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具象化
我這才發現身下的石台並不是光滑平整的,那上面似乎有著深一道淺一道的溝壑,彎彎曲曲通往其中某一個方向。
雙手手指上傳來的刺痛感很快便打斷了我的思緒。青衣此刻已經走到了我的兩腿便,伸手就把我穿在腳上的運動鞋給脫了下來。
又是接連兩下狠狠的深刺,疼得我直吁氣。身體此刻已經虛弱得快要垮掉了,我看著從自己身體里汩汩流出來的血液,甚至恍惚的感覺它已經被摻雜了水分,就像工業酒精勾兌冒充商業酒似的,血液也被稀釋過了,在暖光色的映襯下,失去了鮮亮的顏色。
四肢都已經解決完了,就剩下最後一下了。
房間的氣氛愈發詭異起來,像是在進行著某種邪惡的祭祀,空氣中飄滿了甜膩的血腥味,夾雜著一些石蠟燒盡的氣味,在屋子裡蒸騰著。
四周牆壁上的火把在此時似乎失去了以往的光彩,而我身邊四根燭台上的燭火,卻燒的異乎尋常地旺。不用去想也能明白,青衣這次的準備做得十分充足,解封印的過程也十分的順利,現在,應該就差最後一下了。
青衣抬手,從盒子里拿出一把寒光森森匕首,一點一點朝我的頭部靠近。待到與我的臉只有幾十公分距離之時,另一隻手一把攥住了我的頭髮,把我的頭狠狠地往上拎起。
沉重的鏈條拖拽著我的脖頸,幾乎把氣管壓斷。一瞬間我就失去了呼吸的來源,整張臉憋得通紅,甚至眼珠子里也開始充血。
「別那樣看著我。」青衣冷冷地說道,「這都是命。你不死,就是徐家的其他人死,你也不想你的姐姐跟弟弟遭受同樣的罪責吧。」
說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高舉起手中的匕首,猛地落下。
頓時,血光一現。四周牆壁上的火把似乎是被風席捲過一般。「騰」的一下就滅了,整個房間中只剩下幽幽的四盞燭光,青衣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十分古怪。
咯噔。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先是一下。然後從我被插入的四肢上接連不斷地傳來類似心臟鼓動的聲音。這聲音絕不是通過身體內的傳到而發出來的,因為從青衣驚恐的表情上來看,她也聽到了。
整個房間都充斥著這種巨大的心臟蹦跳聲,就連石台上的燭火也開始搖晃。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種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欣快感。彷彿身體上所有的血液都開始觸動起來,像決堤的洪水一般猛地傾瀉而出。
在尖柱、凹槽溝壑之中緩緩流動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了,我身體變成了一道充滿血液的血海,肆無忌憚地朝外面奔流著血液。源源不斷、生生不息,四周原本橙黃色的火焰突然之間轉變成了鮮紅色,不斷地跳躍著。彷彿是四條妖怪的血舌,在不停地扭動。
身下奔騰的血液一下子就匯聚到了一起。我的背部驟然感受到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像一團火焰一般烘烤著我的全身,整個房間都被暗紅色的光線給覆蓋了,青衣的臉上,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清楚地寫在上面,她一把捧住手中的木盒,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走到自己認定的安全位置,才停下腳步。
「封印……開啟了……」她喃喃道。照理說,我是聽不到她嘴中的聲音的,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我渾身充滿了力量,別說青衣的話語,就連隔著幾個房間秦初一的呼吸聲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貘的力量嗎……
四盞鮮紅色的火焰「蹭」的一下竄上了高空,房間的頂部被這團詭異的地獄之火無盡地燒灼著。與此同時,身體下方那股灼熱的感覺更甚了,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背部那三根被青衣打斷的肋骨,此時正被一種奇怪的力量牽引著,一點一點修復,直到所有的痛苦都彷彿不存在了。
「啊……」我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感嘆。跟之前受傷時發出的悲鳴不同,這一次,我完完全全是被體內充斥著的欣快感給支配著,不由自主地發出著暢快的吶喊。
身下的力量在逐漸蔓延,它像一雙巨大而有力的手臂,一點一點把我從石台上託了起來。綁著我腿腳脖子和身體的鎖鏈被這股力量牽拉著,發出「咯噠」、「咯噠」被拖拽的聲音,我的整個人瞬間就出於一種半騰空的狀態。
力量並沒有就此停下,它不斷地侵蝕著我的身體,身下那團積攢起來的血液像是活了一般,一點一點攀上我的手臂、大腿、腳踝,像是樹枝又像是藤蔓,在包裹住我的全身。我的耳邊全都是血條子「呲啦」、「呲啦」延伸的聲音。
不僅是背上的肋骨,臉上的傷口也在迅速地修復著,就連原本濕漉漉被各種液體浸泡著的頭髮,一下子飛揚起來,用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幾乎可以成為是「怒髮衝冠」。
抱著銅像的青衣眼中映照著我此刻的樣子,她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蔑視和冷漠,她彷彿在觀看一場無與倫比的表演,被眼前的景象怔地一言不發,似乎已經忘記自己會說話了。
藤條般的血液像繭一樣把我生生地包裹起來,就連我的眼球也不放過。我甚至無法分清血液到底是向外流還是在逆行。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能想象此刻的樣子一定十分恐怖。鮮紅的眼球,全身怪異的血繭,任何一個人看大這樣恐怖的場景,都會被嚇得昏死過去吧。
能量到達一個巔峰之後,剩下的就是一股被巨大脫出的力量。身體上剛剛充滿的所有感受一下子猛地從皮膚的每個孔竅向外噴涌,我的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個具象化的東西。
暗紅色巨大的形體,身體上全然沒有一點毛髮,四條粗壯的妖爪子空中奮力掙扎,似乎是在撕扯著什麼東西。削尖的腦袋之上,一張從耳根裂開的巨大嘴巴在不停地怒吼著,整個房間都被這種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斥著,一旁的青衣已經不堪忍受這種超出人耳能承受的聲波,奮力地用雙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剛才還在石台四面涌動的火焰,突然竄了起來,環環繞繞地貼著貘的身體,一道道痕迹被猛地剌開,底下鮮紅色的部分猛地露出,瞬間就化為了火焰,涌動在貘的身體四周。
這隻終於從我身體里解除封印的妖怪放肆地發泄著自己多年以來被積壓的痛苦。整個房間都在拚命地抖動著,這個石室如果建造的不是那麼牢固,這個時候早就被震塌了。
頃刻過後,興許是貘終於發泄完了多年的激憤,不再奮力嘶吼了,逐漸安靜了下來。但它的身體依舊在不斷地擺動著,力量十分巨大,但依舊無法擺脫某種束縛。
我的身體完全失去了知覺,僅而尚存的一絲意識完全是靠著貘的力量在苟延殘喘。但同時我也注意到,貘的四隻妖爪之所以施展不開,是因為另一頭正連著我手腕上的鐵鏈,而另一頭,正牢牢地鎖在牆壁之上。
連接鐵鏈的鎖一定也是用非比尋常的材料打造的,在貘不停地扯動下依舊屹立不倒,暗暗地發出幾道光線。
青衣應該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眼看著面前張牙舞爪的貘無法直衝過來撕爛她的喉嚨,她一下子鎮定了起來。
興許是剛才被貘的氣勢所嚇倒,整個人早就滾作一團縮在房間的角落裡,直到這個時候才扶著牆緩緩地站起來,臉上終於恢復了之前的冷靜。
「就應該是這樣嘛,」她低聲說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又重新邁開步子走到了貘的面前。因為鎖鏈的存在,它沒有辦法靠近青衣,青衣突然笑了起來。
「妖獸就是妖獸,獸性十足,無法馴化,既然不能為我成事,那也就只能讓你去死了。」
我暗自覺得好笑,貘縱然是妖獸沒錯,但你自己不也是一隻千年老妖嗎,現在倒開始假裝人的樣子,裝模作樣地說教起來,真是好笑極了。
不知道是不是貘跟我之間有著感應,它突然張嘴對著青衣猛地呼號,青衣一下沒反應過來,一連向後跌了好幾步,才總算緩過神來,末了,恨恨地來了一句。
「到時候就讓你好看!」
此時此刻,屋子裡已經不需要任何光線,貘身體自帶的暗紅色火焰把四周照的通紅。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青衣,她嘴角撇了一下,突然從木盒子里掏出一張符紙,輕輕地按在那個怪異的銅人像上。不出幾秒,那符紙上竟然開始顯現出鬼畫一般的筆跡。
我一下子就認出來,那個痕迹是鶴留下的,我看他七七八八寫過不少符紙,就是這種形式。我立馬明白了過來,鶴被帶走的能力,就存在那個詭異的銅人之中,只要把那個銅人搶過來……
剛想到這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吼。那肯定是貘發出來的,但與上次不同,這一聲呼吼之中夾雜著血多痛苦的聲音。
我立即意識到,貘受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