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非璃死了

第一章 葉非璃死了

滄源高祖二十年,軒轅澈十歲。

那一年,皇上親自領回薛恆。

薛恆比軒轅澈大五歲,十五歲的薛恆意氣風發,甚愛白衫,一身裝束似雪不染塵埃。

皇上甚愛這個孩子,京城各大達官貴族都有傳言,這個孩子可能是陛下與民間某位民女所生的皇子,但皇上甚少微服私訪,為數不多的出訪都是與皇后同時出宮。

因此有人盛傳這個薛恆很有可能是先皇的皇子,先皇有十幾位嬪妃,卻是只有兩名皇子與一名公主,不是皇宮爾虞我詐,各宮嬪妃猜忌暗殺,而是咱們那位先皇卻是勵精圖治的聖君,日夜與書房為伴。

太后便是特別喜歡這個薛恆,因為隱隱中,他總覺得這個孩子像極了初次見面的先皇。

因此特准破例他在宮中伴讀。

這項恩賜對於一個任何一個百姓而言都是莫大的榮耀。

十歲的軒轅澈自小沒有母妃,一直被養在一處偏遠的宮殿里,每一年重大宴席也只得被安排在最末的位置。

實屬最不受寵的皇子。

「薛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練劍?」某一日,軒轅澈偷偷的溜進金元宮,這是太后恩賜給薛恆的宮殿。

薛恆擦了擦劍上不小心被染上的灰塵,雲淡風輕道:「沒有本事,豈不是受人欺負之時也無力還手?」

軒轅澈挺著膽子摸了摸他手裡的長劍,笑道:「那我也要學功夫。」

「小澈又為什麼想要學功夫了?」薛恆合上劍鞘,座於桌案前,倒上兩杯茶。

軒轅澈坐在他身側,單手托腮,「這樣你就不辛苦練劍了,以後誰欺負你,告訴我一聲,我替你揍他們。」

「你是皇子,無論是你打傷了誰,還是誰把你打傷了,都是不合身份之事。」

「這裡誰會稀罕我是皇子的身份,我不管,我就要學武功。」軒轅澈急忙的跑開。

薛恆無可奈何的嘆口氣,也沒有過多的追問他的去向。

時隔三日,薛恆再次見到軒轅澈時,他早已是滿身傷痕纍纍。

軒轅澈是被抬著回到了偏殿,身上受了兩處劍傷,整顆頭都被石頭磕的頭破血流。

薛恆詫異的看著公公們放下昏迷不醒的三皇子,不明事情原委,急忙道:「怎麼會傷成這樣?」

負責照顧軒轅澈的小公公解釋著:「三皇子去求上將軍教習武功,上將軍就給他出了一個難題,讓他跟自己打一場,打贏了就收下他這個徒弟。」

薛恆眉頭一緊,上將軍可是滄源的第一武將,別說他薛恆這點功力在他面前都是微不足道,更別提從來沒有修習過武功的軒轅澈,他去打,還不是拿命放在別人的劍下嗎?

「上將軍原本只是想讓三皇子知難而退,卻沒有料到三皇子放棄自身安全,硬生生的讓上將軍手裡的劍穿透了身體,然後趁其愣神的瞬間用劍抵在了對方的脖子上。」小公公再道。

「胡鬧,這人命可是兒戲?」薛恆瞪了一眼不知死活的軒轅澈,見他面無血色,也只得放棄教訓他,拿出藥箱先替他將傷口療養好。

整個滄源都知道皇家的三皇子不僅不受寵,還天性懦弱,那裡受得住像上將軍這種男人的教習?

上將軍也只是當他童言無忌說來玩,卻沒有料到剛剛傷口癒合的軒轅澈又一次不知好歹的跑了過來。

「你真要跟我練武?」男人瞪著十歲還有些發育不良的三皇子,搖搖頭,「你身體素質不行,別白費功夫了,回去好好的學習怎麼治國吧,或許以後還能做一個閑散王爺逍遙自在一生。」

「男人說話當真要言而有信,將軍答應過我只要我打敗您,您就收我為徒。」軒轅澈也不矯情,直接跪在地上,三叩頭,就這麼一意孤行的拜了師。

上將軍被他突然的舉動弄的動彈不得,畢竟他是皇家子嗣,怎麼可以跪一個武將?

軒轅澈雙手抱拳作揖,「師父,我們第一天修習什麼?」

上將軍眉頭一抽,打發似的指了指軍營剛收的那群新兵,擺手道:「你跟著他們練,練好了再來找我。」

日復一日,軒轅澈悟性倒是出乎眾人意外。

只是,他還沒有學好基本功,皇宮內的一個消息讓他措手不及。

薛恆出宮了?

迫於所有大臣的閑言碎語,他出宮離京了?

連太后都阻止不了,他堅持己見執意離開了?

軒轅澈不會騎馬,那一天,他就這麼靠著一雙腿硬生生的從離京二十公里左右的郊外營寨跑回了皇宮。

到達宮殿前時,只來得及看見宮人收拾好正在關殿門。

「住手,都滾開。」他踉蹌著跑上台階,剛推開門,雙腿便發軟的跌倒在地上。

一覽無遺的宮殿下,少了那一盞幽幽的茶香,少了那一道白凈如雪的身影,少了那一句溫柔如水的呼喚。

他走了,空氣里滿滿都是人去樓空的死寂味道。

「三皇子殿下——」宮人想要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小公公給了幾錠碎銀子打發了。

軒轅澈肌肉酸痛,坐在地板上,他看著那一株還在窗口處嬌艷綻放的蘭花,雙手掩面,哭的太狼狽。

「殿下,皇上說了,只是讓薛大人出宮遊玩一段日子,這些天宮裡宮外的閑言碎語讓他心情很不好,出宮走走,也能讓他放下那些憂傷。」小公公輕

那些憂傷。」小公公輕嚀的安撫著。

軒轅澈每一日在營中暴晒,早已是黑了一層皮,他有些虛弱的從地上站起來,抹去眼角未乾的淚痕,問道:「他就沒有什麼東西留給我嗎?」

「薛大人走的匆忙,連太后那裡都沒有請安就離京了,也許他是想給殿下準備的,只是時間——」

「不用說了,他並沒有離開,怎麼會想著留個什麼念想的東西給我呢?他一定會回來的,他說過要和我每一年去御花園賞煙花,說過寒冬臘月天一起喂爐子,說過等我練好武功一起切磋,都說好了,他不會騙我的,他肯定不會騙我的。」

小公公沉默了,他總覺得從自家殿下眼瞳里看出了很詭異的那種感情,不同於情同手足的兄弟,不同於無話不說的朋友,那種失落,像是失去了什麼藏在心尖兒上的東西。

……

又是一年春來到。

凝聚的冰雪在陽光的照耀下緩慢的融化成了一滴滴水,宮殿前,宮人健步如飛般跑上台階。

當年的小公公已經擢升成上元宮掌事,他瞧著匆匆忙忙毫無規矩的宮人,怒斥一聲:「都給我穩重一點,別擾了主子休息。」

「回稟齊公公,是宮門那裡來了消息,薛大人回宮了。」宮人倉皇著說道。

聞言,被喚作齊公公的男人驀然一驚,重複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奴才剛剛還去宮門前看了一眼,的確是薛大人回來了,他剛下馬車就去了太後殿,今晚上的宮宴,薛大人會一同入席。」

「哎呀,殿下昨晚上回來時還說不去宮宴了,不成,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殿下才行。」齊公公準備推開宮門,可是轉念一想,殿下今早五更天才回宮,只怕是剛睡下。

「公公,您也別急,聽太後殿里的小月子說的,薛大人以後不會離京了,依舊住在宮裡。」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齊公公點了點頭,也放棄了現在就將主子叫起來的打算,畢竟晚宴是在晚上開始,他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準備好需要用到的衣束為好。

軒轅澈醒來之後看到殿內一整排宮人,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瞪著自作主張的齊公公。

齊公公上前跪拜在男人腳前,替他按了按因為這兩日訓練過度泛著酸疼的雙腿,一面按摩一面道:「殿下別急,奴才這可不是擅作主張。」

軒轅澈直接一腳踢開他,冷冷道:「我等下還要去軍營,父皇那裡我也說過了。」

「殿下,薛大人回宮了。」齊公公壓低著聲音。

齊公公猜想哪怕自己只是張著嘴沒有發出聲音,這個男人也能聽清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

這些年,只要是關於薛恆的一點消息,軒轅澈就跟一個瘋子一樣失去鎮定。

江南水患,薛恆碰巧去了哪裡?

軒轅澈幾乎是不眠不休了四天四夜將治療水患的方法想出來,並請命親自去賑災。

只可惜他到達了江南,人早已離開。

西北旱災,聽說薛恆前段日子在那裡買了一間住宅?

被大旱籠罩的西北地區,別說糧食缺乏,還有數之不盡的難民開始肆無忌憚的搶吃的,只要看著裝修好一點的屋子,所有人都會失去平靜,只要活著,哪怕是死人肉都會生吞活剝。

軒轅澈怕他受到連累,擅自離京,就帶著兩名上將軍派遣的侍衛隨行保護,他找了薛恆整整一個月,把整個西北災區搜了一個底朝天,他離開了。

聽到他離開的消息,軒轅澈竟是滿面帶笑,這裡完全就已經是人間地獄,所幸他走了。

最後一次便是去年的洪城瘟疫,死了上百人,整座城淪為死城,只進不出。

軒轅澈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消息聲稱薛恆碰巧在那裡治病救人。

得到風聲的那一刻,他便摔了桌椅,大罵一聲:糊塗,不要命的傢伙,那種地方憑你如何的妙手回春也是不自量力。藥物匱乏,怎麼可能憑你一己之力救活所有人?

滿堂文武大臣不敢諫言,怕一旦說了什麼主意陛下便派他親自過去救援似的,一個個避如蛇蠍。

軒轅澈自動請纓,領著數十名醫者進入疫區。

整個姚城死氣沉沉,四處可見被拋棄的屍首,隨處都是哀嚎的救命聲。

他翻遍了整個城,沒有他的蹤影,他離開了嗎?

這些年,薛恆在他心裡就是一個結,死結,怎麼解都解不開,甚至時間拖得越久,這個死結就像是鑲進了他的皮肉中,寧肯任它潰爛,他也捨不得割捨。

「殿下,您去嗎?」齊公公明知故問道。

軒轅澈冷冷的瞥了一眼說話的公公,將手裡洗臉的絹帛丟在他的頭上,道:「宴席快開始了吧。」

如今的軒轅澈雖說不像那些年不受帝王待見,但也不見得有多受寵,他的位置依然排在所有皇子的最末位置。

不過他也懶得計較,只要能看見他,只要可以看見他。

薛恆的確回來了,他一如既往一身白衫出塵不染,只是,他不是獨自一人走上大殿,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小女娃,女孩子毫不顧忌身份地位的四處張望,櫻桃小嘴還不忘對著薛恆嘀嘀咕咕,好像有很多奇妙的問題。

薛恆會逐一給她解答,甚至寵溺的牽著她的手。

軒轅澈見此一幕,放於袖中的手不

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掐破自己的皮肉。

薛恆發覺了角落裡一雙太過灼熱的眼睛,不以為意的看過去,這麼多年沒有再見,曾經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屁孩原來已經長得如此英氣逼人了。

十五歲的軒轅澈已經有了帝王之氣的初相,眉梢眼波有一種俯視蒼生的倨傲氣場。

這一場宴席,如同秦蘇回憶中的那般,她是歡喜的,在她的眼中所有色彩都是金碧輝煌。

而在薛恆的眼中是暗淡的,少了宮外的那份怡然自得,滿身被掣肘讓他鬱鬱寡歡。

在軒轅澈的眼神里則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他好似從那時起開始了算計,步步為營。

宴席結束之後,薛恆發覺身後一直跟著一道身影,來人輕功穩健,幾乎是不動聲色便接近了他。

軒轅澈見他止步,不再暗暗躲藏,直接跑到他面前,滿目質問,「薛哥哥,那個小女娃是誰?」

「我的徒弟,你可以叫她小蘇。」薛恆道。

「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收她做徒弟?你想收徒弟嗎?我可以拜你為師。」

「小澈,你別胡鬧。」薛恆想要避開他,許久未見的軒轅澈竟與曾經那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截然相反了。

此時此刻的軒轅澈,渾身上下滿是戾氣,那雙眼,帶著殺機。

「薛哥哥,你怎麼可以收別的人為徒?你怎麼可以帶著她一同回來?你明知道我在等你,你明知道我在找你。」

「夠了。」薛恆打斷他的話,兩人四目相接,他嘆口氣,「小澈,你現在長大了,已經有了一身本事,既然如此,你要學會保家衛國,別浪費了這麼多年的努力。」

「你想看到那樣的我?上陣殺敵,滿譽而歸?」

「我只想讓你這些年的努力不會付諸東流,我聽上將軍說起過,你現在完全有本事領兵出征。」

「好,只要你想看到的,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去。」軒轅澈咬了咬牙,再道:「只是你要把那個小女娃放出宮去。」

「小澈,別鬧了。」

「你的身邊只能是我。」軒轅澈紅了眼,「我等了你五年了,日復一日,你的宮殿我每一晚都會親自去打掃一遍,我想著,等你有一天回來,聞到的這裡滿滿的都是我的味道。」

薛恆糊塗了,他也算是看懂了為什麼軒轅澈會是這種眼神,他惶恐的踉蹌一步,不敢想象這一種荒唐的想法。

軒轅澈卻是步步緊逼,直到將他逼到牆角,他擲地有聲的說道:「你,只能是我的!」

「啪!」有什麼東西在薛恆心口斷了,他怒不可遏般將這個毛頭小子推開,瞠目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軒轅澈卻是邪魅一笑,「你若想看到我領兵出征保家衛國,我會即刻放下身份隨軍而去,你若想看到這大好河山百世安寧,我可以對你承諾只要有我軒轅澈在一天,它就是盛世繁華。只要是你想要的,不擇手段我也會贈與你手。」

「夠了。」薛恆推開面前試圖擋住自己的一面牆,跌跌撞撞的跑過那條清冷的長廊。

軒轅澈回過頭,看他受驚過度落荒而逃的背影,竟是自嘲一笑。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

M國重症救治中心,監護室內,儀器的聲音斷斷續續,好似下一刻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就會失去意識。

肖青靠在床邊,他沒有顧忌醫生的勸誡,他也沒有擔憂自己的滿身細菌會不會加速他的死亡,他就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昏迷中的男人。

五天了,長達五天的重度昏迷,他隨時都會死亡了吧。

肖青牽起他的手,一點一點的摩挲著他的掌紋,明明嘴角上揚似是在笑,眼角卻是有什麼滾燙的東西燙傷了他的心口。

「叮……」儀器突然響了一聲。

肖青慌亂無神的看著他,怕他突然沒了呼吸,沒了心跳。

葉非璃竟是奇迹的睜開了眼,他太過虛弱,睜開眼不過一秒鐘又閉上了。

肖青看見他的唇角在動,忙不迭的靠上前,輕嚀道:「你要說什麼?」

葉非璃聲音很低,幾乎都快說不出一整句完整的話,他似是自言自語,「如果、如果我死了,不要靠近、我的屍體,因為我已經、已經沒有力氣、伸出我的手幫你擦乾、眼淚……」

肖青靠在他心口位置,點點頭,「我沒有流淚。」

葉非璃再一次睜開了眼,他笑了,在清晨陽光穿透雲層的那一刻,他笑的如同那一年初次見面時那般沒心沒肺。

「嗶……」儀器平行成一條線,任何聲音歸於平靜。

肖青依舊靠在他心口處,好似還能聽見裡面鏗鏘有力的跳動聲,他握緊他的手,靜靜的閉上了雙眼。

我想睡一覺,陪著你一起睡一覺,不要醒過來,夢裡我等你重新來牽我的手。

我們約定好了……

------題外話------

先放上師父的番外,畢竟好久沒見到他了。師父番外不是很長,如果想看萌噠噠的寶寶番外,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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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婚之寵你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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