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無可奈何的情敵
一瞬天旋地轉,葉染衣覺得今日被裴燼這麼一欺負,她這輩子的高傲公主形象都全毀了。
心中登時升起滔天怒意,在裴燼準備撬開貝齒攻城略地的時候,她張開嘴,狠狠往他嘴唇上一咬,頓時一股腥甜味在二人唇齒間蔓延開來。
裴燼明顯痛苦得皺了皺眉,過後眯著危險的眸,瞪她一眼后伸手扣緊她的腦袋,準備好好肆虐她一番。
葉染衣早就怒不可遏,眼下哪裡還由得他,嘴上鬥不過,只好再抬腳,膝蓋直頂他下盤。
裴燼萬萬沒想到她會來這招,嚇得面色全變,趕緊鬆開了她一個閃身躲到一旁緊鎖眉頭,「踢壞了你負責?」
「切——那還不簡單?」葉染衣撩起袖子抹去嘴唇上所有他留下的痕迹,轉瞬覺得這還遠遠不夠,她索性抓了一把乾淨的雪狠狠往嘴唇上搓洗,直到覺得再沒有他的氣息這才停手,冷睨著他,「你若是廢了,就進宮來給我當貼身太監,名字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小陪子』。」
裴燼黑臉:「……」
裴燼兩手撐地,半躺在雪地里,烏黑的髮絲有些凌亂,搭一縷於胸前,薄而瑩潤的唇瓣上,鮮紅血跡暈染開來,他毫不在意的伸出舌尖一舔,那意猶未盡的動作使得唇瓣看起來分外妖嬈。
葉染衣目光像被定住了一般,死死盯著他的唇,那上面還有隱隱水光,以及……她的氣息。
掃了一眼晉王府奴僕驚愕的眼神,葉染衣登時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裴燼這個不要臉的給強吻了!
簡直不能忍!
她氣呼呼地衝過去,準備先打一頓再說。
「噯……你可別過來。」裴燼察覺到了她身上的戾氣,趕緊抬手阻止,「你若真敢過來,待會兒我可就不是簡單地吻你那麼簡單。」
得見葉染衣越來越近的腳步,裴燼醞釀片刻,大喊,「葉染衣我告訴你,你再過來我就扒光你的衣服!」
這一聲,不僅晉王府的人聽見了,就連樹上冬眠的幾隻野鴿子都被嚇得一個不穩齊齊連窩摔了下來。
葉染衣又羞又惱,在圍觀大隊到來之前忿忿騎上馬快速離開了。
擔心他們倆掐架所以帶著葉痕躲在大門后觀戰的百里長歌抽著嘴角走了出來。
「裴駙馬,你就這麼把人放走了?」
「不然呢,我還能怎樣?」裴燼聽到聲音,立即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漬,「難不成真在大街上把她辦了?」
「你牛!」百里長歌沖他豎起大拇指,眼風瞟向葉染衣離開的方向,「在這帝京城,能讓紈絝公主怒到無可奈何的也只有你了。」
「不。」裴燼搖搖頭,自信地揚起唇角,「不是帝京,而是全天下,能讓她這般反應的只有我。」
「追妻路漫漫,加油!」葉痕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燼伸手拍開他,低嗤,「什麼叫做追妻路漫漫?我才不學你那一套!」
「哦?」葉痕饒有興緻地挑了眉梢,昭示自己對下文很感興趣。
裴燼睨他一眼,「我明天就進宮與她交換信物去。」
「然後?」百里長歌與葉痕齊齊發問。
「然後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她想不依都不行!」裴燼哼哼兩聲。
「你就不怕她真把你廢了?」百里長歌好笑。
「山人自有妙計!」裴燼沖她眨眨眼,「生米煮成熟飯以後就使勁兒寵,拚命寵,我還就不信這天底下有女人逃得過蜜般寵愛的,更何況對象是我這麼個天下人皆知的溫潤公子。」
百里長歌無語一瞬,裴燼的「溫潤」的確只是百姓傳言,似乎跟葉染衣在一起之後,腹黑本質盡顯。
裴燼很快猜中了她的心思,頗有些尷尬道:「實際上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百姓口中的那個我只不過是以前為了追到阿瑾裝出來的,那些年還小,並沒有想過這麼多,只覺得一定要在你面前保存好完美形象,後來就成了習慣,一在你面前我就顯得特別安靜。後來遇到葉染衣,把我最真實的本質暴露出來,我才知道那些年對你也並非真正的喜歡,而是一種崇敬和仰慕。」
「知道最好。」葉痕順勢攬了百里長歌的肩膀,斜睨著裴燼,「敢肖想本王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裴燼翻了個白眼,繼續對百里長歌道:「那一年的事,的確是我的錯,我不喜歡真正的那個百里長歌,原本也無心傷害她,可是我嫡姐竟然給我下藥,準備對我……我清醒之後慌亂不已,生怕知情者把這件事捅出去損了我的清譽,所以固執地以為長歌大小姐知曉了真相,後來才會毫不留情地出來指證是她殺了裴鳶。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事,我這麼做竟然連累了你。」
「那看來我得感謝你的連累。」百里長歌笑笑,隨後看向葉痕,又道:「若不是你那樣做,我也不可能在百草谷遇到葉痕。」
「你不怪我就好。」裴燼鬆了一口氣,又問她:「那……當年的長歌大小姐是怎麼死的?」
「被你氣死的唄!」百里長歌瞪他一眼,隨後神情凝肅道:「被你冤枉成殺人兇手以後,她原本就不太爽利的身子又生了一場重病,去往百草谷的途中,我替她把過脈,原本還有救,可她堅持不喝葯,似乎對生存已經徹底絕望,到了百草谷后沒多久就病死了。」
「那你又為何頂替她回府?」裴燼疑惑,「雖然十年過去,但在容貌上,你和大小姐還是有些差別的,難道武定侯府都沒有人能認得出來?」
「這件事啊!」百里長歌哼哼兩聲,「就要問晉王殿下了,還不是他去找侯爺出的餿主意。」
裴燼大驚,「原來侯爺早就知道這件事?」
百里長歌點點頭。
他好奇心徹底被點燃,忙道:「那你快與我說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百里長歌挑眉,「站在這裡說?」
「哦不!」裴燼立時反應過來,「進府說,進府說。」
葉痕攬著百里長歌的肩,三人進了客堂。
為了表示誠心,裴燼很客氣地反客為主為他們二人斟了茶,然後找個距離百里長歌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開口道:「我說皇嬸,咱就別賣關子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啊?你和皇叔又為何會在百草谷認識?」
百里長歌神秘一笑,「原本說來話長,但看在你這一聲真誠的『皇嬸』份上,我便細細與你說來。」
「好!」裴燼點點頭,無比期待接下來的故事。
百里長歌好笑地看了葉痕一眼,「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在郊外玩耍的時候有一次遇到了躲在後面的晉王殿下?」
「記得,當然記得!」裴燼拍桌大笑,「當初他可是被你親一下就哭了,哎喲笑死我……」餘光瞥見當事人徹底黑下來的臉,裴燼趕緊正襟危坐,重重咳了兩聲,「當年大家還小,皇嬸你膽子這麼大,一見到人家就亂親,他能不哭么?」
話完,還是忍不住,又是一陣拍桌狂笑。
再瞥到葉痕全黑的面色,裴燼再度正色道:「但是我們這麼笑他是不對的,應該鼓勵他再哭得狠一點,噗哈哈哈……」
葉痕:「!」
「稍安勿躁。」百里長歌憋住笑,伸手攔住幾欲動手的葉痕,重咳一聲,「裴燼,你笑夠了嗎?沒笑夠滾出去笑夠再進來!」
裴燼的笑聲戛然而止,憋得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看得百里長歌不由替他感到內傷。
「其實我那個時候是故意接近他的。」
裴燼徹底收了笑意,疑惑:「你該不會告訴我你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了!」
「那個時候算不得喜歡。」百里長歌笑道:「準確地說是想辦法讓他喜歡我。」
聽到這些話,葉痕終於不再黑臉,但也不出聲,只愉悅地彎了彎唇。
「之後他去了軍營,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百里長歌道:「一直到去往百草谷那年都沒有見過。」
想起那件事,裴燼再次愧疚垂下頭。
「十六歲的時候,我跟隨師父出谷驗屍,在義莊無意中發現了一具異樣的漆黑棺木,我一時好奇,打開一看,結果裡面的人竟然就是葉痕,你都不知道我打開棺木的時候看見他睜著雙眼,險些嚇個半死。」
裴燼思忖,「你十六歲那年,豈不就是如今的六年前,京郊茂山腳晉王府邸失火那一年?」
「對,就是那一年。」百里長歌點點頭。
裴燼突然看向葉痕,肅然起敬,「原來當年王爺竟然是用這樣的方式逃出去的。」
「葉痕手握重權,當初想讓他死的人多了去了。」百里長歌喟然一嘆,「不過好在他遇到了我,否則他要是遇到別人,再好的醫術也不可能讓他已經燒傷的身體復原。」
「之後呢?」裴燼好奇問。
「之後……」百里長歌想起那些年的過往,不由得好笑,「我跟他在經歷了你跟染衣如今經歷的這些過程之後就大婚了。」
「啊?」滿嘴茶水一噴,裴燼不敢置信地看著二人,「你們,你們竟然在百草谷的時候就大婚了?」
「嗯。」百里長歌點點頭,「後來我懷了嘟嘟,生下他之後發生了一些變故,我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葉痕無奈之下只好先把嘟嘟帶回來。」
「難怪。」裴燼恍然大悟,「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在怪我當年誣陷大小姐所以記恨我,回來之後假裝不認識我,可是後來我慢慢發現你是真的失憶了,可我怎麼也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麼。」
百里長歌笑笑,繼續道:「再後來,先帝一紙賜婚詔書下來,然而真正的大小姐已經死了,所以葉痕才去找侯爺商議讓我頂替她回府。」
「原來是這樣!」裴燼瞭然之後欽佩地看著葉痕,「那個時候我正在滁州,聽聞武定侯府大小姐剛一回來就被嘟嘟認了娘,我當時還覺得這是百姓的胡亂造謠,如今想來,王爺定然是不希望你真的嫁給當時的皇長孫,如今的皇上,所以才會一早設計好讓嘟嘟遇到你,想借流言來動搖先帝賜婚的決心。」
百里長歌頗有些找到同夥的意味,熱淚盈眶,「終於有人跟我一樣覺得葉痕黑心黑肺了。」
葉痕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我若是不黑心黑肺,你如今早就傻乎乎成了人家的皇后,還得喊我一聲『皇叔』。」
「我去你的!」百里長歌瞪回去,「給你點面子,你還真當自己是大爺!」
裴燼自動忽略這兩人打情罵俏的場面,問:「既然你們好不容易重逢了,為什麼數月前還要分開?」
「並沒有分開。」葉痕搶先回答,「只不過那個時候我要去北疆打仗,她回了百草谷,有自己的事,不得已分開了好幾個月而已,並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那就好。」裴燼暗暗慶幸,「作為旁聽者但我在聽到這樣一段蕩氣迴腸的故事之後都萬分不想你們再出現任何問題,所以,王爺,這一次你可得好好珍惜,否則……哼哼!」
「否則如何?」葉痕懶懶瞥他一眼,「她如今是你皇嬸,你還能如何?」
「我不能如何,別人未必不能。」裴燼高傲地揚眉,「上次你們大婚,那位藍眼紅衣的美人來過,我發現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當時我原本想說來著,但被你打斷了,今日既然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就直接問你好了。」
葉痕一愣,「什麼問題?」
裴燼看向百里長歌,「你不覺得王爺與那個人有一雙極為相像的眼睛嗎?」
百里長歌想了想,「你覺得像?」
裴燼點頭,「我是搞機關術數的,對於細節很敏感,那個人一來的時候,很多人驚艷於他與眾不同的藍色眼眸,我卻驚異於他那雙幾乎與王爺一模一樣的眼眸。」
話落,他調侃道:「若不是確定當天與你拜堂成親的人就是王爺,我恐怕會直接衝進新房把新郎揪出來好好質問一番。」
話完,再補充,「那麼,現在該輪到你們告訴我那個人的真實身份了吧?」
百里長歌想了想,「那個人是語真族的繼承人,與王爺八竿子打不著。」
「語真族繼承人」六個字猶如一記重鎚直接敲得裴燼的心臟支離破碎,他猛地從座椅上跌下來,滿臉驚訝,「你們,竟然認識語真族的人?」
「只認識那一個。」百里長歌聳聳肩,「不過這也沒什麼,王爺的美名傳遍天下,他大婚,語真族的繼承人會來喝喜酒也是正常的事。」
「可我怎麼覺得他好像認識王爺。」裴燼揉著摔痛的胳膊,「那種認識不像是一般的口頭之交,否則,王爺怎麼每次看見他都像在看一個宿世仇敵?」
「誰知道呢!」百里長歌沖葉痕眨眨眼,「興許王爺是嫉妒人家比他長得美。」
裴燼:「……」
「最後一個問題。」裴燼道:「阿瑾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百里長歌眨眨眼,「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覺得呢?」裴燼睨過來。
「假話:我就是百里長歌。真話:我的真名就叫百里長歌。」
裴燼被她繞暈了,兩眼冒圈圈,「你在說什麼呀?」
「不懂就算了。」百里長歌撇撇嘴,「跟你說了這麼多,我都困了。」
「別呀!」裴燼趕緊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說出來膈應膈應王爺。」
「什麼?」瞥見裴燼眼眸中狡黠的光,百里長歌預感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兒。
「我去刑部大牢看過安如寒。」裴燼神秘道:「然後我問他為什麼要冒死認罪,你猜他怎麼說?」
百里長歌眼睫微微閃動,「裴燼,皇上下令禁止任何人去探監,別說是你,就連我和王爺都接近不得,你倒是先說說怎麼去的刑部大牢?」
葉痕掀了掀眼皮,「若是我沒猜錯,你是一路擺陣進去的。」
「聰明!」裴燼大讚一聲。
「還有這種陣法?」百里長歌疑惑,「我怎麼沒聽說過?」
葉痕幽幽道:「以前,所有人都只知道廣陵侯府世子不學無術,卻沒人知曉他背後一直有人在指點,那個人極其擅長機關術。裴燼用的這種叫做『五行連環陣』,實際上是語真族隱身術最低端的表現手法,但也需要掌握陣法精髓的人才能駕馭,否則容易出破綻。」
「語真族隱身術……」百里長歌喃喃重複著這句話,更加疑惑,這是她從沒聽說過的一種靈術,「那麼指導裴燼的也是語真族的人?」
「我師父就是語真族人。」裴燼點點頭,「叫玄智。」
「玄……玄智?」百里長歌甩甩頭,「沒聽說過。」
葉痕笑笑,「你沒聽說過玄智,只聽過玄空。」
百里長歌一驚,「難道這二人有聯繫?」
「當然有。」葉痕道:「說來話長,等改日有時間我細細與你說來。」他看向裴燼,「你剛才說安如寒在刑部大牢時說了什麼?」
裴燼也不傻,他聽得出來葉痕方才有些話故意不想讓他聽見,他忽然改了主意,「老規矩,交換,你告訴我我師父的事兒,我就告訴你安如寒的事兒,否則誰也別想知道誰的秘密。」
葉痕瞥他一眼,「你師父的事不應該由他自己告訴你么?」
裴燼哼哼兩聲,「安如寒的事也應該由他親自告訴你們。」
百里長歌被磨得耐性都快沒了,她無奈看向葉痕,「我看你不如告訴他玄智的事算了,反正這裡就我們三個人,我看這小子也不敢把這些事捅出去。」
葉痕斟酌片刻,緩緩道:「語真族有個非常奇怪的宮規,繼承人一旦確立,同支男丁都會被廢除靈力驅趕出地宮,我們所熟知的道靈大師就是蒼淵伯父的親弟弟。」
「這個我知道。」百里長歌點點頭,「那年凰女冊封大典上我無意中看見的。」
葉痕問她:「你既知道道靈大師是蒼淵伯父的親弟弟,那你可知你師父玄空是蒼淵伯父的小叔?」
這句話,讓百里長歌徹底呆愣了,「你,你說什麼?」
葉痕認真道:「我的意思是,你師父是先宮主的叔叔輩。」
「我去!」百里長歌覺得震撼至極,老頭兒知曉所有關於語真族的事,也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原本以為老頭兒只不過是與夜極宮有些交情而已,卻沒想到竟然就是王室的人,而且還是西宮良人的爺爺那一輩。
她反應過來,「那麼,我管老頭兒叫師父,又管拈花叫小師叔,豈不是亂了輩分?」
葉痕道:「你本不是夜極宮的人,撇去那層輩分直接這麼稱呼也沒什麼。」
「難怪你一直不肯喊他師父。」百里長歌有些好笑,「我不是夜極宮的人,那樣稱呼沒什麼,可你不行。」
葉痕默然,不置可否。
這二人相談甚歡,聽得裴燼兩眼一抹黑,「不是要說我師父的事嗎?你們兩個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一句也聽不懂!」
葉痕看他一眼,「玄智與玄空同輩,準確地說他們是親兄弟,他們那一輩的時候有四兄弟,那一任宮主,玄空,玄智,玄清。玄空是長歌的師父,玄智是你師父,至於玄清,根據我的情報來看,他應該在大燕,具體情況不明。」
百里長歌不解,「為什麼會有一個去了大燕?」
「不只是大燕。」葉痕搖搖頭,「西陵、東川和南豫都有夜極宮被『驅逐出宮』那一批人的存在,更有趣的是,他們每個人都只挑選一個天賦異稟的人作為弟子培養。」
「我明白了!」百里長歌突然道:「所謂的『廢除靈力驅逐出宮』只是為了麻痹世人的一道幌子,夜極宮真正的目的是掩藏這些人的靈力不讓上面的人察覺,然後悄無聲息地把這些人安插進各國作為最強大的暗樁隨時彙報各國情況是嗎?」
「對!」葉痕含笑點頭,「玄空選了你,蒼瀾(道靈)選擇了安如寒,玄智選擇了裴燼,至於玄清那邊我不太清楚,大燕如今奪嫡奪得火熱朝天,內亂不斷,那邊的情報我已經斷了很久。」
百里長歌點點頭,大燕與大梁隔了盤海相望,那邊的情報得從海上飛過來,的確難得。
琢磨片刻,百里長歌再次恍然大悟,「怪不得老頭兒每個月都會出谷好幾天,想來就是你所說的彙報情況去了。」
「**不離十。」葉痕頷首。
裴燼黑臉看著二人,「說完了嗎?」
百里長歌眨眨眼,「你可還有要補充的?」
「說完了輪到我了!」裴燼黑著臉,剛才這二人把他晾在一邊的時候他就恨不得衝過去打散他們,但好在這二人還算識趣,早早閉了嘴。
他看著百里長歌,「第一,夜極宮是什麼地方,語真族的所在之地嗎?」
百里長歌點頭。
「第二,你是什麼身份?」他皺眉。
「算是繼承人的妹妹。」百里長歌一本正經道。
「第三,他又是什麼身份?」裴燼指著葉痕。
「他啊……」百里長歌想了想,「晉王殿下。」
「我不信!」裴燼抿唇,「他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比你這個正牌語真族人知道的都還要多!」
「對啊,葉痕,剛才那些你是怎麼知道的?」百里長歌偏頭看向葉痕。
「我自己查的。」葉痕一臉的雲淡風輕。
「胡說!」裴燼還是不信,「剛才那些,若非你親自去過夜極宮,光憑你在外面查是不可能查得這麼詳細的,除非你自己根本就是語真族的人。」
「你愛信不信!」葉痕淡淡一瞥,移開目光。
「什麼語真族人?」百里長歌低嗤,「他可是先帝的親生兒子,你這麼說是準備給先帝扣個綠帽子?小心他老人家晚上來找你喝酒。」
「我可不是沈千碧。」裴燼撇撇嘴,「別以為弄個神鬼之說就能騙過我。」
百里長歌也懶得跟他廢話,「既然你想知道的我們都已經說了,那你如今也該告訴我們安如寒在天牢里說了什麼。」
裴燼想了想,「他說他是為了轉移皇上的注意力,讓某個蠢女人有足夠的時間籌謀然後脫身。」裴燼說話的時候,眼風在百里長歌和葉痕身上來來回回掃,又補充,「這可是安如寒的原話,我一字都沒有改。」
話完,他疑惑地盯著葉痕,「奇怪了,你聽了怎麼不吃醋?這可不像你啊!」
百里長歌暗地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是葉痕的小舅子,他再醋,還能醋到哪兒去?
葉痕不急,裴燼卻急了,「噯……你不會是沒反應過來安如寒嘴裡的『某個蠢女人』就是你的王妃吧?」
見葉痕還是沒反應,他又大聲強調,「安如寒喜歡長歌啊!」
葉痕視線一轉,睨著他,淡淡一聲,「哦!」
然後就又沒了反應。
裴燼一陣內傷,很想找個柱子一頭撞死。
他原就是想著自己這個情敵輕輕鬆鬆就退出了,但也不能讓葉痕閑著,得找點兒醋給他喝喝,沒想到這個人突然之間改了醋罈子的本性,這讓操碎了心的他很難堪!
「怎麼連你也沒反應?」裴燼瞅著百里長歌,覺得她表現得過於淡定了。
百里長歌嘿嘿一笑,「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若是葉痕都要吃醋,那他早就被醋淹死了。」
裴燼無語地坐了回去。
葉痕破天荒地跟著她附和,「喜歡長歌的,只能說明他們眼光跟我一樣好,實際上我真沒有必要每個都醋,因為長歌無論生死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裴燼很會抓字眼,笑眯眯問:「這麼說來,實際上還是有真正能讓你醋性大發的人?」他瞄向百里長歌,「不如皇嬸悄悄告訴我,改天我去會會究竟是何方聖神竟能讓文武雙全的晉王殿下如此害怕。」
盯他一眼,百里長歌道:「他說了,你就信?」
「信啊!」裴燼點點頭,「這天下驚才絕艷的男人多了去了,說不定就有一個是我們晉王殿下無論如何都無法超越的呢?」
百里長歌沒了話,西宮良人的確是完美得無可挑剔,但不代表葉痕無法超越他,這是兩個不同的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他們擁有各自的光芒點,那是不可能放到一起一較高下的。
瞧見裴燼那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百里長歌瞪他一眼,「你剛才不還說要去找染衣研究生孩子的訣竅?如今還杵在這兒做什麼?」
「不就是想趕我走,能找個有威懾力的理由么?」裴燼滿臉不屑,嘴上說著,兩腳卻已經踏出了門外,低聲嘀咕,「好不容易來一趟,連口菜都沒吃上,容易么我?」
裴燼走後,百里長歌見葉痕還在發獃,索性問他,「剛才就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
「沒什麼。」葉痕搖搖頭,「在想葉天鈺會如何處置安如寒和蕭玖。」
「這兩個人可不能死。」百里長歌道:「一個是你小舅子,一個是我妹夫,無論死了誰都會有一票人要怒而反抗的。」
「要救他們很容易。」葉痕溫聲道:「蕭玖倒是沒什麼,我就怕安如寒不肯出來。」
「什麼意思?」百里長歌問。
「知道了喜歡的人與自己是至親關係,換做是你,能在短時間內接受得了?」葉痕反問他。
百里長歌一怔,「所以你的意思是,安如寒故意設計要進刑部大牢,且沒想過再活著出來?」
「除了這個,再無別的解釋。」葉痕微嘆一聲,「情這種東西真是害死人,剛才裴燼問我這世上是否有一個我無可奈何的情敵,實際上還真有,那個人不是西宮良人,而是安如寒,他的感情和身份讓我無可奈何,只能惋惜,若不是血脈至親,我還可以光明正大的與他挑戰,但現在這個立場,倒有些騎虎難下,我萬萬沒想到一向風流恣意如他,竟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了結。」
「你說的這些,應該都只是你個人的臆測吧?」百里長歌微微蹙眉,「畢竟他本人沒有親口承認不是么?」
葉痕認真看著她,「我是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上來說這些話的。」
百里長歌還是被驚到,「如若真是這樣,那他就更不能死了,我爹娘要是知道了鐵定得傷心死。」
「我剛剛說了,要救他出來很簡單。」葉痕無奈,「可是要救回他的心,很難。除非他自己能想得通走出這段情傷。」
「不管那麼多。」百里長歌咬牙,「先把那兩個人救出來再說。」
「好!」葉痕輕輕頷首,「等明天陪你去見葉天鈺以後我就開始實施計劃。」
「葉痕。」百里長歌突然喚他。
「怎麼了?」驀然聽到她不同於剛才的語調,他以為她身子不舒服,嚇了一跳。
「你想不想奪江山?」百里長歌很認真地問他。
「不想。」葉痕搖頭,「我從前立志征戰山河的時候是為了得到你,如今我想要的,上天已經完美賜予了我,你和嘟嘟以及肚子里的寶寶是我的整個世界,我已經肩負了整個世界,不想再增添多餘的累贅,那太沉重。」
這番話,聽得百里長歌心底暖洋洋的,她笑道:「當初去天霞山的時候,你告訴我夜極宮的人都是帶著任務出來的,我雖然貴為凰女,卻也不例外,那你猜猜我的任務是什麼?」
「你的任務不就是聽從我母親的安排出來陪我的嗎?」葉痕疑惑。
「非也。」百里長歌搖頭,「接近你,喜歡你,嫁給你是必然事件,並非我的任務,我的任務其實是……」
「王妃,侯夫人帶著五小姐過來了。」青妍在百里長歌回府之後就收拾東西回了夜極宮,如今來通報的是秋憐。
剩下的半句話,百里長歌沒有再繼續說,她站起身,「快請她們去客廳。」
秋憐應聲退了下去。
百里長歌將手搭在葉痕的手掌心,另外一隻手護著小腹,「我如今是孕婦,走路都得你扶著。」
「沒問題,倘若你願,扶一輩子也無不可。」葉痕溫潤一笑,攙扶著她緩緩往客廳走去。
紅月和沁雪得見他們二人前來,都激動得趕緊站起來。
「長歌你這是……」紅月見到她豐腴的身體,再聯想到他們大婚至今已有數月,便自然而然想到了那方面,「有身孕了?」
「是啊!」百里長歌笑著走過來坐下,「摸了摸小腹,這小子鬧騰得很,我前段時間可被他折騰慘了。」
沁雪新奇地盯著她的肚子,「姐姐知不知道是男是女?」
「唔,還不知道呢!」百里長歌道:「我倒是希望生個女兒,可是依照目前的鬧騰勁兒來看,八成是個小子,女兒哪有這麼不安分的?」
葉痕瞟她一眼,「你不就是個例外?」
百里長歌不服,伸長脖子與他反駁,「我哪兒有鬧騰,我乾的都是正經事兒!」
葉痕閉了嘴。
紅月笑道:「依我看,小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小嘟嘟正缺少一個玩伴呢,再來個小子與他作伴也是極好的。」
百里長歌好笑,「那小子雖然看似粘人,但骨子裡處處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要真來個小子,能與他和平相處才怪了,若是女兒,我倒還省心些。」
葉痕趁機插話,「若這個是小子,那我們再努力生個女兒。」
百里長歌黑了臉,「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覺得懷孕很好玩是吧?」
「你不是想要女兒嗎?」葉痕揚眉。
百里長歌抿唇,「下面這個要還是小子,我也認了,堅決不要再生。」
葉痕想起百里長歌生嘟嘟的時候,突然收起玩笑心思,認真道:「放心吧,生下這一個,便是你在想要,我也不會讓你再生了。」
百里長歌覺得疑惑,「你方才不還說想再要一個?」
葉痕垂下眼睫,低聲道:「你知道嗎,當年親眼看著你生下嘟嘟吃了那麼多苦以後我就沒想過再要孩子,帝京大婚那夜以後我原本想讓你悄悄喝下避子湯的,奈何首先被青姨察覺了,她告訴我如果你知道了一定生氣,我當時也沒想好要怎麼跟你說,所以就擱置了,可讓我意外是,就那麼幾天的功夫竟然也能讓你懷上,那天晚上你親自告訴我你懷了孩子以後,我除了驚喜之外還有深深的恐懼,我害怕當年的事重演,再不想看見你痛苦。」
「王爺大可不必再擔憂了。」紅月聽說過當年的事,雖然她沒有親眼看見,但光是想想就能體會到當時這二人心中的痛苦,不由得心悸,緩了緩,繼續道:「如今王妃歸來與你重逢,更何況還有我們這一大幫子人守護著,長歌必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葉痕剛才的那番話,百里長歌不敢動是不可能的,她眼眶微濕,「我的想法與你恰恰相反,當得知有了身孕的那一刻,我心中只有驚喜,因為從前我誤會了你,我又嘴笨,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表述自己的那些想法,所以我只能用盡全力抱住這個寶寶,在南豫的那些日子,每天都處在刀鋒血刃之上,唯一能讓我支撐下來的就是寶寶,如果沒有他的突然到來,我或許會在南豫敗得一塌塗地,然後被葉天鈺趁機弄死。」
最後,她總結,「所以,這個寶寶對我來說很重要,他不僅是我們倆的結晶,還代表著我當時在南豫的一種信仰,我必須把他生下來,不管是小子還是女兒。」
葉痕低嘆一聲,「我就是害怕你痛苦。」
百里長歌噗嗤一笑,「哪有婦人生孩子不痛的?」
話完,她睨向紅月和沁雪,「便是紅姨和沁雪將來也要經歷我這一遭。」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一事,問沁雪,「對了,我聽聞你和蕭將軍已經訂了親,除此之外你們還發展到了哪一步?」
沁雪一聽紅了臉,「其實定親的事就是個巧合而已,可是蕭將軍他……因為朝中來的許彥那個奸臣亂出餿主意被冤入獄,我如今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百里長歌想到那些日子她還是許彥的時候,沁雪見她一次就想打她一次,嘴角抽了抽,委婉道:「在其位謀其政,許先生只不過是根據形勢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而已,他也並不認識蕭玖,不存在故意陷害他入獄的意思。」
沁雪憤憤然,「總之,這個人我是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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