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搬到新家
郭魃此時心情大好,壓根不在意卿如塵啰嗦什麼,待他也有了一好顏色,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帶姐姐做什麼去的?」
卿如塵根本不想讓郭魃知道夏花前往跟蹤的事,只沒好氣的回了一聲道:「小花朵的寶寶死了,她傷心過度,我是她哥哥把她帶出去哄一哄不行啊?」
「啰嗦鬼,你知道是姐姐的哥哥就行,千萬不要對姐姐做出什麼事來,到時候不但姐姐不會原諒你,我也不會原諒你。」
「你這是倒打一耙啊,明明是小師叔你對小花朵心懷鬼胎,還說我,我這個雖然一向沒個正經,但也比你正經多了,你說你到底對小花朵懷了什麼樣的心思?」
郭魃腳離地懸空翹了個二郎腿,拿小蔥般的手指頭撓一撓頭,輕笑的瞟了卿如塵一眼:「我不告訴你,反正不是你這啰嗦鬼想的那樣齷齪的心思。」說著,她伸了個懶腰,打個大哈欠,斜也著兩眼道,「啰嗦鬼,你可以走了,我要陪姐姐睡覺了。」
卿如塵一聽郭魃說『陪姐姐睡覺』這幾個字,立馬延伸了很不好的想法,眼珠子都快瞪掉下來。
以前他還不覺得,可今晚他實在覺得這小師叔奇怪,回頭想想讓小師叔陪小花朵睡了這麼多日子,他真是后怕的膽顫心驚,連手心都沁出汗來,他兩手往胸前一操,也斜了一眼郭魃:「我不走!我要守著小花朵,以後只要有你在,我都要守著小花朵,省得讓你偷偷佔了小花朵的便宜,小師叔你這人實在是太令人惡……」
「閉嘴!」郭魃臉一沉咬了咬牙,「我對姐姐才沒有你想的那樣,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是女人,還是個奇奇怪怪的小女人,你不是君子。」
「一個人心裡骯髒才會把別人想的那般骯髒,我視姐姐如珍寶,我不會害她,至少現在不會。」
「我不管,你說破大天去我也不走,小師叔你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太變態了,你竟然愛上了小花朵,還想對她做那種事,我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
「放屁!我只喜歡師兄。」
「你喜歡我師父?」卿如塵用更加古怪的眼神看著郭魃,「師父是男的,小花朵是女的,這麼說小師叔你已經變態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了?」
郭魃額頭上已暴出了青筋,咬牙道:「滾——」
「就不滾——」卿如塵很是堅絕的一扭頭。
「隨你!我睡了,你愛賴這兒就賴,看你明天怎麼跟嬸嬸解釋。」郭魃白了卿如塵一眼,又打個哈欠就自在的躺下睡覺了。
卿如塵在床邊踱來踱去,一個勁兒的打量著郭魃,小花朵睡在床裡面睡的又香又沉,反正被他的安神香熏的不到明天日上三竿也醒不了,他倒不擔心小花朵會聽到他說的話,只是這會子他甚愁苦,很想拿個大抄掃把這個心懷不軌的小師叔掃到簸箕里,然後倒進茅坑裡去才好。
只可惜,他與郭魃實力相當,他欲將她掃進茅坑的心也只能是空想而已,他可不想再引起什麼紛爭驚動了小花朵的一家人。
他背著手又踱了幾圈,見郭魃睡的香甜並無半異動,他兩眼皮也有些累,只敢靠在床沿邊眯了兩眯,朦朦朧朧間有個白衣勝雪的女人正對著他笑,他也微笑的看著那女子,緩緩了走了過去。
他牽起那女子的手,喚了一聲:「小花朵——」
那女子臉色懼變,眼睛里流下血淚來:「流風,你好狠的心腸,你個負心漢,你竟然把我當成了別的女人,你竟然會愛上別的女人,我做鬼也不會原諒你,不會原諒你——」
「不,元心,元心——」他驚叫一聲,人已經驚醒過來,臉上已是汗濕淋漓。
他慌忙轉頭去看夏花,正對上郭魃一雙凌厲的冷眼,她很是不快道:「該死的啰嗦鬼,連睡個覺也不能消停,真是討厭。」
他也不快道:「小師叔,若說這世上最討厭的人你稱第二,沒有敢稱第一,你一個勁的粘著小花朵作什麼,還不跟我回去,眼看著天就要亮了,我再留在這裡也不方便,難道你要我明天告訴娘,說你一個小女孩子家家的小小年紀就不學好,硬是要強留一個男人在身邊睡覺?更何況這房裡還有小花朵,於她的名聲不好聽,你若真心為小花朵著想,就不該一唯的不要臉的賴……」
郭魃只聽他嘰咕半天,蹙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嘆了一聲:「好吧!」又伸手指著他的臉道,「不過你要立刻閉嘴。」
卿如塵不想成功來的如此簡單,他趕緊閉上了嘴巴,作出一副師侄對師叔恭謹的姿態來,站起身來手往外一展道了聲:「請!」
……
第二日夏花起的晚了許多,待睜開眼看窗外時卻是一個極好的大晴天,高高的日頭透出窗戶打進屋子一道金黃的光影,將這連日的陰雨一掃而空。
夏花揉了揉眼,從床上坐了起來,拿手搭在眉角,細想昨晚之事,卻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她只知道自己射了那紫茄子一箭,然後她就暈乎乎了,再然後她就醒在了自已的床上。
搖一搖頭,神思有些混亂,混亂間就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
「娘,今天天氣這麼好,正好可以搬家了,瞧瞧,我一大早特特的就找了一輛牛車過來,我怕就你家一輛牛車不夠哩,娘,小花朵這個懶鬼怎麼還不起床啊,我都快餓死
不起床啊,我都快餓死了。」
「小塵,這幾日花兒太累了,這會子就讓她多息會好,我這就弄早飯給你吃,鍋里正好還有現成的白粥和饅頭。」
「娘,我這個人對吃一向沒什麼要求的,白粥裡面要加雞絲加小蘑菇再弄香荽就行了,香荽只要弄一兩片葉子,那味道太沖我不太喜歡,還有那饅頭要從中間剖開摸蝦醬進去,然後再夾上一片青菜葉,我這個人對吃一向沒什麼要求的,青菜葉拿開水燙一下就行……」
夏花捂住了耳朵,一醒來就聽見卿如塵在啰嗦實在不是什麼開心的事,她趕緊起床換了一身衣服,又轉頭看一看那空蕩蕩的小搖籃心有些失落,若寶寶真是穿越或重生之人,恐怕是史上最悲催的女主了,死的也太快些,都還沒能滿月。
如今寶寶沒了,她要如何跟娘解釋,這件事說起來太過悲慘,她怕說出真相會嚇著娘。
正想著,又聽卿如塵追到廚房,那溫柔的要滴出春水般的聲音絮絮叨叨傳來:「娘,要不要我幫你燒火啊,我這個人一向很好說話的,只是你吩咐我做的事我沒有不從的,對了,娘,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就是那個寶寶啊現在不在你們家了,她……」
「小塵你說什麼?寶寶到哪裡去啦?」
「娘,瞧你急的,我感覺寶寶實在不適合待在我們白頭村,水土不服啊,眼看著再待下去連小命兒都要丟了,寶寶原是我弄來的,自然也該我弄走,省得一天到晚的鬧的你們一家人都睡不著,更害得小花朵這幾天神思恍惚的,我這個人一向都很懂得體貼人的,我實在看不得你們為了寶寶這樣受苦啊,受苦就不說了,還害得娘和小花朵被旁人編排,我這個人一向都……」
「好了好了,小塵,說重。」
「娘,我說的每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重啊,我這個人……」
「小塵啊,你就告訴娘寶寶究竟去了哪兒啊?」一向極有耐心極溫柔的蘇九娘也忍(愛讀網)不住急了性子。
卿如塵嘻嘻笑道:「娘,你這麼急做什麼,聽我把話說完嘛,這幾天我思來想去覺得寶寶還是不能留在你們家,所以我早就給寶寶尋了另外一戶人家,那戶人家有老夫妻,小夫妻四個,一家子過的和和睦睦的,唯一的缺憾就是那小夫妻兩個成婚三年都沒能得一個孩子,他們一心想收養一個孩子,這可不就是天賜良機么,所以也就做個順水人情將寶寶託付給他們撫養了,這不,一大早天還沒亮這小夫妻兩就來了,我見你們還沒起床,就讓阿魃那小丫頭把寶寶抱給了我了,這會子寶寶怕是已經在那戶人家安穩下來啦。」
「小塵,你說可當真?」
「娘,我這個人一向很誠實的,絕無虛言,若有一句謊話叫天打五雷轟,叫我出被牛車撞……」
「好了,小塵,你發那毒誓做什麼,娘信你,只是那戶人家住在何方,改日我去瞧瞧,我怕寶寶到了那兒還是不肯吃東西啊!」
「娘啊,這你就別擔心了,你說奇不奇,這可是上天掉下來的緣分,寶寶一到那婦人懷裡竟然肯吃東西了,說出來你都不信啊,你若想看待忙完搬家我就帶你去,路程也不是多遠,就是離塗江縣五里地的青銅鎮,那是鎮上一戶姓吳的人家。」
蘇九娘本來也不大敢相信卿如塵的話,只是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連人家都說了出來,況且卿如塵在她眼中雖然啰嗦卻還是一個極可靠的正經人,別的不說,光是那醫術就叫她敬服。
如今寶寶真有了好人家她也心安了,這臉上也就露出了微笑,連帶著做飯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對卿如塵不停的嘮叨也都是很有耐心的傾聽的,時不時的還插上一兩句話。
「娘,你說以後你就做我的親娘行不?我這個一向都很孝順的,肯定會把你服侍的妥妥貼貼的……」
「娘,你說小花朵這懶鬼怎麼還不起床哩,我這個人一向對吃沒什麼要求的,只是還想著小花朵做的那一口蓮花糰子……」
「娘,栓弟聽你的話,以後讓他跟阿魃那個小丫頭少來往些,到白水庵是去念書識字的,可不是去結交小丫頭片子的……」
「娘……」
夏花雖聽得煩不盛煩,這卿如塵卻也幫她解決了寶寶的問題,看來卿如塵的話也不會是廢話,廢話之中總還有一些能聽之話。
薊卿如塵能幫她解釋寶寶之事,看來寶寶之死卿如塵也應該知曉了,大約是郭魃那丫頭跟他說的吧,一想到寶寶慘死,她又有些不開心了,再想到昨天她誤會了蕭絕皆是郭魃故意挑起,也原也不覺得意外,那小丫頭原本就神經兮兮的阻止她和蕭絕相好。
只是不知昨日紫茄子去找蕭絕麻煩,不知蕭絕可能安然,想著,不由的又有些擔憂,甩一甩腦袋,她出了房。
「哈!小花朵,你可算起床了,這一覺睡的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怎麼樣,睡的飽不飽,滿足不滿足啊?」卿如塵正好端著一碗材料豐富的粥從廚房走了出來。
夏花偏頭看著卿如塵,只見他頭髮微有散亂,道袍也穿的有些不整齊,連衣襟都有些歪了,靠近膝蓋的方還粘著一根稻草,他臉色黃中泛著微微青色,嘴唇的顏色也有些過白,眼睛周圍著兩個大黑圈,倒是一副失了眠的模樣。
夏花乾巴巴的說了一個字:「飽。」
「小花朵啊,你
花朵啊,你簡直是惜字如金啊,多說一個字又不會死,一大早的見到哥哥就不能跟哥哥溫溫存存的好好說兩句話啊,我這個人一向很好哄的,只是你多說兩句,我就很……」
「……」夏花無語的垂下了頭。
「瞧這孩子,光顧著說話,衣服上粘了稻草也不知。」蘇九娘托著一個盤子,盤子里放了兩碟小菜並著幾個饅頭也跟著走了出來,又看著夏花道,「花兒,快,趕緊洗把臉來吃早飯,這會子應該是餓了吧?」
「哦。」夏花答應一聲。
蘇九娘將手裡的盤子擺放在桌上,走到卿如塵面前低下身子將他的膝蓋上的稻草撣走了,又起身幫他理一理歪斜了的衣襟笑道:「小塵,娘再去給花兒盛一碗來,你自個先吃。」
卿如塵一雙彎月眼盛滿笑意:「娘,你真好。」又看了一眼夏花,擠擠眼道,「小花朵,讓娘我做的親娘好不好啊?」
夏花上下略看了一眼卿如塵,飄出一句:「隨你。」便走到廚房打水洗臉去了。
「小花朵,薊你這樣說我就當你答應了啊,以後你可不準後悔,你娘就是我娘,嘿嘿……我們是一家人。」卿如塵喜滋滋的坐了下來,喝了兩口粥,又拿起大饅頭咬了一口繼續道,「小花朵,你如果有空的弄些蓮花糰子給我吃,我這個對吃一向沒什麼要求的,弄一個也行兩個也行……」
夏花不置可否,只默默的洗了臉,又默默的坐到桌邊,然後默默的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小花朵,你能跟哥哥說句話不?」卿如塵有些氣餒的看著夏花,手裡的筷子不滿的在碗沿上敲了兩敲。
夏花終於抬眼看了卿如塵,半晌,她冷清的臉上突然浮起一絲溫柔的笑,笑意雖淡,卻也足以閃瞎卿如塵的眼,他只覺得她這一笑好看極了,真是燦若夏花。
「卿卿,謝謝。」
卿如塵無法相信的睜大了眼睛,愣愣的望著夏花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小花朵,你沒發燒吧,一大早的可別嚇我,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溫柔過了,不僅叫我卿卿,還要謝我,你是不是說錯話了,我我我……」
「卿卿,謝謝,真心謝謝。」夏花補充一句。
卿如塵簡直受寵若驚了,激動的一把握住夏花的手兒:「小花朵,你果真是真心的么?只是我想要的不是謝謝,而是……」
「咳咳……」蘇九娘剛收拾了一下廚房,正好走了出來。
「娘,你咳什麼,你的病我不是給你治好了么,怎麼又咳了,來來來,我給你搭搭脈,難道是這幾日累著了,把身子累虛了。」卿如塵趕緊鬆了夏花的手,拍了拍身邊的長凳又道,「娘,坐下,我瞧瞧。」
蘇九娘乾笑一聲:「呵呵,我沒事,沒事,只是嗓子有癢。」
「我就說嘛,有我給娘醫病,娘怎麼可能有事。」卿如塵吁一口氣,又看著夏花笑道,「小花朵,娘薊嗓子癢,你趕緊給她泡菊花茶清清嗓子啊!」
夏花端著碗無語失笑:「卿卿,你究竟是腦袋是少根筋還是裝傻?」
「小花朵,你這樣就很不可愛了,你何必把事情說的這麼明白,叫娘尷尬叫我也尷尬。」頓一頓,轉頭道,「娘,你說我說可對?」
蘇九娘又是一聲乾笑:「對對對,小塵心裡明鏡似的什麼都看的明白。」
夏花嘆了一口氣道:「揣著明白裝糊塗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卿如塵笑道:「我這個人一向很清醒的,不過就是偶而裝個糊塗罷了,這裝糊塗重就在裝字上面,薊是裝,那心裡必然就是清醒,我這個人……」
「閉——嘴!」夏花將手往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娘,你瞧瞧小花朵好沒禮貌,你該好好教訓教訓她,幸虧我這個人一向很好說話……」
「……」蘇九娘和夏花心有靈犀的默默轉身,默默跨出了屋。
剛一出屋,就聽到院口有個人走了過來:「姐姐,花兒……」
「憐兒……」
「小嬸子……」
蘇九娘和夏花高興的迎了上去,又見林氏此番和從前大不一樣,只見她穿了一身嶄新的櫻草色綾襖,青緞掐牙小背心,下面穿了一件魚肚白裙子,削肩細腰,鴨蛋臉面,將一頭烏油油的發緊緊挽在後腦勺,鼻樑上微著幾個小雀斑,就算是一張陰陽臉,也顯得整個人精神清爽了很多。
她胳膊肘上挽個著包袱,親的一手拉住蘇九娘一手拉住夏花,眼裡又是淚又是笑:「姐姐,花兒,從今往日,憐兒不再是從前的憐兒啦,花兒,你要記得不要再喊我小嬸子,我做你姨姨可好?」
「嗯。」夏花高興的頭。
「喲,姨姨,你來啦!可巧這兩日正忙著,你回來也好搭把手。」卿如塵很不客氣從屋裡跨了出來。
「小塵,你嘴倒乖。」蘇九娘笑著指了指卿如塵,「你姨姨剛回來,身子骨也還未恢復得好,你倒叫她做粗活。」
「姐姐,我得卿觀主所治身子早已大好,如今我也想開了,傷心也是一日,快樂也是一日,何必要這樣勒肯著自己不快活,他說的很是,我來就是想搭把手的,你們搬家這樣的大事,我這做妹子的怎麼不出把子力氣。」說著,她看著卿如塵很是真誠道,「卿觀主,我還沒謝你哩。」
卿如塵無所謂的擺擺手道:「姨姨,
:「姨姨,你還跟我客氣什麼,跟娘一樣叫我小塵好了,你若真要謝就拿出實際的行動出來,來來來,家裡還有一大堆東西等著收拾上牛車運到新屋裡去哩。」
「噯——」林氏極是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又笑道,「還是小塵實在。」
卿如塵得意的看著夏花,意味深長道:「我這個人一向很實在的,小花朵,你可不知道這人啊還是實在的好,特別是找夫君,要找就找實在的,實在的好處實在是多,你聽我一一說……」
「你且在這說著,我不打擾,我先忙去了。」夏花揮一揮衣袖拉著林氏的手就進了屋。
一陣秋風吹打在卿如塵略顯單薄的道袍上,他靜靜立在那裡一陣失笑,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小花朵,即使要找夫君,也該找我這般實在的男人啊,唉!這女人的心思真是讓人憂傷啊。」
時間,就在卿如塵淡淡的憂傷和忙碌的搬家中度過了。
兩輛牛車來來回回搬了四趟才將屋子裡的東西搬的差不多了,有許多物件夏花覺得只無用的雜物,就如從前那壞了的牛車咕嚕,蘇九娘念舊說是花兒爹親手做的非要帶到新屋裡,夏花也只得任由著她了。
五間大屋相通的,以隔扇罩隔開分出堂屋,卧室來,居中間的是堂屋,放著一張簡單的圓桌,桌上擺放著一整套青花瓷的茶具,桌下整整齊齊擺放著八個高腳圓凳,靠牆邊窗下擺著一個齊腰高的花架子,架子上端放著一盆碧綠油油的吊蘭,細細的枝上還開放著幾朵白白的小花。
堂屋東側一溜過去是兩間大房,大房又拿落地扇隔了開來,分成四小間,其中有一間是單獨為夏大栓備的書房。
堂屋西側往裡有一個小小的房間,正是夏花的房間,設著坐褥和床榻,床上懸著銀鉤,鉤上勾著一霜白紗帳,床頭擺放著兩個霜白色綉野雛菊的鵝絨枕頭,榻上鋪著嶄新的素色錦褥,只是蘇九娘覺得一個姑娘的房裡太素不好,又親手在錦褥上綉了鳳穿牡丹的圖樣。
五間大屋外還有幾間小屋,分別是廚房,衛生間,雜物間,還外帶著一間牛棚,院子用木柵欄圍成,院內留了一塊四四方方的土地,泥土翻新還帶著雨後的濕氣,這是夏花特別留下準備栽種黃瓜和其他蔬菜的。
全家人瞧著這嶄新居所個個都是喜氣盈眉,特別是夏大壯心裡簡直有種淋漓盡致的痛快。
這樣的屋子真是太漂亮了,以後他就可以和娘一輩子都住在這個寬敞,溫暖的大屋裡了,他一想到以後可以和娘長相廝守在這裡,他就幸福的飛上了天。
一家人從早忙到晚方回了舊屋,今日是最後一日住在舊屋,其他人都是樂不可支,唯有蘇九娘在歡喜中又生了幾許不舍。
這裡曾是她與華哥的家,在這裡有她與他的許多回憶,或快樂或憂傷的,都是刻在她腦子裡的回憶,如今物在人亡,好不凄涼,幸而她兒有女,還有個孫兒,眼看全家都要有好日子過了,她這心裡也是悲中帶喜的。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是她心頭大患,那就是花兒和蕭絕的事,她知道花兒性子極強,又是個能幹聰明的孩子,越是這樣的孩子越是主意大,她深知她的話花兒是不會過到心裡去的,其它的事她都可以順著花兒,只是這一件事,她實在不敢。
若讓九黎殿聖皇知道她的身份,她定要被處死,她隱藏了這麼多年不就是想尋個安穩的生活么,不僅她,連著花兒,栓兒都要被一同處死。
蕭絕是喜歡花兒,可他素來是個冷情絕性之人,她會因為喜歡花兒就放過她這一大家子么,不,絕無可能,這是九黎殿的鐵律,蕭絕身為九黎殿聖皇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子而帶頭觸犯這鐵律,這樣他要如何立足九黎殿,如何穩穩坐這聖皇的寶座。
心思逗縈間,她迷迷糊糊入睡,一覺就到了大天亮。
這一天,夏花家自是鬧非凡,村裡許多人家都來恭賀夏花家喬遷之喜,鞭炮聲聲,哄鬧連連,只止下午申時人方散盡。
林氏和蘇九娘也忙裡忙外的收拾殘局,夏花也抄起笤帚開始打掃院子,夏大壯蹲在那牆跟子底下兩手托著腮幫子盯著夏花瞧,犯了傻氣似的笑一陣說一陣。
蘇九娘只當夏大壯高興壞了,又喚一聲:「大壯啊,幫外婆打一桶水來,外婆要洗洗地。」
「噯——」夏大壯激動的一抬腳就跑了。
林氏笑道:「姐姐,以後可就有清靜日子過了,趕明兒我也搬過來住。」
蘇九娘笑道:「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哩,昨兒個你回了一趟娘家可跟叔嬸商量好了。」
林氏還未答話,就見秦越紅著一張臉,汗赤淋淋的挑著兩桶水走了過來。
「小花先生,我給你擔了水來啦。」
「秦越,我還以為你走了。」夏花站在那裡轉過頭來。
秦越嘻嘻一笑:「那哪能啊,不幫小花先生把事情幹完我是不會走的。」說完,熟熟路就挑著水桶去了廚房。
「狗……狗剩,你好……好多事,搶我……我的活干。」夏大壯睨了秦越一眼,哼了一聲扭頭就走,然後繼續蹲在那牆跟子底下偷眼瞧著夏花。
也不知怎麼的,他今天怎麼瞧娘都瞧不夠,又怕娘笑他傻怪他一直偷看,還作模作樣的拿了一個大篩子蹲在那裡撿黃豆,邊撿邊看,倒是自在非常。
「原來這
「原來這四少還沒走哇,竟是擔水去了。」林氏笑著道,又看向蘇九娘笑道,「這四少可不比往日了,瞧他如今學了好,對小花又這般上心,也不知……」
蘇九娘已知林氏之意,只笑著擺擺著道:「四少只是拜了花兒做個先生,他雖年紀比花兒大幾歲,心性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林氏拿抹布站在廚房洗著那嶄新鍋碗瓢盆,又將手中的活放下,將頭湊向蘇九娘的耳朵低語道:「也不知是哪個有福氣的能娶到我們家的花兒,到時我必要給花兒準備一份嫁妝。」
蘇九娘嘆一聲,姐妹兩人便嘀咕到了一處,夏花也聽到她們所言,左不過是為她的終身大事著想。
她想這古代的爹娘為兒女煩婚事實在煩的太早了,像她這樣的年紀在現代還是未成年啊,想想又覺得可笑。
「大壯,你在瞧什麼哩?」秦越將水倒進水缸里,一走過來,就看見夏大壯傻傻的捧著一個大篩子也不撿黃豆,只管拿眼對著某個地方發獃,那嘴巴張的都快流出涎水了。
「我……我……」夏大壯臉色一紅,迅速調整姿態,埋頭開始一粒粒的開始撿黃豆,嘴裡嘰咕道,「我沒……沒看瞧什麼,我撿黃豆哩。」
「大壯,你是傻啊還是眼神不好啊,你把好黃豆都扔啦,你難道沒聽過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么!」秦越說著就蹲下身子開始在地上一顆顆的撿起好黃豆來。
夏大壯回神一看,果然把好黃豆扔了,留下的都是小石頭子和發黑的爛黃豆,呵呵訕笑一聲,又見秦越是一副逞能模樣,他收了笑臉白了秦越一眼,將手裡的篩子往秦越手裡一塞道:「就……就你能,你能你……你撿。」
秦越一手端著篩子,一手指著夏大壯心領神會道,「哦,我知道你這小子想什麼心思了,好啊,大壯,你膽兒肥了,都開始想你娘了啊……」說著,又拿胳膊肘搗了搗夏大壯的胳膊,嬉皮笑臉道,「快告訴我,你是不是想那啥小花先生了,嘿嘿……別的事我不敢說,在追女人這一上,我可是老手啦,我什麼樣的女……」
夏大壯被秦越戳中了心思,臉上不禁發起燒來,抬手就往秦越的心口上重重一捶,低喝一聲道:「你放屁!」
秦越放下手中的篩子揉了揉心口,氣憤道:「好你個夏大壯,你還竟下狠手啊,我這就告訴小花先生去,說你一直在……」
「好啦好啦……」夏大壯嚇得趕緊捂住了秦越的嘴巴,陪不是道,「對不起,我跟你說聲對……對不起還不成么?」
秦越拉開夏大壯的手,瞪了夏大壯一眼道:「算啦,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說你個傻子了,其實我也好喜歡……」秦越開始搓起了兩手,轉頭看著正在打掃院子里的夏花,兩眼冒著紅星道,「我也好喜歡小花先生的,只可惜小花先生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秦越,如今果真有進益,都會引用《愛蓮說》里的句子了。」夏花正好掃到秦越跟前,她早聽到他和夏大壯的對話,對秦越她從來也不曾有過什麼負擔,只是大壯,她忙了這麼些天,也該抽空找他談談了,這樣的戀母情結可要不得。
「這都得益於小花先生教的好啊,你給我的那幾本詩詞我回去全都翻了一遍,覺得這唐代的大詩仙屈原寫這《愛蓮說》真是好啊,他還有一篇叫什麼來著……」秦越越發得意的想要賣弄賣弄,又拿手撓了撓頭,拇指和中指一擰,打出一個脆響來,「對啦,他還寫了一篇《關淮》,裡面有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寫的極貼合我心意,我就是那謙謙君子,小花先生你就是那窈窕淑女,嘿嘿……」
「……」夏花無語的白了一眼秦越,半晌,又淡淡道,「以後當著人面別叫我小花先生。」
「啊?莫不是小花先生覺得我學識變得如此淵博,當不得我的先生了?」秦越有些慌張的看了夏花一眼,小心翼翼的伸手扯一扯夏花的袖子,求告道,「別啊,你別不要我這個學生啊,就算我學識變得比小花先生你還淵博,我永遠當你是我的先生,我要你當我一輩子的小花先生啊。」
「你學識淵……淵博……哈哈哈……」夏大壯揉著肚子幾乎笑岔了氣,眼裡逼出幾滴淚來,伸手指著秦越道,「你個狗……狗剩,真是半瓶……瓶子水亂晃,不……不是半瓶,是瓶底里的一……一水,哈哈……」
秦越黑著臉看著夏大壯沒好氣道:「你個傻子懂什麼,我這是引經據典。」
「典你娘個……個頭啊,哈哈,你才是……是個真傻子。」夏大壯繼續嘲笑。
夏花拿手啪的一聲刷在秦越的腦瓜子上,眉心一蹙,沉聲教導道:「《愛蓮說》乃是北宋理學家周敦頤所寫,唐代詩仙是李白,屈原是戰國時期楚國人,窈窕淑女……」
「慢著,慢著,小花先生你說慢些,你說的太快我一時記不過來。」秦越見自己的差了十萬八千里,那臉上早已飛起兩抹煙霞紅,又怕再記不住徒惹夏大壯笑話,忙開動腦瓜子下死勁去記,無奈夏花說的學識太多,他竟饒不過來,苦思冥想又冥記了片刻抬頭笑道,「小花先生你繼續。」
「窈窕淑……淑女,君子好逑是出……出自《詩經》里《國風middot;周……周南middot;關雎》篇,是《關睢》不……不是《關淮》,哈哈,你……你個大傻蛋!」夏大
蛋!」夏大壯將話接了過來,結結巴巴的笑道。
秦越止住羞愧,愣愣的望著夏大壯,不敢相信的問夏花道:「小花先生,大壯說的可對?」
夏花心下狐疑不定,難道大壯要漸漸恢復記憶了,可是瞧他依舊一副懵懂的樣子又不像,微愣了愣,頭贊同道:「大壯說的很對。」
「一個字都沒錯?」秦越好像受了打擊一般,臉一下就委頓了下去。
夏花肯定的頭:「一個字都沒錯。」
秦越一下子無法接受一個傻子的學識竟然比他強,而且似乎還不止強了一,若說從前他不學無術也就罷了,可是他真的在家閱覽了群書,雖然都是囫圇吞棗,閱的不夠仔細,但實實在在是下了功夫的,可他的努力了半天都比不過大壯。
他的臉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徹底的委頓下去,連肩膀也垮著,撅著嘴嘟囔道:「小花先生,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對,狗……狗剩你就是個笨雞……雞蛋。」夏大壯鄙夷的瞧了秦越一眼,趁機落井下石。
「大壯,話不能這麼說,秦越還是有進步了,至少他現在知道用功念書了,只要肯用功學好什麼時候都不晚。」夏花藹聲說道。
秦越眼眶驀地就紅了,將兩手握起一個小拳頭放在下巴抬著眼充滿期盼道:「小花先生,你還願意當我先生是不是?你不會覺得我丟了你的臉嗎?」
夏花支著下巴看他,了頭道:「我薊答應做你先生,就會一直是你的先生,除非有一天你故態復萌。」
秦越歡呼一聲,轉悲為喜的瞧著夏花,一雙略顯凹陷的大眼忽閃忽閃:「我秦越答應小花先生一定不會故太復……」
他的聲音在一道艷色光芒飄然而來的時候戛然而止,牙抖了兩抖,伸手指著柵欄外的那道艷紅,無比精奮道:「阮阮,你來啦!」
元阮柳眉一揚,一雙桃花眼瞪的滴圓憤怒的盯著秦越,張口就罵道:「滾你奶奶的阮阮,你個臭小子再這樣猥瑣的盯著老子,老子拔光你的牙,撕爛你的嘴,再把你的舌頭割下來餵給狗吃。」
秦越看著元阮面如敷粉嬌若春花的臉蛋,還有那盈盈一握纖若柳枝的小腰,再加上那紅艷艷嬌滴滴的唇兒,覺得元阮就是生氣也能如此嬌艷無雙,哪怕被元阮罵個半死,他心裡也沒有半憤怒,有的只是激動的憐惜與喜愛,搓一搓手,拿出最溫順的嗓音道:「那阮阮叫我叫你什麼,我就叫你什麼?哪怕阮阮你叫我喊你祖宗我都願意。」
說著,咽一下口水兩眼帶著嬌怯之意道:「阮阮,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啊,比上次見到時還嬌艷還明媚,還勾人,嘻嘻……」
「我日你姥姥的,你再喊老子……」元阮柳眉一豎,兩眼已是殺人般的狠剜著秦越,還沒罵完就見從屋裡跑出來兩個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