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暗夜裡的行動
「花兒,這房間還能輪流住?」蘇九娘很疑惑。
「娘,就讓他倆一人住一日房間,一人住一日牛棚,這樣最好最公平。」
「不要——」卿如塵和夏大壯雙手直搖同時表示反對。
孔翠蓮正好也鏟了牛糞過來,滿是疑惑的瞧著這兩人竟是同一副姿勢,說著同樣的話,她笑問道:「不要什麼?」
林氏嘆息道:「他兩個不願意聽花兒的話。」
「沒有——」二人又是異口同聲。
「既然沒有,那就聽我的,要不住一處,要不輪流住,就這兩個選擇。」夏花斬釘截鐵。
「小花朵,能不能給我第三個選擇啊,我這個人一向很好說話的,你家這麼大,怎麼著也能勻出一個房間給我啊,小花朵,我實在不想……」
「閉嘴!」夏花冷冷,又看向大壯道,「大壯你說呢?娘想聽聽你的意見。」
卿如塵使命的給夏大壯示眼神,拿手放在脖子上,作殺雞抹脖子狀,一心想著夏大壯持反對態度。
夏大壯兩手摸索著,往前挪了兩步,臉上的怒色早已退去,眼睛卻毫無神采,卻是一派淡祥:「娘,雖然大壯不……不大願意,但大壯最願意聽……聽娘的話,娘說怎……怎麼就怎麼,我同……同意和卿如塵一……一起住。」
「嗯。」夏花很是滿意,點點頭道,「還是娘的兒子最聽話,娘中午給你弄好吃的。」
夏大壯聽這一聲話非常受用,滿臉的喜笑晏晏。
卿如塵下巴幾乎掉了地,剛還看夏大壯一副堅貞不屈非常反對的樣子,怎麼一轉眼這夏大壯的態度就變了,他看著夏大壯那張又紅又白的臉,以及那一雙靜如死水的樣,深覺自己上了當了。
第一天,他就在小花朵面前沒落個好兒,而夏大壯倒好,果真做了個乖兒子。
這一頓午飯,夏花果然說話算話,親自下廚房做了幾樣夏大壯最愛吃的菜,卿如塵只敢眼巴巴瞧著,就差嘴裡流出口水來,也不敢伸筷子夾一點菜。
蘇九娘和林氏十分過意不去,二人爭著給卿如塵夾菜,卿如塵看看夏花的眼色還是不敢要,卻聽夏大壯很是大方道:「卿如塵,我……我的菜你盡……儘管吃,我不介……介意的,好菜要一……一起分享嘛。」
夏花贊一句:「大壯懂事了。」
蘇九娘和林氏亦附合,卿如塵瞪了夏大壯一眼,反駁道:「什麼你的菜,這明明是小花朵的做的菜。」
「這本……來是就是娘做的啊!」夏大壯洒脫了笑了笑,「娘說……說男子漢該心……心胸寬廣些,不要斤斤計……計較,卿如塵你怎麼還要計較我……我的菜?」
卿如塵扭捏的撇了一下嘴:「我才沒計較。」
孔翠蓮笑道:「這下好了,終於……」
和解了三字未出口,就有人急急跑上山來,大聲急呼道:「翠蓮,翠蓮,柱子,柱了他……」
孔翠蓮心一抖,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卻是自個的婆婆周焦氏:「娘,柱子怎麼啦?」
「柱子放學有沒有來這裡用飯啊?」
孔翠蓮急道:「沒有啊!」
蘇九娘忙道:「中午學堂不是有飯食么?」
周焦氏已急的氣喘,干噎了一下道:「學堂是有飯食,只是早起……早起……」喘的卻有些說不出話來。
夏花趕緊倒了一杯水遞給周焦氏道:「周奶奶,喝口水慢慢說。」
周焦氏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接著道:「早起我外甥送了些牛肚牛肉過來,我想著中午弄頓好的,再讓他帶點鹵好的牛肉牛肚給文先生和栓兒,所以叫他回家吃飯,結果可好,人沒了,我去學堂找也沒找到,大栓說柱子一放學就回家了啊!我估摸著他是不是跑到這裡來了,可這人……」
周焦氏哭了起來,捶胸頓足道:「這人到哪兒去了啊?」
孔翠蓮慌了心神,心跳如擂鼓,柱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在這世上唯一的希望,若真有個什麼,她活的還有什麼盼頭。
……
夏花和蘇九娘陪著周家婆媳趕到白水庵的時候,柱子還沒回到學堂,周家婆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文先生也是急的無法,問遍了每一個學生都沒問出來一點蛛絲馬跡來。
周焦氏淚流不止,孔翠蓮也哭的呼天搶地,學堂里正是鬧哄哄一片,夏家牛墩吃過飯回學堂一看到孔翠蓮便趕緊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也不說話。
孔翠蓮哭的悲痛,根本毫無知覺,夏花心中疑惑,覺得牛墩必是有話要和孔翠蓮說,她拉了拉孔翠蓮,孔翠蓮這才發現夏牛墩正眼巴巴的看著她
她一把握住夏牛墩的兩隻手臂:「牛墩,你是不是知道柱子在哪兒?」
夏牛墩木然的搖了搖頭,嘴邊還殘留剛剛吃完糖葫蘆留下的殷紅之色,夏馬墩忙指著牛墩道:「哥,你剛剛是不是吃了獨食?」
夏石墩掏了掏鼻子,摳出一個鼻屎來,拿衣服上擦了兩擦,嘟囊著嘴兒道:「哥,剛剛是不是大舅給你糖葫蘆的?」
夏花忙問道:「哪個大舅?」
「就是姓孔的那個大舅啊!」夏石墩咬了咬手指頭,眼裡直勾勾的盯著夏牛墩嘴邊的那抹紅色,夏牛墩趕緊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兒,夏石墩又道,「剛見孔大舅拉著牛墩也不知說了什麼,肯定是孔大舅偏心眼單把糖葫蘆拿給哥吃,不
把糖葫蘆拿給哥吃,不給我們吃。」
孔翠蓮心突突直跳,夏花眼微微看了一眼孔翠蓮,心中已然明白了什麼。
夏牛墩將孔翠蓮拉到一邊,遞給了她一個小紙條,孔翠蓮雖是農婦,卻也頗識得幾個字,一看,臉上的肌肉突地一跳,立刻煞白,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周焦氏面前道:「娘,別擔心了,柱子沒事。」
「翠蓮啊,柱子可在哪兒哩?」周焦氏抹了眼淚水兒。
「娘,你別管了,反正今晚我必然會把柱子帶回來,我們趕緊回家吧。」
蘇九娘想問什麼,夏花忙搖了搖頭,蘇九娘想著孔翠蓮必是有難言之癮,也就掩口不問了。
孔翠蓮回到家一直心神不定,她平生最憎厭之人竟拿她的兒子要挾她,她心裡恨極,直恨不得殺了這個人無恥之徒。
到了晚間,她依信中所言一個人悄悄去了離萵苣塘不遠的一處小山林,這裡離四方山很近,離夏花家也很近,這裡僻靜異常,往裡走有個被群樹遮蓋的小山洞,這小山洞便是孔炳槐在信中提到老地方。
孔翠連渾身是汗,幾次快到山洞口她又折了回來,她不知來來回回幾次,心裡始終不願意進去,她不信孔炳槐會真的對柱子不利,畢竟虎毒不食子,孔炳槐不會害了柱子。
可忽一想,像孔炳槐那樣的混球什麼樣的事干不出來,她終於鼓起了極大的勇氣頭也不回的往洞口走去,剛一到洞口,就被一個人從後面攔腰抱的死死的,那人不停的將頭往她身上湊,她覺得很噁心,卻又不敢大叫,只低聲喝道:「孔炳槐,你放開我,快把柱子放了。」
「讓我日了你,我就放人。」孔炳槐笑嘻嘻的朝著孔翠蓮的臉上呼了一口氣,滿嘴的浪言盪語。
「孔炳槐,你嘴巴放乾淨些,你若再不放柱子,我就去報官。」
「喲,翠蓮妹子,你嚇唬誰呢,只要你不怕我們之間的這檔事傳了出去,你儘管報啊,你若真想報官早就報了,還會這麼晚的跑來和老子相會。」孔炳槐邊說邊猴急的從她身後扯褲子,又伸出舌頭在她頸上舔了一下,盪聲道,「翠蓮妹子,你肯定是想哥哥了吧,這守寡的日子是熬不住的啊,哥哥好長時間沒跟你香親香親了,哥哥想的緊,來,快讓哥哥疼疼你。」
說著,我抱著孔翠蓮要往洞里鑽,孔翠蓮急的掙扎道:「今日不看到柱子,我就是一頭碰死也不能給你得逞。」
孔炳槐忽然放開孔翠蓮,人一下走到孔翠蓮面前直愣愣的盯著她,又見她的衣襟被扯開,露出白汪汪的一片,他的口水就要流了下來。
孔翠蓮臉上一紅,趕緊理了理衣襟,孔炳槐一把握住她理衣襟的手,恐嚇道:「翠蓮妹子,你有本事就碰死在這裡,你死了,我就活扒了柱子的皮。」
「你敢!柱子要是你……」孔翠蓮大急。
孔炳槐伸手死勁的捏了孔翠蓮一把,歪著頭無賴十足道:「柱子是我什麼啊?」
「他可是你兒子。」
「喲,這會子你承認他是我兒子啦,以前你怎麼不肯承認呢。」孔炳槐逼近她一步,眼一眯冷聲道,「我怎麼知道柱子是不是那個短命鬼周德的兒子,我怎麼看都看那小王八羔子沒一個地方像我。」
「孔炳槐,你——」孔翠蓮伸手就要打孔炳槐一個大巴掌,孔炳槐騰出另一隻手來又一把握住,惡狠狠道,「且不說柱子那小子不一定是我兒子,就算是,翠蓮妹子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我們可是從小一處長大的,我若下狠心,才不管他是誰,今日你若不服侍的我舒服了,我保管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柱子。」
「孔炳槐,我殺了你——」孔翠蓮憤怒的咬著牙,朝著孔炳槐臉上吐了一口大大的吐沫,抬腿就往孔炳槐身上踢去。
孔炳槐將孔翠蓮往前一搡,女人力氣究竟沒男人大,孔翠蓮直接栽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爬起,孔炳槐重重的身體已經隨之壓上了她的身。
她從腰間抽出早已藏好的剪刀,抬手就欲往孔炳槐身上刺去,孔炳槐拿手壓住孔翠蓮拿剪刀的手,冷笑道:「翠蓮,你若還敢不從,這剪刀扎的就是柱子的心窩子。」
無聲的淚從孔翠蓮眼角流淌,她哭道:「孔炳槐,我求求你放了柱子好不好,他還只是個孩子。」
孔炳槐俯身將頭唇湊到孔翠蓮的眼皮上,拿嘴就舔了她的淚,嘻笑道:「翠蓮妹子別哭啦,你都把哥哥的心哭化啦,來,快些好好服侍哥哥,等哥哥爽了之後就帶你去見柱子。」
「孔炳槐,你不能……」
「別再肉來肉去了,再肉就弄不成了,我還想著要一夜馭你個七八回的,你倒是給個痛快話,弄不弄?我不喜歡強迫女人。」
孔翠蓮無聲的點了點頭,孔炳槐嘻嘻一笑,也顧不得外面寒風凜冽,手腳並用嘴巴亂拱,拱了片刻忽聽到一聲野獸的低吼,他一驚,有些害怕,趕緊拉扯著孔翠蓮進了山洞。
山洞裡又黑又暗,他精奮無比的在她身上亂摸著,把她抱坐在自己身上,也顧不得屁股被石頭硌的生疼,迫不及待的就要行事。
忽然額間劇烈一痛,他還未來得及知曉發生了何事,兩眼一翻,順著冰冷的石頭牆壁歪倒下去,孔翠蓮一驚,趕緊從他身上下來勒好薄薄的棉褲。
孔翠蓮狠狠往孔炳槐臉上啐了一口濃痰,跌跌撞撞的跑向洞口,探出頭
口,探出頭看看四周,四周是漆黑的一片,唯有樹影亂搖,一陣陰風吹過,她全身一個激靈,渾身凍的直打哆嗦。
她雙手抱胸,兩眼瞪大四處張望,周圍的幽黑令她汗毛頓起,忽想到剛剛孔炳槐倒的不明不白,她想著必是有鬼。
一想到鬼,她心內更加害怕起來,牙齒打著冷顫,因抖的太厲害,兩排牙齒互相敲擊的生疼,她抬起兩腳想著要趕緊離開這裡,可是柱子還沒找到,她不能離開。
對,她必須返回洞中去問孔炳槐,現在唯有他知道柱子在哪兒,一想到剛剛所受的屈辱,她從發拔下一根尖銳的銀簪,轉身就要折回,一隻腳卻拔不起來。
她倒吸一口涼氣,渾身冷汗直冒,她怕是鬼纏住了她的腳,她抬頭望了望天空,想著自己怕是在劫難逃,必要被鬼害死了,她死了不要緊,可是她的柱子怎麼辦,柱子才八歲啊!
她突然鼓起勇氣朝地下望了一眼,仔細一看,哪裡來的鬼,不過是地上的藤蔓纏住了她的腳踝,她立刻鬆了一口氣,扯開了滕蔓就要返回洞中。
「娘……娘,你在哪兒?」一個小而膽怯的童聲傳來。
「柱子,是柱子。」孔翠蓮激動萬分,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她轉頭一看,一個小小的瘦瘦的身影正立在黑暗之中,唯瞧見那一雙大大的眼睛閃著幽幽光芒,她驚喜的一把撲向柱子,又摟又親:「柱子,你有沒有怎麼樣?」
「娘,我沒事,這裡好黑,我害怕,我們回家去好不好?」柱子細細的小胳膊纏上孔翠蓮的脖頸。
「嗯,娘這就帶你回家。」孔翠蓮一把抱起柱子,心肝肉似的抱的緊緊的,生怕這失而復得的兒子再飛了。
「柱子,你告訴娘,你怎麼會跑到這裡的?」
「娘,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夏平安的舅舅哄了我來,拿臭襪子塞了我的嘴巴將我綁到後山的一顆大樹上,我以為再見不到了娘和奶奶了,誰知道剛剛有個蒙著面的人解了綁我的繩子又把我送到了這兒。」
孔翠蓮滿心疑慮,卻也不敢再多問,她十分害怕被別人知道了她的事,更怕別人知道柱子是她和孔炳槐所生的孩子,她和婆婆都是縣裡的貞節烈婦,她不能讓這烈婦之名染上一點塵埃。
否則,不僅她,就連她的柱子在村裡也無法抬起頭來做人,甚至於,她會被周家幾處族長判處沉塘,她死了不要緊,她不能讓柱子小小年紀沒了爹又沒了娘。
她和孔炳槐的事除了她和孔炳槐,也只有孔秀枝知道,所以平日里她很是忌憚孔秀枝,就連柱子那日落水被夏花所救,她也不敢為夏花說一句公道話,為此,她心裡一直難安。
此時,她心突突的跳著,她不知道到底是誰救了柱子,那人是否已知曉她和孔炳槐剛剛在洞里之事,不然孔炳槐怎好好就昏了過去,那救命恩人不願出現,難道是害怕她難堪。
她心裡感激那位救命之人,只是隱隱的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隱秘為她人所知,她抱著柱子幾乎一路小跑跑回了家。
還未進家門,就瞧見周焦氏星急火燎的站在門口來來回回不停的踱著,周焦氏一見柱子回來,趕緊就抱過來心肝兒肉的叫了幾聲。
孔翠蓮心虛的瞧著滿面風霜的婆婆,心裡也知這件事必然要有個合理的解釋,不然婆婆定會起疑,只是她還真不知如何解釋,救了柱子回來,她心依舊是突突的跳個不停。
跟著婆婆進了屋,她一直在尋思怎樣解釋,本來這一下午她都有時間尋思理由,可柱子沒找到,她哪裡還有別的心思尋理由,周焦氏一直擔心柱子也沒問她,如今柱子一回來,這件事必是到了一個非解釋不可的地步了。
她眉緊緊籠著,只籠到一處,屋內燈油如豆,周焦氏放下柱子也沒問孔翠蓮,便鑽進廚房,不一會兒就弄了一大堆吃的,柱了餓了一下午正餓的緊,狼吞虎咽的就吃了大半,周焦氏只溫柔的看著柱子,時不時的喂他喝一口湯。
孔翠蓮局促的立在那裡,喚了一聲:「娘,柱子他……」
周焦氏一雙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了一眼孔翠蓮,放下手中的湯碗,若有意味道:「翠蓮啦,現在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去廚房燒些熱水,等柱子吃完,趕緊洗洗睡吧。」
孔翠蓮心裡一松:「噯,媳婦馬上就去。」
她感覺站在周焦氏面前如坐針氈,不想周焦氏並未深問,她的腳步也微微輕快了些,轉身就要離開,剛跨到門口,卻聽周焦氏長嘆了一聲:「柱子啊!你可是我周家唯一的香火,若斷了可怎麼的好!」
孔翠蓮心裡有鬼,一聽此言,心裡一個大大的咯噔,卻也不敢多留,一溜煙逃也似的跑到廚房,心裡始終七上八下的難以安定,又忖度婆婆那一句嘆究竟是何意,神思恍惚間,水燒的滾開也不知道。
只到周焦氏收拾了碗筷入了廚房,叫了她一聲,她才如夢方醒,慌七慌八的打了水,心虛的連看也不敢看周焦氏,周焦氏眼裡一片悲哀之色,默默的搖頭一嘆。
這一晚,孔翠蓮嚇得根本無法入睡,只緊緊的抱著柱子小小的身子,忽一想,又覺得剛剛沒殺了孔炳槐真是後悔,這種事有一就有二,誰知道哪一天孔炳槐又要擄走柱子來威脅她。
又一想,那救了柱子的人究竟是誰,她都沒能跟人家說聲謝謝。
她這
她這邊想著,那邊夏花救了柱子之後便上了山夜跑去了,她之所以不出現,就是不想在她和孔翠蓮之間存了什麼不必要的疙瘩,她從來也不想探了孔翠蓮什麼隱秘。
跑出了一身汗,她靜靜的坐在溫泉池水裡,手裡拿著龍魂玉靜靜打量著,沒有裂紋,沒有一點兒變化,為何近來龍魂玉於就好像失效了呢,她委實想不通。
「花兒,你在看什麼?」蕭絕人已經悄然出現在溫泉池岸。
瞧著池中一張雪白的小臉充滿疑惑之色,月色浮華下自有一番清麗絕倫的顏色。
「哦,蕭絕,你終於肯出現啦?」夏花放下手中龍魂玉,歪著腦袋眯著眼打量著岸上的蕭絕。
蕭絕笑了笑:「怎麼,才剛兩日不見,花兒就思念夫君至此了。」頓一頓,眉色一暖,「不如現在就娶了我做夫君吧!我們日夜都守在一起豈不能免了這相思之苦。」
說話間,他已然入了池水之中,今天的他格外好看,臉上身上彷彿蒙著一層淡白煙華之色,讓夏花憑生出一種此人只應天上有,哪得人間幾回見之感。
他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手臂緊緊環著她,把她當絕世珍寶一想,兩眼細細端祥著她。
久久凝望,彼此間,吐息相融。
他緩緩傾下身子,柔軟的唇兒覆上她的唇,她能感覺到他的嘴唇的紋路,那唇還帶著一種淡薄的冰涼,他還是他,那個冰涼如雪的他。
她想,或許這輩子,她都要擁著一尊大冰塊過日子了,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把新居打造的暖意洋洋,雖未入寒冬,家裡已早早的燒了炭火,她想,那樣屋子該是很適合蕭絕的吧。
溫存良久,熱量漸漸升滕,夏花感覺渾身如炙火中,她有些受不住他的撩撥,嚶嚶的呻吟一聲。
他的手指在她肌膚上四處遊走,雖是不舍,他終是放開了她,他心中微有酸意,不知道他還能陪伴她多久,如今佟家新培育的牡丹花白雪夫人已然送入京城,不日,皇帝一死,天下大亂,他必須要返京主持大局。
天下天他而言抵不過一個夏花,可是他不回去就無法為龍家昭雪,這是他答應母妃的,也是他答應龍珩的,更是為他當年所帶領的五萬龍騎衛所有士兵的軍魂,這是他在有生之年必須要完成的事。
他想帶著他的花兒一起走,只是此行危機重重,他不願將她牽入其中,更何況單憑白雪夫人不一定真的能毒死步鏨,到時,他一入京掀起的必是一場腥風血雨,他怎可能讓他的花兒陷入這腥風血雨之中。
步鏨此人深不可測,最關鍵的是他好像有通曉未來之能事,不管是應對大旱或是洪水之災,又或者是敵國進犯,他總能未雨綢繆的事先準備好一切,是以,在民間,他這皇帝做的倒也有些口碑。
若不是他殺戮成性,一登上帝位便掀起一場風聲鶴唳的清肅之行,他或許會是一個好皇帝吧!
那一年,京城之內屍橫遍野,在步鏨未登帝位之前所有與他做對的大臣被全被抄家,誅連九族,這也就罷了,那些從來只持中立的大臣也一併被誅連。
當時的那次清肅之行被百姓稱為十日屠亂,死的不僅有朝中大臣,更小到芝麻大的綠豆小官,更有甚者,步鏨所派的無影隊還誅殺了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窮秀才一家人,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步鏨秘密令人斬殺了華陽公主一家,連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子也不肯放過,這嬰孩子乃是華陽公主所生幼子,連名字都是步鏨親賜,華陽公主本是步鏨親姐,與步鏨素來姐弟情深,步鏨對她很是尊重,不想一朝便被滅了滿門,實在令人唏噓,這姐弟之情有多麼的荒唐可笑。
除了清奸黨,步鏨還掀起了一場文字獄,當年牽扯所殺之人也是血流遍地,染紅了京城東市口的菜場。
步鏨為人叫人猜不透,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你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迷戀牡丹花,尤其是白牡丹,在宮中,他的寢殿擺滿了各色白牡丹。
宮中的白牡丹品色繁多,大多都由佟府所供奉,其中步鏨最愛的就是佟府所供奉的白牡丹中的極品白雪夫人,他每日除了處理政務,就是親自照顧那一盆白雪夫人,視它如珍如寶。
三月前,有嬪妃嫉妒那一盆白雪夫人,竟施了小計毀了那盤白雪夫人,白雪夫人嬌貴難養,極難開花,佟府培育了十年方得了那一盆,可想而知,那一盆白雪夫人對步鏨有多麼重要。
步鏨痛失白雪夫人大怒,下令撤查,為了一盆花竟將那嬪妃凌遲削首,那嬪妃宮中一干人等盡數被賜死。
沒有人知道皇帝為何會惜白雪夫人如命,可他們知道若佟家再供奉一盆白雪夫人,從此怕是再無人敢打那白雪夫人的主意。
為了一盆牡丹花丟了性命太不值得。
雲柳絮就是三月前嫁入佟家成為佟家九姨太,那盤白雪夫人如她親自照看,以含噬骨散之土培育,如今開花,每一葉每一花瓣都含著無色無味的噬骨劇毒,若尋常人接觸這白雪夫人無妨,偏步鏨不能接觸。
噬骨散其實就是南疆的一種無色無形的蠱毒,以一種特別微小的屍蟲煉製而成,這種屍蟲以人血餵養,一旦吸食了某一個人的血,便只對這一個人的血產生食慾。
三月前,他夜襲皇宮與步鏨對決,雖
鏨對決,雖然他受了重傷,但也取到了步鏨的新血,莫婆婆便以步鏨之血餵養屍蟲,煉製成了噬骨散,一旦步鏨接觸這盆白雪夫人,屍蟲便會趁機鑽入他體內,只到吸食乾淨他身上的每一滴血。
這種屍蟲若獲得步鏨大量的新鮮血液供養,繁殖極快,左不過三天,步鏨便會油盡燈枯而亡。
到時,他的身上必不能再流出一滴血來。
雖說,他們精密謀划,可也不能萬無一失,步鏨既有通曉未來之能事,也難保他不會對這盤白雪夫人產生疑慮,只是昨日據細作來報,步鏨已然將這盆新開的白雪夫人視為至寶,每日親自照養,再不準別人接近白雪夫人半步。
就在步鏨接觸白雪夫人的第二日突然暈倒在朝堂之上,到現在也未醒來,如今朝中太子失蹤,皇帝並未重新立太子,大皇子蠢蠢欲動,三皇子,四皇子附合大皇子圖謀造反,而朝廷的另一股力量便是步鏨的十弟步千鶴,朝廷里分成皇子黨和十爺黨,兩大黨派見步鏨病危難治,已各自開始秘密調派人守進行一場生死博弈。
他,蕭絕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只待兩黨爭個你死我活之際他一舉殺入京城,剿滅判黨,這天下唾手可得。
可是,他心裡始終覺得不對勁,雖然他們精妙謀划許久,可當成功來的這般容易的時候,他深覺事情有異,或許待他回京迎接他的不是收拾殘局,而是他自己會變成一個殘局。
但他沒有時間選擇,機會稍縱即失,他必須賭一次,豁出性命去賭。
他怔愣的看著夏花,若此番回來還有命在,他必會一直陪著她,至死方休。
他輕輕吻上她的額頭,愛憐的嘆息一聲:「花兒,為夫有事稟報。」
夏花「噗嗤」一笑,伸手點一點他冰涼的鼻尖,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很是俏皮道:「何事?」
他捧住她溫潤滑膩的臉,抬手輕輕緡去沾在她額角的溫發,吻一吻她的唇低低道:「為夫怕是有一段日子不……」
蕭絕話未完,一陣紫蝶翩然而來,它們上下飛舞,蝶翅如蛇頭,帶著一種可怖的美麗。
夏花眉心一皺,輕哼一聲:「該死的紫茄子。」
不容分說,她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已被蕭絕籠入懷中,旋轉之間,他二人已上了岸。
溫泉池水之中已飄落幾隻紫蝶艷麗的屍體,池水卻未見半點變化。
紫流風拿著招搖的紫羽扇搖了搖,掩住了面具的下半段,輕笑一聲道:「蕭絕,你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怕是被我的化骨蝶嚇破膽了吧。」
他將紫羽扇往池水中一指,繼續嘲笑道:「瞧瞧,不過是一些普通的蛇頭蝶也能把你嚇得奔上岸來。」
紫魅清妍的眸子撣了撣蕭絕懷中嬌小的人兒,眉間頗有些別人難以察覺到的溫情,他沒好氣道:「小姑娘,你這樣可不對啊,你也實在太不自愛了,每晚……咳咳……」他咳了兩聲,轉口道,「這大晚上的跑出來洗澡對你一個小姑娘而言是很危險的,特別是跟這樣的男人談情說愛更是危險。」
夏花仰頭看著紫流風,輕笑一聲道:「果然面具戴久了人也就沒臉沒皮了,紫茄子,我和蕭絕談我們的情愛,又與你何干?」
紫流風緩緩從天而降,又緩緩一步步走上前來,眼神銳利,帶著一種莫可名狀的酸意,定定的對著蕭絕道:「蕭絕,你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和人家小姑娘談情說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無恥。」
蕭絕臉色未變,眼神複雜的盯著紫流風,他雖聞不出味道,但他從的吐息中能感覺到他中了七心醍醐香之毒,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七心醍醐香,因為自己身受其害,卻又不得不依賴這毒藥維持功力不散。
紫流風為何會中毒,他不得而知,難道他和自己一樣功力將散,不得已用了七心醍醐香,想想,又覺得不應該,像紫流風這般惜命的人斷不會輕易將自己置於死地,而這世間能暗害紫流風令他中毒的怕是也沒幾個人。
紫流風見他的話並未得到反應,眼睛里利光一閃,咄咄逼人道:「蕭絕,你到底還有沒有心,你可知道喜歡一個人就該讓她得到快樂,而你明明知道自己不過是苟延殘喘,你還拉著小……」
花朵二字幾乎就脫口而出,在他看到蕭絕和小花朵在水中纏綿的時候,他就已經控制不住的嫉妒,他幾乎嫉妒的要發狂,他本來不想出現的,可不怎麼的,他沒控制住自己。
他輕笑了笑,那笑聲怪異之極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悲愴,轉口道:「你還拉著這個小姑娘跟你在一起,難道你不怕她未來傷心難過?」
蕭絕沉默不語,夏花緊緊盯著紫流風的眼睛,除了他的眼睛,夏花無法判斷這個人的表情和行為,她越看越覺得疑惑。
他的眼睛,讓她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不是見過他幾次的那種熟悉,而是另一種時時纏繞著她的熟悉。
他靠她越近,他越能感覺到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那是一種幾乎和蕭絕有些類似的氣息,在蕭絕身上除了有一股獨特的曼荼羅之香外,還有另一種微不可聞的幽幽香氣,那香氣極淡,淡到普通人根本聞不到,那是一種清冷的像薄荷一樣的冰雪之氣,你聞之,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瞬間也會變得冰冷。
她眉心蹙著,紅唇微微一勾,淡聲道:「紫茄子,
「紫茄子,未來之事誰能預料,我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得快樂時且快樂。」
「好一個得快樂時且快樂!」紫流風散漫一笑,將手中的扇子搖了搖,扇的一身華麗麗的紫服隨風而動,腳踝上銀鈴叮噹作響,「小姑娘,你既這般說,日後可別怪我。」
「紫流風,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上了除元心以外的女子。」蕭絕聲音冰寒,眸底閃過一絲冰涼的審視和嘲諷。
紫流風微微一怔,紫眸在剎那間有過一絲慌亂,只瞬間,他便恢復如常,笑聲卻是如魔音貫耳:「真真好笑,這世上的女子除了元心,還有誰配讓我紫流風喜歡。」
夏花輕嗤一聲道:「就怕你想喜歡別的女子,別的女子也不會喜歡你吧,試問又哪一個女子會喜歡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人。」
紫流風臉色一變,驀然盯著夏花,隱藏在面具之下的臉呈現出一種別人看不到痛苦和悲涼,他一字一頓道:「那試問姑娘,這世間又有多少人不是戴著面具而活。」他伸手指向蕭絕,「僻如這個蕭絕,難道他就能做到表裡如一,他何嘗不是戴著一副假惺惺痴情的面具來唬弄你這樣人事不知的小姑娘。」
「紫茄子,你不要告訴你喜歡上了我?」夏花紅唇一揚,帶著一種嘲弄的意味盯著紫流風。
紫流風額角微抽,咬了咬牙道:「小姑娘,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誰,我會喜歡上你這個眼瞎心盲的黃毛丫頭。」
蕭絕冷聲道:「既如此,你何必還在這兒廢話!」
說話間,蕭絕長袖一揮,從袖中飛出幾道流星般的冷光,冷光如電朝著紫流風直襲而去,紫流風腳尖微微一點,整個人彈跳而起,躍到半空,躲過那些冷光。
他揮舞手中的紫羽扇,扇羽化作根根閃著紫光的利針迎著冷光直擊而去,一時間,兩道利光交錯相擊,突然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光團。
光團並未往紫流風和蕭絕任何一方襲擊而去,而是突然轉了一個方向,在暗夜裡化作一道利劍朝著西方某個隱秘黑暗之處襲去。
「啊——」的一聲,一個嫩生生的女童慘叫之音傳來。
夏花心頭一驚,奇怪的看了蕭絕和紫流風一眼,這二人素來水火不容,何時突然默契到了要合力襲擊同一個目標。
那聲音,她很熟悉,是郭魃。
容不得三人再多想,在聽到那聲慘叫之後立刻奔往慘叫聲的源頭,夜風吹動枯萎的草叢兀自搖擺,哪裡還有郭魃的半點人影。
一股血腥之味傳來,夏花低頭一看,就看見那枯萎的草叢裡一片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