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馮氏下葬后的第四日,程觀玉出殯。
作為娘家兄弟姐妹的程觀庭、程觀唐、程觀月並梁氏等人都去了宋國公府,觀音因為手受傷了,倒是被俞姨娘留在了家裡。
觀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床上的帳頂,蹙著眉頭在想心事。
忽然,院子的外面傳來一陣綽綽約約,忽遠忽近的嘈雜聲,觀音皺起了眉頭,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喚外面的丫鬟道:「曼珠,你在外面嗎?」
曼珠匆匆的從外面掀了帘子進來,看著觀音道:「在呢,小姐。」說著一邊走過來一邊對觀音道:「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奴婢服侍您梳洗一下。」
觀音問她道:「你有沒有聽到外面有聲音?」
曼珠「哦」了一聲,笑著對她道:「是家裡遭了賊,侯爺和姨娘正叫人追賊呢?剛剛姨娘還叫人過來說了,還讓小姐不用擔心,說賊很快就會抓住了。我見小姐在歇著,就沒有讓她進來打擾小姐。」
觀音奇怪道:「好好的大白天,怎麼會遭賊呢。侯府門衛森嚴,外面的賊是不輕易進來的,難道是府里的人手腳不幹凈?」她說著吩咐曼珠道:「你去姨娘哪裡看看是怎麼回事吧。」
曼珠道了一聲是,然後出去了。
觀音穿了鞋子從床上起來,有些心事重重的在屋裡走來走去。過了一會,房間的窗外突然又傳來「咚」的一聲,觀音彎了彎眉毛,覺得奇怪,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往外仔細查看了一下,結果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觀音搖了搖頭,正想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她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關上了窗戶,接著回過頭來。結果卻被悄無聲息、突然出現在房間里的人影嚇了一大跳,睜大了眼睛差點就要尖叫出來。只是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及時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榻上坐著的人對她的吃驚彷彿半點不介意,一身黑衣,面容柔美而陰冷,自顧自的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完了才轉過頭來,看著觀音,嘴角上揚,陰柔的一笑,道:「程六小姐,好久不見!」
觀音也已經慢慢鎮定了下來,往他跟前走近了幾步,然後拉著裙子跪了下來,拜見道:「臣女見過齊王殿下,殿下駕到,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不過殿下這種不從大門進來的方式,實在特別了些。」
眼前的男子笑了一下,道:「你竟能猜出我的身份,倒也不算太笨。」
觀音沒有說話,她那天在馬車裡拾到的那塊蟠龍玉佩,她曾經拿出來仔細的研究過,上面隱蔽的地方做了標識,刻了極小的一個「琅」字。出身皇家,名字中又帶有一個「琅」字的,恐怕只有聖上和其所出的五皇子,齊王蕭琅。他的身份,其實並不難猜。
聖上和先後共生四子二女,分別為廢太子蕭琮,睿王蕭琊,齊王蕭琅,和未曾封王的七皇子蕭珩,以及嘉興公主和延平公主。
只是可惜在十二年前,因為廢太子和睿王逼宮聯合外家殷氏逼宮謀反,事敗后,廢太子和睿王被誅殺,七皇子蕭珩被如今的皇后酈氏的兩位兄長,在平叛時誤傷,后不治身亡,殷皇后因自愧而自裁於鳳儀宮中,史稱「靖武之變」。
殷后僅剩的兒子齊王當年雖然未涉謀反之事,但經靖武之變,已為聖上所厭棄,小小年紀便被「流放」封地。而殷后的兩個公主,靖武之變發生時,嘉興公主已經十幾歲,早已知事,母后和三位兄弟死後,與聖上生了嫌隙,並不得聖上的寵。倒是殷后最小的女兒延平公主,靖武之變時其才發生,對早亡的母后兄長並無印象,又生得乖巧伶俐十分會討聖上的歡心,竟是宮中最受寵的公主,連酈后所出的慶都公主都比不上。
當年聖上親下旨意,齊王無召不得入京,但如今為何會出現在京城裡,卻不是該她管的事情了。
觀音垂下眼,問蕭琅道:「不知殿下到訪,所謂何事。臣女一介女眷,實在不方便招待殿下,殿下不如到前院去尋父親,父親必會好生招待。」
蕭琅突然從榻上起來,緩緩的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的在她跟前站了一會,然後蹲下來,湊到他的身邊,笑得極意味深長的道:「我不喜歡你父親,我喜歡你。」
觀音皺了皺眉,抬起頭來剛想什麼,結果他卻突然伸出一隻手捏著了她的下巴,觀音想要掙開,掙扎了一會才發現,他這種習武之人的力道,根本不是她所能比的。
蕭琅捏著她的下巴抬了起來,嘴角帶著放肆的笑意,仔細的打量她的臉,然後道:「上次在馬車裡沒有看清楚,現在仔細看看,長得倒的確如外面傳的那麼漂亮,天香國色,傾國傾城,只怕世上任何一個男人見了你,都會想要將你藏在自家的後院里,就是可惜年紀小了點。不過等個兩三年,年紀也差不多了。你也別想著嫁什麼姐夫了,以後在我齊王府的後院做個側妃倒是不錯。」說著手伸到她的臉上,輕輕的撫摸,彷彿是在欣賞一件極得他歡心的藝術品。
觀音皺起了眉頭,臉上帶上了怒氣,用力的揮開他的手,低聲斥道:「殿下請自重!」
大約是她的聲音有些大了,外面的優曇等人聽到動靜,在門外問道:「小姐,您沒事吧?」說著大約是不放心她,又問她道:「小姐,奴婢可以進去嗎?」說著就要推門進來。
蕭琅垂著頭看她,臉上帶著無所畏忌而又意味深長的笑意,彷彿在等著看她會怎麼做。
觀音嘆了一口氣,對優曇道:「我沒事,你不要進來。」他是篤定了她不敢聲張,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倘若丫鬟們真的進來,看到一個大男人出現在她的閨房裡,便是她心裡不在乎,那她以後也不用嫁人了,還會連累了永安侯府的名聲。
妙蓮依著她的吩咐,終是沒有進來。
蕭琅則又道:「我的玉佩呢,拿了這麼久,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觀音微微彎腰,對他福了一下禮,然後從地上起來,走到梳妝台前將放起來的那塊玉佩找出來,然後遞給他。這塊玉佩她扔不得,放在身邊她還怕被人發現了問起來說不清楚,她巴不得他拿走了。
蕭琅將玉佩接過來,粗粗掃了一眼,然後便放到了身上。
觀音道:「殿下若無其他事,臣女恭送殿下。」說著福了福身,做出恭送的姿勢。
蕭琅揚起眉毛,又笑了起來,繞到她身後,湊到她的耳邊,又低聲道:「傾國佳人在此,本王可捨不得走。」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子上,令那片皮膚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上微微發麻,那是一種極為厭惡而又不舒服的感覺。而他則像是好玩的孩子一樣,彷彿對自己的惡作劇十分滿意,臉上露出了極為愉快的表情。
觀音微微將脖子避開,正想往外遠離他幾步,結果卻被他伸手攬了回來,禁錮在了他的懷中。
他低著頭,繼續在她的頭髮上嗅了嗅,然後道:「我們也算熟人了,幫本王一個忙吧。你們家遭了賊,府里少不了有一批平時手腳不幹凈的下人被趕出去。本王關心臣下,怕你府上用的下人不湊手,想送幾個得力的僕人進你府上伺候,你將他們要進永安侯府。」
觀音想也不想的拒絕道:「不可能!」她是瘋了才會幫著外人在自己家裡安插細作。
蕭琅笑了笑,道:「你以為我是在商量你?」
觀音道:「請恕臣女不能遵照殿下的命令。」
蕭琅又突然好想想通了一般,轉頭看著他,道:「罷了,反正我辦法多的是,你不願意便不願意吧,誰叫你長得好呢,女人長得漂亮是該有些特權的。」
他放開她,然後漫不經心的整了整自己衣裳,道:「這舊敘完了,你這府里的賊也該抓到了,看來本王該走了。」
觀音馬上福下身去,做出恭送的姿態。
他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笑著道:「哦,對了,你拿了我的玉佩這麼久,作為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該拿點東西留做紀念?記住,我會在後院給你留一個側妃的位置。」話音未落,他已經推開窗戶「撲」的一聲跳出去了,很快就將身影隱沒在了這府里。
觀音卻是大驚失色,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髮髻,跑到梳妝台上照了照鏡子,果然頭髮上少了一支釵子。
優曇敲了敲門,問道:「小姐,您起來了嗎?」
觀音嘆了一口氣,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然後道:「進來吧。」
優曇開門走了進來,對觀音屈了屈膝,道了一聲:「小姐。」說著看到房間里開著的窗戶,有些奇怪,但卻聰明的什麼都沒問,走過去將窗戶關上了。等重新回來,看著觀音的頭髮,又眼尖的發現了,道:「小姐,您頭髮上少了一支釵子。」
觀音道:「大概是在哪裡掉了。」
優曇有些擔憂道:「那釵子上是做了標記的,刻了您的名字,若是被外人撿了流落到外頭去,只怕會對小姐的閨譽有礙。小姐沒去什麼地方,釵子大概就是掉在這院里了,我帶幾個人仔細的找找。」
觀音心知這釵子是找不回來的了,但還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接著道:「若是找不回來,就去告訴姨娘一聲,說釵子丟了,大概是被家裡的賊一起盜走了。我們提前說釵子是被盜了,以後就算被人得了想拿來做文章,也不會有大的妨礙……」她一邊說著,心裡卻是將蕭琅問候了幾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