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劇組那窩兔子本來是準備用來拍戲用的,自從被白兮發現以後它們迅速成為整個劇組最炙手可熱的活物,每一天四個孩子為了爭奪獨佔它們的權利上演著兔子是皇帝版本的甄嬛傳。
是的,四個孩子。
其中包括經常冷著臉的歐文和永遠冷著臉的謝恩——大概真的像是姜川分析得那樣他們是一類人,一窩兔子那麼多隻五顏六色的偏偏兩孩子就共同看上了一隻黑不溜秋的黑毛兔子,然後在爭奪黑毛兔子的享有權戰爭中,他們幾乎要從「互相看不順眼」的不友好小夥伴變成了苦大仇深的階級敵人。
謹然想說人家道具組領導小葉才是那黑毛兔子的正宮娘娘,你們兩個小公舉在這整天雞飛狗跳的是不是傻?
……當然這話他沒有真的說出口,畢竟就連正宮娘娘自己也在每天琢磨著怎麼殘忍地黑毛兔子劈開兩半貢獻給兩個小祖宗。
大人們對此很無奈,也不是沒有試圖說服歐文或者謝恩其中的一個妥協,但是大家最終都以失敗告終,至此,謹然算是明白了兩件事——
首先,你要跟個三四歲的孩子說孔融讓梨的故事並且試圖讓他明白裡面的道理與美德壓根就是在對牛彈琴。
其次,小孩子都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包括以往從來沒有對小動物表現出任何嚮往反倒是對他爹送的真槍愛不釋手的鐵血漢子歐文——大概是什麼時候在謹然沒注意的時候歐文曾經跟他父親私聊了下,並受到了「禁止亂裝可憐破壞家庭和諧」的正式警告,之後歐文再也沒有跟謹然說過自己在家族總部受到的什麼威脅,相反的,還是在某一天的晚上卧談會上,誠實地坦白了自己跟大伯養的那條狗的恩怨情仇。
故事說到最後,謹然毫不懷疑,如果不是那條狗太大,歐文大概能在回國的時候把這條聽說長得像他大伯娘(?)的狗順手牽上飛機。
「兒子喜歡動物啊。」謹然身手給歐文掖了掖被子。
「嗯,」歐文只露出一張安靜的小臉,「挺喜歡的。」
「噢。」
在經歷過被袁謹燦嘲笑送禮品味以及被姜川的掌心槍碾壓的深刻教育后,頭一次聽到大兒子明確地以一種「我想要」的語氣表達對某物的喜愛,謹然的心思徹底活絡了。
於是在歐文睡下后,謹然拿起了手機,對祖國那頭的姜川進行了親切的慰問——
【男神是我袁謹然:在嘛?】
【男神是我袁謹然:川哥。】
【諧星家的老公:你上次搖著尾巴叫我川哥時候是求我給你買艘最新型號的戰鬥機。】
【男神是我袁謹然:…………最後不是沒買么。】
【諧星家的老公:還沒說完,結果因為你腿太短還近視考不了飛行員最終作罷。】
【男神是我袁謹然:沒繼續糾纏你買無人戰鬥機以及遙控器已經很懂事。】
【諧星家的老公:你怎麼不讓我給你把美帝國防部買下來?這次又想幹什麼?】
【男神是我袁謹然:我想養條狗。】
【諧星家的老公:讓歐文跟你單獨相處真的挺危險的,隨便給你灌口*湯你就喝下去了喝完還意猶未盡地舔碗。】
【男神是我袁謹然:小孩哪來那麼多心眼子,你這人太陰暗。】
【諧星家的老公:快把碗放下來別舔了。】
【諧星家的老公:還記得咱們兩唯一演過的那部電影嗎?裡面雷蒙德有一句話我覺得特別合適現在用:甲板上的寵物只能有一隻,要麼是鸚鵡,要麼是蘭多。】
【諧星家的老公:甲板上換成我家,鸚鵡換成狗,蘭多還是那個蘭多。】
【男神是我袁謹然:我就是通知你一聲,並不是在跟你作出請求,兒子和我想養狗你都不讓你當什麼爸爸,給你買竄天猴你上天吧!!!!!!】
【諧星家的老公:那好,養吧。】
謹然盯著手機屏幕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抗議居然真的有效,就看見對面又蹦出一句——
【諧星家的老公:不知道為什麼,狗和你之間,突然就有了想選擇狗的衝動。】
【男神是我袁謹然:……】
這一天晚上謹然氣得沒跟姜川說晚安,臨睡之前被男人狠狠羞辱嘲弄加人身攻擊后,他成功地做了個好夢,夢境的內容是他把姜川綁在無人飛機的機頭然後用遙控器幫助他一飛衝天,衝出地球。
……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劇組開機的好日子。
謹然大清早爬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跟歐文說:「你那個爸真的是只王八,他說寧願養狗也不想養我。」
「????」
打著呵欠揉眼睛的歐文一愣。
謹然:「你說是不是很過分?」
歐文那睡意還沒褪去的臉上下意識地看上去有點驚喜:「咱們家要養狗了?」
謹然:「……」
謹然一臉內傷的爬起來洗漱。
收拾完自己從浴室走出來發現歐文已經自己趴在洗手台邊刷牙洗臉完畢,謹然走出來時他正踮著腳試圖將牙刷放回杯子里,可惜身高不夠這會兒顯得有些吃力……謹然從他身後伸手順手抽走了那牙刷往杯子里一扔,又拍拍兒子的頭,然後不顧兒子一臉不滿淡定轉身飄走隨手從箱子里抓了兩件衣服套上。
謹然換衣服的時候歐文也走過來坐在他旁邊跟他肩並肩的一起換衣服。
「還差一點就能放回去了。」給自己穿褲子的時候歐文說,「下次你別幫我。」
「地上滑,怕你摔了,磕掉門牙恩恩笑話你。」
謹然不負責地撤出謝恩作擋箭牌——雖然拿小孩做擋箭牌相當不道德,但是這一招對於歐文卻是有效的,他立刻停止了抱怨,謹然伸出手再次揉了揉兒子毛茸茸的頭髮。
歐文躲避之間,突然停頓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看了眼謹然身上的白色t恤,愣了愣,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黑色外套扔了轉身從箱子里抓出件白色的,想也不想低頭吭哧吭哧好不容易給自己穿上,抬頭一看,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大人不急不慢地抓出件黑色的羽絨服套在了白色t恤外面。
歐文:「………」
謹然「撕拉」一聲拉上拉鏈,這時候彷彿是感覺到了身後某驚愣的目光,他抓過頭去:「幹嘛看著我?」
歐文:「爸爸,你是不是對我有不滿?」
謹然「呀」了聲,和藹可親笑道:「怎麼會?」
說完,牽過兒子的爪,謹然一邊帶著歐文往外走,一邊像是強調什麼似的說:「我愛你就像是愛你的那個爸一樣,海枯石爛,天崩地裂,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生你們的氣的。」
歐文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開機時間是早上凌晨六點十五。
此時外邊的天還是黑的,只是住了劇組的酒店這時候已經熱鬧了起來,謹然微笑著跟所有的人打招呼,在化妝師誇張驚呼「然哥你黑眼圈那麼重昨晚做賊去啦」的嘆息聲中,謹然依舊笑容不變,簡直風度翩翩,彷彿中了五百萬□□。
吃早餐的時候歐文借謹然手機打了個電話,說是要跟他那個爹問早安——每天問早安這是父子倆之間早就有的小小互動,萬分嫉妒的同時,謹然也很困惑父子之間怎麼才能形成這麼變態的習慣。
黏黏糊糊的不是不可以。
但是姜川和他兒子歐文這兩個跟「黏黏糊糊」這個詞八杆子打不著邊的人搞出這種習慣,想想還是有點可怕。
謹然一邊腹誹著卻依然不懷疑有他地把手機塞給了兒子,看了眼扛著攝像機跟在歐文屁股後面的攝像師,隨口叮囑讓他別亂跑之後,謹然就安穩地坐著吃自己的早餐——後來白文乞他們也陸續入座后,餐廳里越來越熱鬧,謹然一邊跟白文乞聊天一邊逗小面癱謝恩正不亦樂乎,這時候,吃著吃著突然覺得餐廳的氣氛好像有點不大多路。
原本吵吵鬧鬧的餐廳不知怎麼的突然安靜了下來。
當時,謹然就覺得有一股涼颼颼的風從自己的後頸脖子吹過。
片刻后,當他同桌的其他人都安靜下來擰頭看著他,他心裡意識到真的哪裡不太對——然而沒等他來得及回頭看怎麼回事,他突然看見手中的茶杯上投下了一抹陰影。
準確地說是他身後站了一個人,那個人所投下的陰影將他整個籠罩了起來。
「………」
謹然機械地轉過自己的腦袋,他先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歐文,這時候小孩手高高舉起,顯然是被另外一隻大手牽著——那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伴隨著視線上移,還能看見黑色皮質做成的袖子。
大冬天的不穿老年人保暖羽絨服穿皮衣的神經病天底下大概只有那麼一個。
謹然抬起頭,透過這位神經病戴著的墨鏡跟他對視——大約是十幾秒的死寂,神經病摘下了墨鏡露出了之後那雙淺色瞳眸,他微微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謹然。
「有事跟我說,吃飽了撐著大清早欺負兒子,你是不是想回去讀幼兒園?」
今時今日這般光景敢這麼跟袁影帝說話的人天底下大概……依然只有那麼一個。
謹然就站了起來,立正稍息:「川哥早上好怎麼來得那麼突然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嗎真的好驚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死你辣咦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