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初的一個月，小稻香村裡確實有些混亂，那時候穆玄英還沒有開始修鍊，哪怕有根骨有資質，他不過是一個三歲大的孩子，沒有辟穀，更不會禦寒。莫雨手忙腳亂，一個沒注意，穆玄英就染上了風寒，病了一場。

莫雨嚇得臉都白了，哪怕穆玄英漲紅著臉，揮著小拳頭拚命抗議，莫雨也無比堅決地將他扒光了塞進自己的衣裳里，試圖用這種方法讓穆玄英退熱。

雖說萬劍宗是修仙大宗，門中也有請來的客卿醫修，但處理慣了真氣逆行、斷肢再生、元神受損或是毒入肺腑等等修真界常見病症，在被請來處理風寒之症的時候，那位醫修默了片刻，在莫雨殺人的目光中，慢吞吞地掏出一枚固本培元的丹藥。

之後穆玄英順利退熱，莫雨瞧了穆玄英半天，見沒有燒出什麼後遺症，他這才放下心來。自此，痛定思痛，連著幾天鑽研門中收藏的有關陣法的書籍，連□□都沒有放過。而後在屋外刻了半個月的木頭，日以繼夜地研究，終於摸出了一點陣法門道。

再之後，家裡的牆壁地面桌椅哪怕碗筷上都多了莫雨親手刻下的花紋。

花紋當然不是普通的花紋，那是莫雨根據諸如十方殺陣、千魔萬幻陣等令人聞之色變的凶陣衍化而來的小陣法，以那棵枝繁葉茂的榕樹為大幻陣陣眼，小陣法環環相扣，陣法的等級雖然都不高但極具實用性。

護宗大陣經改造變成了除塵陣，從防敵到防灰塵，於是再不需要打掃屋子。刻畫在藥材庫中專門用於鎖住靈氣的陣法刻在杯子上變成鎖住溫度，每日未時刻畫的聚靈陣聚雲化雨，灌溉莫雨特地開闢出來的靈藥田。

那段時間雖然忙碌了些，但莫雨還是樂在其中。只是那陣子穆玄英卻沮喪得很，時常蹲在小角落裡默默地盯著自己的小手，不知道為什麼。

一面想著當初的事情，莫雨輕手輕腳地走進木屋中，將穆玄英放在屋內唯一的那張大床上。

毛毛還這麼小，他自然得和毛毛一起睡了。

莫雨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穆玄英睡得紅撲撲的臉蛋，抿了抿唇，瞥了一眼窗外。下一刻，他抬手虛點虛空幾處，只見幾道極細的光線浮現。莫雨撥動了幾下，窗外也是明亮的天空頓時變得昏暗起來。

這是莫雨親手構築的陣法，自然也能夠輕易改動，哪怕改天換日也不過一念之間。

天黑了，自然是他和毛毛睡覺的好時候。

莫雨彎了彎唇，利落地躺下，將軟乎乎的孩子往自己懷裡一攬。立刻，即使睡得迷迷糊糊，穆玄英卻本能地蹭了蹭莫雨的胸口，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將頭往上一擱，睡得更香了。

莫雨閉上眼蹭了蹭穆玄英香香軟軟的身子，這樣的日子，還真是舒坦。

哪裡知道，他剛躺下，窗外就傳來撲稜稜的聲音。

一隻金色的飛鳥倏爾衝進了屋中，光芒一閃，變作一張符紙。

符紙化鳥之術，這是宗門中一種頗為高深的傳訊手法。

莫雨黑著臉看著懸於他眼前的符紙，半晌才抬手接過。下一刻，他的腦海中傳出掌門元清真人的聲音。

卻是請莫雨往主峰周天大殿一敘。

莫雨面色冰冷，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穆玄英。隨即往左手手腕上的墨色護腕一抹，手中頓時多了一件玄黑的披風。

修真界可沒有凡間的錢莊一說，出門動輒就要動用上百甚至上千的靈石，沒個儲物袋怎麼裝靈石！比起儲物袋，莫雨手腕上存儲飾品要更高級一些，是一件上品寶器。

修真界的法寶有法器、寶器、靈器、仙器和神器之分，等級分為下、中、上三階。

法器只要築基后就能夠催動，寶器需要金丹期修為，靈器至少分神期修為才能使用。而仙器，哪怕是一件下品仙器都是修真界人趨之若鶩的存在。

至於神器，更是傳說中的存在。

莫雨的那面崑崙鏡便是記載於萬劍宗內門典籍中的神器，是為祖師爺的信物。哪怕眼饞，也無一人動心思。

這件披風，乃是莫雨親手所制，取自匿影獸的皮毛，其上疊加著各種陣法，雖然也就是一件中品法器，但妙用不少，有靜音斂息之效。

除了陣法上，莫雨出人意料地在煉器上小有天賦。

只是，趁著匿影獸剛死，莫雨利落地用佩劍將其剝皮，然後便以真火煅燒，最後引針穿線，以著無與倫比的速度將其製成一件披風時候的英姿，圍觀的萬劍宗精英弟子表示自己的眼都瞎了。

雖然太師叔祖即使穿針引線的動作都從容霸氣不已，但總覺得自己見到了什麼不該見的東西。

將披風往穆玄英身上一裹，莫雨抱起他家毛毛，踏出法陣，往周天大殿去了。

有太上長老的令牌在，莫雨不必如其他普通弟子步行至殿門前以示尊敬，而是在出了法陣后，御劍如風，轉眼就落在了周天大殿外。

守門的兩個內門弟子恭敬行禮，道：「見過太師叔祖。」

莫雨略一頷首，抱著穆玄英就進了大殿。

周天大殿，取自周天星斗之意，是萬劍宗主峰正殿。殿頂是不斷變幻的浩瀚星空，繁星明亮，尤以北斗七星為甚。大殿的正前方是掌門御座所在，其後高大的玉璧上刻著一個巨大的「劍」字，筆鋒凌厲鋒銳，劍意浩淼如海，又似高峰不可逾越。

一身青色道袍，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掌門御座上，正是掌門元清真人。而殿下兩側，各自坐著六男一女，氣度不凡，正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這七殿之主。

見到請來議事的人懷裡還抱著個熟睡的奶娃娃，元清真人嘴角抽了抽，捋著雪白鬍須的手險些拽掉幾根鬍子。

這位新晉的太上長老怎麼說呢，性子冷淡不要緊，心無外物也不是要緊事，這放在凡間或許是有些要命的性子，但在修真界妥妥是不染紅塵凡俗，上等的修真心性。

只是，他是不是太在意這個孩子了？

莫雨的資質太好，修為晉陞之快他生平僅見，雖眼見著莫雨不是那等張狂輕浮之人，但心境若是跟不上修為，恐日後有礙。

太過在意，便心生執念，容易出心魔，這樣不好，不好啊。

元清真人捋著鬍鬚，心中犯愁——修真之人，動輒閉關幾十幾百年，偏偏他這個玄雨小師叔最長的閉關時間就也半個月，剛出關就衝到寄養穆玄英的地方，上上下下檢查個遍，生怕堂堂萬劍宗這等大宗派會虐待他家弟弟。

穆玄英這小娃娃也著實惹人喜愛，當初死命護著莫雨的樣子他們也是見過的，不得不感嘆他們之間情誼深厚。

說起來，當初他們還以為這個小娃娃是莫雨的兒子呢。

對於穆玄英小娃娃，他們也是極為喜愛的。雖然年紀還小，但舉止有度，資質又是上佳，七殿之中都有不少人打聽這個孩子的消息，有收入門下的意思。

只是瞧了幾日，他們就不得不忍痛放下這個念頭。

實在是，莫雨的視線太陰冷了——他們不過就和穆玄英小娃娃說了幾句話，莫雨就在一旁冷冷地盯著他們，那一身殺意呦。

莫雨的態度擺在那裡，誰還敢對穆玄英起念頭。縱然莫雨如今修為不過元嬰，不及門中諸位長老，可今後的日子誰又說得清。

他們是收徒弟，可不是要結仇。

就拿這一次下山歷練來說，這是元清真人親自為莫雨選的試劍任務。讓莫雨在萬劍宗中立威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自然是略微隔開莫雨與穆玄英。

哪怕是兄弟，也不至於如此形影不離。

任務的等級不低，元清真人保守估計一下，至少得下山半年的時間，誰知道這才一個月就回山了，任務圓滿完成，手段犀利老練，隨行的長老讚不絕口，同行的金丹期精英弟子心服口服，唯莫雨馬首是瞻。

元清歡喜之餘，難免有些鬱悶。

垂眼看著將頭倚靠在莫雨肩膀處，睡得小臉紅撲撲的穆玄英，元清在心中嘆了口氣，也罷，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正想著，莫雨已然舉步拾階而上，最終坐在略低於掌門之位而高於七殿殿主的座位上。坐下后，立刻換了一個動作，將人往懷裡帶了帶，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姑娘對穆玄英的覬覦之心，那姑娘的歲數越大越要提防。

坐在椅子上，莫雨不知為何就冒出這個念頭，然後略側了側身，擋住了那道來自搖光殿殿主灼灼然的目光。

搖光殿殿主元鋒，合體後期修為，道號聽上去爺們至極其實是個極為美艷的大美女，性格極為火爆，是萬劍宗有名的一霸……咳，女劍修，一言不合拔劍就砍。其親傳弟子凌瑤完美地繼承了她的性格特點，只是師徒倆對可愛的小東西從來沒轍。

元鋒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從小師叔祖那裡搶下小穆玄英，養在自家搖光殿中。

被惦記上的穆玄英即使在睡夢中也不禁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往莫雨的懷裡鑽了鑽。莫雨蹙眉，將人往懷裡壓了壓，又加快了體內靈氣流轉的速度，不一會兒就將自己的懷裡弄得暖烘烘的。

正在講話的元清真人目光飄忽了一下，看向莫雨的目光中透著無力。

好歹是鍊氣八層修為，離築基也不遠了，打了個冷戰又怎麼了，將人丟到冰天雪地里揮劍一萬以錘鍊劍心的事情，在萬劍宗里都是常事。

要知道，徒弟可是寵不得的。萬一日後遭遇點挫折就站不起來了，豈不是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