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暖暖(2)

第41章 暖暖(2)

第41章暖暖(2)

葉霏不理他,順手打開電子郵箱。自從手機掉到海里短路之後,她隔一兩天就給白夏發封郵件,請她幫忙打電話給家裡報平安。這兩天心花怒放,便把這件事忘在腦後了。她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一連串來自許鵬程的未讀信件,看到白夏也連續發了幾封過來,最後兩封還標註著嘆號。葉霏暗叫不好,借了陳家駿的手機,給白夏撥過去。

「你總算出現了。」白夏長吁一口氣。

「那個,有點事,太忙。」她覷了一眼擦著臉走出來的陳家駿,放低聲音。

「忙?我看你是玩瘋了吧!」聽筒那邊揶揄道,「還不趕緊給家裡打個電話,你媽找你好幾天了!」

葉霏掛了電話,抬起頭來:「我得……和家裡聯絡一下。」

「應該的。」陳家駿拾起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我去樓下抽煙。」他走出去,回身將房門帶上。

葉霏撥了IP號碼,打到家裡座機上,正是母親接的,幾十歲的人,依舊嗓音清亮,聽到是女兒,聲調提高了八度:「葉霏,你跑哪兒去了,也不知道給家裡來個電話!」

「我拜託白夏姐和你們聯繫了呀。」她辯解道,「我手機掉海里了,你們不是知道?」

「知道知道……」媽媽應著,「本來沒什麼,可是我們不知道,你這次出門,還有那麼重的心事呀。」

「啊,什麼心事?」葉霏做賊心虛,「我就是想來玩啊。」

「還想瞞著?」媽媽尾音揚高,「這麼大事兒。」

「我……」葉霏一頭冷汗,怎麼也想不出,萬里之遙的家人如何能掌握自己的最新動向,真是知女莫若母?但是她哪裡有泄露任何蛛絲馬跡?

只聽母親繼續說道:「知道你心情不好,也不想讓我們擔心。」

「我沒呀……」

「不用瞞我了,鵬程前兩天來了。」

「什麼?」葉霏跳起來,「他去幹什麼?」

「很匆忙,就來了兩天,知道你不在家,特意來看我和你爸。」

葉霏揉了揉眉頭:「媽,那個,我們……分手了。」

「你倆的事,他都和我們說了。」

「都說了?哪種都說了?」葉霏不屑地哼了一聲,「你確信?」

「嗯,說了,他和別人去度假的事兒。」葉母答道,「被我臭罵了一頓。」

「就是度假?他可真好意思,還去和你們說這些。」葉霏氣他去驚動自己父母,「罵他,直接打出門去,。」

「他倒是也說了,差點犯錯。如果我們不原諒,就把他打出去。」葉母頓了頓,「他說找不到你,是來家裡承認錯誤的,希望我們給他一次機會。」

葉霏頭痛:「媽,你覺得我應該原諒他?」

「原諒不原諒,總應該把這件事了結了,難道一直躲著?」

「我沒躲他……我……」葉霏想了想,「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

「解釋的機會也不給了?」葉母探詢地問,「要是他真懸崖勒馬……」

葉霏哭笑不得:「他出國前,難道不是你和我們說的,雙方最重要的是理解、信任和忠誠嗎?」

「他算是壓線吧,看你自己怎麼決定,我不幫你拿主意。」葉母說,「主要是你以前那麼喜歡他,恨不得畢業就結婚。要是你想給他個機會,我們攔得住你?要是你覺得勉強,就讓他哪兒涼快去哪兒唄。」

「不想。」她斬釘截鐵地答道,「我和他,絕對沒可能了。」

「這件事到底怎麼處理,等你回來再說吧。」葉母嘆了一聲,「關鍵是你自己想通了,免得心裡難受。」

葉霏咬了咬嘴唇,認認真真地說道:「想通了。」

「真想通就好,我姑娘這麼好,還就綁在他身上了?」葉母笑了一聲,「不過,在路上還是別想太多了。我主要是擔心你,為了這件事兒不開心,出門在外心不在焉、迷迷糊糊的。你看,手機都能掉海里。」

葉霏心頭一熱:「媽你放心,我不會的,那純粹是意外。」她心想,我還丟過摩托車,救人踩了珊瑚,被打得眼眶發青,還有好多事兒,沒法和你說。

「嗯,你自己多小心。也快回來了吧。」葉母略微放下心來,和葉霏聊了幾句她的行程。

她一一作答,又說道:「這是別人的電話,國際長途,不多說了。」

掛了電話,過了十來分鐘,陳家駿才回來,還把她的行李都拿了過來。葉霏把手機還給他,像是夾在兩個世界中間,一時有些恍惚。他也沒說什麼,遞過來一個熱乎乎的油紙包。葉霏捧在手中,翕動嘴唇,欲言又止。陳家駿微一笑:「沒和家裡聯絡,你媽媽說你了?」

「嗯。」

「有沒有,叮囑你離陌生男人遠點?」

葉霏無語。

「晚了。」他笑,「剛退了一間房。」

「你怎麼和前台解釋?」

「哦,他沒問,這是職業道德。」

她好奇:「要是問呢,說和女朋友吵架,又和好了?」

陳家駿垂眼看她:「就說路上撿了個女生,看上我了,非要睡一起。」

葉霏要去捶他,陳家駿笑著躲開:「喂,一手油,不要碰我。」

她坐下來,拆開油紙包,裡面是方方正正的蛋餅,有些像煎餅果子,嘗一口,還有甜甜鹹鹹的牛肉餡兒。「國內也有類似的。」葉霏邊說邊吃,斜坐在床邊,和他背靠著背。

他笑了一聲,說話時後背嗡嗡地輕顫:「中國什麼都有。」

她側頭,晃了晃腳:「也不是。」那裡沒有你呀。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

葉霏說:「剛才和我媽打電話,我沒說起你的事……對不起。」

陳家駿不以為意,語氣平靜:「沒事。的確不必,免得家人擔心。」

「嗯,以後找時間,我會和他們說。」

「怎麼說?剛來幾天,就被拐跑了。」陳家駿輕笑,「我要是你爸爸,一定去教訓那個臭小子。」

葉霏也笑了笑,心頭還是沉甸甸的,她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那個……我前男友,去我家了。」她感覺到身後的人一僵,忙解釋道,「前幾天的事兒,已經走了。」

他冷冷哼了一聲,側身將葉霏箍在懷裡:「他別想。」

她臉上一熱:「本來也沒他什麼事兒啊。」

陳家駿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語氣緩和下來:「你自己能搞定?」

葉霏點點頭。

「其他時間還定不下來,」葉霏說,「但是寒假肯定有空,我還來找你吧。」

陳家駿應了一聲:「什麼時候放假?我幫你訂機票。」

「不用,我來看你,我買票;你來看我,你買票。」葉霏說得認真,「我回去打工,做實習,還是賺得出來的。但你得包吃包住。」

「那就沒有宿舍了。」

「嗯?」

他垂眼看葉霏,含著笑:「可以住我那裡。」讓大家都知道,她和他住在一起,這個念頭讓葉霏內心喜悅而羞赧,嘴角含笑,說不出話來,又是期盼,又是緊張。

只聽陳家駿悠悠地說:「可惜,沒有極光可以看。」

葉霏想起雅恩斯的邀約,忍俊不禁:「你是在吃醋嗎?」

他不以為然:「以後一起去看。」

陳家駿拿手抹了抹葉霏的嘴唇:「你和家裡怎麼說,不用考慮我。」或是隱瞞,或是坦白,決定權都交給她。

「放心,他們都很通情達理。」葉霏聽著他的心跳,心裡有點酸,「我已經做了決定。」

他說了一句英文,葉霏想起,是頌西唱過的一句歌詞。

We』reordinarypeople,maybeweshouldtakeitslow.

未來還長,我們不過是凡人。

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可以肆意妄為,面對這個大世界,還要慢慢來。

葉霏在廣州中轉,返回北京的航班延誤了兩個小時,抵達首都機場時已經接近午夜。她也顧不得省錢,急急忙忙打了計程車回到學校,硬著頭皮叫醒宿管阿姨,賠著笑臉說了一連串好話。暑期里有不少研究生留下來實習,宿舍樓里並不冷清。葉霏躡手躡腳開了門,簡單洗漱,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三伏天的北京熱得像一個巨大的蒸籠,太陽升起來后便熱氣灼人,知了躲在樹蔭里齊聲聒噪,好像每片葉子都在嘶嘶啦啦地鳴叫著。葉霏身上出汗,心中也有一些煩亂,她在矇矓中還盤算著,這樣悶熱的天氣,需要跑到海水裡游個夠。但是耳畔夜夜回蕩的海潮聲已經消散,是呀,她已經離開海島了,合著眼,暖黃的光暈中似乎是陳家駿安寧的睡臉。

和他在一起的這幾天,她從沒意識到,自己離那片海越來越遠,此時這個念頭卻漸漸明晰起來。葉霏萬般不舍,想要留在半夢半醒中,但是周圍的聲光越來越真實。她側卧在枕上,睜開眼,隔著布窗帘,陽光依舊明晃晃的,擁擠的寢室顯得熟悉而陌生。她扁了扁嘴,鼻子一酸,淚水從眼角落了下來。

起來的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腦給陳家駿發消息,說已經平安抵達,白天就去買一部新手機。他不一會兒便回了一條,似乎一直在電腦那邊等著她,簡簡單單,說,知道了。

葉霏打了個哭臉:「你給我帶的三公斤山竹,被海關攔下了,早知道在飛機上吃光。」

陳家駿剛剛裝了中文輸入法,在葉霏的指導下撿起多年不用的漢語拼音,一直顯示輸入狀態,過了好一陣,出來短短一行話:「下次再買。」

「還在吉隆坡吧?今天打算做什麼,去看老朋友和生意夥伴?」

「從KLCC(國油雙峰塔)跳下來。」

葉霏笑:「不要太想我。」

他緩慢的輸入顯得有些矜持:「不想。終於走了。」

終於走了。

陳家駿坐在寬敞的飄窗前,伸長雙腿,架著筆記本,試了兩次,才把拼音打出來。輕紗一般的晨霧在陽光中飄散,他眯著眼,眺望著城市中心拔地而起的雙子塔。這間酒店的地勢高,俯瞰繁華的都市,鱗次櫛比的高樓和車水馬龍的街道在晨光中無聲地鋪展開來。

他還記得葉霏一進來,就看到浴室和卧室之間的磨砂玻璃牆,一張臉憋得通紅,咬著牙斜睨過來:「怪不得你搜了半天,又打電話確認。」陳家駿覺得好笑,這家酒店開業不久,他又沒來過,完全是被它居高臨下的位置吸引,打了電話,只是為了確認窗戶的朝向。朦朦朧朧的玻璃隔斷是個意外驚喜,他表示很滿意。

他放下背包,大步走到窗前,將厚重的落地窗帘拉開。城市的璀璨燈火像是星光落在腳下,夜幕里華燈綻放的雙子塔如同鑲嵌著亮閃閃的水晶。

送葉霏去機場之後,曾經熱熱鬧鬧的房間沒了她的身影和聲音,一瞬變得無比冷清。昨天夜裡飄了一陣小雨,兩個人依偎著看夜景的窗前,他一個人對著電腦屏幕,刷新航班狀態。玻璃窗上的水珠映射出城市的斑斕夜色,像一幅信手塗抹油彩的畫布。葉霏的航班延誤,晚了兩個小時。知道她平安落地,他的心才放下來一半。

葉霏洗臉刷牙,對著盥洗鏡做了兩個深呼吸,拍拍臉,給自己鼓勁兒,就幾個月,一咬牙就過去了。室友趙曉婷暑假在一家基金會實習,告訴葉霏許鵬程連續來了好多天。

「我們都不記得你去哪座島,要是他知道名字,沒準就追過去了。」趙曉婷試探著問,「我覺得他還挺有誠意,要不要好好談一談?」

葉霏木著臉一言不發。她思忖片刻,抿了抿唇:「碰到再說。」媽媽說得對,總不能一直躲著。自己還信誓旦旦答應陳家駿,說自己能搞定。該來的躲不掉。

許鵬程回國有十來天了,美國那邊導師接了個新的科研項目,他的假也不多,再過幾天就得趕回去。他本來也沒指望葉霏留在北京乖乖等她,沒想到大家都說不清她的具體所在,手機更是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發出的簡訊和郵件都石沉大海。他從趙曉婷那裡得知,葉霏也要趕回來實習,如同抓著最後一根稻草,每天都要來宿舍樓前等上一陣。

不到正午已經酷熱難當,許鵬程在樹蔭中站了一會兒,陽光白花花的,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一道熟悉而靈巧的身影穿行而過,簡單的T恤和牛仔短褲,馬尾扎高,隨著輕盈的腳步一晃一晃的。在一眾打著遮陽傘的姑娘中,她黑得有點不像話。許鵬程第一眼沒敢認,又看了一眼,確定是葉霏,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

葉霏猛地被拉住,一回身,對上一張帶了薄怒和不安的臉。他在熱氣中熏得久了,臉色有些憔悴疲憊,但依舊是個漂亮的年輕人,略薄的嘴唇微微上挑,總像含著笑。他身形修長,雖然偏瘦,但勻稱結實,看起來斯文俊雅,又並不顯得孱弱。難怪當初在食堂、教室和圖書館的人山人海中,總是能第一眼看到他。

只是,一切已經成為過去。葉霏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張臉,心中不僅沒有曾經的悸動,連她自以為會出現的怨懟和厭煩都沒有。出乎意料的平靜。她凝視著許鵬程,反而有一些憐憫。

「放手。」葉霏垂眼,看著他攥住自己胳膊的手。

許鵬程像是怕她跑了,手上沒鬆勁兒。

葉霏不想在眾人面前和他撕扯,微微動了動手臂:「我說,放手。我沒打算跑,咱們今天把話都說明白。」她聲音不大,但語氣鎮定堅決。

「你不躲我了?」他不大相信。

「我沒躲,恰好不在。」葉霏深吸一口氣,「邊走邊說,不要站在路邊,讓同學看熱鬧。」

許鵬程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恨我。」

「你想多了,我真的不恨你。」葉霏涼涼一笑,「我才發現,恨是一種挺深刻的感情。我對你,沒有。」

許鵬程心中煩亂:「我承認我錯了,但是,罪不至死吧,難道連改正的機會都不給我?這幾個月里,我給你寫信,給你打電話,你聽過我一句解釋嗎?」

「你和她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

「你不要相信別人添油加醋的話。」

「我沒。」葉霏抬起頭,冷靜地看著他,「她是你說過的師妹吧,你去機場迎新,接回來的那個。」

許鵬程沒有否認。

「頭一兩個月,你總會說起她,和我講大家一起聚會的事兒,也會提到她的名字。」

「那時候沒什麼……」

「是。」葉霏點頭,「後來你就不提了。」

「……」

她繼續說:「當時我沒發覺。現在想,大概已經出了問題。」

許鵬程默然。

的確,第一年來美國的女孩子,越來越依賴他,總顯得怯生生的,難過時會柔弱地靠在他肩頭哭。他覺得自己像是拯救落難公主的騎士,英姿勃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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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嶼千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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