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交易
「呃,老傢伙,你有什麼打算,趁著現在天黑日落,你就快點隨隨便便的啰嗦一下得了,省得有些人煩人個沒完沒了,請老子喝點酒都不讓痛快!」
簡雍顫顫晃晃好不容易才趕了上來,與齊國民並成一處,滿嘴酒氣打了個哈欠,嘟嘟嚷嚷的抱怨了一句,回頭又看了眼殺氣騰騰的許褚,撇了撇嘴:「我說丞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瞧你後面這位把刀的,凶里八拉的嚇小孩呢?嘖嘖,簡老子的可不差你錢用不著跟簡老子吹鬍子瞪眼的,也不就是多喝了你兩罈子酒,至於嘛!」
曹操也不將簡雍的譏諷放在心上,亦沒有半點讓許褚退下的意思,目光在劉備胸口傷處頓了頓,笑道:「玄德,算起來你與我也已經相爭了十數二十年了,我已白髮蒼蒼,你也少年不再了,人生一世,就這麼鬥來鬥去,不肯罷休,左右卻不過擾動天下不安,百姓生靈塗炭不得安寧,非你本心,亦非我本心,委實著人可嘆可笑!而今天下大勢將定,玄德,隨我回許都侍奉天子,你我早晚詩酒相會,歌舞宴樂,豈不快哉?」
齊國民搖了搖,輕笑道:「天下最知我者,無過於丞相,何苦多這些虛話呢?備今日來會,只是有一事與丞相相商,肯請丞相應允?」
「哦?」曹操微微驚訝,抬頭看向劉軍陣上的關羽一眼,笑道:「當年在許都的時候,玄德你每日閉門種稻自愉,誑我,也不曾求我半句話,今日突然出言相求,想必是有什麼令操為難的事吧?」
「丞相你好生小氣,若是真的令你為難,你不必答應就是了,話都還沒說呢虛擔什麼心呢!」簡雍正鼓著大眼睛朝許褚呲牙裂嘴的,聽了曹操的話,不忘了回來刺了他一下。
若是只有自己在場,簡雍那是不介意當面曹矮子的叫囂,反正宰相肚裡能撐船,不過在劉備面前,總不能主公客客氣氣呼「丞相」自己還沷婦似的「曹矮子」、「曹矮子」個沒完,平白丟了自己身份,也給主公抹黑。簡雍平日里是大大咧咧,可不代表他是個渾人,這點兒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其實算算,這天下之大,自狂生禰衡之後,也只有一個簡雍敢當著曹操的面這麼不給他面子了,曹丞相這點容人的量還是有的,只當這一位不存在的罷。
卻也不再虛套,曹操拍了拍額頭,哈哈大笑道:「憲和所言極是,是操多慮了,玄德有話說來就是,若是操力所能及,必無相難的道理。」
「多謝丞相寬厚!」齊國民聞言與曹操深施一禮,「兩軍交戰,不及婦孺,前日備大敗,部屬家眷多為丞相所得,備不忍我軍中弟兄父子相離,願以江陵城相易,請丞相歸還所得我部諸將家眷!」
「江陵城?」曹操目露疑色,任他對齊國民這個約見百般疑惑,怎麼也想不出來,對方會提出以城換人這樣的要求。其實虜獲劉備家眷的事,曹操已經有過多回了,劉備當面懇請歸還家的事,這還是頭一遭。
疑惑歸疑惑,曹操卻不懷疑自己聽錯了,只是覺得,齊國民的要求有些過份了。
「劉備你無恥,張飛掠我侄女,你可曾想過歸還的!」曹操還未有反應,曹軍陣中一個大將拔馬衝上前來,怒髮衝冠厲聲喝問,正是夏侯淵。
曹劉兩家十幾年分分合合,既曾數度盟友,更是數番大戰仇深難解,家眷部屬失陷為對方擒獲的事時有發生,自然是敗多勝少屢次被趕得急急如喪家之犬的劉備丟人的時候多,關羽就曾與劉備的兩位夫人陷入曹操軍中,為曹操所得。
不過劉備自到荊州以來,也三不五時的就深入曹操領地內打劫一番,張飛的夫人夏侯采月,夏侯淵的親侄女,就是張飛一次深入豫州腹地掠虜得到了。
夏侯淵有個嫡親的弟弟,卻英年早逝,身後惟有留下一個孤女,就是夏侯采月,早些年兗州大飢荒,那時候夏侯淵還沒有隨曹操一同發跡,逃命在外,攜幼子孤女無以為活,不得已之下竟然捨棄自己親子而留下了夏侯采月這個弟弟的惟一骨血,卻想不到教張飛一次乘隙入寇掠了去,結為夫婦還有了孩子。
這也是為什麼,簡雍到曹營后張殺豬的片刻不離嘴的道理,大家都是親戚,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惜夏侯淵是個沒情面的,這麼點拐了彎的親戚關係,人家根本就不承認,還差點就要將簡雍給剁碎了。
「夏侯老兒你他娘的是土包子野人啊!」正垂著大腦袋打盹的簡雍猛的被這一聲炸雷驚醒了,「他奶奶的張口不說人話,當了大將軍還跟小痞子一樣罵街,你丟不丟人?你知道什麼叫禮儀什麼風度不……」
齊國民面露苦笑:「憲和,這事我們另說。」
曹操亦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劉備,似笑非笑的,神情甚是玩味。要說像痞子罵街,這天下間大約沒人比簡雍更合適了,虧他好意思說出來。簡雍在這種場合倒是給自家主公面子,小三角眼朝夏侯淵示威的白了白,拍打馬屁,也不跟人打個招呼,自己回去了。
夏侯淵氣得渾身發抖,瞠目大喝:「劉備,我誓殺汝!」
「夏侯淵,休得無禮!」關羽在後面,聽著夏侯淵大放厥詞拍馬上前,也縱馬衝上前來,冷聲道:「你已見著某弟婦與侄兒,若敢留難,某必親取你項上人頭!」
齊國民臉上微微一紅,卻是來自某一種不合這個時代潮流的思想在作怪,掠人之女以為妻,怎麼說都是很強盜很野蠻的行為,雖然張飛夫婦甚為相親相愛,而且也已經有了一子,終究是無媒無聘,於理有虧。
夏侯淵更是大怒,橫刀遙指關羽,正要喝罵還回去,曹操罷了罷手,止住了他,看著劉備,笑道:「玄德,你好生慷他人之慨,據某所知,江陵城守蔡中乃是蔡瑁之弟,他豈會聽你的?又何須聽你了?」
「哈哈!」簡雍拍了半天馬屁,無奈這以穩步見稱的老馬就是走不快,聽了曹操質疑,不由的哈哈大笑,「丞相錯啦,錯啦,江陵城守以前是蔡中,現在不是了。」
「嗯?」曹操雙目放奇,在齊國民與簡雍間左右打量,卻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微微一頓,道:「玄德以城易人,足見誠意,不過,我卻還有一疑惑,眼下我十萬大軍雲集長阪坡,堵也把你堵死了,玄德手中才不過五千疲憊步卒,你將如何脫身?你有江陵城,又能如何?」
「以丞相之能,盡滅我這五千步卒,須等得多少日?」聽得曹操言語有鬆動之意,齊國民暗鬆一口氣,臉上卻仍不動聲色。
「卻不知玄德自信能守住此處幾日?」曹操揚鞭遙指劉備軍陣,笑著反問道,「糧草,人馬,器械,還能用幾日?」
其實曹操已經到了長阪坡兩天了,雖然曹純可以肯定劉備必死無疑,畢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劉備軍還死戰不退,曹操也不敢大意,連日驅兵急攻。
然而令曹操驚詫不已的是,對面的劉備軍雖然只有五千步卒,卻似乎韻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永遠也不知疲倦不會退縮,如何任著自己的數萬精銳數番上陣百方衝擊,竟是不能前進半點。
更令曹操頭疼的是,長阪坡地形狹小,諸葛亮善守,精通陣法,關羽趙雲驍勇無敵,就算自己再有百萬大軍,也無法鋪展開來,只能一點一點的投入進去,而諸葛亮的布陣之法又玄妙無比,己方雖然人多勢眾,每次投入的兵力都比劉備軍要多得多,然而實際上卻是每個戰士衝到陣前的感覺,都好像自己一個人要對著敵方兩人三人,甚至更多,幾天戰鬥下來,吃虧不小,卻還沒能尋得半分破綻。
齊國民已從諸葛亮的介紹中了解了這幾日的戰局,抬頭望向曹軍大營,滿懷自信的道:「少則十日,若是丞相仁慈,一個月,三月,五月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