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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怎麼可能……」喬梓喃喃地道。

「放眼整個大晉,能有這種手段的,只怕沒幾個人,」蕭翊時的眼神陰冷,「謀害忠良,這是要斷大晉的根本,其心可誅。」

喬梓的手腳冰涼,難道……難道一切都是那個神秘恩人的自導自演?設計陷害平南王和其他忠臣良將,將所有的孤兒收羅入府,將仇恨引向朝廷引向先帝甚至引向蕭翊時,而他坐山觀虎鬥……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該何去何從?

為了喬楠,她要將蕭翊時引入那人的殺局嗎?

「小喬子!小喬子你怎麼了?」耳畔傳來了容昱墨驚詫的聲音。

喬梓瞬間回過神來,擠出了一絲笑容:「陛下恕罪,容大人恕罪,奴才那日瓊林宴喝醉后就一直腦袋疼,總是容易走神。」

「是嗎?」蕭翊時瞟了她一眼,「是走神還是在害怕?」

喬梓定了定神道:「有陛下在,奴才什麼都不怕。奴才只是怕陛下太過勞累,恨不能為陛下分憂。」

容昱墨忍不住樂了:「小喬子,你這嘴可真甜啊,連我都自愧不如。」

「你哪裡是怕朕太勞累,你這是怕朕不能帶你去牡丹花會了吧?」蕭翊時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卻未入眼底。

喬梓撓了撓頭,賠笑道:「我這是真心擔憂陛下,比真金還金,不過,這政務是勞,牡丹花會是逸,有勞有逸,張弛有度才是根本,陛下你說對不對?」

蕭翊時沒理她,對容昱墨道:「昱墨,明日的洛陽花會,朕就不去湊熱鬧了,省得大家都不自在不能盡興,小喬子就暫時先交給你,你帶她去見見世面。」

喬梓呆若木雞,這怎麼好端端的,一下子變了卦?

容昱墨也有些意外,不過倒是應得很是爽快:「陛下放心,臣保證讓小喬子乘興而去,乘興而歸。」

喬梓飛快地轉了下念頭道:「陛下,不如你微服而去,聽說進去花會會先帶個面具,大家都不知道誰是誰。」

「你怎麼知道?」蕭翊時頗有些意外。

喬梓心裡一驚:「奴才從前聽田姑娘說過,覺得很是稀罕就記下了。」

「你倒是有心,」蕭翊時瞟了她一眼,「放心吧,昱墨和大長公主熟得很,你去了也不會被慢待,到時候和朕說說那裡的盛況,讓朕也飽飽耳福就好了。」

喬梓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蹦出一句來:「陛下不去,我也不去了。」

「小喬子,你這也太傷我的心了。」容昱墨在一旁開玩笑道。

「不要了,奴才伺候陛下的,陛下不開心,哪有奴才自己一個人去玩的道理,」喬梓垂下頭來,低聲道,「沒什麼事,奴才告退了。」

她躬身朝後退去,蕭翊時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的髮髻出神,容昱墨左看右看有些納悶,張嘴用口型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眼看著喬梓將要退出門外,蕭翊時緩緩地開了口:「你就這麼想讓朕一起去嗎?」

喬梓的腳步頓了頓,抬起頭來看著他,旋即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好,就如你所願,明日朕帶你赴宴。」蕭翊時面無表情地道。

-

洛陽長公主當年是徳帝最小的女兒,又是文帝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深受兩朝帝王的寵愛,她的別莊就在城郊,佔地近百畝,亭台樓榭、小橋流水一應俱全。她酷愛牡丹,收集了數百種珍貴的牡丹品種,花農幾十名,專門侍弄她的這些寶貝。

每逢春暖花開之時,洛陽別院中牡丹盛開,國色天香,仿如仙境一般。

為了這洛陽花會,洛陽長公主特意在別莊中央的亭華閣前開闢了一塊很大的空地,中間的人工湖中一座小島,中間以浮橋相連,牡丹花穿插其中,看起來獨具匠心。

蕭翊時到了別莊時巳時已過,他並沒有知會洛陽長公主,而是一路輕車簡從,唯一讓喬梓意外的是,一起來的還有一輛馬車,上面坐著田蘊秀。

田蘊秀今日顯然精心打扮過了,一身荔枝色羅裙搭配煙羅紗,粉腮紅唇,唯一可惜的是頭髮依然沒有長出多少,還是用了一個從前的朝雲髻,只在中間插了一朵珠花作為點綴。

下了馬車,田蘊秀幾步便走到了蕭翊時身旁,僅和他差了一個肩的位置,從喬梓這裡看過去,兩個人幾乎並肩而立,男的高大挺拔,女的柔美秀麗,宛如一對璧人。

喬梓心裡發酸,索性不看了,有一句沒一句地調戲蕭鍇:「蕭大人,我來猜猜你的心上人是誰。」

蕭鍇沒理她,目光不離蕭翊時左右。

「你整天呆在陛下身旁,想必你的心上人一定是在宮裡的。」

蕭鍇渾身一震,怒斥道:「你休要胡說八道。」

「難道是陛下身旁的宮女姐姐……一共也就沒幾個人,我一猜就猜著了……」

「你——不許再猜,我沒有心上人!」蕭鍇有些氣急了。

喬梓嘿嘿一笑,趕緊跑到了馬德身旁躲了起來:「馬公公救命,蕭大人要公報私仇。」

馬德瞪了她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沖著前面努了努嘴:「怎麼不過去?」

喬梓縮了縮脖子:「小的可不敢,要折壽的。」

「你看你給陛下招來的什麼桃花,」馬德很是惱火,「要是被她進了後宮,咱們可都得不安生了。」

正說話著,前面就到了洛陽別莊,別莊前搭了一座帳篷,按規矩,所有人都要手持請柬到此處登記落墨,領著分發的面具方可進入花會,屆時這些落墨的筆跡有的是一首詩,有的是幾個字,還有的畫上了幾筆,各有特色,尤其是那幾個歷屆的三美四傑所書,長公主裝裱后都被京城中的風雅人士競相收藏。

喬梓看得眼紅,深深覺得這大長公主斂財有方,真是令人敬佩。

蕭翊時筆走龍蛇,在上面留下了言簡意賅的一句詩。

「看劍聆簫識桑梓,意在波橋心。」

喬梓念了兩遍,覺得甚是朗朗上口,飛快地贊道:「公子的人好,字好,詩更好,無人可比。」

蕭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懂詩?」

「懂,怎麼不懂,」喬梓不服氣了,「奴才雖然不會作詩,看詩又有什麼難的,公子這不就是要舞舞劍聽聽蕭,快活地過日子嗎?」

田蘊秀在旁邊輕笑了一聲,提起筆來,一邊寫一邊柔聲道:「公子這是以詩寄懷,桑梓之意為故鄉,公子必定懷念北地風光了,不知道蘊秀說對了沒有?」

蕭翊時不置可否,負手站在了一旁。

喬梓滿心不是滋味,會看詩寫詩了不起嗎?又不能當飯吃。她隨手抓了一支筆,在上面一蹴而就塗了幾筆,昂頭就走。

田蘊秀掩著嘴笑了:「小喬子,你這畫的是什麼妖怪啊?」

蕭翊時一看,又是那個獨眼的穿著一件破衣服的小怪物,多看兩眼倒也還是挺可愛的。

「這位小公子,」帳篷里的人叫了起來,「選了面具才可入內!」

喬梓只好悻悻地迴轉身來:「誰說是怪物,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桌子上放著一溜兒的面具,各種花式的都有,田蘊秀左挑右撿,選了一個蝴蝶的,那面具做的分外精細,面具下綴著珍珠,邊上還插著兩根白色的羽毛,戴在她的臉上更顯優雅。

蕭翊時卻一下子皺起了眉頭,眼神古怪地看著她。

「我要這個!」一旁的喬梓指著壓在下面的一個面具叫道,「兔子!」

她興高采烈地把面具帶上,兩個耳朵高高翹起,一雙墨瞳晶亮剔透,那聲音俏皮清脆,從面具后響起:「公子,快看我,我好久沒戴兔子玩了。」

蕭翊時的胸口彷彿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

「你被人欺負了嗎?」

「你別吹那個東西了,越吹越煩。」

「謝謝你陪我玩。」

……

曾經那個少女的笑語彷彿和眼前的喬梓重疊,從那久遠的從前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

他下意識地朝著喬梓走了一步,伸出手去啞聲道:「你……是誰?」

喬梓愣了一下,掀開面具不安地道:「公子,你怎麼了?我是小喬子啊。」

蕭翊時猝然別過臉去,隨手抓了一個面具往臉上一戴,大步進了別莊。

別莊里已經很熱鬧了,湖心島上有人在獻舞,紅綢飄飄,仙音繚繞。僕從將他們引到了大長公主的主位旁,這是全花會最好的位置,可以一覽亭華閣全景。座位前擺著水果點心,茶是今年的雨前新茶,芳香沁人。

田蘊秀很是自然地在蕭翊時身旁坐了下來,親手接過僕役遞上的壺替蕭翊時斟茶。

伺候的活兒被搶走了,喬梓只好無趣地站在了他們身後東張西望了起來。

裡面的人都帶著形形色色的面具,煞是好看,她找了一圈沒有看到喬楠的身影,倒是一眼就認出了不遠處的容昱墨,那身姿風雅,正和人談笑晏晏;在主位的另一側是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小的那個手上還打著繃帶,顯然就是蕭翊川和蕭秉;再過去點是一個紗帳,雪白的羅紗在春風中輕舞,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帶著面具沖著她勾了勾手指……

喬梓扶住額頭呻吟了一聲:這不就是那個有潔癖加斷袖之癖的岳王殿下嗎?她裝著沒看見立刻避開了視線,一臉興緻勃勃地觀看起湖心島上的歌舞來了。

還沒等她看出個子午寅丑來,蕭承瀾的僕從一溜兒小跑過來了,向蕭翊時躬身行禮,說是要請喬梓過去。

喬梓眼巴巴地盼著蕭翊時拒絕,沒想到他卻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奴才沒想去,」喬梓有點委屈,「是陛下不想讓奴才在這裡礙眼吧?」

蕭翊時盯著她看了片刻,猝然調轉目光,舉起茶盅喝了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歌舞,一言不發。

「去吧,」田蘊秀在一旁柔聲道,「岳王殿下請你,那是看得起你。」

這算是夫唱婦隨嗎?也好,省得看這兩人在眼前卿卿我我。喬梓的嘴角發澀,大步朝外走去。

蕭承瀾的位子和別人的稍有不同,那羅紗把他和四周的人隔了開來,下面安放了一個木製的小平台,平台上鋪著雪白的毛毯,而他盤腿坐在毛毯上,手中捏著一個精緻的碧玉盅,十指纖長,神情閑適,彷彿他才是這花會的主人。

喬梓上前見了禮,賠笑著道:「岳王殿下叫小的來,是有什麼要事吩咐嗎?」

「過來。」蕭承瀾微微一笑。

喬梓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剛好站在了那平台前,她心中惴惴,這大庭廣眾之下,這位王爺總不會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來吧?

「怎麼不上來?」

「王爺這裡太乾淨了,奴才怕上來弄髒了毯子。」

蕭承瀾冷冷地看著她,抬手揪住了那兩隻聳起來的兔耳朵,嘲笑著道:「你這是多大了?連我那小皇孫都沒有選這種面具,你連個小孩子都不如。」

喬梓哎呦了一聲,趕緊用手護住了面具:「是是是,奴才沒用,求岳王殿下高抬貴手,饒了奴才的耳朵。」

「回答本王一個問題,本王就放了你的耳朵。」

「王爺快說。」喬梓叫苦不迭,就算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彷彿都感受到了蕭翊時在她背後迫人的目光。

「三年前,本王和陛下在此間相聚,一人舞劍,一人射箭,今日重聚,若是再重新比試一番,你說是這劍和箭,到底是那個更為厲害一些呢?」

「自然是……」

「噓,」蕭承瀾伸出手指在嘴唇上輕輕一點,神情曖昧,「猜對了,本王有件寶物要送你,若是猜錯了,就要勞煩小喬子你送件寶物給本王了。」

喬梓簡直說不出話來,這王爺也太無賴了吧:「奴才可沒什麼寶物下注,王爺要賭,奴才就賭陛下贏了。」

蕭承瀾的指尖一緊,眉宇間一絲怒意閃過,「啪」的一聲,一截兔耳朵被他擰了條裂縫。

「給本王等著。」他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喬梓也有點惱了,扶著耳朵譏諷地道:「王爺莫不是看上這隻兔子了不成,看上了拿去便是,這麼一件小東西奴才還給得起。」

蕭承瀾盯著她好一會兒,忽然便笑了:「和你開個玩笑罷了,惱成這樣做什麼?來,本王為你備了好吃的。」

他朝後一擺手,身後有僕從遞上來一份食盒,滿滿當當地有四五層,他興緻勃勃地一一掀了開來,裡面的糕餅乾果擺放得整整齊齊,煞是好看。

伸手不打笑臉人,喬梓吃了好幾塊,很壞心地把酥沫子掉了好些在那毛毯上,便拎著食盒說要給蕭翊時送點去,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蕭承瀾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台邊凝視著她,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淺笑,輕笑聲隱隱傳來……

他的白衣寬大,衣袂輕舞,人影在羅紗中忽隱忽現。

長毛毯上,一雙白襪纖塵不染。

喬梓僵在原地,手腳冰冷:難道……蕭承瀾……竟然就是那個神秘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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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級大內總管奮鬥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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