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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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有喜】
這是小四第二次走進顧家的堂屋，第一次是馬二拜師，第二次便是今天——為了等待為嫂嫂診斷的大夫出來。
顧老夫人正襟危坐，那串被歲月打磨的無限光滑的佛珠在她褶皺的兩手之間慢慢穿梭，她今日念得卻是《往生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耶。哆地耶塔。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小四沒有聽過正宗地梵音，但是聽著顧老夫人嘴裡發出來的聲音聽著確有讓人生出一種佛光普照的感覺。彷彿在這一刻，五逆十惡真的去了地獄，而眾人面前通暢的路是朝向西方極樂世界的。
顧家一干下人也都聚集在堂屋外面的院子里，三三兩兩地伸長了脖子盯著曲廊。
終於，一個鬢角發白的老者顫巍巍地行了過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十多歲的葯童。
「大夫，請茶！」，丫鬟奉茶，老者入座。
顧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我那媳婦的病可要緊？」
大夫不慌不忙地呷一口茶水，再搖頭晃腦一陣，這才笑呵呵地道：「老夫人不需要驚慌，少夫人無礙，只不過連日行路過於疲勞而已。」
顧老夫人稍稍一頓，仍是不放心，「青娥以前也往返這條路多次，每次來往的快慢也都差不多，可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大夫，會不會是生了別的惡疾？」
「哈哈哈哈！老夫人這是懷疑老夫的醫術么？」老者與顧家應該是比較熟絡的，他玩笑著說道。
顧老夫人尷尬地一笑，連連致歉，「宋大夫醫術高超、妙手回春，老婆子怎敢質疑你的醫術。只不過青娥是我顧家的柱子，她這一病，老婆子我這心上卻是沒著沒落的，一時亂了主意。宋大夫定要原諒了則個才是，青娥這病還請你費心了！」
老者微微頓首，笑道：「老夫人這是情急生亂啊。放心吧，少夫人沒事，只是有喜而已。」
「有喜？」顧老夫人身子一顫，眼眸里閃過一絲喜悅同時卻也有一絲憤怒。「宋大夫，這事可不能亂說，當真是有喜？」
「哈哈！」老者大笑道：「老夫我行了一輩子醫，難道連喜脈也摸不出來么？你老就安心地等著抱孫子吧。我回去便給少夫人開兩劑凝神安胎的葯，回頭著人送過來。老夫人，我這得恭喜你了，終於成了心愿抱上孫子。我就不打擾了，回頭著人給送葯過來。」
顧老夫人連忙起身，吩咐一旁的丫鬟取來診金，送走大夫她卻徑直回了屋內，一句話也沒有吩咐，更是看不出異樣的歡喜。
宋大夫的嗓門不小，屋外的下人盡皆聽到了少夫人有喜的消息，大伙兒喜不自禁。上官青娥溫柔似水，見了誰都是一副笑臉，顧家沒有人不喜歡她。
眾人都散了去，小四卻是久久地愣在了堂屋之中，老太太眼裡閃過的那一絲憤怒他一絲不漏地捕捉到了。上官嫂嫂五年不孕，今日得喜訊按理說老太太只該歡喜才對，難道她知道上官青娥五年不孕的真相？
顧安也意識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氛，畏縮著正想離開，卻被四哥一把拉住了。只見四哥上唇緊貼下齒，眼珠不住在眼眶裡打轉，顧安心道：莫不是四哥聽聞少夫人有喜，心裡酸楚？
如是想著，這廝故作聰明地將小四拉回凳子上，「語重心長」地說道：「四哥，我早說過，偷吃不是一種好習慣，吃完抹嘴走人便是，留不得情的。好了，現在事實證明王牙婆那女人是混吃混喝的，少夫人不孕的謠言不攻自破。如今她懷上大少爺的骨肉，我看你這做小叔子的也就別再惦記了。啊，聽話，也不要太傷心……」
小四眨巴眨巴眼睛，真想把這廝的嘴撕爛再黏上然後再撕爛再黏上，如此反覆百次怕也解不了心頭之恨。
「啵」地一聲，在顧安的頭上蹦了一記，小四舉手在嘴邊一拉，示意他閉嘴。
「小安子，你要是再跟四哥我這麼沒大沒小，小心我將小花送到『三月青絲』去！」
顧安識趣地將嘴緊緊呡起來，不過心裡卻是腹誹不止：不聽我的勸告，總有一天你會被浸豬籠的！
心裡腹誹兩句，好像真的舒服了不少，一抬頭卻剛好迎上小四的目光，顧安做賊心虛，慌忙低下了頭，嘴裡道：「四哥，我沒說話！」
「哼！」小四冷哼一聲，這廝天生就是嘴賤，除此之外倒也還好。心裡尋思著老太太的憤怒，也懶得理會他了，只是問道：「小安子，嫂嫂五年未孕，難道家裡人真的都信了王牙婆的話？」
顧安連連點頭，「以前都是信的，不過只怕這次少夫人有喜的消息一傳出去，王牙婆便該被口水淹死了。」
小四沉吟道：「難道便沒有人懷疑是我大哥出了什麼問題？」
顧安倏地站了起來，滿臉驚詫地道：「四哥，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大少爺純爺們兒，他怎麼會有問題？」
這廝的反應太過於激烈，到把小四嚇了一跳，看來顧常皴似乎深得顧家人的尊敬。小四想了一陣，卻越想越不得勁兒，如果是一個正常男人，怎麼會放著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睡了五年冷枕頭？
「行了，行了，我不是傻了十年么？對大哥也沒有什麼印象，也就這麼一說，幹嘛那麼大驚小怪的？」
顧安猶有擔心地湊過來小聲道：「四哥，或許你不知道大少爺在顧家上下的地位，不過以後你千萬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否則後果很嚴重的。」
看來顧常皴在顧家的地位的確崇高，小四心裡猜度著，嘴上說道：「行了，大少爺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不過你也別忘了，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四哥我給的！」
顧安嘿嘿一笑，道：「四哥，我自然知道你的好，不過府上其他人可不這麼想。自老爺死後，顧家原本的生意全被人吞併了，差點就沒落到貧民階層。是大少爺力挽狂瀾，出資買回了胭脂鋪，這才保住了這上上下下幾十張嘴的溫飽。你也看到了，這府上的人基本上都沒有多少真正做事的，不過都是些閑人，但是沒人將他們掃地出門，這些都是大少爺的意思。你說，他們能不對大少爺感恩戴德，又怎能忍受別人在背後說大少爺的壞話？」
原本小四也疑惑，顧園上下人口好幾十，可是真正做事的不過十個，剩下的全是吃閑飯的。早先還想著顧老夫人這個管理者觀念有問題，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顧常皴的意思。如此看來，這顧常皴倒還是一個念舊情的人。
顧安繼續說道：「說實話，我便沒有覺得大少爺有多好。你是對他沒有印象，可我見過兩次之後再也不想見他第三次，他不苟言笑，一雙眼睛看著總讓人害怕，像是會吃人的狼。」
小四笑道：「你小子便是不知好歹，人家給了你飯吃，你還嫌棄開了。你這可也算是壞話，小心傳到其他人耳朵里，你便成眾矢之的了。」
「哎唷，這可不好！」顧安左顧右盼一陣，謹慎地盯著小四道：「四哥，我可唯你馬首是瞻的，你千萬不能出賣我！」
出賣你？我可沒那閑心，把自家嫂嫂的肚子弄大了，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也不知道老太太究竟知不知道真實情況，唉，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