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言九鼎
送完沈黛之後，裴嶄即刻回到了韓傲的公司。
推門進去的時候，韓傲正坐在辦公桌后皺眉抽煙。見到裴嶄回來，便簡單問了一句：「送她回去了？」
裴嶄頷首，接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資料放在桌上：「下個禮拜您就要去見X市的趙總了，這是關於他的資料，有空的話您可以先看看。」
韓傲翻開隨意看了幾眼，大手一揮就把資料扔到了旁邊堆得高高那一摞文件上，扯出一抹輕蔑的笑：「這群老東西，放著手頭上那麼好的資源不知道利用，整天里就知道頤養天年，跟這些人做生意真沒勁。他乾脆開個療養院自己住進去算了。」
裴嶄提醒道：「趙總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商業人脈還是很廣的。對了，他很喜歡賽馬，見面時您可以多和他聊聊這方面的事。」
韓傲嘲諷的笑意更濃：「賽馬？整天就花心思在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上，真是錢多的沒處花了。」
裴嶄臉上始終很平淡：「都說趙總認識不少業內線人，投資眼光老道，您要是能從他那裡弄來些消息和門路，對公司也有好處。」
韓傲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行了，我知道該怎麼做。裴嶄啊裴嶄，你什麼都好，就是平時為人太謹慎了，就說這個趙總吧，我就算沒好好接待他又能怎麼樣？我可是韓傲，他要是不想跟我合作，立刻會有百十個張總鄭總補上來。」
裴嶄並不反駁，微微躬身：「您教訓得是，以後我會多注意。」
韓傲滿意了，又和裴嶄說了一些公司里的問題，最後忽然話鋒一轉，道：「對了，你今天閑了去幫我買個車用GPS定位器。」
裴嶄頓了一下：「您要裝在什麼地方？您的車上？」
「我裝我自己車上幹嘛？當然是裝在沈黛車上。她最近不知道在搞什麼，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我要知道白天她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都在哪兒。」
聯想到中午飯局上的事，裴嶄斟酌著問：「恕我多言，不過……韓總您莫非是在懷疑沈小姐對您的忠誠？」
韓傲嗤笑一聲，臉上寫滿自信：「她怎麼可能對我不忠！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在偷偷忙什麼，我不喜歡她有事瞞著我。」
說到此處他不禁微微皺眉，沈黛以前可絕不敢對自己隱瞞什麼，他韓傲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可是最近這段時間她卻變了許多，韓傲一直想不通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她沒以前那麼喜歡自己了？還是在記恨自己五年前拋棄過她一次？
但無論哪一個答案，都絕對無法讓他接受。無論是不是自己的錯，沈黛既然曾經說過會愛他一輩子，那就應該信守承諾，接受他的全部，無論好的壞的。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做。」裴嶄垂眸回答道，可是臉上卻帶著幾分猶豫，他一向面無表情，一旦有點表情就十分明顯。
韓傲很快發現了：「怎麼了？你是覺得我擅自在她車上裝定位器不適合？」
「不。」裴嶄回道，「我只是在想中午飯局上的事，恕我直言韓總，裘先生平日雖為人欠妥，但在生意上的確給您不少幫助，你們也是多年朋友。您為了沈小姐，就打算和他從此斷交，這樣帶來的損失會不會太重了些。」
裘先生就是猴子。
韓傲緊緊盯著裴嶄：「他調戲我的女人被我發現，我怎麼忍？裴嶄，其實我發現很久了，你似乎一直對沈黛很有成見。怎麼，這是我二哥給你的命令嗎？讓你說服我離開她？」
裴嶄沉著回應：「不，您二哥並未囑咐我這些，只讓我盡心為您工作而已。我只是從一個下屬的角度出發，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之前您母親和大哥給您介紹了那麼多名門閨秀，她們都比沈黛優秀，家中更是顯赫，您和其中任何一個結婚都會對公司和您自己大有益處，強強聯合更是現在的大勢所趨。所以我不太明白您為什麼不顧家人反對，非要選她。」
「為什麼非要選她……」韓傲轉頭看向落地窗外，喃喃重複道，「為什麼？呵，其實也沒有為什麼，大概就是習慣了吧。她是我所有的女人中最乖的一個。我喜歡聽話不鬧的，你覺得我娶個閨秀回來，她們能允許我去外面玩？家裡早鬧翻天了。所以她就很好，我也快三十的人了，懶得再去換一個，所以就這個吧。」
裴嶄漠然地看了他兩秒，點頭：「我明白了。以後在面對沈小姐時我會盡量不帶偏見。」
「你明白就好。」韓傲笑笑，「她馬上就是我妻子，你又是我的得力幹將，你們兩個要是處得不好，我也會頭大的。」
「是，我知道了。」裴嶄微微鞠了一躬后，轉身離開。
他走後，韓傲卻沒辦法立刻投入到工作里去。他點了支煙，在懸浮飄散的煙圈中回想著裴嶄剛剛問自己的話。
是啊，為什麼一定要娶沈黛呢？答案真的是他剛剛告訴裴嶄的那樣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讓尼古丁把自己帶到了過去的回憶里。
那是他開始追沈黛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那時他們兩人已經常常在校園裡一起出入，每次他帶著沈黛出去玩的時候，她也不會像一開始那樣惴惴不安，能夠露出那種輕鬆的笑容。
那天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晚上他帶沈黛吃完飯，送她到宿舍樓下，心底還帶著幾分怨氣，因為沈黛一直不肯接受和他睡/覺。按他的速度，兩個禮拜搞定一個姑娘都算慢的，能在沈黛這裡苦等三個月，都打破他個人的吉尼斯紀錄了。
所以他扔下沈黛就要走，卻被她拽住了袖子：「等……等一下。」
韓傲有些不爽，在她這裡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他正打算去別處找樂子呢，不耐煩道：「還有什麼事？」
沈黛微紅著臉，從包里拿出一條純黑色的圍巾，遞給他：「天氣轉涼了，送給你。這是……我自己織的。」
說到最後時，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韓傲抓過那條圍巾，看上去普普通通，就是用一般毛線織的，好幾處的針腳還錯了，和他家裡那一柜子的圍巾根本沒得比。可是不知為何，他捏著圍巾的手卻有些僵硬。
沈黛不安緊張地等著他的反應，韓傲看了看圍巾，又似笑非笑看著她：「真是你自己織的？」
她用力點頭：「我……我第一次織，不是很熟練，有些地方織得不太好……你要是覺得難看，就不要戴了，只要收下就好。」
看著她忐忑的樣子，他忽然笑了，抬手輕浮地摸了下她的側臉：「這小伎倆跟誰學的，不錯啊，還知道親手做東西送我。」
沈黛茫然地抬頭看他：「小伎倆？」
韓傲的笑裡帶了點惡意：「當我不懂？你這手段我見多了，以為親手做點東西送我我就會感動？老掉牙了好嗎？你要是真的想把我套的久一點，下次我說去酒店你就別再扭扭捏捏了。」
沈黛幾乎是一剎那就白了臉，她的嘴唇都在抖：「韓傲……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韓傲反問她：「你以為我把你當什麼？」
沈黛好看的大眼睛里全是驚慌：「我……我難道不是你女朋友嗎？」
韓傲嗤笑一聲：「女朋友？你還不夠那個資格。沈黛我告訴你，我現在是挺喜歡你的，但是不巧我耐性很差，以後你如果還是打算保持純潔矜持，那就去找別人吧。想跟我的女人很多，我不缺你這一個。」
說罷他便轉身要走，那條圍巾被他扔回到沈黛身上，她沒接住，黑色的圍巾掉在地面上，頓時沾了一層灰，特別刺眼。
沈黛在原地愣怔了幾秒，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只覺得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她快速跑過去抓住他的手：「……等等。」
韓傲臉上寫滿了志在必得的自信，低聲問：「怎麼，現在願意了？」
沈黛緊緊攥著他的手：「韓傲，我喜歡你，我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以前我總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灰色的，直到遇見你，我才發現原來我的生活也可以那麼多彩，我才發現原來我也可以相信別人。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我現在還接受不了，我……我一直都覺得那種事是結婚以後才……但我會努力的，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面前的姑娘眼眶裡聚滿淚水，惶惶不安地攥緊他的手，彷彿他就是她的全世界一般。韓傲皺眉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長嘆一聲將沈黛擁入懷中：「行了行了，哭幾下就得了，你還打算演多久。我可以再等等，不過下次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沈黛在他懷裡哭著點頭。這種所有事都要聽他的話的感覺讓韓傲覺得十分爽快，彷彿他可以完全地操縱她。
後來沒過多久的一個夜晚，事情便如他所願的發生了。
韓傲的體驗並不怎麼美好，沈黛簡直緊張地要死。他鬱悶地起身，想去抽根煙，卻被她抓住了手。
昏暗的夜燈中她的眼睛在不安地晃動，聲音柔軟像只小動物：「阿傲，現在我是你的女朋友了嗎？以後，我們一定會結婚的對不對？」
韓傲回頭看著她。那一刻，也不知到底是她身上哪一點打動了他，從未對女人做過任何承諾的他竟然點了點頭：「是是是，會的會的，行了你快休息吧，剛不是一直說疼嗎？」
沈黛頗為放鬆地笑了下，接著就閉上眼，有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劃過，最後沒入她微微翹起的嘴角里。
所以，這大概就是他一定要娶她的緣故吧。
辦公室里，韓傲吸完了那根煙，將煙頭摁滅，然後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
他韓傲從來就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罷了，都答應了她，那就一定要做到。反正，也就是結個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