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果然如臨訣所料，沒過幾日，那個壯漢又一次找上了門。
這天，刺骨的夜風呼嘯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抱著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地御劍而行，在到達回頭崖的那一刻，巨劍一抖忽然一頭栽了下去。
砰的一聲巨響，重物落地時揚起的沙塵很快就被呼嘯的夜風吹散，摔在地上的壯漢背部抵著地面，那個孩子被他緊緊地護在懷裡，分毫未傷。
「蠻叔叔！蠻叔叔你怎麼樣了？」
蠻蒼在孩子的呼喊聲中有些發暈地搖了搖頭，帶著孩子站起身，向著矗立在懸崖邊上的萬象商行跑去。
天還沒亮，夜空中星子閃爍，回頭崖上狂風陣陣，卻連小樓外兩棵青松的一片葉子都無法撼動。
蠻蒼跑到小樓前，一步跨過三層階梯，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砰砰砰地敲響了小樓的大門。
這個身高九尺的壯漢此刻冷汗涔涔，壯碩的肌肉上布滿傷痕，還在往下滴著血，他那張粗獷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拍門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只聽砰砰砰砰的聲音連成一片，如果不是小樓的建築材料特殊，只怕現在已經被他敲出了好幾個破洞。
蠻蒼心裡急得要命，如果商行的主人還在的話就好了，以他的心地一定會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但是現在這個看管商行的人就不一定了，蠻蒼從他漫不經心地姿態就隱約能看出這不是一個會發善心的人，然而此時彼一時，現在這種形式，只有萬象商行能為他們提供庇護，再遲一點，那些傢伙就要追上來了！
隨著時間過去，蠻蒼敲門的動作越來越快，手臂上青筋暴起，因為太過焦急，他額頭上沁出的顆顆豆大的汗珠，幾乎流進他的眼睛里。
快點開門！快點開門啊！求您了！求您了！
「蠻叔叔！他們來了！」隨著懷裡孩子的驚叫，蠻蒼往後一看，登時目眥欲裂。
只見呼嘯的冷風中，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伸出無數條觸角，迅速向著兩人伸來，那些觸角上長滿了膿包，正一股一股地跳動著，好似裡面包裹著活物。
看著這一幕，蠻蒼頭皮發麻，心生絕望，難道，這一劫，真的躲不過去了？
如臨大敵地盯著那些觸角的蠻蒼沒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而萬象商行，天亮必定開門。
大門前懸挂著的小燈忽然亮了起來，隨後，吱呀一聲，小樓的兩扇大門緩緩開啟，一股暖流從緩緩張大的門縫裡漏了出來，雖然只有很少的一點，卻讓蠻蒼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他本來已經死寂的雙目中陡然射出了光彩。
果然，在小樓大門開啟的那一刻，那本來幾乎要戳進蠻蒼腦門的觸手彷彿遇到了令它畏懼的可怕的東西，立刻迅速地往回縮，不過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蠻蒼心頭大喜，連忙抱著孩子快步走進了小樓。
萬象商行內和幾天前他來的時候一樣，唯一變化的，就是那位幾天前躺在搖椅里睡覺的強者，如今手裡拿著一本書，正在櫃檯后看得出神，就連他們進來也沒有注意到。也許他注意到了，只不過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對方不看在眼裡罷。
蠻蒼心中掠過這個想法，便立刻將懷裡的孩子放下，讓他坐在待客大廳的椅子上。
「在下蠻蒼，求閣下一件事情。」碰的一聲，蠻蒼在孩子的驚訝的目光中沖著櫃檯后的人重重跪了下去。反正這人絕對離那傳說中的至強者也差不了多遠，他跪他也不吃虧。
「為了那個孩子？」臨訣隨意將書仍在櫃檯上，目光落在那個小孩子身上。
那是個看上去十歲左右的男童，長得眉清目秀，眼神中卻透出不屬於孩童的陰鬱和成熟，他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還沾著血，但依稀能看出原來是身好料子。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現象，在臨訣的眼中，這個孩子身上一股黑氣衝天而起，那濃郁的黑色幾乎要凝成實質，其中還有血紅色的電芒穿行閃爍，一點微弱的白光在黑氣中漂浮不定，卻始終不曾熄滅。
黑色在氣運中，屬於霉運、不祥之色，這樣濃郁得衝天而上的黑氣，說明這個孩子等同於霉星附體，簡單來說，就是跟誰誰倒霉，做啥啥不成；而紅色，代表血氣，這紅色還形成銳利的雷霆在黑柱不斷穿行，已經預示著這個孩子必定會踏上一條充滿血腥與屍骸的道路。
這種命格，比天煞孤星還要嚴重，且極易招惹那種喜食不祥之氣的妖魔，甚而連累身邊之人。至於那點白光……
「嘖嘖……」臨訣看著小孩的目光中流露出憐憫的神色，「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一生孤苦無依、漂泊不定，身邊永遠沒有可信之人，就算有，也會立即失去，因為那些人一旦呆在他身邊，很快就會被他霉運連累，甚而丟了性命，而他，則會因為命不該絕，想死也死不成，永遠留在這世上忍受痛苦與孤獨，到最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是太可憐了。要是這是我的孩子，肯定第一時間把他扔了，免得受牽連。」當然他也沒機會擁有孩子就是了。
還跪在地上的蠻蒼聞言瞪大眼睛，眼裡流露出駭然的神色。這孩子本來是大世家的嫡子，一出生就該尊榮高貴的，卻接連遭變，如今竟是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他也只當這孩子運道不好，卻沒想到糟糕到這個地步！
與蠻蒼的反應不同，那孩子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情，聽見這番話並沒有驚訝，反而惡狠狠地瞪著臨訣，漆黑的眼睛里滿是不屬於孩童的陰沉暴戾。
「這是生氣了？」臨訣笑眯眯地勾起了嘴角。
他此刻也並沒有刻意壓抑自己，所以跪在地上的蠻蒼到現在還打著哆嗦，然而這孩子卻因為太過弱小，連半點力量也無，根本感覺不到那個懶散得躺在搖椅上的人是個多麼可怕的存在，所以根本就不怕他。
蠻蒼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回頭一看，見那孩子正不自量力地瞪著臨訣，幾乎要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站起身把他從椅子上扯了下來，壓著他跪了下去。
「我不跪！蠻叔叔我不要跪這個傢伙！」男孩奮力掙扎著，然而他的掙扎對於蠻蒼來說並沒有用，很快就膝蓋著地，發出嘭的一聲，腿上的傷口被這麼一折騰立刻撕裂開來，痛得他的臉扭曲了一下。
男孩的腿本來就受了傷，所以蠻蒼才一路都抱著他不離手，一進來也立刻讓他坐到椅子上，然而此刻卻顧不得那麼多了。
「大人，這孩子名叫衛矛，是我至交好友之子，我在他面前發了誓要護這孩子周全，我今日來此，是想求大人一破解方法，求您替這可憐的孩子破了這命格！」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哪能給你破解的方法？」臨訣打了個呵欠，接著道：「再者，這孩子霉運衝天，要是幫了他，連累這萬象商行運勢降低了怎麼辦？就像你昨天說的，我只是老闆請來看店的夥計，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蠻蒼臉色一下子漲紅，他深吸一口氣，道：「求大人指點，我知道萬象商行什麼都有，我也願意用我的任何東西進行交換，只要能保全這個孩子。」
在蠻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男孩的掙扎一瞬間停了下來，他默然不語地垂著頭，眼淚流了下來，在他髒兮兮的小臉上留下一條清晰的痕迹。
就在這個時候，小樓的大門又一次被敲響了，這次進來的，同樣是一個不足九歲的男童，不同的是，臨訣在看到他進來的同時站了起來，道：「歡迎光臨萬象商行，無論你想要什麼，萬象商行都絕對會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
其態度之熱情、言辭之懇切，與先前簡直是天差地別。
臨訣從櫃檯後走出，在經過男童身邊的時候，輕飄飄地落下一句，「看到了吧，這就是雲與泥之間的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