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痴心妄想
晚飯上，韓傲將合作投資的大概事項和趙總說定后，就急匆匆地起身要回酒店房間去。
趙總笑他：「韓總走得這麼著急，是不是想未婚妻了啊？」
韓傲笑了下，也不反駁，穿好西裝外套：「那具體事項我們回頭再談。」
「沒問題啦，我會讓人把合同和材料都準備好的。」
裴嶄跟在韓傲身邊一言不發，等兩人離開包間后，他卻神色突變，加快腳步追上韓傲：「韓總，您真的打算投資這裡？我個人認為，或許您應該再慎重考慮一段時間，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萬一失敗，對公司的影響非常大。」
「我知道。」韓傲有些不耐煩，按下電梯按鈕，道，「風險越大收入越高，這最簡單的道理你總是懂的吧？不冒點風險，哪能做大事成大業。」
「您的話我理解。可是……這酒店的設施我觀察過了，並沒有什麼特色，周邊類似的酒店還有不少，我似乎沒看出什麼競爭力。更何況，您二哥之前其實也曾想過投資酒店這件事，但他斟酌良久最後還是放棄了，所以我覺得——」
韓傲現在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沈黛，裴嶄卻要跟在身邊叨叨不停，他已經很煩躁了，誰想這傢伙竟然又提到自己的二哥，韓傲的臉色頓時沉下來：「你什麼意思？我二哥做不了，所以我就肯定也做不了？」
他們韓家眾多親表兄弟之間平日雖然和睦，可韓傲從小爭強好勝，最討厭的就是被別拿去和他兩個優秀的哥哥比較。是，他們兩個全都成績優異頗有成就，他韓傲則是家中最調皮搗蛋的那個，但那又怎麼樣？韓傲從來不覺得自己就比兩個哥哥差了。
裴嶄這麼說簡直是戳到韓傲痛處，而他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了，趕忙垂下頭：「抱歉，韓總，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您能再認真考慮一下。」
「我已經考慮過了，你不用再多說什麼。」韓傲冷冷看他，「另外裴嶄，我提醒你一句，我是很欣賞你的辦事能力，可說到底你不過是我的下屬，有時候要懂得分寸。提意見是好事，但是妄圖干擾我的決定，是不是就有點過了？」
「……我明白了，抱歉韓總，今天是我多言了。」裴嶄沉聲道。
「明白就好。」韓傲瞥了他一眼，抬步跨出了電梯。
真是的，韓傲本來心情挺好，可卻硬生生被裴嶄破壞了。這小子忠誠是夠忠誠，就是有時勇氣不足，畏首畏尾，老是說些他最不愛聽的喪氣話。
韓傲無奈地嘆口氣，推門走進房間里。
沈黛正坐在露天的陽台上，一邊喝著飲料一邊欣賞夜景。晚風撩起她的長發，絲絲繞繞在半空中纏綿，幾乎是看到她的一瞬間，韓傲的心情就恢復了平靜。
但平靜之後，他心底又重新湧上一股熱火。
韓傲快步走過去，將沈黛從搖椅上抱起，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韓傲不回答，只是走回卧室將她放在綿軟大床上，一邊解領帶，一邊在她耳邊說：「我和趙總談好了，以後這個地方就是我們的了。」
沈黛看著他，微微有些猶豫：「真的？你已經決定了？」
韓傲對她笑：「是啊，不是你說在這裡沒有美好過往的嗎？以後這個地方會到處都是我們留下的過去和故事。」
沈黛忽然有些不敢去看他灼然的眼眸：「可是要花的錢那麼多，萬一……」
他用手指輕輕蓋住她的嘴唇，目光灼灼快要燃燒起來：「別說什麼太冒險之類的話啊，我已經在裴嶄那裡聽夠了，回來不想再被你勸。」
沈黛盯著他看了片刻，最後笑笑：「好，那我不說了，你自己決定吧。」
「就是應該這樣！」韓傲摟著她在床上翻了半圈，「你乖乖靠在我懷裡就好，其他事不需要操心。那個成語怎麼說來著？小鳥依人？對，你小鳥依人我就好。」
沈黛輕笑：「會不會用成語啊你……」
韓傲認真地看著她臉龐，在她鼻尖啄了一下：「你今天笑得真好看。」說著，就把頭朝她頸窩裡埋去，沈黛感覺到他溫熱的親吻。
她皺起眉頭，手已經伸到半空中想要推開他，可是過了片刻后，卻慢慢放了下去。
沈黛最終沒有拒絕。
深夜時分，難以入眠的沈黛從床上緩緩坐起。她的眼眸在黑夜裡忽明忽暗，片刻后伸手推了推睡在旁邊的韓傲。
「阿傲，醒醒，我有話要對你說。」
「恩？」韓傲的嗓音沙啞，半睜眼睛看她，「你要說什麼？」
沈黛緊緊盯著他側臉，嗓音乾澀：「你覺得，你愛我嗎？」
韓傲皺眉頓了一下，接著噗嗤笑出來：「大半夜叫我起來就為問這個？」
「你回答我好不好？你愛我嗎？」沈黛輕輕推著他手臂，感覺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不早就跟你說過，愛情啊喜歡啊那些都是我們男人騙你們小姑娘玩的，你聽聽就行了，別往心裡去。」韓傲用一副頗為老練的口吻道。
沈黛垂下眼眸：「……所以你不愛我。」
韓傲沉默了片刻，看著她在黑暗中的側影，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可他卻知道那張臉上現在一定寫滿了失落。
「唉……」他長嘆一聲，努力趕走困意坐起，將沈黛抱進懷裡，拍著她的背道，「好好好，我愛你。你也不想想，我如果不愛你，為什麼要娶你？這樣滿意了吧？」
沈黛猛然抬頭：「真的？」
「真的。」韓傲笑著說，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然後他聽到沈黛說：「你如果愛我，可不可以答應我，等我們結婚以後，你就再也不出去找別的女人了？你的生活中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阿傲，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聞著你身上每天都不一樣的香水味，看著那些姑娘給你發不堪入目的照片……我真的真的很難受，你能不能稍微體諒一下我的感覺……」
最後一次，沈黛想給韓傲這最後一次機會。
可是韓傲沒有回答。
沈黛忐忑而脆弱地抬頭看他，黑暗中，韓傲的側臉冷硬地像一尊石雕。她似乎聽見他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然後他終於開口了，語氣里滿是無奈，卻沒有一絲愧疚：「沈黛，這件事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你為什麼就——」
「不要說了！」沈黛忽然高聲止住他的話，聲音顫抖沙啞而絕望，「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接著她連滾帶爬地下床，然後把自己關在了衛生間里。
沈黛蜷縮在門邊，把頭埋在膝蓋上無聲哭泣，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為了韓傲的絕情而傷心，還是在感傷自己的無能懦弱。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對韓傲心存幻想！
片刻后，她聽見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是韓傲出去了。
沈黛不由哭得更慘，因為每一次他們因為這件事吵完后，韓傲都會這麼決絕地離開，不給她哪怕一絲絲希望。
沈黛不由抽了自己一耳光，只覺得剛剛那個仍舊抱有希望的自己實在是蠢得可憐。
她盡情地任眼淚流淌，因為她知道今天哭完之後，自己再也不能為韓傲流哪怕一滴眼淚。
沈黛不知道自己在衛生間哭了多久，直到覺得哭累了，她才站起來，用涼水洗了洗臉，然後看向鏡子里的那個自己。
那個曾經將韓傲當做全部的沈黛，對她揮了揮手，然後迴轉過身，朝鏡子深處越走越遠。
再見了。
沈黛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睛后，眼底只剩下一片冷寂。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轉身打開衛生間的門，卻赫然發現韓傲竟然沒有走。他穿著浴袍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瓶紅酒，對她說：「我叫了夜宵，來吃點東西吧。」
沈黛看著推車上豐盛的食物，才明白原來剛剛關門的聲音是因為客房服務。
「過來吧，吃點東西。」韓傲的聲音鮮少如此溫柔，他向沈黛伸出一隻手，眼中隱隱有不安流過。
於是沈黛走了過去，坐在他身邊，韓傲輕輕摟住她：「沈黛，其實我……」
「是我不好。」沈黛的聲音無比繾綣溫柔，她看向他，目光柔情似水，「我不該跟你提這種要求的，你對我那麼好，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樣子。你每天那麼忙那麼累，我應該體諒你才的。」
韓傲頓了一會兒，語氣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這麼想？」
沈黛點點頭，埋在他懷裡輕聲說：「我剛剛想了很久，已經想明白了。你說你愛我，這就足夠了。只要有這句話，只要你是我丈夫，我就什麼都能接受。」
韓傲凝重的表情緩緩化開，舒了口氣：「你明白就好……」
他用力摟住她親吻：「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給你。所以以後你都要開開心心的，好不好？多對我笑笑，我喜歡看你笑。」
沈黛在他懷中點頭，目光如寒冰萬里。
韓傲明顯放鬆下來，摟著她吃了些東西，便困意上頭重新睡著了。
沈黛看著他的側臉，心想自己現在就把他掐死會不會比較省事。不過俗話說的好，這麼做也太便宜他了，她受過的苦，一定得全部還給他才能消解她這麼多年的苦痛折磨。
韓傲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頭痛作嘔，沈黛換了衣服獨自出門，想去夜風下透透氣。
她站在沙灘上，黑暗中的大海顯得十分詭譎陰暗，好像沒有白天那麼美麗了。
呵，虧得韓傲真以為自己想和他在這裡留下什麼故事。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這輩子從沒遇見他。
沈黛深呼吸了幾個來回，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聲：「沈小姐真是好手段。」
她回頭對背後那人一笑：「裴先生，這麼晚了，你怎麼也不睡。」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韓總平時為人雖然衝動，但好像也沒衝動到一天之內決定投資幾千萬的份兒上。想來想去，能讓他如此果斷爽快下決定的，似乎只有沈小姐你了。」
沈黛笑得燦爛：「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裴嶄和她並肩而立，看著黑暗海平面道：「沈小姐可否聽過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勸你還是稍微收斂一點的好。」
「那就多謝裴先生了。」沈黛笑著瞧了他一眼，然後抬步朝前方海平面走去。
「那邊風那麼大，你去那邊幹什麼？」裴嶄在她身後喊道。
沈黛沒有回頭：「沒什麼，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