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106

少年人的身量還未完全長開,卻已經顯出了幾分芝蘭玉樹的韻味,燈光映照在他臉上顯出格外溫暖的色澤。臨訣冷冷地看著他。

舒長青提著燈,看了一眼臨訣拿在手裡的《醫論》,又去看臨訣冷漠的臉。開口道：「臨大哥，你來舒家的目的,只是為了這本《醫論》？」

臨訣冷冷看著他,面色不動聲色,其實早已決定將他放倒，之後再離開舒家。

舒長青道：「舒家內部守衛雖然松泛,但從內院到外院的有一道布置了多年的防線，你想帶著《醫論》連夜出去，難如登天。」

「所以呢？」臨訣走近了一步,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提起。

舒長青：「我知道一條密道，能不通過外院直接離開舒家。我可以帶你出去。」

臨訣：……

舒長青生怕臨訣不相信，連忙解釋道：「你不用懷疑,我要是真想對你不利,剛剛發現你在書房時我就能喚守衛進來了。」

臨訣沉默,他低頭這張和齊舒一模一樣的臉，對方也正抬著頭看他，四目相對,他瞬間又從對方眼睛里看出了熟悉的東西。容貌一樣尚且可以說是巧合,但連這種看著他的目光也和齊舒一模一樣，就真的只是巧合嗎？

見臨訣沉默，舒長青以為他答應了,立刻鬆了口氣。他吹滅了手裡那盞燈，借著夜裡朦朧的月光，領著臨訣走出書房，繞過幾道彎彎曲曲的長廊，最終走進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夜風微涼，吹得舒長青的衣擺不住后揚，臨訣沉默地跟著他，心頭疑竇大起。他現在已經不會再去問系統了，這長久以來的試探令他發現，就算去問了，得來的也會是同樣的答案。系統只會在意他是否能完成任務，而不會在意他在任務過程中遇到了什麼。況且，就臨訣自己的判斷，這系統也並非萬能。

兩人一路無話，就這麼走進了舒長青的院子。

舒長青作為舒家的二爺，居住的院子相當精緻，他領著他走過一段小橋，跨過幾塊沉在水裡的石頭，而後拐進了院子里的小花園中。

「來，這裡。」舒長青彎腰搬開花園中一張實木圓凳，露出底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那下面有段直梯能通向地底的密道。

他擺擺手，示意臨訣進去。

臨訣往前走了幾步，作出要走進密道的樣子，卻在即將踏入洞口時回頭喊了一聲「齊舒」。

舒長青明顯一怔，睜大了眼睛看他。他的眼是十分漂亮的桃花眼，看人時卻沒有那種帶著朦朧醉意的惑人之感，反而像只敏感單純的幼鹿，透出七分親近，三分純粹。這一刻，臨訣忽然就確定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

「齊舒，你是齊舒對嗎？」臨訣猛地攥住了他的肩膀。

舒長青不點頭也不搖頭，只睜大眼睛看著他，月光並不十分明亮，可他眼裡的喜悅和肯定，臨訣看懂了。

臨訣說不清自己心裡此刻是什麼滋味，他又問：「你為什麼不說，是不能說嗎？」

舒長青點點頭。他張開了嘴似乎想說什麼，然而剛剛開口就變成了嘶啞的啊啊聲。他泄氣了，只能對著臨訣道：「有些東西，被規則束縛著，我無法說出口。」他指了指上面。

臨訣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那個詭異莫測的系統，想到他多次強調舒長青跟齊舒沒有任何關係，他心頭疑雲頓生，這個系統，似乎也沒有他想象中那般無所不能。

他還要再問，院子外忽然想起了陣陣喧嘩之聲，原來是《醫論》被盜一事已經被人發現了。此刻舒家的守衛正在上上下下搜查。

舒長青加快語速道：「你快走，否則就來不及了。很多事我不能說，你一定要小心，它的話不能全信。」

這個「它」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臨訣目光複雜地沖他點頭，閃進了地道內。

這地道一直從舒家內部通到城外。等到臨訣走出地道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公子奇派來接應的人就在城外，他交出《醫論》后，就接到了下一個命令：舒家上下，雞犬不留！

臨訣的人設本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這個命令在他接到系統提示時就已經知道了。曾經帶著吳**隊御駕親征，他腳下的屍體堆積如山也毫不變色，但眼下他知道了舒長青就是齊舒，齊舒還可能知道系統的秘密，就由不得他不慎重。

況且，臨訣發現，齊舒似乎有某種可以屏蔽系統感知的力量，他剛剛試探過系統，發現它對於他和齊舒在花園裡的那段對話一無所知。齊舒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他到底是誰？

懷著這樣的疑問，臨訣帶著公子奇派來的人手潛伏了下來。公子奇的命令是將舒家滅族，但舒家上下數百口，當然不是臨訣一個人可以殺盡的，因而這次給臨訣派來的幫手足有百人。

半個月以後，舒家《醫論》被盜一事已漸漸沉寂了下來，臨訣憑著他對舒家地形的了解，趁夜帶人偷襲。

百名殺手在進入舒家后立刻散開，按照臨訣交給他們的地形收割掉舒家護衛的性命，接著便是在沉睡中毫無防備的舒家人。

手下在舒家肆無忌憚地屠殺時，他毫不猶豫地去了舒長青的院子。一進門，臨訣就發現了不對。

舒長青的院子他來過幾回，這個院子每天都有人打理，花草樹木生機勃勃，地面乾淨得看不到一片落葉。

可是現在一走進來，入眼的全是荒涼，園子里的花草樹木長得亂七八糟，地面堆了不少落葉，連那小池子里的金魚都死了不少。明顯是有不少日子沒人打理了。

而這整個舒家，明顯只有舒長青的院子如此。

臨訣眉頭一皺，他掃了眼一片漆黑的屋子，轉身去了小花園裡的地道。

踩著直梯往下走時，漆黑空曠的地道里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嬰兒哭聲。

臨訣循著聲音往裡走，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正坐在地道里低聲哄孩子的舒長青。

聽到腳步聲，舒長青嚇了一跳，立刻單手拔出身邊的長劍護在身前。然而下一眼就看見了一身夜行衣的臨訣。

他明顯鬆了口氣，握著劍柄的手也鬆了松。

臨訣見狀心中明了，只怕舒長青早就知道舒家會被滅門了。那他為何無動於衷，難道因為這是「任務」么？

臨訣猜測著舒長青的身份，久違的系統提示聲忽然響起：【任務完成度百分之九十八，請宿主將舒家最後兩個人誅殺。任務即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