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蘇九娘是誰

119蘇九娘是誰

卿如塵搖一搖頭,夏花微有失望,只聽他道:「起死回生倒不至於,那只是我的這位老頭徒兒幫我吹噓著罷了,不過雖不能起死回生,但也能救一救那些將死之人。」咳一聲,繼續道,「只要不死,大多數還是能救的。」

夏花臉上復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有些激動的一把握住卿如塵的手:「我娘,卿如塵你能不能救我娘?」

卿如塵只感覺她柔柔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上,有種別樣的溫暖,他笑著搖了搖頭:「叫卿卿,不是卿如塵。」

「好吧,卿如塵。」

「再強調一遍,是卿卿,卿卿——」他將尾音提得極高。

「好吧,卿卿。」

「你這小花朵,什麼都好,就是記性不大好,還得讓我耳提面命,走!這就去你家瞧瞧我家小花朵的娘去。」他說著,便緊緊將夏花的手一握。

夏花方知自己一時失態,連忙想抽回身,卻被他握的死死的,他的手與蕭絕的冰冷潮濕不同,他的手是暖暖的乾乾的。

他看著她笑道:「怎麼,小花朵,連你小手都不給握一握啊,其實我沒別的意思,你自己胡思亂想,可別把這些想法強加在我身上,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不想跟你多加爭辯,你不要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啊,我拿你當個妹子看待,才握你的手,你可別妄想我是拿你當喜歡的女人待了,我這個雖然好說話,可是輕易不會喜歡上……」

「好吧,好吧,你願意握就握吧。」夏花煩不盛煩。

草泥馬!想握老娘的手就直說,啰哩啰嗦這麼一大堆,真是操他奶奶的!

卿如塵又回頭喚了一聲:「小古,去我的白雲庵把我的藥箱拿來,還有剛剛你要小花朵抓的葯一併帶來。」

「噯——」被喚作小古的老古大夫激動的答應一聲,剛轉身,忽又回頭很是為難道,「師父,我第一次來這村子,這白雲庵在哪兒啊?」

卿如塵翻個白眼,搖搖手道:「去去去,這點小事也要麻煩為師,你長了一張嘴不會問啊,這村裡人都認識白水庵reas()。」說完,又轉過頭來看向夏花道,「走吧,小花朵,去看看我娘去!」

「你娘?我娘什麼時候成你娘了?」

「囔囔囔,我說你記性不好吧,這麼快就忘了,我拿你當親妹子,我就是你親哥哥,你娘和我娘當然都一樣了。」他還是死死握住她溫軟的小手,兩隻眼始終笑眯眯,又道,「走嘞,跟我上馬車,我這腳實在有些痛,都怨鍋巴那個臭丫頭。」

一路上,他如是說:

「小花朵,你為什麼非要喜歡那個蕭絕啊,全身冰冷冷的一點溫暖也沒有,你若實在缺少男人的依靠,我可以勉為其難給你靠一靠啊!」

「哎喲,小花朵呀!你怎麼不愛說話啊,多說話多好啊,一來可以活動活動嘴巴,二來可以表達表達心中所想,三來可以聯絡聯絡感情,四來可以……」

「小花朵,你真是一個無趣之人,我說了半天你一句也沒答,也不知我娘是怎麼生的你,竟生出這樣一個悶葫蘆來。」

「小花朵,我問你答啊,哪怕答一個字也行,給來回應噻,不然我要悶死啦!我這個人一悶就不舒服,一不舒服就頭暈,一頭暈就把不準脈……」

「好吧,你問。」夏花終於答了一句。

「那你要說真心話,我可是拿真心來問你的。」卿如塵將手中的拂塵別好,一擊掌道,「那我開始問了,你真的喜歡那個邪魔之人蕭絕。」

「喜歡。」夏花淡淡。

「換個人喜歡行不?」

「不行。」夏花語氣堅定。

「可是他配不上你啊!你是不是太孤獨了,所以飢不擇食的想拉個人作伴,又或者你是看上蕭絕的長相了,可是這個世間上長得好看的男人多的是啊。」他伸手指一指自己的臉道,「僻如我。」

「卿如塵……」

「叫卿卿。」

「卿卿,你真是奇怪,你和那個郭魃都奇怪,我跟不跟蕭絕在一起礙你們什麼事了?」夏花坐在馬車邊緣駕馬,突然轉過頭來,眸色狐疑的盯住卿如塵。

「乖乖,好不容易說了這麼多字了,真是不容易啊!」卿如塵無意識的捻動著拂塵上的幾根白鬚鬚,「本來也不礙我事啊!我只是本著一個做道士要降魔除妖的職責好意提醒你罷了,可現在就礙我事了,我是你哥哥了,你的事我自然要管一管,我總不能看你跳入火坑而不顧罷,再說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最少也該知道些分寸,怎麼能大晚上的和那個蕭絕廝混在一起呢,我這個人雖然一向好說話,可也不能好說話到看到自個的妹子誤入歧途還要拍手說好吧,再說了,你娘都是我娘了,就是為了娘,也該多盯著你……」

「打住——」夏花冷喝一聲,「說重點。」

「我說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重點啊,你告訴我哪一句哪一個字不是重點了,我來給你解釋……」

「你,郭魃和我,蕭絕到底有何怨仇?」

「無怨也無仇啊。」卿如塵揚一揚臉。

「算了,就當我白問了reas()。」夏花回過頭來,再不看卿如塵一眼。

她實在搞不懂這其中的關鍵,這卿如塵和郭魃跟她有半毛錢關係,一個個卻對她做奇怪的事說奇怪的話,兩個人偏偏還是一樣的討厭,不過,這兩人有一點是不同的。她能感覺這個卿如塵對她並無多大惡意,而那個郭魃,她感覺她就是帶著滿滿惡意而來,在潛意識裡她就覺得那個小丫頭瘮的慌。

秋風颯颯,吹打在夏花的臉上,夏花甩一甩頭想讓頭腦更清明些,今天發生的事就如過山車一般起起落落,好在小嬸子救了回來,而娘的病也有了指望,這一切總是好的。

她不需要再自擾這些有的沒的的問題,管那個郭魃是何種牛鬼蛇神,她遇神誅神遇鬼殺鬼。

「哎呀呀,小花朵你是不是生氣了呀?你怎麼又不理我,我剛回答你的話都是大實話啊,我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全都是大實話啊,鍋巴只是我的小師叔啊,我和蕭絕也無怨仇啊,若真要扯上什麼怨仇,就是那個蕭絕殺氣太重,我不能讓他再為禍人間啊,如果小花朵你實在喜歡好看的男人,頂多我再幫你打聽著哪裡有長得好看……」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我沒生氣。」夏花忍著巨大的不耐解釋一句。

「小花朵兒,你沒生氣你怎麼都不說……」

「閉嘴——」夏花驀地一喝。

卿如塵呆了呆,還是聽話的閉上了嘴巴。

……

堂屋內,一張無任何雕花的木桌子正立在中央,上面擺著兩碗白粥,兩盤小菜和一碟子糕點,一碟子乳黃瓜,一碟子辣白菜,一碟子蓮花糰子。

卿如塵一見屋,吸吸鼻子,肚子里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音,也不管那些早飯是給誰預備的,很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烏髒的手在每個蓮花糰子上都捏了一把,只笑道:「嘻嘻……臟都髒了,想來也沒人吃了。」

柱子和大栓耽擱的都沒去成學堂,剛準備用完早飯再去學堂,兩人手牽手正要坐下,卻見到六個白乎乎的蓮花糰子上留下烏黑烏黑的手指印。

兩人倒一點不生氣,一起甜兮兮的叫道:「卿觀主,你怎麼來啦?」

「臭道……道士,你……你怎麼來了?」夏大壯正在廚房洗手,兩手水*的就跑了出來。

卿如塵抬頭道:「是你娘請我來的。」

蘇九娘正坐在裡面照顧林憐兒,一聽有外人的聲音,趕緊請周焦氏和孔翠蓮出去看看,二人一看,夏花正好跨進屋,周焦氏驚呼道:「花丫頭,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周奶奶,我請來了神醫,可不就回來了?」

「神醫在哪兒呢?」周焦氏疑惑道。

夏花指了指正吃的狼吞虎咽的卿如塵微笑道:「這不就是。」

孔翠蓮眼睛比周焦氏尖,一下就認出這就是白水庵的卿觀主,忙見了一個禮,卿如塵嘴裡叼著個蓮花糰子,兩眼彎一彎,露出一個笑臉來。

夏大壯輕啐了卿如塵一口,跑到夏花面前道:「娘,臭道……道士怎……怎麼是神醫?」

「神不神等他能治了我的娘就知道了reas()。」夏花淡淡的看了夏大壯一眼,又道,「大壯,你怎麼還在洗手?」

「臟,怎……怎麼也洗不幹凈。」夏大壯下意識的將摸過葉呂氏胸口的手背到後面,又道,「娘,你還沒吃……吃早飯,我幫……幫你盛去。」

「臟在你心裡,洗也洗不掉。」卿如塵沖著夏大壯的背影若有深意的喊了一句,又道,「多盛兩碗來,貧道可餓極了。」

或許卿如塵真的餓極了,不僅桌上的東西吃了個乾淨,就連夏大壯多盛的兩碗也吃了個底朝天,然後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方去了蘇九娘住的東屋替她瞧病。

周焦氏見夏花回來就放了心,又想著家裡的雞鴨鵝還沒喂就先告辭去了,孔翠蓮負責送了大栓和柱子去學堂,家裡走了四個人,一下清靜許多。

蘇九娘在怔忡之間伸出了手,她不敢相信這個白雲庵的道士會是古大夫口裡的神醫,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兒,卿如塵以三指搭脈,又觀其臉色,舌苔,半晌都不做聲,臉上更是沒什麼表情。

夏花見他一直不說話,心內未免有些緊張,只是她從來也沒看過卿如塵如此專註如此安靜的模樣,雖然他的樣子狼狽不堪,卻真有一種朗如玉山的安靜氣質,瞧著還倒真像個神醫似的。

「師父,師父,您老的藥箱拿來了。」古大夫背著一大一小兩個藥箱急急跑來,一張老臉上跑的汗濕滿面

卿如塵也不理他,直接拿過藥箱,從裡面取出一根細小的銀針出來道一聲:「娘,有些痛,忍著點。」

蘇九娘愣了愣,呵呵笑道:「觀主,叫我夏大嬸就行,或者觀主叫我名蘇九娘也可。」

「知道了,娘。」卿如塵答的無畢真,說完就將銀針往蘇九娘的合谷穴上扎去。

蘇九娘只感覺微微一陣刺痛,他慢慢轉動銀針,好似真的把蘇九娘當個娘似的,手勢輕而謹慎,除了在剛扎入的那一刻像螞蟻咬了一下,後來,蘇九娘根本無任何感覺。

良久,卿如塵似乎已找準的一個方向,將銀針捻回又重新換了穴位,慢慢刺入其中一根肉眼幾乎看不見的血管里,只剩一個一厘米的末尾還留在肉外。

夏花更是疑惑,尋常大夫使銀針她也見過,只是沒見過這樣施針方法,哪有將整根針都快要扎進肉里的,他剛才似乎拿銀針在蘇九娘的手背皮膚底下找著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找到,總是不停的來來回回的將銀針捻出刺入,慢慢調整銀針的方向。

好在,蘇九娘臉上並無任何痛楚的表現,不然夏花也要跟著難受,因為看著就是很痛的樣子,她想著,像這樣胡亂扎著,這皮下的血肉不全被扎爛了,可一滴血都沒有。

又過了好半晌,卿如塵的臉上變了變,月牙般的眼彎了一彎,迅速將銀刺抽離出來,對著日不凝神看著,自言自語道:「看你個臭東西跑哪兒去?小花朵,你打一小盤水來。」

夏花在卿如塵針拔出來的那一刻,視線不由就被那根針吸引而去,在針尖處好像有個小小的凝結成團的血點兒,她一聽卿如塵喊她,正要去打水,夏大壯叫了一聲:「娘,我……我去……」

少傾,蒸氣騰騰的水打來,卿如塵將銀針拿在手上reas()。

古大夫早已是疑惑不已,他是醫者,自然急切想知道這位夫人所中何毒,他竟半點查探不出來,只敢斷定是中毒,他眯著眼看著卿如塵手裡的銀針。

卿如塵看著那一大盤水,冷哼一聲道:「貧道要的是一小盤,你個傻子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弄這大一盤來,罷了,罷了,我這個人一向很好說話,一大盤就一大盤吧!」

「一小盤和一大盤有何區別,難道會影響你對我娘病情的判斷么?」夏花疑惑道。

「小花朵,你怎麼會這樣奇怪的想法,我的醫術何其精湛會因為水的多少而判斷……」

「那為……為什麼,你快……快說。」夏大壯瞪了卿如塵一眼。

「哦,那是我這當哥哥的心疼妹子,一大盤水太廢柴火,我疼惜小花朵你要多砍柴。」卿如塵說完,將銀針放入水中撥了兩撥,銀針上的小血點落入水中,漫延開來,洇起一絲絲紅色。

所有人都探著頭好奇的盯著那盤水,待小血點散盡,只見一個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血色小肥蟲在水裡伸展開身體,一弓一弓的蠕動著。

眾人大驚,古大夫更是不敢相信的揉一揉眼睛,他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

蘇九娘在看清紅色小蟲之時,臉色驟然一變,卿如塵若有所思的看了蘇九娘一眼問道:「娘,我瞧你臉色不大對,莫非你認得這種小蟲?」

蘇九娘有些失神,臉色蒼白異常,只搖搖頭道:「不認識。」

「娘,莫非你曾經住在南疆?」卿如塵溫聲問道。

「沒,沒有,從來沒有,我連聽也未聽過此地。」蘇九娘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慌張之色,兩隻手也緊張的擰在一處。

「好了,我娘說沒有就沒有,你問這些做什麼?」夏花從蘇九娘的表情動作已然知道她必定是在苗僵待過,只是不知遇到過什麼事,是以她從不肯提及過去的事,蘇九娘是個軟綿無主見的性子,她不想她在卿如塵面前有種被揭開隱痛的愴惶失措的感覺。

「臭……臭道士,你就別賣關……關子了,快說!」夏大壯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你這毛頭小孩,怎能對我師父這般無禮,從前瞧你還算懂禮,怎麼這會子竟然罵我師父。」古大夫護師心切,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卿如塵盯了夏大壯一眼:「你出去,你在我偏不說。」

「娘……」夏大壯忿然的喊了夏花一身。

「大壯,聽話,等會娘再告訴你。」夏花知道卿如塵是個磨嘰的性子,為人又古怪難纏,怕大壯在他真不願說,連忙哄了大壯出了房。

「小古,去!給我把關上,省得那傻子聽牆角。」卿如塵不依不饒,伸手指了指房。

古大夫得令,趕緊去關了房,夏大壯氣個半死,腳一跺轉身就離開了,一個人忿忿的拖了一大把稻草繩到田裡捆稻草去了。

卿如塵滿意的點點頭,墨黑的彎月眼微眯著,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看了蘇九娘一眼,又轉過頭對著夏花道:「此蟲乃南*有血蠶,遇而動,遇血而凝,遇冰而木,遇火而化,娘就是中了這種血蠶蠱reas()。」卿如塵慢悠悠的解釋。

古大夫聽的下巴都要磕掉了腳上:「師父,這世上還真的有這種盅毒?」

「小古,你才學了多少皮毛,哪懂這些,況且你生活之地離南疆十萬八千里,要懂這些盅毒做什麼,為師不管是做事還是教人,都喜歡挑著重點來做,我教你自然會……」卿如塵又自動開啟啰嗦模式。

夏花蹙了蹙眉,對著卿如塵露出一個笑來:「卿卿,說重點。」

說完,她渾身打了一抖,這一聲卿卿叫的有夠令人惡寒的。

「重點就是有人給娘下了血蠶盅,想要救娘,必須解了這種盅毒。」

「如何解?」夏花和古大夫異口同聲。

「若是中毒的一兩年,我直接下藥殺掉母蟲就可以了,如今這盅毒與娘已相伴二十餘,母蟲已產了許多小蟲,蟲已浸入了娘的全身血脈,再下毒八層要連著娘一塊毒死了,所以有些難。」

夏花心一抖:「還有兩層希望是不是?」

卿如塵嘻嘻一笑:「當然嘍,也不能讓小古白為我吹噓一番啊,不過是費些時日,娘的命總是能保住的。」

夏花心一松,又問道:「要多少時日。」

「當然是娘活多久,我就要費多久的時日嘍。」卿如塵肩膀聳了聳,沖著夏花露出一個最溫柔的微笑,「小花朵,看樣子你就是想擺脫我也擺脫不掉哩。」

夏花額上有一滴汗沿著精緻無雙的小臉蛋悄然滑落,一雙沉黑清冷的眼盯著卿如塵,帶著無聲的質問和不甘。

尼瑪!這是什麼樣的孽緣,讓她想擺脫一個啰嗦男都擺脫不掉,以後不管她和誰在一起,又不管她去向何處,她都不可能丟下娘不管,而這個啰嗦男還擺出一副賴定她的樣子,想想日後耳朵要倍受折磨她有些崩潰,她不甘心的又問道:「難道就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解毒之法?」

卿如塵笑的更加溫柔,那彎月眼裡已柔的汪出一汪春水來,他笑的越是溫柔,夏花越是覺得惡寒,只聽他用最動聽和煦的嗓音道:「有啊,把娘一起毒死了,就一勞永逸的解毒了。」

夏花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眼中閃過的失望,唇角微一勾露出一個無奈的笑:「那就麻煩卿卿為我娘好好治病。」

卿如塵笑道:「這是當然,為娘治病乃是我的本份,更何況醫者仁心,我怎麼忍心能讓娘再受病痛折磨,我這個人一向很心善的……」

「那個……」蘇九娘帶著絲縷抱歉的笑意,和顏悅色的打斷一聲,又道,「卿觀主,叫我夏嬸子就行,我怎能當得起卿觀主這一聲娘。」

「好的,娘。」卿如塵自顧自的笑道,「我這個人一向很好說話的,娘說什麼就是什麼。」

蘇九娘一下被噎住了,臉色微帶著詫異和無奈的紅色,嘆息道:「卿觀主可真是一個執著之人。」

「娘,你可真是太了解我的為人了,我這個人一向很執著的,不管是對……」

「好啦!不要再啰嗦了,趕緊給我娘治病啊reas()!」

「小古,為師啰嗦嗎?」卿如塵疑惑的看向一直老實站在他身側的古大夫。

古大夫呵呵笑了一聲:「師父您老人家怎麼會啰嗦,師父說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重點。」

「就是嘛!還是小古說話最合我心意,小花朵,你這丫頭就是缺乏耐心,待我日後好好磨磨你的性子,做為一個女孩兒就該溫柔貞靜,要有耐心愛心善心……」

「打住!」夏花看他一眼,指向蘇九娘認真道,「趕緊幫我娘治病。」

卿如塵閉緊嘴巴,再不說話,拿出紙筆埋頭列了一堆中藥,又遞給古大夫道:「小古,為師先給娘施針,你再跑一趟到我房間的葯格子里把這些葯全都抓來。」

古大夫是上了年紀的人,幾經周折哪裡還能再有多少力氣,不過對於師父的吩咐,他絲毫不敢懈怠,連眉頭都未皺一下,恭恭敬敬的接過藥單子。

「古大夫,我騎馬送你過去,也快些。」夏花見古大夫臉上浮著一層虛汗,倒著實擔心他這老胳膊老腿的跑來跑去真給跑散了。

卿如塵揮一揮手:「都去吧,省得打擾我清靜。」

夏花白了他一眼,心道:「這就是個最啰嗦的人,還嫌別人打擾他清靜。」

待一行人走了之後,屋內獨留卿如塵和蘇九娘,林氏則迷迷糊糊昏睡不醒。

房內桌上安放著一尊小小的青花纏枝香爐,爐內焚著一把香,香煙裊裊,散開如霧,蘇九娘一聞這馨香之氣,便覺心神寧靜舒泰,她端坐在一把楊木凳上,卿如塵正幫她在頭頂百會穴施針,針慢捻而下,她頓覺神思迷頓。

「娘,你認得血蠶可是?」卿如塵悠悠問道。

「對,我認得。」蘇九娘似有所失,眼裡一片迷離。

「你自小生活在南疆可是?」卿如塵繼續問道。

「是,我自小生活在南疆。」

「你本名是什麼?你爹娘又是誰?」

「我本名白牡丹,我爹娘……」蘇九娘眉頭皺的更緊了,呢喃兩句卻沒有回答。

卿如塵眉目間露出微微涼意,連一向溫柔的聲音也隨意涼了下去:「聶臻兒是誰?」

「聶臻兒是我在南疆時的結拜姐妹。」

「江離是你什麼人?」

「他不是我什麼人,他是臻兒姐姐喜歡的人。」

「可江離喜歡的是你。」卿如塵的臉色更加冷冽。

「不,我不喜歡江離哥哥,此生我喜歡的人只有華哥。」

「難道你甘願喜歡一個普通的農夫。」

「喜歡一個人,還在意他的身份么?」蘇九娘眼裡始終失神,喃喃道,「我只想和華哥白頭到老,過平安日子,可是不能夠了……」

窗外起了風,風像只隱形的手,透過窗欞穿了進來,一縷陽光斜射入屋,照在卿如塵的臉上神情陰晴不定,他手上的力度微微重了些,蘇九娘眉頭一蹙,他立刻又將力度放輕reas()。

他嘆息一聲:「娘,為什麼你要奪走我師娘喜歡的人,為了師父,師娘吃盡了苦頭,終落慘死,而你,你卻可以躲在這一方安靜之地過安然日子,這很不公平。」

他不再說話,也不再想問。

打從見到蘇九娘的第一面開始,他就知道他終是替師娘找到了白牡丹,他不會認錯,打小他就時常看見師父對著白牡丹的畫像發獃,有時一呆就是一整天。

在白水庵開學的第一天他就給蘇九娘下了無情蠱,這原本就是師娘早就為白牡丹準備好的,只是後來白牡丹神秘失蹤,師娘所煉的無情盅再無用處,他不過是想完成師娘的遺命罷了,

無情蠱,是拿南*有的血蠶煉就而成,中盅[熱,門.小-説.網]者一生無情,一旦觸情,便會毒發,毒發並不會立刻致命,而是讓人嘗到噬心噬骨之痛,在痛苦中熬盡最後一滴心血慢慢死亡。

他懂師娘的心情,不過是想讓她恨之入骨的白牡丹一生都無法動情。

可諷刺的是,蘇九娘夫君已死,她如今心沉如水不再動情,這無情蠱於她又有多少用,但他還是對她下了無情盅,此蠱不僅愛情,就連親情也不能動,但凡是情,牽動必要自苦。

他只不過是想給她殘留的短暫生命更添上一筆痛楚罷了,好叫她在剩餘的有生有年連愛自己的子女都不能夠,死並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是可怕。

可他錯了,錯的離奇,他再不想血蠶一入蘇九娘體內便自行凝結成半睡眠狀態,即使蘇九娘動情也不會激發毒性,不僅如此,血蠶還會自動為蘇九娘清除體內奇毒,這才讓蘇九娘近日未再受咳疾所困。

他現在知道蘇九娘就是白牡丹,而白牡丹又是誰?就算他給她施了催眠之術,她也不肯說她的爹娘是誰,他不想這柔弱外表下的一個普通農婦竟有如此驚人的毅力,可見她的身世於她而言絕對是個不願提及的禁區,即使被控制,她也不會說出。

師娘煉就的血蠶盅不願攻擊白牡丹,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煉盅之人不是真的想害人,這幾乎毫無可能,他看到師娘在流乾眼淚之後那眼裡迸發的對白牡丹的妒嫉和恨,妒嫉可叫一個人發了狂,師娘怎會想饒過她,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這無情盅不是當初師娘留下來的那一個,可是這樣也不可能,就算被換了,那血蠶也不可能會自動保護白牡丹,應該還有第三種可能,只是他現在一時也理不清。

當年的白牡丹和師娘都是南疆一個小寨子里的普通女孩,她二人打小要好,義結金蘭,白牡丹為人溫柔善良,連個螞蟻都捨不得踩死,而聶臻兒卻是個暴烈兇悍的性子,別說螞蟻就是牛也能殺死。

就是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竟能成為一對好姐妹,白牡丹好靜,聶臻娘好動,二人一動一靜倒是適宜,當初也是那小寨子里的兩朵花。

只是這兩朵花,為了一個男人,也就是他的師父江離反目成仇,白牡丹喜不喜歡江離他不知道,但據他剛才所問,白牡丹對江離根本無情,可憐江離想她念她一生一世,到時還抱著那副畫像,終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感情的事真叫人頭痛,你愛的不愛你,愛你的你不愛,能遇見彼此相知相愛的是有多麼的難能可貴。

他曾經有過,卻錯過,終了只落一場空reas()。

而師娘對師父用情又多深,就會有多恨白牡丹,如今他不僅沒有讓白牡丹痛苦而亡,反倒幫了她一把。

這難道是冥冥之中就註定了的,註定蘇九娘不該死,註定了他現在不能成為小花朵的仇人。

還是他本就不願成為小花朵的仇人,他在默默的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他自苦的笑笑,笑自己當初接觸夏花的目的已然有了些許改變。在心死了之後,他還會肯為一個人做一點違背自己本心的事。

也笑小花朵那個傻丫頭,她娘身上的毒再過半年時間就可被血蠶自動清除乾淨了,還需要他這神醫做什麼。

不過,他自然不會告訴那個傻丫頭,否則那個傻丫頭又要嫌棄他不理他了,他可不想讓她過的清清靜靜。

其實,他心中明白,就算他下的無情盅失敗了,他還是有千萬種方法叫蘇九娘生不如死,可是他現在不想下手了。

至少,要讓他厭倦了和那個傻丫頭玩遊戲他才會下手。

反正,他等的起,蘇九娘於他而言不過是掌中之物,他一點也不急。

他這個人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半點也不像那個傻丫頭整天火急火燎的。

心思浮動間,他慢慢拔出刺在蘇九娘百會穴上的銀針,蘇九娘漸漸迴轉過來,對剛剛卿如塵所問之事半點不知,只覺得通體輕快許多。

待夏花和古大夫取葯回來之後,卿如塵親自為蘇九娘熬藥煎藥,倒真像個孝子似的,夏花對他仍是心存疑慮,但到底還是存了一份感激之情。

今日,她也不必再出四方山燒茶煮飯,自有幾個婆子在那裡打理一切,眼見再過幾日便要搬家,心裡自是高興。

中午,夏花做了滿桌子菜,準備留卿如塵和古大夫一道用飯,林氏雖還不能下床,但讓卿如塵扎了兩針,身體疼痛減輕不少,只是心灰意冷,吃不下一口飯,但人的意識已然清醒。

夏花問清原由方知林氏一早起來,嘴巴乾的厲害,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便求夏之貴倒了一碗水給她喝,誰知喝完腹痛不止,她以為必是夏之貴嫌棄了她丑,連孩子也不肯要。

昨兒晚上,夏之貴還跟她吵嚷,說家裡已經有個陰陽臉的醜八怪,別再又添個陰陽臉的小丑八怪。

早在古大夫給林氏施救的時候,便告之夏花和蘇九娘林氏誤吃了紅花和夾竹桃葉才導致小產,不言而喻,自然是有人給林氏下了墮胎藥,夏花本想在問清林氏之後查清真相,只是林氏不願再多事,不管是夏之貴還是家裡的其他人,她都不想再追究。

孩子沒了,他與那個家的牽絆也就沒有了。

這一次,她徹底冷了心腸,對夏之貴只無半點渴求,她決定一定要和離。

席間,蘇九娘為林氏的事有些愁眉不展,只怕她一時想不開,卿如塵先埋頭苦吃一番,方抹了嘴安慰道:「娘,你愁苦什麼,如今只要有我在,保管你身體無虞。」

「我只是擔心憐兒她……」

卿如塵打斷道:「娘,這有什麼了擔心的,那個小嬸子不就是丟了一個孩子嘛,她還年輕總還是能生的reas()。」

「可她……」

卿如塵繼續打斷:「可她什麼啊!這事是她自己想不開,她雖然生的丑,也不能糟踐了自己,人活著嘛總是要往前看的,我瞧她還算是個有福氣的相貌,她若實在不喜歡做個陰陽臉,我可以讓她兩邊臉都一樣嘛。」

「真的能一樣?」蘇九娘頓時驚喜,「那煩請……」

卿如塵還是打斷:「娘,你真是的,還煩請什麼呀煩請,只要是小花朵的親人,我都會儘力相幫的,想弄成一樣又不多費事,把另一邊白臉塗黑了不就成了。」

蘇九娘:「……」

夏大壯睨了卿如塵一眼,正準備拿筷子去夾桌上剩下的唯一個大肉圓,卿如塵眼疾手快的搶先就夾了,又回了一個白眼給夏大壯道:「你個傻子,吃這麼好的東西也是白糟蹋。」

「娘,瞧這個臭……臭道士。」夏大壯委屈的將碗筷一放。

「乖,大壯!娘碗里有,來,給你。」夏花對卿如塵雖有些無語,卻也無法,畢竟他救了娘,只得忍讓了三分。

夏大壯嘴一癟,想發作,卻也知道外婆的命還系在人家手上,也只能忍了七分。

古大夫恭敬笑道:「師父,您老人家身體單弱,是該多吃點,只是肉雖好,一次吃太多恐怕對身體也……」

「小古,你牙癢了是不是?再多說一個字,看為師不把你那幾根白鬍子給拔了。」

「是是是,師父教訓的是。」古大夫一點也不生氣的呵呵笑。

蘇九娘客氣道:「古大夫,你也多吃些,別客氣。」

「遵命,師奶。」古大夫恭敬的點點頭,果然就夾了一幫子菜。

蘇九娘瞧著發染霜華的老者竟叫她師奶,她只覺承受不起,訕笑了笑:「古大夫,叫我九娘就行。」

「娘,你跟小古客氣什麼,他原是我徒弟,你又是我娘,自然該尊稱你一聲師奶,娘,你這人什麼就好,就是太客套了,客套過了頭就是虛偽矯情了。」卿如塵邊吃邊說,又看一眼夏花道,「小花朵,你說我說的可在理?」

夏花悶悶的從嘴裡吐了兩個字:「在理。」

「小花朵,怎麼又瞧著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莫不是我剛搶了你兒子的肉圓子你生氣了?」卿如塵拿筷子抵住了雪白的牙齒。

「沒。」夏花只答了一個字。

「多說兩個字會死啊!」卿如塵略有忿悶的瞪了夏花一眼,只是即使是他生氣的時候,那雙彎月眼也還是溫柔帶笑的樣子,又轉頭問蘇九娘道,「娘,像小花朵這樣的女子,又不會說話又是執擰的性子,也不知到時哪個倒霉的會娶了她。」又拿筷子往上點一點頭,又問道,「對了,娘,小花朵眼看就要長大了,可說好了人家?像她這個野性難馴的小丫頭可不容易說人家啊,特別是風好的人家,最不喜歡這樣野性子難馴服的丫頭,如果娘對我還放心的話,我幫小花朵打聽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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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一品女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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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蘇九娘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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