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威儀(一)
李晨回神,看著孟氏拉著李青慕,怒吼道:「娘,你這是幹嘛?大不了我們去邛州府住便是。」
孟氏猛地站起,走到李晨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混賬東西,誰叫你動手打你嫂子的?」
慕容冥冷哼一聲,收了手,轉身扶著苗巧,「你們家果然是當官習慣了,隔三差五就打人,如今都欺負到主院來了,我看那天你們是不是要鳩佔鵲巢?」
「慕容冥你胡說什麼?」李晨怒吼道,「明明就是她落氏打我娘,我看著她推了我娘,我才出手的。」
「哼!你那隻眼睛看到是我推了你娘?」初塵在李青慕懷裡,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血,「你娘為了你大哥貪墨宮中銀子買宅子求情了,我推來她,是因為她自己欺人太甚,逼迫我不追究你大哥他們,你不問青紅皂白,上前就推了我,李宇,今兒這事你自己看著辦。」
「貪墨?!」李晨瞪大了雙眼,看著孟氏,「果真如大嫂說的,是你們貪墨了二嫂家的銀子?」
孟氏頓時慌神,抿了抿嘴,「晨兒……你聽娘說,這些事也不全是這樣。」
李晨頓時傻眼,回神看看初塵,見她額頭鮮血長流,驚呼道:「二嫂,你怎麼流血了?」
這後知後覺的性格還真是害死人,初塵很是無語,雖然了解他這個性,可也不至於這樣吧?!
「我說了,全給老子滾出去。」李青慕再度怒吼一聲,抱著初塵便走,走了兩步,止步回頭,瞪著那些跪地的婆子,「全部給我拉到柴房關起來,等明日再處置。」
「二爺,饒命啊!」幾個婆子立刻磕頭求饒。
李青慕一個凌厲的眼神瞪過來,「再嚎,全部送去官府。」
院子里瞬間安靜,護院立刻拉著四個婆子去柴房。
「相公,你先別生氣,我……」初塵還沒說完,李青慕怒視著她,將她的話生生逼回去。
慕容冥拉著苗巧,「趕緊回屋子,你姐夫怒了。」
苗巧是懂武之人,這一刻,李青慕渾身殺氣,很是嚇人。連忙點點頭,「嗯!」
這時候,張歡回來了,一進院子,看到這一幕,剛要問話,李黎忙上前捂著他嘴,「有事明日再說,二哥正在氣頭上。」
張歡點點頭,拽著李黎便走。孟氏也是嚇著了,拽著李晨便走,一刻也不敢耽擱。
李青慕抱著初塵回到屋子裡,放在床上,便怒吼道:「說,你不可能被李晨一推就倒,為什麼要倒在地上?」
「搶回我的東西,一點也不留給沒良心的人。」初塵拿著絲絹擦拭了額頭的血漬,「我的院子容不下這些個人。」
「枝椏不好剪了便是,你犯不著自己受傷。」李青慕怒氣,「你知道為夫多心疼?」
「相公,不要生氣了。」初塵伸手拽著李青慕的衣袖,晃著,撒嬌又道:「我要攆人走,總要有個理由嘛,不能直馬直杠的上去攆人吧。」
「你還有理了?」李青慕甩開她的手,坐到床邊,不看她,「你去了汴梁以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有些蠢不可及,做什麼事都畏首畏尾,讓為夫一點都看不懂了。」
初塵一聲嘆氣,「相公,不是為妻做事畏首畏尾,而是很多時候我需要顧全大局,我不是神人,我不能左右誰,我們如今有家,有孩子,還是最下等的商人,如果我耍橫,除非在太平盛世,如今這樣的亂世,我不能,我也不想,我不希望翠竹以後,還有其他人被送入宮中。」
李青慕不聽她這套說辭,嘀咕道:「真不知道你在未來的世界學的是什麼?」
初塵一聲嘆息,「我前世是名門世家,雖也有家境貧寒之時,可很是短暫,後來家裡富裕了,可家裡爭奪家產便開始了,我父親與叔伯們爭奪,弄得家破人亡,四分五裂,連最後剩下的我和哥哥,也避免不了最後的廝殺,我慘敗。」
李青慕望著她憂傷的眼神,連忙握著她的手,「娘子,我只是不想你這麼委屈,也不是存心要你想起這些傷心事,我真的不想這麼窩囊。」
「傻瓜,我們那裡窩囊了?」初塵剜了他一眼,「他們為我們賺錢,我們坐收漁利,動動嘴皮子,賣賣腦子,就什麼都有了。用人要手段,有些人錢便可以收買,有些人需要手段逼迫,有些人需要恩情約束,人有千種,各有千秋,你不能一味莽撞行事,要將我們的損失降到最小,知道嗎?」
李青慕聽著初塵一竄的解釋,驚得嘴都合不上,合著她這一摔,還能摔個驚天地泣鬼神來了?
「你別那種表情,我告訴你,這次等九爺爺和沈祖母回來,我不但可以拿回失去的,還可以叫李晨從此以後乖乖幫我做事,至於李熙夫妻與他的妾室,我只能拿他們開刀,這一點你只管交給我辦就好,你除了發脾氣,啥都不用了。」
初塵說完,李青慕一臉你算計我表情,伸手捏著她的鼻子,「看晚上我怎麼收拾你。」
「相公,疼啊!」
*
九房的院子里,李晨氣的跺腳,不理睬孟氏。孟氏在正堂上走來走去,好話說盡,可李晨就是不聽。
這時候,李晨的媳婦馮菲,也幫著孟氏勸著李晨,可李晨油鹽不進,怒吼道:「立馬把拿了銀子給還回去,還有,我今天打了二嫂,我要去負荊請罪,去給我砍一捆荊條回來。」
「相公,這暖春咋寒的,你這是要幹嘛?」馮菲早就聽說了,當初她不同意,所以從不沒有同流合污,這事她不怕找上她。
「你說,這裡你有沒有參合?」李晨果然問罪,雙目怒視馮菲,要是她有半句假話,估計李晨就要動武。
馮菲怒氣甩開李晨的手,冷道:「我馮菲雖然是馮家枝椏,可也潔身自好,從不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相公可不要亂說話。」
「你沒有就算了,那麼凶幹嘛?」李晨理虧,嘀咕著說完,勾著頭,「你相公如今犯了大錯,正想著怎麼解決了,你也不幫忙,還幫著娘勸我,我多想,多說話都很正常。」
「你還有理?」馮菲吼了一句,對孟氏屈身以禮,「娘,我看這次你真的瞞不住了,去叫大哥大嫂回來吧,邛州府的宅子趕緊退回來,不然明天祖父祖母回來,我想爹肯定會知道,就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後果會怎麼樣,不用做媳婦的說了。」
孟氏一聲嘆息,「要不是你爹在邛州府做六庫庫司,來回奔波,我於心不忍,也不會被他們迷了心智,在邛州府買宅子。」
「這個職位還是二嫂給要得,所以娘你們忘了本,就不要怪二哥二嫂心狠。」馮菲還不客氣的說完,瞪著李晨,「你如今就算負荊請罪也沒用,倒不如去二哥和二嫂的主院前給我跪著,說不定二哥氣消了,你和我還能繼續留下做事,如今動亂,你因該知道沒有二哥和二嫂的庇佑,我們出門連日子都過不好。」
李晨咂嘴,「我知道,可是日子再難,我也容忍不得誰欺負我娘啊。」
馮菲咬牙,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二哥和二嫂的為人,這村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欺負長輩?!就算當初蔡氏那麼不要臉,二嫂也不成欺負那女人吧。」
「你們別吵了,都是娘錯了。」孟氏淚如雨下,新下悔不當初。
李晨一看孟氏落淚,心下一緊,咬牙,猛地起身,「我去跪著。」說完,便氣沖沖的走了。
馮菲長吁一口氣,上前扶著孟氏,「娘,趕緊想好借口,不然等爹怒火來了,休了你,可就得不償失了。」
孟氏一聽這話,頓時眉毛緊蹙,練練嘆氣,「這一刻,為娘的真不知道怎麼辦,你給娘想想吧。」
馮菲心下嘆氣,這九房本該是前途無量的,只可惜這個娘,害苦了他們所有人。
大房這邊院子里,江氏也是嚇著了,瞅著回稟的婆子,「二奶奶真的挂彩了?」
李宇的妾室綠穗,以前叫竹心,見李宇正妻張艾要說話,立刻上前,柔聲道:「娘,你都問了幾遍了,是真的,可是這和我們大房沒關係。」
江氏怒其不已,咬牙切齒道:「大房,大房,要不是你許伯母惹事,我們大房怎麼會出事。」張艾一聲嘆息,「我們與大伯母一家都是一個院子,福兮禍兮,都是相輔相成,如今出了事,只有幫著處理,不能亂了方寸,到時候被九房的人推卸責任。」
一聽張艾的話,雖然在理,可就是不好聽,江氏一個眼刀丟過去,「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綠穗爬床以後,深的李宇和江氏喜歡,沒少欺負張艾,這一會肯定要狠狠踩一腳,「姐姐,你也真是的,這會了,你還幫著大伯母,你要是喜歡那個主院,自己個找個借口搬進去便是,何須在這裡陰陽怪氣的。」
「妹妹,你少給我使絆子。」張艾氣急,眼含淚花,「這一年多,你欺負我還不夠嗎?」
「姐姐,這話可是冤枉妹妹了,我何時敢欺負姐姐啊,姐姐不欺負我,我都感謝天恩了。」
綠穗說著,故作一臉委屈,轉身拽著江氏,欲要哭泣道:「娘,你看看姐姐,我就這麼一說,她就說我欺負她,當著你的面都敢如此,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欺負我了,我如今已懷著第二個孩子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江氏連忙寬慰了綠穗,轉頭瞪著張艾,「給你臉你不要臉,這院子里,所有人都生了,唯獨你小產了,不但小產,道如今都不曾再孕,我告訴你,要是三年無所出,老娘叫宇兒休了你。」
小產?!誰害的?不孕,為什麼?!張艾苦笑了一下,看看綠穗,「你只管叫李宇休了我便是,說不定我還感謝你。」
綠穗心下恨著,她何嘗不想,可李宇不同意,就算讓張艾受活寡,他也不肯休妻。故作一臉委屈,「姐姐,你這是什麼話,要是叫相公聽了去,還不得傷心死了。」
「你繼續裝,隨便你怎麼裝,反正我就那些話,要怎麼樣,隨便你們。」張艾懶得和她多言,說完,對江氏行了一禮,便轉身要走。
綠穗正好看到李宇回來,便故作生氣樣,揚聲道:「姐姐,你生我的氣,可也不能不顧及娘吧。」
李宇一聽這話,與張艾正好撞上,伸手便抓著張艾,「去給娘跪安。」
張艾忍著心裡的苦,咬著牙,瞪著李宇,「我已經行禮了。」
「我說不夠。」李宇冷冷一言,拽著張艾回到堂上,猛地甩手,將張艾仍在地上,「給娘好好行跪安禮。」
張艾咬著牙,氣的渾身顫抖,可也無奈,俯首在地,「娘,媳婦先下去了。」
江氏一聲冷哼,「別委屈了。」
「不委屈。」張艾忍著,將淚水往肚子里吞。
「滾下去。」李宇怒吼一聲,張艾便起身離去。
「哎喲喂,相公!」綠穗一聲嬌嗔,上前為李宇順順背,「相公,不要生氣,生氣對身子不好。」
張艾正好在門口,頓了頓腳步,心下一笑道:「婊子,看你能得以幾時。」
大房正院的正堂上,許氏也是焦頭爛額,新近的姨娘天天都在找她的茬,這次主院的當家出事,原因還有她,要是老爺在,肯定……
「娘,自從上次搬家之事後,你也沒怎麼犯錯,我相信二嫂不會為難你的。」媳婦孔氏一直在一旁安慰著。
許氏嘆氣一聲,「怎麼會鬧這麼大?都打到初塵頭上去了,這下可要怎麼收場啊。」
「姐姐,這需要怎麼收場。」新近姨娘紅姑走了進來,屈身一禮,「姐姐走的早,後面的事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一刻,姐姐只管去看初塵便是,其他的,妹妹會幫你說。」
許氏一臉驚詫,看了看紅姑,「你肯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