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
水晶宮
雪白的珍珠串成珠簾,一根根垂下,遮擋住了屋內的情景。
「呵——」一聲譏笑從珠簾後傳來,「你不是說我是你兒子?有你這樣對兒子的嗎?」
楚然躺在朱紅大床上,目光譏誚的看著俯在他身上的鮫人。
鮫人一言不發,半俯在他身上,目光看著他,深藍的眼眸里一片幽深。他耳邊墨綠色如同海藻一般的長發垂下,發尾落在楚然的臉頰上,輕輕地搔癢。
只見,空曠安靜的房間內,光線暗淡。唯有牆壁上鑲嵌著的一顆顆嬰兒拳頭大的幽藍寶石,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幽光。
一張九尺寬的朱紅大床,擺在房間的正中央。
楚然躺在艷麗稠紅的床單上,身著一件玄黑單薄深衣,衣襟大敞,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膛。便是連腰帶都系的鬆鬆垮垮的,腰身纖細不堪一握。
艷麗的紅,深沉的黑,襯得他的肌膚雪白如玉。他的鎖骨精緻而嶙峋,頭微微往後仰,玉白的下巴高高抬起,臉上的神情譏誚而冰冷。那一頭烏黑的髮絲凌亂的散落在稠紅的床單上,蜿蜒如同上等的絲綢。
他目光冷冽如刀,盯著壓在他上方的鮫人。
假如目光能夠殺人,只怕鮫人早已經死了千百遍。
而此時,鮫人深藍的眼眸一片幽暗,如同潮湧的大海。他俊美的近乎妖異的臉龐冷得如同冰雕,那是一張完美無瑕連眾神都要為之傾倒的臉,亦無情冰冷的如同大海上漂浮的無盡冰山。
鮫人的目光亦盯著楚然,眸中幽暗如潮,似有無盡情緒翻滾。
二人對峙,楚然表示毫不退讓。
這時候誰退讓了,誰就輸了!
老子可不想成為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雖然現在處境距離任人宰割也沒什麼區別……但是重點是態度!楚然心道,哪怕是魚也是有尊嚴的!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半響,一身嘆息自頭頂傳來。
「罷了!」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他的臉頰,細細的撫摸他臉上的肌膚。
頓時,一陣滑膩的肌膚相親的觸感自臉頰傳來。
這冰冷滑膩的觸感,讓楚然渾身不禁戰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你若是不願,我亦不勉強你。」
冰冷沙啞的聲音緩緩自頭頂傳來。
楚然聞言,不禁鬆了口氣,警報解除。
然而下一秒——
「你為何不願呢?」
宛若嘆息般的聲音響起。
頓時,楚然渾身緊繃,心底發顫。
危險!
身體在叫囂著危險,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一股強大危險的氣息,自壓在他身上的那個人身上傳來。
如同山一般巍峨,無法反抗。
又暴戾的如同……遠古的妖獸。
「呵——」
一聲輕笑傳來,鮫人俯下身,他朝楚然靠近。
楚然敏感的察覺,他的髮絲落在他的臉上,頸邊,他鼻尖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下巴。甚至,連鮫人冰冷的嘴唇觸碰他的耳垂,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冰冷的,令人戰慄的觸感。
「你在發抖。」鮫人的冰冷的有些滑膩的聲音傳來。
「你在怕什麼?」隨著他的話落,一條粗壯冰冷的魚尾纏上了他的雙腿。
一圈圈的纏繞,然後收緊。
緊緊的勒住,力道一圈圈的收緊,將獵物牢牢的抓緊在身邊。
讓他,無處可逃。
楚然意識到這點,頓時渾身僵硬,心沉入深淵。
他的嘴唇蒼白,臉上的表情空白。
鮫人見他如此,輕笑了一聲,修長蒼白的手指撫摸上他的嘴唇,一遍遍固執的摩挲著。直把他的嘴唇磨的發紅,才停下。
「我明明是……那樣的喜愛你,為何,你總是要逃離我的身邊?」
鮫人靠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他的手指玩弄著他烏黑的髮絲。這宛若最親密的情人間才有的親昵,卻讓楚然無可抑制的渾身顫抖。
「或許,我真該……吃了你。」
鮫人的一句話,頓時讓楚然渾身發寒。
他的臉色劇變,恐懼自心底升起。
鮫人目光冰冷的近乎殘忍的注視著他的表情,楚然懼怕蒼白的臉色讓他勾起了嘴唇。他好心情的摸了摸了他的臉,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臉,親昵而曖昧,他說的:「別怕!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動你。」
「畢竟,我是那樣的愛著你。」
楚然聞言,渾身忍不住的的顫抖,這回是被氣的。
神經病!他忍不住在心中大罵,說鮫人是變態那都是便宜他的!這根本就是一個情緒反覆不定的神經病!
白天還一臉深情款款的看著他,說他是他兒子,對他愛若珠寶。
天一黑,就鑽到他屋子裡爬上他的床,一副鬼/畜有病沒吃藥的表情,渾身散發著變態殺人犯的危險氣息。分分鐘,就要弄死他。
楚然毫不懷疑,他是真的想殺他!
反正,他也不是沒對他動手過。
想起之前,鮫人的手,掐上他的脖子,是那樣的毫不留情,冰冷的扼殺他。
瞬間,楚然的心冷的幾欲結冰。
逃!
要逃!
必須逃離這個瘋子的身邊。
否則,早晚有一天,他會被殺掉。
一雙修長的手臂伸出,環住楚然的腰身,鮫人的懷抱冰冷而有力。他將楚然抱在懷裡,親密的摟著他,他冰冷的臉頰貼上楚然的臉。
楚然被凍的渾身一個機靈,冷的簡直快哭了。這滋味太酸爽!他差點沒一巴掌過去,把鮫人扇飛。
至於為什麼沒扇過去,那還用說嗎?
當然是不敢……
鮫人這個有病不吃藥的活了萬載的老不死,他……還真不敢惹。
「睡吧!」鮫人抱著楚然,聲音沙啞而溫柔的說道。
「……」楚然。
睡你妹啊!
你他媽試試被一個想殺你的變態抱著試試,看你睡不睡的著?
結果,楚然真的睡了。
他不止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無邊的黑暗。
耳邊是無盡的潮水的聲音,咸濕的海水的味道充斥了鼻尖。
夢境清晰的宛若真實。
但是楚然知道,他在做夢。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被分裂成兩部分。
一部分陷入夢境之中不辨今夕何夕,一部分高高在上冷眼旁觀。
明知是做夢,楚然依稀察覺到夢境中的自己的恐慌,那種僅有一人獨自的陷落在無邊黑暗和孤寂中的恐慌,一日一日,一夜又一夜。
心臟宛若是被一隻巨手給靜靜地攥住。
終於有一天,夢境中的楚然受不了這種無邊的孤單寂寞和黑暗。
他放逐了自我,任憑無盡的海水吞沒他,沉入海底的深處。
一年又一年……
一束明亮的耀眼的銀光撕裂了黑暗,照耀在楚然的臉上。將他從黑暗中喚醒,他緩緩睜開眼……眼前,出現了一張人臉。
濕漉漉的海藻一樣墨綠色的長發,蒼白俊美的妖異的臉,那雙深藍而幽深的眼眸帶著驚詫的看著他。隨後,他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如同深海幽藍的冰晶花綻放,俊美的如同遠古神話中的深海神祇。
被分離出來的冷眼旁觀這場夢境的楚然,看清了那張臉,心底猛地一震。瞳孔一縮,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怎麼是他!?
那張臉……分明是鮫人的臉!
怎麼會是他?不可能!
難道——我真的是他兒子?
楚然自己都被自己的這個猜測給嚇尿了,結果就是……楚然活活的被自己嚇醒了。
也是醉……
做夢,自己把自己嚇醒,也是罕見。
躺在朱紅的大床上的楚然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有些出神的盯著頭頂。在他的頭頂之上,是一片深藍的玉璧。
那玉璧高高在上,幽藍透徹,剔透的沒有一絲雜質,如同蘊含了無盡海水一般。盯久了,看仔細了,恍若是有一陣陣的水紋往外暈開,如同流動的深藍海水一樣。
美的讓人窒息。
這是用最珍貴的深海玉髓打造的玉璧,一滴深海玉髓價值一把仙器,可見其價值連城。而這一面玉璧的價值,足以在修真界再造一個宗門。
本來楚然是從噩夢中驚醒,心中驚疑不定的猜測自己的身世,結果硬生生的就被這面貴的嚇死人的玉璧給轉移了注意力。心中暗搓搓的想著,是不是逃走的時候,敲下一塊玉髓石帶走。
那他就發了啊!一滴深海玉髓抵一把仙器,那一塊玉髓石能抵多少把?
我算算……然後楚然就在心裡開始數起來了,一把,兩把,三把……
發了,發了!
好多仙器啊!好多靈石!
楚然不知不覺就咧開嘴笑了,這是要發財的節奏啊!
在他的旁邊,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鮫人,一雙深藍如同海水一般的眼眸一動也不動的盯著他。許久,開口說道,「你喜歡?」
楚然聞言,立馬扭頭,眼睛發亮的看著他。神情期待,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鮫人被他的目光看的一愣,隨後嘴角微微彎起,俊美蒼白的妖異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如同海底冰冷萬古不化的幽蘭冰晶花綻放一般,冷冽清艷的讓人炫目痴迷。
楚然見狀不禁為之一怔,他並非是那些庸俗的人,被這紅顏色/相所蠱惑,而是……這笑容太過熟悉,和方才夢裡所見,一模一樣。
「你若是喜歡,便留下來。」鮫人微微低沉的聲音響起。
楚然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思立馬警覺起來,他目光瞪著他,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他眼中的光暗淡下去,聲音有些鬱卒,又有些失望的說道:「為何不是送給我?」
鮫人聞言笑著搖頭,目光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送給你,然後讓你抱著它跑嗎?」
「……」楚然。
他心裡大驚,你怎麼知道的!?
莫非,你真是我爹?
這個猜測一起來,當真是壓都壓不下去。
楚然盯著鮫人那張俊美的不似凡人如仙如神的容顏,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從基因的角度說,他還真有可能是鮫人的兒子。畢竟兩個人都長得這麼帥,帥的天怒人怨,驚天動地。這長相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說他們是父子,還真是有理有據。
這般一想,楚然震驚了,心中驚疑不定,難道他真的是鮫人的兒子?
他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他那名遠在京都的老爹楚家家主的長相,俊美冷肅的足以讓世間任何男女位置瘋魔。這樣一來,他又不確定了。
他爹的態度還好說,但是他親娘對他毫無由來的敵意和恨意……楚然不是一次懷疑,他是不是她親生的。有哪個親娘恨不得自己親兒子去死的?
依照如今鮫人所言,他的身世或許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樣簡單。
楚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生平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身世。
不自覺的,他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的敲著床榻,眉頭緊鎖。
忽的,一陣冰涼的觸感自眉心傳來。
楚然抬頭看去,只見鮫人深藍色的眼眸深深的注視著他,俊美蒼白的臉上冰冷的沒有一絲情緒,沒有血色的薄唇輕動,他的聲音低啞而動聽,如同輕吟般說道:「別難過,我最見不得,你不開心。」
楚然聞言,笑了,他勾起唇角,笑容帶著說不出的嘲諷冰涼意味,說道:「我不難過。」
他突然朝鮫人靠近,他的臉湊到鮫人的面前,他和鮫人貼的很近。近的只要他往前動一動,他的鼻尖就能撞上鮫人的臉。
「你知道嗎?」楚然開口說道,隨著他說話,他鼻尖溫熱的氣息噴洒在了鮫人的臉上。
溫暖的……
鮫人的臉上一瞬間出現了一絲空白的神色,他抬眸,深藍的眼眸里幽暗一片。
他的眼睛盯著楚然的臉,視線下滑,落在他殷紅的嘴唇上,此時這兩片美麗而誘人的嘴唇正不停的開合上下動著。鮫人眼中的暗色越來越深,如同潮湧的大海,波濤洶湧,危險至極。
「人類之所以難過,是因為他們有心。」楚然的聲音冰涼的沒有一絲情緒,他毓秀蒼白的臉上笑容譏誚而諷刺,「而我,這裡。」
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
「人類自以為是萬物之靈,他們以情為重,以倫理為綱常。」他的聲音說不出的譏誚冰冷,「人性,親情,他們引以為豪的。」
「但是,在他們的身上,我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所謂情。」楚然的表情冰冷,他毓秀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冷的如同玉雕一樣。
在他幼年的時候,那時候他還被養在京都楚家大宅。他住在楚家最偏最冷最荒涼的一個院子里,稚童之齡,終日一襲紅衣,坐在大宅的庭院里。仰頭看著日出日落,四周的荒草長得有他人高。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
他眸中的光芒逐漸暗淡,那雙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終是染上夜空的黑色。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消失,身上的生氣也逐漸沉寂,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
蒼白,冰冷,病弱。這是楚家的人對他的印象,一個養在偏院里活不了多久的小少爺。
或許是因為他病弱蒼白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讓人忽視了,他的毓秀姿容。
秀麗如蘭,極盡世間美色。
當時,京都第一公子岑候偶然間見過他一面,當時驚為天人,大讚,「此子秀美,芝蘭玉樹不及也!任是無情也動人。」
當時楚然一襲單薄紅衣,黑髮如瀑,徑直散落。抬頭,一雙蘊含了星辰漆黑的眼睛冰冷的注視他。那張被讚歎無情也動人的秀美冰冷的臉,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而站在岑候身側的楚謹,當時便變了臉色。
後來岑候不知從哪得來消息,知道楚然不過是楚家不受重視的二子,因生來體弱,名義上是養在偏院清修。實際上不過是被楚家放棄的一枚棄子罷了,修真界殘酷,以實力為尊。在修仙世家裡,弱肉強食這條原則更是被貫徹的淋漓盡致。一個體弱毫無前途可言的廢物,被家族放棄再自然不過了。
岑候得知此消息,卻是起了憐惜之心。那日在楚家大宅見到那個冰冷病弱卻秀美無雙的男童,讓他一直念念不忘。當他得知楚然的身份時,卻做了一件讓眾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他直接跑到了楚家,對著楚謹說,「尊公子毓秀靈動,你既不愛惜,不如舍了我。我若是得了他,必奉若珠寶,不讓任何人欺他,辱他分毫。」
當時,楚謹聞言,那張素來冷肅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色變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不可置信崩裂的表情。他眼睛黑的深不可測,周身的氣息翻滾如黑雲壓城,四周伺候的僕人受不了這股威嚴,紛紛跪倒伏地,以求平息他的憤怒。
偏偏那個始作俑者,岑候,對他的怒氣不以為意,說道:「你也不必捨不得,我愛惜他,自是不肯讓他受到委屈。在我那,豈不比在你這住冷宮的強?」
說罷,他嘆了一口氣,語氣不無憐惜的說道:「那般一個毓秀鍾靈的孩子,被你磋磨成什麼樣了。我若是有這樣的公子,哪捨得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楚謹強勢了一輩子,在修真界里亦是一方強者,哪裡聽過這般的話?更是萬萬沒想到,竟會有一天,有人當著他的面打他親生兒子的主意,毫不避諱的闡述他的那些齷蹉的心思。
楚謹又驚又怒,竟是被氣的半響說不出話來。
岑候看見他的臉色,誤以為有戲,當即面帶喜意,說道:「我願以北山一座靈峰,換取貴公子。」
岑候出自京都的第一世家岑家,貴不可言,北山是修真界一塊富饒地域。山中靈礦,靈草,珍獸無數,一座靈峰價值無法估計,足以養活修真界的一個中型世家。岑候願割讓一座靈峰,可見他的誠意十足。用一句時髦點的話說,那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不過人家有錢任性,不在乎。對於坐擁整塊北山地域的岑家而言,區區一座靈峰罷了。
而在岑候的心裡,一座靈峰換取一個國色天香毓秀無雙的小美人,那真是值了!
岑候滿以為今日心愿能夠達成,那張俊美風流被譽為京都第一公子的風華無雙的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喜色,眉眼眉梢更添風流。
楚謹一雙深黑洶湧的眼睛盯著他,冷肅的臉上一片殺氣,他的手死死的攥著椅子的扶手,才能忍耐住心中不斷翻騰的殺意。他閉上眼睛,怒吼道,「滾!」
「本尊的兒子,不容折辱!」
結果,結果就是岑候被打出了楚家。
但是岑家少主願用北山一座靈峰換取楚家病弱不成器的二少的消息,不脛而走。
修真界為之沸騰熱鬧了好一陣,不少修真者,其中不乏一些世家,都道楚謹迂腐。用一個廢物沒有價值的二少,換取富饒的北山靈峰,那真是無異於天上掉餡餅。有了北山的靈峰,楚家至少能保證家族百年繁華。那可是能令帝王都為之垂涎的,天之北山。
楚家也分成了兩派,以楚家長老為首的一派,主張將楚然送去岑家。天之北山靈氣充沛,地域遼闊,物產富饒。是一塊香噴噴的令人垂涎的肥肉,如今這塊肥肉自動送到了嘴巴,能拒絕?
「況且,岑家少主發下心魔誓,必不虧待二少,視他如珠玉。二少去了岑家,以岑家傳承千載的世家地位,底蘊深厚,對二少的身體也有益處。」長老語氣委婉的說道,就差沒直說楚然這個病秧子,楚家伺候不起,不如給了岑家。
楚謹堅持,態度強硬的表示,「本尊,還沒淪落到賣子求榮的地步!此事休得再提!」
說吧,冷著臉甩袖離開。
不管身後,氣得臉色都青了的楚家長老。
楚謹接任楚家家主一位多年,族中自有一派擁護者。長老一派無法撼動他們,最終他們做出了一件令眾人無法相信的事情。
他們請出了楚然的母親,楚謹的妻子,楚家的當家主母,白慕。
誰都沒想到這位白家的大小姐,對著幼子,語氣硬邦邦的如同對待一個陌生人,「不要讓你父親為難,岑家尊貴,你去了,岑家少主待你真心,你去了也不辱沒你。」
當時,在場的人皆為之震驚。
這真是親生母親?
這當真是逼兒為那什麼,把親子往火坑裡推!
若說眾人有多感動欽佩於楚謹對楚然的維護,就有多鄙夷不齒白慕的心腸冷硬。連帶著他們看楚然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同情,遇上這樣坑兒子的親媽,那也是上輩子得罪了閻王。
也正是這時候,楚然看著自己這個親媽,眼裡的光一點點的暗下去,他蒼白毓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譏誚的笑容。眼神冷冷的盯著一身紫色宮裙,頭顱高高在上,秀美端莊的白慕,嗤笑了一聲,稚嫩的嗓音帶著道不出的刺骨冷意,「既然如此,母親為何不自己改嫁了進去?」
「岑家可比楚家尊貴勢大,岑家少主更比父親年輕,母親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風韻尚存。想來岑家少主,也不會嫌棄的?」楚然的聲音譏誚,語氣輕蔑的說道。
當即,白慕氣得臉色鐵青,她出身高貴,更是修為不凡。何曾受到如此污言污語?當即便出言斥責,「你如此無禮,不知尊卑,果真是……」
「夠了!」一臉陰沉的楚謹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白慕瞪大了鳳目,一雙眼睛盯著他。
楚謹對著她陰沉著臉色,說道:「下去!」
白慕頓時臉色難看,也沉下聲音,說道:「你在命令我?」
楚謹聞言,皺起眉,呵斥道:「還嫌不夠丟人?你這像什麼樣,下去!」
當即,白慕就瞬間爆發了,她沖著楚謹冷笑,說道:「好,好,好!」
「你為了這個……這個……這個逆子,竟敢如此對我!楚謹!」她對著楚謹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到底有沒有心!就為了他,為了他!」
「你明知道……明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
坐在朱紅大床的楚然的神色有些恍惚,四周幽藍的明光忽明忽暗,勾勒出一派靜謐幽深的氛圍。
那一日白慕凄厲的叫喊猶在耳邊,當時他只覺得不明所以,如今想來,或許白慕是知道些什麼的,他們都在隱瞞他。或許,他的身世的確有問題。
一隻冰涼的手落在他臉頰,輕柔的撫摸他的臉。
楚然抬頭看去,正見鮫人深藍的目光溫柔的近乎繾綣的看著他。
當即,楚然便愣住了。
鮫人的手反覆不耐其煩的撫摸他臉頰上蒼白的肌膚,聲音沙啞低滑,他對楚然說道:「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從此之後,無時無刻,我都在注視你。」他說道,「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
「所以……」鮫人捧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個冰涼的吻。
然後,他抬起頭,深藍如同寶石一般的眼眸深深的看著他,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容,他的聲音亦同樣冷冽,「不要再去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在這裡……」
「你只需要,想著我便夠了。」
楚然看著他,臉上表情有些恍惚。
只要,想著你便夠了嗎?
他目光看著鮫人俊美的如神如魔的臉,他唇角的笑容冷冽而無情,卻同樣綺麗如同妖艷綻放的冰藍之花。
那雙冷酷無情的深藍眼眸,溫柔而繾綣的注視著他。
有那麼一瞬間,楚然幾乎就動搖了,他的內心閃過「就這樣,留下來也不錯」的想法。
幸好!幸好最後關頭,他清醒了。
楚然的目光冷了幾分,神志清明的看著面前的鮫人,臉色暗了暗。
差點就著道了……
鮫人見他這麼快恢復過來,眸色轉深,臉上閃過一絲遺憾可惜的神色。
差一點就成功了……
不過,他抬頭目光看著面前的人,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笑意。不愧是他的明珠,能夠抵擋他誘惑的只怕只有這面前一個。
深海海妖的誘惑,無人可逃。
鮫人目光注視著面前的楚然,心道,不急。
人既已到了他手上,還能跑了不成?
肉已經送到嘴巴,吞下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鮫人臉上笑的自信而從容,勝券在握。
坐在朱紅大床的楚然,不知何為,突然渾身一冷。
他抬頭看去,正見鮫人笑的一臉意味深長,頓時心道不好。目光警惕的盯著他,這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鮫人對他警惕的目光不以為意,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既起來了,就陪我去一同前去一趟海神殿。」
楚然聞言,頓時面露喜色,聲音也帶上幾分高興,說道:「你要放我出去?」
見他高興,鮫人心中亦歡喜,俊美蒼白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容,聲音低滑若絲綢,「嗯,你要乖乖的。」
半個時辰后。
海神殿
呵呵……
我真傻,真的!我真傻。
我竟然會相信一個無恥不要臉沒有下限的綁架犯的話,我真傻,傻透了!
楚然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坐在鋪著價值連城的雪白絲滑的鮫紗編造的地毯上,一身稠艷的紅衣襯的他的肌膚越發白皙細膩,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敞開的衣襟遮掩不住嶙峋性感的鎖骨,雪白的脖頸優美的如同天鵝。
當得一句毓秀綺麗,集天地靈氣而生。
他隨意的坐在地毯上,姿態不羈而狂放,露出的一小節雪白腳踝上可見烏黑的玄鐵鎖鏈。
鎖鏈的一端系在了楚然的腳踝上,另一端……則是系在坐在案牘上的另一人手腕上。
墨綠色的長發垂下,如海藻一般濃密。深藍的眼眸如同澄澈的海洋,俊美蒼白的臉頰毫無瑕疵,似仙似妖更似魔。鮫人端坐在案牘前,手上執著一支硃砂筆,批閱著海神殿的祭文。
楚然坐在他的旁邊,準確的是說旁邊的地上。滿眼憤怒的盯著他,臉色黑的如同墨汁。心中憤怒的罵了五百遍,不要臉無恥的綁架犯,變態神經病,不吃藥!
正在批閱祭文的鮫人,忽然抬起頭,目光看著他,笑了,聲音輕柔的說道:「別這樣我看,我會忍不住的。」
「……」楚然。
「呵——」一聲輕笑傳來,鮫人忍不住朝前探出身去,他伸手摸了摸楚然的頭,「真可愛。」
「……」楚然。
可愛你妹!
楚然怒了,他伸手一把拍開鮫人的手,憤怒的質問他道:「我是你的犯人?」
鮫人聞言皺了眉,說道:「你如何會這般想?我的明珠。你是如此的尊貴漂亮,理應得到世間所有的尊崇,誰敢褻瀆輕慢於你?」
楚然聞言呵呵笑了,那人他媽不就是你嗎?
楚然簡直是服了,什麼叫睜眼說瞎話,這就是!嘴上說的好聽,一口一個明珠叫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實際上呢?媽的!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家小年輕玩囚禁PALY,要點逼臉好嗎?
看著鮫人那一張深情款款的臉,楚然簡直想噴他一臉血。
楚然抬起腳,將腳伸到鮫人面前,晃了晃,一陣鏗鏗的鎖鏈碰撞的聲音響起。
「你看看,這是什麼!」楚然怒道,「這就是你對待掌上明珠的方式!」
鮫人卻是一副置若罔聞的表情,早在楚然將腳伸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的視線里就只有那張光潔玉白小巧的足。楚然沒有穿鞋,不穿鞋的理由……方便某個人拷鎖鏈。
這理由也特么是服!
他人生的精緻,全身從頭到尾,從臉到足,無一不精巧。便是那雙腳也是玉一般,玉足二字名副其實。他本身是強硬憤怒的質問鮫人,結果……發現鮫人的反應,特么不對!
當楚然看著鮫人臉上露出那堪稱是痴/漢一般的表情時,就心裡咯噔一聲,心道不好。更別說,鮫人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看。
那目光簡直……恨不得撲上去舔。
楚然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順著鮫人的視線往下看,目光落在自己的赤/裸的腳上,頓時沉默。
幾秒之後……
「變態!」楚然怒吼一聲,然後一腳就朝鮫人踹了過去。
頓時,腳上一陣冰涼的觸感傳來。
原來是鮫人接住了他踹過來的腳,只見他不怒反笑。
鮫人蒼白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臉頰更是升起了紅暈,眼神狂熱的盯著他手上的那一隻玉足。楚然被他看的心裡發毛,罵了一句,「有病!」
鮫人置若罔聞,目光炯亮的盯著手中的那隻玉足,表情狂熱,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兩頰愈發紅,整個人都不對勁了,透著一股病態的痴勁。
見他如此,楚然心裡越發發毛,整個人渾身繃緊。目光警惕的看著他,不敢再開口說話了,生怕那句話不對撩到他。
「你……」楚然開口說了一句,目光盯著他,猶豫了幾秒最終沒有再開口說話。
他已經放棄治療鮫人,他算是看明白了,那個變態沒救了!
楚然的腳動了動,試圖將它收回來。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只見鮫人手一用力,鉗制住他的腳,讓他無法動彈。
楚然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他聲音冷冷道,「放開!」
鮫人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沒有反應,只一雙眼睛狂熱的盯著他的腳。
楚然看著他的目光越發不對勁,那種病態的毫無緣由的狂熱……像是看到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的目光。他頓時心裡一緊,聲音越發冷硬,「放……」
他的話忽然戛然而止,因為……鮫人的手,撫摸上他的足。
修長白皙的如同藝術品一般的手指,輕柔的撫摸上那隻玉白精巧的足。拇指繾綣的細細摩挲腳踝,一臉狂熱的表情,目光更是炯亮的如同在發光,他的聲音沙啞低滑如同琴弦撥動,讚歎道:「真漂亮……」
聽著他的話,楚然的心裡頓時一抖,更別提自腳上傳來的酥酥麻麻的冰涼摩挲觸感。
那種繾綣曖昧不清的舉止,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個死變態該不會……該不會是個該死的短袖吧!
草!
楚然渾身一顫,這回是真的不好了。
不得不說,這時候才意識到這點……楚然的神經也是有夠大條。
這種時候,只需要點蠟就好了。
楚然心裡在發著抖,他目光死死的盯著鮫人,似乎在練慣用目光殺人大法。
他只是遲鈍而已,又不是蠢。鮫人對他的態度有異,他心裡隱隱有猜測。他相貌生的綺麗毓秀,對他有想法的男男女女不少,他一貫都是視若無睹。並非是不知,而是不屑去知道。那些人的一腔情愫,到了楚然這,完全就是石沉大海,半響水花都沒有。
而鮫人的態度,這蛇精病一般的舉止,以一種天天有病不吃藥不容忽視不容拒絕的強勢態度,逼得楚然正視他的那些對他的齷蹉心思。
楚然咬緊了唇,心裡有了決斷,必須逃離這個蛇精病,離開海域。越快越好!再呆下去,真要被這條食人魚給吞的連渣滓都不剩了。
他發誓,等他逃走了,這輩子他再也不會靠近海域了!
正當楚然心中暗搓搓的想著怎麼逃走的時候,鮫人做了一件,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事情。
以至於……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