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一寸相思一寸灰(下)
5、【兩個月前,東川國江湖勢力之一的雲霄山莊少莊主雲澈大婚之日,新娘半道失蹤。】
蒼茫山頂,身著大紅嫁衣雙手被反剪的素斐悠悠轉醒,只感覺周圍一陣陣刺骨寒意襲來。
她四下掃了一眼,最後將目光膠著在一身雪白素衣,頭戴白花的素琴身上。
「妹妹,方才發生了何事,今天是我與雲少莊主大婚的日子,我怎麼會在這兒?」素斐一臉不解。
「姐姐,妹妹來為你送行。」素琴臉上掛著不同於往日的笑,臉色非常鎮定,眸光幽幽,似有得意狠戾之色一閃而過。
「你看,我都提前打扮好了。」素琴再度吃吃笑,長發飛舞於風雪中,原本嬌艷的臉因為眼眸中的寒光而微微有些扭曲。
瞬息之間,素斐便想通了事情原委,她知道,眼前這個自小與她相依為命的親妹妹對她起了殺意。
「素琴,你這是何意?」她心中驚駭,難以相信素琴會這麼對她。
「何意?」素琴面色乍然冷冽,嗤笑一聲,「姐姐長得美,武功又好,這世間的種種好處都被你佔盡了,如今就連一個雲澈,你也不肯讓給我嗎?」
當初雲霄山莊請了媒人前來看中的明明是她,何以大婚之日新娘卻變成了姐姐!
素斐沒了話,沉默半晌,問她:「你當真喜歡雲澈?」
「只要是姐姐喜歡的,我都喜歡。」素琴微微一笑,語氣輕柔,「更何況他還是你未來夫君,我就更要將他搶到手了。」
「素琴,你別犯傻。」素斐皺了眉,「你根本就不了解雲澈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許……你連了解他的機會都沒有……」
「夠了!」素琴高聲打斷她,指著身後的千丈懸崖,「這天下少了一個姐姐,沒有人會生無可戀,可我會因為你的死而得到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男人,姐姐自小愛護我,想必也是極願意成全我的。只要你從這裡掉下去,從今以後,江湖上便再沒有」雙素殺手「的稱號,人們記住的只會是嫁給雲澈的素斐,當然,這個『素斐』是我假冒的,畢竟你們沒有見過面不是么?他自然也不會發覺。」
素斐眉頭皺得更深,「素琴,你聽我說,別犯傻,雲霄山莊並非你想象的那樣好,而雲澈本人,更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已經來不及了。」素琴在她說話期間已經推搡著她的身子往崖邊而去。
素斐大驚之下逆向衝破被素琴封住的穴道,綁住雙手的繩子被震開,她情急之下拉住了素琴的手。
素琴被她一帶,整個人往崖邊滑去,慌亂之中伸腳勾住了旁邊的老樹根,她整個人趴在地上,右手被素斐緊緊拽住。
而素斐整個人已經懸在千丈高崖空中,只要素琴一放手,她就會立即掉下去。
早已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素斐並不怕死,她只是想不到自己一向疼愛入骨的妹妹竟然會這樣恨她。
「素琴,別恨我。」素斐氣息虛弱,沖著上面的人微微搖頭,「我之所以會嫁給雲澈,是因為他快要死了,如果……如果你真的嫁過去,不會得到幸福的。」
「你夠了!」素琴雙目赤紅,厲聲呵斥。
隨後,她艱難地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望向被素斐緊緊拽住的那隻手時,眸中狠光一覽無餘。
素斐向來了解素琴,只一眼便知道她想做什麼。
「素琴你冷靜一點。」素斐大驚失色,「我死了不要緊,可我不願死後在天上看著你嫁到雲霄山莊那個是非之地……」
素琴早已被心魔控制,哪裡還聽得進素斐的話,手中閃著銀光的匕首在空中劃出一抹雪亮而狠厲的弧度。
不過片刻,只聽見利器削斷骨頭的駭人聲音,素琴的半個手掌已經削落下來,血色曳展如長虹。
她看著自己那半隻手掌以及素斐越墜越深的身影,勾唇一笑,「姐姐儘管放心,你死後,我會找個算命先生幫你找個男人完成這場大婚。」
緊接著,素琴拿出早已準備好炸雪山的雷彈點燃往積雪深厚的山體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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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與此同時,安如寒所帶領的五千兵衛剛好經過蒼茫山腳,眾人在雪原行走了一天一夜,早已疲累不堪,正準備找個地方休憩,卻不料頭頂突然傳來排山倒海的巨大轟隆聲。
安如寒極其機敏,猛然抬頭就見高空落下來一個人,隨之而來的是自山頂崩塌落下的巨大雪浪,帶著毀天滅地之勢。
「是雪崩,快逃!」安如寒瞳眸驟縮,大聲呵斥,勒令前面的人趕緊散開。
這些兵將雖然上過戰場,有實戰經驗,卻也是頭一次得見這麼恐怖的雪崩,當即便亂了陣腳。
戰馬長嘶,高揚前蹄后狂亂奔跑,許多將士被甩下了馬背。
人在最危急的關頭,總是想著自救,保命要緊。
因此,將士們在聽到安如寒的聲音以後,不要命的四處逃竄,根本沒有人在意安如寒的死活。
安如寒作為大將,自然不能拋下將士們自己逃命,是以在雪浪到來之前,他不斷地指揮著將士們往山體凹處躲避,自己卻被雪浪衝出了蒼茫山。
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內。
「你醒了?」有人端了湯藥走進來,溫聲細語。
安如寒一怔過後抬眼望去,來人是個身子聘婷容貌清麗的少女,端著葯碗的那隻手瑩白纖長,只不過虎口處有薄繭,應是長期握劍所致。
仔細想了想,安如寒很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女人。
「請問……這是哪裡?」安如寒掃了一眼窗外,白茫茫一片,冷風攜著雪瓣簌簌落下,仍是深冬季節。
「我也不清楚。」少女搖搖頭,「是這裡的主人救了我們。」
「那……你是誰?」安如寒眯了眯眼睛,他依稀記得雪崩之前蒼茫山頂掉下來一個人,莫非眼前這個女子就是從山頂掉下來的?
「我叫素斐。」女子眉眼含笑,「這個地方沒有外人,你安心養傷,等開春雪化了再走,否則容易遇到雪崩。」
「我的五千兵將如何了?」他一急,連忙開口問,「我記得昏迷前有很大一部分躲到了山坳里,他們是否成功避過雪崩,安然無恙?」
「很遺憾。」素斐垂下眼睫,「這次雪崩是有人故意為之,在我們倆被衝出山谷之後,雪浪依舊未停,你的那些兵將全都被活埋了。」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安如寒面如死灰。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到底有誰會這樣設計陷害我?」
「說起來並不關你的事。」素斐面帶歉意,「我被人陷害,拋下山谷,因此禍及碰巧路過的將軍你,素斐向你賠個不是。」
安如寒沉吟片刻,素斐所描述的情形與他當時看到的全部吻合,也就代表她被奸人所害,倘若自己貿然怪罪,只怕很有可能無法活著離開這裡。
「罷了!」他擺擺手,重重一嘆,「早該料到有此一劫的。」
素斐眸光微微閃動,唇角一掀,「將軍沉睡了三日,想必餓極了吧,我這就去給你弄吃的。」
安如寒眯眼看著她走路的身姿,靈巧輕盈,落地無聲,一看便知擁有極其高深的內功。
初步推測,這個女人並非深閨小姐。
她為什麼要救自己?
安如寒陷入了茫然,難不成就因為無辜連累了他?
望了一眼擺放在桌子上的黑色湯藥,他並沒有喝,打開格子窗悄悄倒了出去。
素斐再回來時,手中端了一碗蓮子粥。
「你雖未受過什麼重傷,身子卻虛弱得緊,眼下不宜沾葷腥,我給你熬了粥。」
「姑娘為何救我?」看著四周全然陌生的環境,安如寒心中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恐懼。
這是任何人在面對未知的,迷茫的環境時容易做出的反應。
等同於危險信號。
「大概是覺得有緣。」素斐突然放下小碗,眸光悠遠望向窗外被落雪覆蓋的梅枝,「又或許,是因為一句話。」
「什麼話?」安如寒心頭一緊。
「沒什麼。」素斐卻不打算的告訴他,只搖了搖頭站起身,溫聲交代,「將軍喝了粥,且再躺些時日等身子將養得差不多再下地。」
瞥見安如寒審視那碗粥的眼神,素斐突然笑道:「我若是想害將軍,就不會等著你醒來了。」
安如寒想想也對,自己身上一無所有,她完全沒有害他的動機,更何況若是想他死,又何必先救了他?
端起小碗,安如寒毫不猶豫將一碗粥喝下。
素斐從安如寒房中出來的時候,留了花白鬍須的神醫正負手立在一株梅花樹旁邊。
「師父……」素斐走過去福了福身子。
「嗯……」神醫鼻腔里輕輕應了聲,許久才道:「雲霄山莊傳來消息,素琴嫁過去的時候,雲澈早就長眠於棺木里,與她拜堂的是一隻公雞,聽聞之後還讓素琴睡在棺木里與雲澈『圓房』。」
素斐心下一緊,「素琴她如何了?」
神醫側目,「她那樣害你,你還想知道她過得如何?」
素斐笑笑,「她的確因為一時衝動將我推下懸崖,可她失了半隻手掌和一個男人不是么?似乎比起來,她要悲慘得多。」
神醫長長一嘆,「素琴……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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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後面還有個終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