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變得強大
陸晉鵬離開培訓中心后,本打算直接回家,但想到當保衛科科長的繼父這段時間是上夜班,白天都在家,便不想這麼早回家了。他已經養成了習慣——避免和繼父有任何單獨接觸的機會。
在街上閑逛的過程中,陸晉鵬驚訝地發現,整個市區根本沒有遭遇地震的跡象。很快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身上一陣發冷。
陸晉鵬到書店去打發時間,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他才慢吞吞地朝那個不想回的家走去。
到家之後,他發現媽媽已經回來了,正在廚房準備著午飯。繼父和弟弟陸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陸晉鵬打算直接進自己房間,但經過客廳時,繼父瞥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陸晉鵬懶得跟繼父說話。他本想隨便搪塞過去,但考慮到這段時間都不能去補習了,只有說實話:「培訓中心地震了,放了我們半個月的假。」
繼父和陸昊一起扭過頭,愣愣地望著陸晉鵬。媽媽也端著一盤菜來到了旁邊的飯廳,聽到陸晉鵬說的話,以為沒聽清楚,問道:「你說什麼?」
陸晉鵬發覺自己很難向家人解釋這件事。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表達。
繼父用遙控器關了電視的聲音,走到陸晉鵬身邊,居高臨下地直視著他:「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今天上午培訓中心發生地震了,大樓出現了部分垮塌……」
話沒說完,重重的一耳光已經扇到了陸晉鵬臉上,將他打得一個趄趔,眼冒金星,差點站不穩,跌倒在地。
「你幹什麼!」母親呵斥繼父,走到陸晉鵬身邊護住他,「他話都沒說完,你就動手打他!」
繼父怒不可遏地伸出一根指頭指著陸晉鵬,吼道:「我為什麼打他?你自己聽聽他在說些什麼!什麼『培訓中心地震了』,這種拙劣的謊話都編得出來!地震這種事情,會只有你們培訓中心的人感覺得到?你當我白痴呀?!」
陸晉鵬捂著火辣生疼的臉頰,充滿恨意地怒視著繼父。他知道他不會相信,但沒想到他根本不聽任何解釋,就不分青紅皂白耳光招呼。也許,只要提供一點機會,就能引發繼父毆打、虐待自己的*吧。
媽媽自然也覺得陸晉鵬說的話站不住腳,焦慮地說道:「晉鵬,到底怎麼回事?」
陸晉鵬望著母親:「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們打電話問培訓中心的負責人吧。」
沒等母親回話,繼父就咆哮道:「問負責人什麼?『請問,今天培訓中心地震了嗎』?你想讓人以為我有病,對吧?陸晉鵬,你今天是鐵了心耍我們是不是?」
「你不相信就算了吧。」陸晉鵬厭惡地說,朝門口走去。「我懶得解釋了,這個家我也不想待下去了!」
「等等,你要到哪去?」繼父不能容忍「審訊」尚未結束,陸晉鵬就擅自離開,這是對他尊嚴的挑釁。他兩步跨上去抓住陸晉鵬的手。「你要死外面去,可以,但是要把話說清楚才行。否則休想開溜!老子出錢讓你去培訓英語,你就這樣耍老子?」
陸晉鵬憤慨地吼道:「我告訴了你原因,你不相信!我叫你向負責人求證,你也不肯!那你還要我說什麼?!」
繼父沒想到陸晉鵬竟然敢吼他——這是以前從來沒出現過的情形。他揚起巴掌,又要扇過去,手被妻子抓住了。「別打了!就算他不是你親生的,名義上也是你兒子呀!」
可繼父已經氣得發狂了,他用力一甩,把妻子狠狠甩開。母親一時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哎呦!」一聲,捂著後腦勺痛苦地蜷在地上。
陸晉鵬一驚,喊道:「媽!」就連本來坐在沙發上,笑嘻嘻地看好戲的陸昊也懵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陸晉鵬想走過去將母親扶起來,但衣領卻被繼父死死地攥著。似乎他仍沒解氣,還要繼續毆打他們母子。陸晉鵬全身發抖,血都涌到了頭頂,他從未如此憤怒過,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放開我!」
「你他媽翅膀硬了,敢吼老子了?!」繼父怒火中燒,這次揚起的已經不是巴掌了,而是捏緊的拳頭,眼看就要砸到陸晉鵬瘦弱的身軀上。
「啊!」陸晉鵬喪失了理智,大喝一聲,閉上眼睛,雙手用儘力氣向繼父推去。
出手的瞬間,陸晉鵬猝然後悔,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繼父像炮彈般飛射出去,快得幾乎看不清楚,只聽到「咚」的一聲巨響。待陸晉鵬望過去的時候,看到的已是觸目驚心的一幕——
繼父撞到了客廳的一面牆上,牆壁被撞裂了,形成一個巨大的凹坑。繼父頭破血流,身體似乎全身骨折了,以一種恐怖的姿態癱在地上。一望而知,已經氣絕身亡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母親聽到這聲巨響,再望過去的時候,嚇得捂住嘴,驚叫起來。而目睹了這一過程的陸昊,更是眼珠都幾乎瞪裂了。他看著父親慘死的恐怖模樣,過了好一陣,才失聲尖叫出來,然後驚恐地望向陸晉鵬,屁滾尿流地逃進了自己房間。
陸晉鵬站在原地,全身發抖,目瞪口呆。他只是想把繼父推開,沒想到至今尚不夠了解的自己的能力竟然如此強大——就像摔死一隻小雞那樣,輕易地殺死了一個人!
陸晉鵬背過身去捂住嘴,想要嘔吐。雖然在他的心裡,繼父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但畢竟是自己的繼父,他從沒想過要他的命。可如今,大禍已經釀成,該如何是好?
母親跌跌撞撞地過來,抓著兒子的肩膀,恐懼地問道:「晉鵬,你剛才做了什麼?你繼父他,怎麼會……」
陸晉鵬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現在頭腦里混亂無比,惶恐地說道:「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他推開,不想殺他!」
母親完全聽不懂陸晉鵬的話,她驚駭地看著牆壁上受到撞擊出現的凹坑,彷彿客廳里砸進來一顆隕石般不可思議。「什麼意思?不管你故不故意,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呀!」
陸晉鵬抓住母親的手臂,駭然道:「媽,別再問了,我以後慢慢跟你解釋吧!你幫我想想辦法,現在該怎麼辦?」
母親望了一眼地上那具扭曲變形的屍體,渾身抽搐了一下,戰慄地搖著頭說:「我不知道,出人命了……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我就完了!」陸晉鵬慌亂地說。
「可是,死人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呢?」
「死人的事情是瞞不住,但不能讓別人知道是我殺的他!」陸晉鵬漸漸恢復了冷靜。「這件事情是不符合常理的,就算警察上門調查,也不會相信是我造成的……」他緊抓住母親的手。「媽,所以我們一定要保守秘密,你不想看著我被捕入獄吧?」
對於剛剛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來說,顯然不能再失去兒子了。母親惶恐地點著頭,又焦慮地說道:「可是警察來了,我們該怎麼說呢?」
「讓我想想……」陸晉鵬竭力思索。母親在一旁無助地看著他。
過了幾分鐘,陸晉鵬還沒想出什麼主意。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陸晉鵬和母親同時睜大眼睛,驚駭地對視在一起。
「會是誰?」母親顫抖著問。
陸晉鵬愣了幾秒,突然望向弟弟陸昊緊鎖的房門,明白自己忽略了什麼,低呼一聲:「糟了!」
「怎麼了?」
「陸昊……我把他忘了!他剛才在房間里一定報警了!」
「啊!門外是警察?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母親驚慌不已。門外的敲門聲更甚了,有種即將破門而入的緊迫感。
陸晉鵬心裡也非常緊張,但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對母親說:「媽,別慌,你先去開門。」
「可是……我們怎麼跟警察交待呀?」
「隨機應變吧!」
母親沒有別的選擇,只有依陸晉鵬所言,快步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兩個穿著警服、身材高大的男警察。其中一個出示了警官證,對陸晉鵬的母親說:「我們剛才接到一個男孩的報警電話,說你們家裡剛才發生了命案,是這樣嗎?」
「啊,啊……」母親面色驚惶,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兩個警察迅速對視了一眼,知道確實有問題。他們摸出手槍,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陸晉鵬的母親不安地跟在後面。
映入眼帘的畫面,令兩個經驗豐富的警察也不禁目瞪口呆——牆壁上的巨大凹坑以及下方頭破血流的屍體,讓他們一時看不懂這裡發生了什麼。兩個警察緊握手槍,提高警惕。他們注意到了站在客廳里的瘦小男孩。其中一個警察問道:「剛才是你報的警嗎?」
陸晉鵬還沒來得及說話,陸昊突然打開房門,從房間里衝出來,大聲叫嚷著,「是我報的警!」他跑到警察身後,恐懼地望著哥哥陸晉鵬。
警察看了眼陸昊,又望向陸晉鵬以及他的母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陸昊哆嗦著說:「他……他殺了我爸!他是個怪物!」
陸晉鵬看著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竟然把自己稱為「怪物」,而且毫不猶豫地報警抓他,除了心中悲涼,更升起恨意。他忿恨地凝視著陸昊。令陸昊打了個寒噤,不敢與他對視。
「家裡面現在只有你們三個人?」警察問。
「……是的。」母親小心地回答。
一個警察指著死者。「他是怎麼死的?」
母親緊繃著嘴不開腔。陸昊將哥哥出賣了:「是他!他把我爸推到牆邊……撞死了!」
兩個警察狐疑地彼此看了一眼,顯然不相信陸昊說的話——但眼前的景象似乎不管從哪個角度都難以用常理來解釋。他們眉頭緊蹙,一時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一個警察問陸晉鵬:「死者跟你是什麼關係?」
「是我的繼父。」陸晉鵬回答。
「跟他(陸昊)呢?」
「是他的親生父親。」
警察弄清這個家庭的結構了。他問陸晉鵬:「你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晉鵬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有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警察嚴厲地說,「你繼父死的時候,你不在現場嗎?」
陸晉鵬咬著嘴唇不說話。這時,陸昊又面紅耳赤地嚷道:「他撒謊!就是他乾的!他不知道哪來這麼大的力氣,把我爸一推,我爸就飛出去撞到牆上……死了!」說著流下淚來。
陸昊說出來的話就像天方夜譚,但看他的模樣,又不像是在胡說。兩個警察從沒遇到這麼怪異的案件。他們遲疑了一陣,收起手槍,其中一個拿出對講機,對樓下接應的警察說道:「事情有點怪,只有把他們帶回局裡,進一步詢問。」
關閉對講機,警察對這一家人說:「你們跟我們去公安局一趟。一會兒我們會派醫院的車來運走死者屍體。」
母親和陸昊都沒有表示異議。只有陸晉鵬渾身一噤,惶恐地說道:「……不。」
警察看出這個男孩確實有問題,他們向他走去,說道:「如果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害怕什麼?」
到了公安局,只要他們調查出這件事是我做的,不管事情符不符合邏輯,我也肯定會被關押、判刑……不!這樣我就完了!陸晉鵬心慌意亂,不由自主地向後退步。
兩個警察幾乎已經認定他是最大嫌疑,也懶得跟他多說了。其中一個快步向前,伸出手去抓陸晉鵬。
一隻大手鉗住了陸晉鵬細弱的手臂,想要將他強行拖走。陸晉鵬既驚又急,出於本能的抗拒,他另外一隻手向警察的身體一推,喊道:「別抓我!」
這一推,就跟之前的情形一樣,這個警察猛地飛了出去,撞到客廳的另外一面牆上,跟繼父一樣,當場斃命了!
母親和陸昊都嚇得大叫起來。另外一個警察親眼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呆了一秒,立刻拔出別在腰間的手槍,準備開槍射擊。
陸晉鵬一驚,求生的本能下,他來不及思考,大叫一聲沖向那個警察,用盡全身力氣一推——這一下更不得了,這個警察從客廳飛射到了飯廳,背部撞到大理石餐桌上。只聽一聲慘叫,然後是令人恐怖的脊椎骨斷裂的聲音。那警察伏在地上,死亡了。
短短几秒鐘,兩個警察也被殺死了。陸晉鵬的眼前出現一層紅幕,頭腦里像炸開了花,嗡嗡作響。母親搖晃了兩下,幾乎昏厥在沙發上。陸昊發出驚恐的怪叫,再次朝自己的房間逃去。
陸晉鵬來不及品味恐懼了,他不能讓陸昊再次報警,引來更多的麻煩。他快步朝陸昊追求,但陸昊已經進入了房間,並猛地把房門關攏,鎖上。
「開門,陸昊!」陸晉鵬在房門外大喊。
「不!你這個怪物……殺人狂!」陸昊在房間里歇斯底里地喊叫。
陸晉鵬遲疑了一秒,然後右手往門上一推,「砰」地一聲巨響,房間門被轟開了。
「啊——!」陸昊發出驚悸的呼叫。「別過來!」
「把手機放下!」陸晉鵬喝道。陸昊只有乖乖地把手機丟到了床上,然後整個人蜷縮在床邊,不停地顫抖。
陸晉鵬一步一步朝陸昊走去,陸昊嚇得面無人色,大聲呼救:「媽!救命呀!哥哥要殺我!」
母親跌跌撞撞地跑到房間來,哭著喊道:「晉鵬,別,別……他是你弟弟呀!」
陸晉鵬嘆了口氣,望著母親,盡量用平靜地語調說道:「我沒想過要傷害他,我只想叫他別嚷了,安靜下來聽我說。」
陸昊不敢開腔了,畏懼地看著陸晉鵬。
陸晉鵬扶母親坐在床上,然後瞥了陸昊一眼,對他說:「別怕成那樣,我說了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你也給我坐過來!」
陸昊只有照辦,戰戰兢兢地到母親身邊坐下,抱著媽媽。
陸晉鵬知道只能說實話了,但他不打算把一切和盤托出。他凝視著媽媽和弟弟,說道:「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我有了超能力——力量大得驚人。但我並不是要故意殺死繼父和那兩個警察的。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如此強大,也難以控制。這一切都是意外,不是我的本意。」
媽媽戰慄地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幾天前。」
「你怎麼會有這種……超能力的?」
陸晉鵬不想細加說明。「不知道,一覺醒來就有了。」
「你怎麼不告訴我,晉鵬?」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外面死了三個人,還有警察……怎麼辦?晉鵬,怎麼辦?」母親已經完全失去主張了。
不知道為什麼,當殺死繼父時,陸晉鵬心中的恐懼比旁人更甚。但之後又殺死這兩個警察,他反而不那麼慌亂了。難道殺人這種事情也具有某種適應性?陸晉鵬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說道:「這件事是不可能瞞得過去的。警察一會兒還會光顧。」他停頓一下,望著弟弟。「但是,我不想坐牢。或者說,以我的能力,警察恐怕也很難把我怎麼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陸昊?」
陸昊懼怕地點著頭。
「那你想怎樣呢?」母親憂慮地問。
「這件事情,是超出一般人常識的。只要我們不說,警察也摸不出頭緒。所以,只要我們眾口一詞,就能把警察蒙過去,讓他們認為這是一起超自然現象,然後就由他們去調查好了。」
母親認為只能如此了。「那我們具體怎麼說?」
「就說是一種神秘的力量襲擊了他們,我們也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陸晉鵬吩咐道,「這樣說就行了。」
「……好吧。」母親應承下來。
陸晉鵬見陸昊沒有說話,俯下身來凝視著他。「怎麼樣,弟弟?」
「唔……好的。」
陸晉鵬眯著眼睛望了他一會兒,壓低聲音說道:「陸昊,不管怎麼說,你跟我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我們以後還是會相安無事地生活在一起。但是,如果你再敢做出任何對我不利的事情。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如果你不認我這個哥哥,我也就不需要你這個弟弟了。你見識了我的能力,知道警察也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勸你別做傻事,可以嗎?」
陸晉鵬的語氣表面上平和,實質暗藏威脅和殺機。陸昊雖然只有十二歲,也能聽出其中的意味。他背後一身冷汗,不住地點頭,不敢有任何忤逆。
在陸晉鵬說這番話的時候,母親驚訝地望著他,眼前的人讓她感覺如此陌生。這是她懦弱、膽小的大兒子嗎?怎麼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實際上,陸晉鵬心裡也暗暗吃驚,彷彿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上個星期,他還被兩個小混混搶了錢,不敢反抗。今天,他竟然殺了三個人,而且逐漸克服了恐懼感,連說話的口吻和底氣都和往昔不同了。這是怎麼回事?也許,任何一個怯弱和渺小的人在擁有了強大的能力后,都會發生質的改變,並迅速適應自己的強者身份?
在他思考的時候,外面再次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