寧的手,直接走了。

江卓寧就好像沒有思緒一樣,跟著她,亦步亦趨,沒反抗,沒說話。

童桐狠狠愣了一下,喊道:「江卓寧!」

江卓寧好像沒有聽見,頭都沒回,和以往每次一樣,讓她看見的,只有冰冷到毫無感情的背影。

冷漠,決絕。

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待不愛的,永遠保持著清醒而安全的距離。

只除了孟佳嫵。

孟佳嫵是第一個強迫他的人,似乎,也就是最後一個了。

童桐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竟然沒有勇氣追上去了,剛才那個熱烈的親吻,只是鏡花水月一場夢,夢醒了,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也沒了。

「哈,哈哈。」童桐站在原地,突然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就迸了出來。

她還是沒辦法去怪江卓寧,畢竟,他給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親吻。

她怪自己,不夠漂亮不夠熱烈。

她怪孟佳嫵,要那樣主動地去招惹強迫江卓寧,讓他現在這麼痛苦,又這麼痴迷。

「別難過了啊。」楊陽坐在地上,差點都睡著了,突然被她這樣的笑聲給驚醒,站起身,為難極了,聲音低低地安慰了一句。

「我沒事。」童桐只說了這麼一句,又靠牆坐下了。

牆壁多涼啊,她卻根本感覺不到。

心太冷了。

算上這一年,她愛了江卓寧整整五年了。

許多個課間,借著找同學的工夫,偷偷看他。

許多個日夜,走路吃飯睡覺聊天,時時刻刻,都能想起他。

因為他,她任性地復讀了一年,選了這麼一個並不怎麼喜歡的專業。

因為他,她痛苦地糾結了一年,天天看著孟佳嫵如何親近他,越來越近,直到開始秀恩愛,當著她的面,毫無顧忌,口無遮攔,就好像,一次又一次,將一把尖刀,插進她的心口。

能不討厭嗎?

能不恨嗎?

能就這樣地放下江卓寧嗎?

她只是暗戀而已,她原本真的只是暗戀江卓寧。

這感覺那麼苦,又那麼甜。

她自覺卑微,配不上他,已經在努力變得更好,想要奮力地,去追上他的腳步,想要終有一天,也許她足夠好了,就能有機會表白的。

她想過江卓寧不接受她。

無所謂,她真的,一度覺得,江卓寧就算不接受她,也是無所謂的。

她不貪圖。

她可以帶著這樣一份感情,畢業工作,結婚生子。

也許老了,還能告訴孫子,奶奶還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喜歡過我們學校的校草呢,他特別特別優秀,是當年我們那的文科狀元,考了全國最好的文科學府,很棒吧。

又也許,江卓寧終有一天突然就喜歡她了,她會做最好的妻子,將來再做最好的母親,做他父母最孝順的兒媳婦。

退一萬步講,凡此種種都不會有。

那麼,也是無憾的。

她愛過那麼優秀的人,便無論如何都不會後悔。

江卓寧那麼優秀的人,他值得最好最好的女孩來匹配他。

不僅長得漂亮,還應該蕙質蘭心,乖巧大方,溫柔嫻淑,應該學業優異,應該家室出挑,並且愛他。

在五年上千個日夜裡,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性。

可——

沒有一種,是眼下這樣的。

她喜愛仰慕供奉在心尖的男生,被一個女生,強迫到退無可退,最後接受,並且愛上了她。

這一切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從第一刻開始,清清楚楚,在自己眼前,一幕一幕,上演了。

簡直像凌遲。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殘酷的刑罰嗎?

孟佳嫵的每一句情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甚至——

江卓寧在電話那頭溫柔縱容的笑,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孟佳嫵看不起她。

從進入宿舍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孟佳嫵看不起她。

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倨傲不屑。

一開始說起江卓寧的時候,她也是用那種勢在必得的語調。

那麼得意那麼張狂啊。

每一句話,都足以讓她心痛到滴血了。

可偏偏——

她又根本無能為力。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江卓寧不愛她。

可她太愛他了,愛到不忍心讓他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和傷害,愛到,看見有人對他不好,那比欺負她還要難受。

她愛他,就註定不可能像孟佳嫵那樣,肆無忌憚地逼迫他。

孟佳嫵不愛,卻能憑著征服欲,為所欲為。

可就因為她這樣的為所欲為,卻真的征服了江卓寧。

若是今時今日的她,絕無可能的。

可——

晚了,她卻已經做到了。

在江卓寧不愛她的時候,她其實並沒有愛江卓寧,在江卓寧愛上她的時候,她恰好回應了江卓寧。

愛情這場博弈里,他們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她卻不是。

作為最先動心,並且死心塌地的那一個,她一開始就輸了。

她痛苦糾結過,想過放棄。

可很多次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孟佳嫵肆無忌憚的挑釁和傷害,總能讓她不甘心。

而孟佳嫵自己,和江卓寧狀況百出。

眼下——

江卓寧親吻了她。

縱然是盛怒之下報復孟佳嫵的一個吻,那也是吻。

他們唇齒交纏過,親密無間。

那幾分鐘的體驗太美妙太震撼,雖然痛苦,卻又讓她欣喜若狂了。

那是她的初吻啊。

她保留了二十年的初吻。

從小到大,她甚至從來不曾和男生牽過手,卻被他吻了。

來自心愛之人的一個吻,要讓她如何放下呢。

太渴望了。

她實在太想太想得到他,太想愛他,太想被他愛,太想和他在一起,擁有更多更多的吻,或者一起做比親吻更親密無間的事情。

這樣的感情,一旦激發,就好像山洪,覆水難收了。

童桐環抱著膝蓋,將淚流滿面一張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無聲痛哭。

只肩膀一直劇烈地抖動著,彰顯著她的情緒。

楊陽無奈極了,也沒辦法離開了,重新坐下,就陪在她身邊。

——

孟佳嫵和江卓寧一路出了宿舍。

夜風一直吹著。

江卓寧的酒意徹底醒了,卻沉默,一路一言不發,或者說,蓄勢待發。

兩個人走了一會,進了十字路口一家快捷酒店。

孟佳嫵單手掏出錢包遞出去,開口道:「一個標間。」

「大床房?」值班的收銀員打著哈欠問。

「對。」孟佳嫵聲音淡淡。

沒一會,拿了房卡和錢包,她扯著江卓寧,直接進了電梯。

到了房間,407。

關上門,孟佳嫵順手插了卡,一轉身,就激烈地吻上江卓寧了。

江卓寧只愣了一秒,更激烈地回吻她。

都不能用吻來形容了。

兩個人在胡亂地撕扯著,從門上撞到了牆壁上,從牆壁上又撞到了洗手間的門上,從洗手間的門上又撞到了另一側的嵌入式衣柜上,孟佳嫵扯了江卓寧的外套,江卓寧扔了孟佳嫵的針織衫。

混亂中,兩個人被衣服絆了一下,雙雙倒在床上了。

翻滾親吻中,又齊齊掉到了地毯上。

地毯發出沉悶一聲響,孟佳嫵在身下,江卓寧下意識抬手過去護了她後腦勺,手心被直接砸狠了。

他的手掌做了肉墊,孟佳嫵自然感覺到,愣一下,喘息道:「江卓寧。」

「孟佳嫵。」

「江卓寧。」

「孟佳嫵。」

江卓寧抱緊了她,抬手解了她牛仔褲。

太急迫,他身子緊繃,手指都在顫抖,顫抖得還非常厲害。

孟佳嫵仰頭吻著他喉結。

江卓寧就火山爆發了,他迫切地需要得到紓解。

什麼道德修養,什麼家教禮貌,什麼清凈自律,什麼規矩品行,都統統見鬼去吧。

這一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狠狠地欺壓佔據身下這個女孩,這個讓他痛苦糾結,讓他又愛又恨,讓他產生過衝動又一直克制衝動的女孩。

他想要她,就在今年今天,這個小時這一刻,這一分鐘這一秒鐘,讓她成為他的女人,再也無法逃脫。

就像她所說的,要麼愛,要麼死。

她只能是他的,這一刻之後的每一刻,永遠,只能愛他,屬於他,就算死,也得死在他身下。

他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他被孟佳嫵氣瘋過無數次,只覺得,每一次都好像越過底線。

可後來,他發現自己一直沒有底線。

他可以接受她一切,訓誡勸告她,卻無法接受,她不愛他,不屬於他。

他感覺得到,孟佳嫵是那樣的愛著他。

可是既然愛著他,她竟然還捨得和其他的男人發生糾纏,他想不通,頭疼欲裂,索性也不去想了。

當一個男人無法征服一個女人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就回到了人性最原始的起點。

他想用力量,讓她屈服顫抖,哭泣求饒,俯首稱臣。

他想要她。

江卓寧俯身吻住了她。

除了那樣混亂到撕扯的親吻,沒有任何溫柔憐惜。

可——

突然就不忍心了。

不該是這樣的,在他的想象中,這一刻,當真是不應該來到的。

應該在他畢業工作以後,應該在他事業有成以後,應該在他昭告天下以後,應該在他求婚成功以後,應該在兩個人,迎著鮮花、掌聲和祝福,走入婚禮殿堂以後,那一天,才該走到這一步。

不是眼下這樣的。

因為憤怒,在快捷酒店房間的地毯上。

江卓寧看著孟佳嫵溫柔忍耐的模樣,眼眶裡突然泛了淚,下一瞬就掉了下來,連同汗珠,一起砸到了孟佳嫵的臉上。

孟佳嫵也哭了,抱緊他脖子。

江卓寧就再也忍不住了,流著淚,咬著牙……

一遍一遍,周而復始……

他不知道自己總共進行了多久,做了多少次,總歸,等他終於覺得毫無力氣的時候,耳邊隱約聽到了學校里的鐘聲,那樣沉悶厚重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咚,歸於平靜。

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在他的心裡,響了整整七下。

早上七點,天亮了。

江卓寧恍惚地想:今天是2011年4月2日,星期一。

然後,他倒在了孟佳嫵的身上。

實在太累了,暈了過去。

——

四月初,春暖花開。

這樣的一個早上,原本稀鬆平常。

——

花半里小區。

住宅樓里,晏少卿最先醒來了。

因為時間還早,他沒有吵醒姜衿,而是輕手輕腳地給她定了八點的鬧鐘。

自己收拾好,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吻,出門上班。

——

依雲首府。

寧宅。

寧錦繡和姜煜各自起床,在餐廳吃了早餐,去民政局領結婚證。

兜兜轉轉二十年,重新開始。

——

另一邊,方家。

雲舒一起床,就對上方淮溫柔含笑的一張臉。

她在他懷裡。

反應過來之後,又羞又氣,洗漱穿衣之後,連方母準備的早餐都沒吃,心急火燎地去上班了。

方淮遲一步下樓,被逼著喝了一碗大補湯。

方母覺得,他性生活一次好像才十來分鐘,質量太差了。

非得好好補補不可。

才能更好地讓兒媳婦享受到,早點生個大胖小子。

——

與此同時,顧宅。

顧啟雲從六點多就醒了。

被孟婉清一屁股坐醒的,氣得一點辦法都沒有。

然後,孟婉清光著身子就要下床去找他的兩條大狗玩,他無法,手忙腳亂地將她逮到了床上,伺候她穿衣服。

一不小心,他就給自己找了一個祖宗。

好久沒風流過了。

一來不敢,二來還是不敢。

他不在,這丫頭能鬧得整個家雞犬不寧。

以至於,他都將她送幼兒園了。

可眼下——

每天在幼兒園,這丫頭也能給他生出無數稀奇古怪,讓他應接不暇的事情來。

顧啟雲覺得,再這麼下去,不行。

真不行。

他一邊給孟婉清穿衣服,一邊想著接下來找哪個女人好,他都快瘋了。

可孟婉清不是個安生的。

他給她穿秋衣,她要揪扯他胸口。

好不容易秋衣套上去了吧,他給她穿褲子,小丫頭又利落麻溜地自己脫了秋衣。

顧啟雲欲哭無淚,到底還能不能好好穿衣服,要不要去幼兒園了。

孟家都散了,這丫頭的多動症怎麼還好不了呢?

按理說,就算不轉化成抑鬱症,也應該安靜乖巧一點啊。

哪有這樣的?

別人養孩子花錢,擱他這,錢沒少花,感覺起來還有點要命。

顧啟雲就在這種糾結崩潰中,幫著小祖宗穿好了衣服。

孟婉清直接從床上跳下去,「哈」一聲大喊,撲在他的愛犬身上,壓得他愛犬汪汪叫一聲,馱著她滿屋子跑起來了。

小祖宗不但折磨人,連狗都不放過。

顧啟雲能說什麼呢?

好半天將她哄好了,又哄著吃了早飯,開著自己的瑪莎拉蒂,親自送幼兒園去了。

——

此外,孟家。

喬遠一向都起得比較晚。

可,這個看似平常的早晨,對他來說,也實在不平常了。

他按著眉心坐起身,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邊上蜷著一個人。

還是一個女人。

喬遠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女人的光裸的背上,半晌,直接大喊道:「來人!」

齊盛早早就守在了外面,連忙推門而入,道:「阿遠。」

「齊叔!」喬遠套了T恤,臉色鐵青地看了他一眼,擰眉道:「這是怎麼回事?誰給我解釋一下!啊!」

「這……」

齊盛乾笑一聲,睡夢中的女人便醒了。

長發素麵,柳眉杏眼,咬著唇看他一眼,楚楚可憐。

喬遠套了褲子,直接下床。

抿著薄唇看她。

腦海里,許多記憶,慢慢地,復甦了。

昨晚,姜衿和晏少卿離去之後,他依舊在KTV,專屬包廂里灌了許多酒。

沒一會,值班經理幫他叫了幾個人。

他原本慍怒,正要責怪他的自作主張,一抬眸,恍惚間,就看到姜衿含羞帶怯的臉了。

鬼使神差地,抬手指了過去。

再然後——

喬遠不願意再去想了。

活了這麼多年,他固守了這麼多年,一朝酒醉,就徹底的,毀於一旦了。

「出去!」喬遠看著齊盛,壓低聲音吼了一句。

「阿遠!」齊盛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勸解。

「滾出去!」喬遠砰一聲,將手邊柜子上所有東西直接揮了下去。

齊盛嘆一聲,關門走了。

喬遠深呼吸一下,氣息不穩,壓低聲音,忍耐道:「還有她,帶走帶走,不要讓我看見。」

女人咬著唇,睜著一雙杏眼,楚楚可憐地看了他一下。

「滾!」喬遠大吼。

女人頓時落下淚來,手忙腳亂扯過裙子套上去,姿勢古怪地出了門去。

喬遠眼見她離開,有些無力地靠在了柜子上。

半晌,發瘋一般,直接扯掉了皺皺巴巴的被子,扔到了地上。

斑斑點點幾滴血,好像紅梅一樣,印在乳白色床單上。

手下給他找的女人自然是乾淨的。

他,卻因此不幹凈了。

姜衿啊……

喬遠想到她,突然就覺得無比痛苦難受了。

想見她,想抱她,想告訴她,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仍舊是那個一心一意愛著她的男人。

沒有過背叛。

喬遠仰頭輕喘一下,握著拳,大步離開了房間。

——

江卓寧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

上午十一點。

陽光非常明亮,透過土黃色的窗帘,將這個房間照耀得暖洋洋。

浴室里傳來水聲,孟佳嫵在洗澡。

他,頭疼欲裂。

身上其實還有點疼,他弄不明白哪裡疼,可當真是疼,各種疼,好像哪裡都疼。

其實,主要是心口疼。

孟佳嫵是一個很輕易就讓他覺得痛苦的人,這感覺,好像無法終結。

每一次安穩甜蜜的時候,這樣痛苦的感覺會被掩埋覆蓋,可每一次出狀況的時候,他都在失控的邊緣。

眼下,當真是……徹底失控了。

江卓寧平躺在床上,很愧疚,還有點後悔。

他覺得孟佳嫵真狠啊。

相處多半年,他其實聰明通達,已經很了解很了解孟佳嫵了。

當然,孟佳嫵也了解他。

她了解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有些坎,他是註定無法過去的,就像這最後一道防線。

他要了她,就不可能要別的女人,絕無可能了。

他昨晚喝醉了。

雖然後來清醒了,可酒精,還是支配影響著他的情緒和大腦。

更何況,他愛她。

他深深切切地知道,自己愛著孟佳嫵,在那樣的狀況下,這件事,原本就箭在弦上的,他像火,一點點火星,就能點著了。

所以孟佳嫵多聰明啊,她許可他這麼做,就沒有給彼此再留退路了。

這一生,他都只能和她糾纏。

江卓寧喉頭有點難受,甚至哽咽了一聲。

他想到姜衿了。

或者說,不是姜衿,而是他一開始,心中那個未來妻子的女性形象。

應該是品學兼優的一個女生,和他有許多許多的共同話題,應該性情溫柔又獨立自主,應該與人為善又進退有度,最最重要的,應該潔身自好,乾乾淨淨。

應該給他增光,讓他自豪,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他痛苦。

江卓寧猛地閉上了眼睛。

孟佳嫵出來了。

一隻手拿著毛巾擦頭髮,站在床邊,神色複雜地看著江卓寧。

她並不知道他已經醒了。

便也沒什麼遮攔什麼情緒了,看著看著,忍不住欣慰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十分溫柔了。

無論如何,她和江卓寧都是不一樣的。

男歡女愛這種事,在江卓寧那裡,是帶著點隱秘和羞恥意味的。

在她這,卻是讓她高興的一件事,而且是那一種,無論如何隱藏,高興都大過痛苦的事情。

她愛他呀。

她從來沒有這樣地去愛過一個男人。

從兩人相愛的第一天開始,她就處心積慮地想要將自己給他。

可江卓寧一直不願意要。

她很忐忑,還有點自卑。

對她來說,江卓寧要是要了,就是認可並且釋懷,他一直不要,就好像一直介意並且嫌棄她。

她知道江卓寧不是那樣的人。

可——

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去想。

昨晚那樣的狀況,她的確也是衝動的,可,又的確有一點故意的成分在裡面。

孟家是一個狀況百出的地方。

每每遇到事情,或者在以前,無論何時,每每遇到事情,她的腦子總轉的很快,她能最快的,選擇一條對自己來說,最為有利的路去走。

就像被雲昊糾纏,遇到閻寒那一次。

就像姜衿失憶,閻寒來找她那一次。

她其實知道,作為孟家人,她骨子裡,自私而自我。

可她改不了,利己,就好像一種本能。

她一個人回宿舍,一直恍惚,其實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了。

她愛江卓寧,不捨得放棄他,可,江卓寧好像已經要放棄她了,她必須穩住他,必須。

江卓寧能來找她,她其實很意外,非常意外。

這說明什麼?

江卓寧其實比她自以為的,還要更愛她。

她必須回應,必須抓緊他,而且,她也是下意識地就要回應他,一刻都不能停。

江卓寧說,他真的想原諒她。

他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個坎,也許一清醒,就會陷入痛苦糾葛了。

她怎麼能再給他這樣的機會呢?

痛苦糾葛也罷,怨恨難過也好,江卓寧的感情,都必須是她。

只能和她一起燃燒,她不能給他冷靜權衡的時間,那樣很可怕的,感情慢慢冷了,有時候真的就散了。

她拉著江卓寧走了。

她知道,只要兩個人進了酒店,江卓寧肯定會要她。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的情緒急需紓解,也知道,他是多麼可愛多麼固執的一個人。

他要是要了自己,只要自己以後一心對他,那就是一生一世。

其實——

不止她了解,所有認識江卓寧的人,都如此這般地,了解他。

江卓寧就是這樣的男生。

乾淨純粹、坦蕩通透、一是一,二就是二,他的感情沒有中間狀態,他不會,也不屑於玩曖昧。

他不會背地報復,要發泄,情緒也會當著她的面。

所有人都了解他,可只有她,能拿捏他。

是因為愛。

已經嘗過了他的溫柔他的好,她怎麼捨得,再讓其他的女人去享受呢。

她不相信什麼愛你,所以放開你的鬼話。

愛就應該在一起。

她會好好對他,做好一個女朋友,將來做好一個妻子,一個母親,一個兒媳婦,這就夠了。

反正江卓寧又不是雲京人。

大不了,她跟著他一起回家鄉就好了。

重新開始,有時候沒有那麼難。

孟佳嫵站在原地,心神百轉地想了許久,嘆口氣,坐到了床邊去。

一隻手摸上了江卓寧的臉。

江卓寧便醒來了,抿著薄唇,看著她。

「起床吧,」孟佳嫵道,「十二點退房的。」

江卓寧沒說話。

孟佳嫵又道:「要不再續一天?」

「不用了。」江卓寧嘆口氣,一隻手按著眉心坐起身,抱緊了她。

孟佳嫵也回抱著他。

「為什麼和別人接吻?」江卓寧問。

「不得已。」孟佳嫵低聲道,「他有我們以前的親密照,承諾陪他吃個飯,就將照片還給我。」

江卓寧靜了一小下,「我相信你。」

「嗯。」

「我會負責的。」江卓寧又道,「好好愛你,照顧你,對待你,娶你。昨晚的事情,抱歉了。」

「我自願的。」

「我知道。」

兩個人又一時無話了。

江卓寧放開她,在邊上拿了衣服褲子,一件件穿上。

去洗漱了。

——

十二點一刻。

兩個人出了酒店,一路往學校裡面走。

也沒吃飯。

孟佳嫵還有點痛,卻不嚴重,抿著唇,緊跟著江卓寧的腳步。

江卓寧卻很快想到了,走得很慢,照顧著她的腳步,到最後,索性停了下來,看著她低聲問,「痛不痛?」

眉眼之間的愧疚,做不得假。

他不是逃避責任的人,昨晚雖然是孟佳嫵主動帶他去酒店,卻是他默許了。

他是男人,要了她,便無論如何都無法頤指氣使。

甚至,無法生氣了。

他性格里有很固執又大男子主義的一面,這一面,其實遺傳自他的父親。

他是老來子,爸爸比媽媽又大了十歲,在家裡一向說一不二,有著絕對主權,從小就像一座山,穩固地,讓妻兒依靠。

從小到大,每次出門之後,所有的東西總是父親拎著的。

媽媽要做的,只是牽著他走路。

家裡的所有開銷花費,都是父親一人包攬,重活累活,也是他一人包攬,甚至,家裡的家務瑣事,他都會第一時間去處理。

他的爸爸,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大男子主義,都是那樣固執可愛。

是讓他尊敬崇拜,又一直引為偶像的人。

他受到太深影響了。

很多處事習慣,就像潔身自好,保護照顧自己的女人,就像一種本能,鑲刻進骨血。

他低聲問孟佳嫵,孟佳嫵低聲道:「還好。」

江卓寧抿了一下唇,站在原地想了一下,直接打橫抱起了她。

「不用的。」孟佳嫵連忙道。

她已經洗了澡,身體素質也一向好,尤其,原本有經歷,這種事,不想熟悉都不行。

她沒辦法裝腔作勢,也無法自欺欺人,更不可能,以此為資本,要求江卓寧這樣那樣,非得將她捧在手心裡才行。

可——

江卓寧還是沒有放下她。

就這樣一路抱著她,直接抱到了宿舍樓下。

午飯時間,學校里到處都是人,可想而知,又引起怎麼樣的轟動了。

可是江卓寧沒有理會。

他以前要臉面,被孟佳嫵當眾逼一下,都惱怒不已。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要臉面了。

那層遮羞布,其實沒什麼緊要。

總歸全校學生都已經認識他們了,全校學生也知道,他接受了孟佳嫵,他在學校里,沒有秘密。

——

江卓寧放下了孟佳嫵。

孟佳嫵站穩了,看著他,輕聲道:「那我上去了。」

「嗯。」江卓寧露出一個淺笑,「好好睡一覺,睡醒了給我打電話,我再帶你去吃飯。」

「你下午沒課嗎?」

「有兩節。」江卓寧淡聲道。

有課歸有課,今天這麼特殊的日子,他當然要照顧好孟佳嫵了。

「那我睡醒了找你。」孟佳嫵的確困了,略微想了想,朝著他柔聲道。

「嗯,上去吧。」江卓寧點點頭。

孟佳嫵轉身上樓了。

大中午,宿舍里五個人都在。

姜衿下了課,打她電話一直關機,索性在宿舍等著她吃飯。

昨晚的事情自然全部知曉了,還有點擔心。

王綾和楚婧宜、李敏昨晚沒休息好,吃了飯,都剛剛午睡下,補覺。

童桐早上沒去上課,睡了一早上,剛端著水盆,去水房裡洗漱了,折回來,推開門,就看到孟佳嫵剛回來了,正和姜衿說話。

孟佳嫵自然也看見她了,看了一眼,又直接扭頭過去,繼續和姜衿說話了。

姜衿眼看童桐進門,覺得有點頭疼。

朝著孟佳嫵發問道:「你吃過飯了沒?我還沒吃呢,等你著,一起出去吃飯。」

昨晚那樣,這兩人總得有個緩衝的時間。

她開口,自然是希望和孟佳嫵出去說,順帶著,散散心,免除尷尬。

豈料——

孟佳嫵卻直接笑一下,淡聲道:「不了,昨晚和江卓寧做了一晚上,我太累了,睡一覺,起來再吃飯。」

姜衿:「……」

童桐手裡的水盆,「啪」一聲,落在了地上。

牙刷牙膏落了一地。

驚醒了其他三人。

孟佳嫵頭也沒回,一隻手扶了床框,爬上去睡覺了。

姜衿坐在椅子上,抿唇看著童桐。

童桐緊緊咬著唇,只一瞬,就淚流滿面了。

孟佳嫵總有這樣的本事,一句話,就擊潰她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設。

做了一晚上?

呵呵,做了一晚上。

腦海里畫面就出來了,童桐一扭頭,摔門跑了。

姜衿頭都大了,起身看一眼孟佳嫵,孟佳嫵被子蒙住頭,背身對著外面,一言不發。

很明顯不想理會。

她有氣,江卓寧和童桐的那個吻,也像她心上一根刺。

她當然不想讓童桐好過了。

她算個什麼東西?

她和江卓寧的事情,再怎麼也是他們自己解決才對,她昨晚在做什麼,眼見他們吵架,就想橫插一腳,妄圖纏著江卓寧嗎?

做夢。

她不理會,姜衿卻不能不理會了。

她是舍長,又是班長,看到童桐那樣崩潰的樣子,她得管,不管不行。

總不能讓她出點什麼事。

姜衿氣得跺了一下腳,一轉身,也跑了出去。

——

童桐流著淚跑出了宿舍樓。

姜衿比她跑得快,一出宿舍樓就看見她,連忙喊了聲,「童桐!」

童桐也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突然就從兩級台階上摔了下去,引得邊上都有學生尖叫起來。

姜衿又連忙跑過去看。

不等她跑到跟前,童桐已經起身了,頭也不回地又開始跑。

姜衿簡直氣死了。

孟佳嫵那張嘴不饒人她知道,她其實以前也好像張嘴不饒人,可車禍以後,她的記憶是殘缺的,有些事記得,有些事記不得,因為如此,倒越發喜歡安靜思考了。

久而久之,脾氣反而慢慢柔和了一些。

可眼下——

那種讓她氣血翻湧的感覺又上來了。

跑起來有風,她耳朵有點疼,也顧不得了。

總算,在操場上追到了童桐。

童桐快步上了看台,坐到最上面的台階上,抱著膝蓋,嚎啕大哭起來。

中午的陽光很刺眼。

姜衿跟上去,看著她痛哭,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她這樣哭過嗎?

沒印象。

她腦子也有點亂,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不喜歡哭。

就算哭,也很難這樣毫無顧忌地大哭起來。

她會仰起頭,拚命地,讓眼淚倒回去,重新流進眼眶。

哭泣能解決什麼事呢?

很多時候讓親者痛,仇者快,可偏偏,很多時候,女孩除了哭,便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童桐是被家長寵大的那一類女孩。

她知道。

上學期的時候,童桐還時常說起她的父母,稱她爸爸為,「暴發戶老爹。」

除了江卓寧,她應該從小都沒經歷過什麼挫折。

快樂開心,衣食無憂。

她不是自己,也不是孟佳嫵,因為沒有經歷,所以,遠沒有那麼堅強。

姜衿胡思亂想著,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側身也坐在了不遠處的台階上。

------題外話------

棄文和養文,無疑,所有作者都害怕聽見的。

用刑罰來說,棄文是死刑,即,槍斃。養文是死緩,輕一點,收監候審。

人常說每個文都是作者的孩子,這樣,不殘忍嗎?

前幾天有親說:「我覺得阿錦一定非常非常喜歡寫文。」

是的,不是喜歡,誰做這麼勞心費神的事情。

細菌感冒發燒三十九度,反覆幾天,時速都不到一千了,但是我保持著八千更,除了打針睡覺碼字,每天只吃一頓飯,真的沒時間。

過年那麼忙,剛結婚,全家人都在說我,讓我堅決不寫了。

我做不到。

我喜歡寫,你們喜歡看,所以,互相理解吧。

養文棄文這樣的話,真的,不用通知我,我寧願不知道,也許這樣任性,有親說,天啦擼,你要寫,人都不能說了!

抱歉,就這麼任性。

再任性地求個月票,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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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暖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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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要麼愛,要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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