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情可待

於悅的房間，男男緊張地站在床前，看著秋替她處理傷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她怎麼樣，有沒有事？」

「傷口不是很深，休息幾天就好會。我為她施了針，一時不會醒。」秋淡淡地說，眼中略帶憂傷。

替她蓋好被子，秋站起了身，收拾著桌上的葯具，知道她受傷，他急匆匆地從醫館趕回來，生怕她有任何不測，同樣的打擊，他不想再次承受。男男也不想，在現代她失去了她一次，好不容易在古代重逢，如果還是這樣的結局，那麼她到這個異世，還有什麼意義。她默默地看著床上的人，她臉上的安祥，讓男男不由嘆氣，過了那麼久，她，還是想要離開嗎？跟著秋退出房間，門外，是阿離熟悉的背影，男男苦笑，那不是阿離，是漠，是害她差點離開的漠呀。

聽見房門打開，漠略一皺眉，遲疑著，不知要不要回頭。秋離開了院子，男男站在他身邊，看著眼前的黑色，不知如何開口。

「她沒事吧。」漠淡淡地問。

「沒事，」男男深吸一口氣，嘴角揚起淡淡的笑，「你想知道她和阿離的故事嗎？」

漠猶疑地看著她，不置可否。男男淡定地看著遠方，壓低聲音中的情感，將於悅和阿離的事大致告訴了漠。她想說那個滿不在乎的於，其實最怕失去，她想說那個守得於死死的阿離，卻讓她獨自活了下來；她們都是彼此無法替代的存在。

「雖然你和阿離一模一樣，但是，她愛著的始終是阿離。如果，你對她真的心存感激的話，至少，這幾天當她的阿離吧。只要幾天，她，大概就會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她不明白，她會讓她明白，不能再放任她這麼下去，她應該要堅強了。

漠沒有回答，他在猶豫，她為他擋劍的時候，他是感動的，亦是驚慌的。他知道她閉上眼的剎那，眼中看到的不是他，而是阿離，心中的些許苦澀，擾動著，卻也無奈。男男默默地走出了院子，他略一皺眉，轉身走進她的房間。她安靜的睡著，像是累了一天的勞者，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他坐在她旁邊，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心悸，心裡的感覺是憐惜還是愛意，他分不清，只想要把她困在懷裡，將她腦中的那個名字抹去。能做到嗎，他替代得了阿離在她心中的位置嗎？他不禁彷徨。

睜開眼睛，刺目的亮光，提醒我未死的事實。我自嘲般地笑了笑，偏過頭，看到趴在床邊的他。

「阿離……」沙啞的聲音帶著欣喜，旋即落了下來，帶著嘆惜。他不是我的阿離。

「你醒了。」他抬起頭揚著嘴角，輕輕握住我的手，「以後不要做那樣的傻事，知不知道？」

「哦。」我傻傻地點點頭，他親呢的語氣略微讓我恍神，「阿離，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的。」

他愣了一下，輕撫我的發梢，「好，這樣最好。」

我淡淡一笑，「昨天，男男一定生氣了吧，她是不是還在家裡，我想見她。」

「好，我去叫。」

他起身走出門外，我微笑著，眼中有些困惑，現在到底是夢境還是，他的妥協。不一會兒，男男走進屋子，我看了一眼她身後，略有些失望。

「他去替你拿葯，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不好意思又讓你擔心了，」我笑著說道，臉上有些釋然，看著男男淡笑的臉，我心下嘆惜，「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你是說他的事？」男男打趣地問。

我訕笑著，有些無奈，「不止，我還想知道他的身份，和無常門的近況，那天的那一批人，為首的根本是吞日使，他出手要殺的人，一定不是無名小卒，明明就要得手了，怎麼會因為半路殺出的林兒就放棄，你不要告訴這兩年林兒的功夫好到這個地步。」

男男嘆了一口氣，「你真的想要知道？」

「廢話，不然我問你幹什麼。」我白了她一眼說道。

「無常門自從阿離棄位后，一直沒有選出新的門主，代門主倒有一個，不才，正是區區在下。而漠，據最新消息顯示，他是西朝不問世事的四皇子，也是野心勃勃的皇位候選人，還是黃泉組織的幕後主腦。」

我愣了一下，不知是哪一個消息讓我更驚訝些，看著男男鎮定的臉，我忍不住內疚起來，「當無常門的代門主沒有關係嗎，會不會有危險？」

「算你還有點良心，安了，不會有事，代門主隨時可以不當，除非門主下令除去我，無常門別的人都不能動我。那時，你中毒昏迷，裂雲使找上門，要我當代門主，還說是阿離的提議，我被他煩得沒有辦法，就應了下來。你身上的毒不重，但是因為之前你還中了醉舞，才一時醒不了；等你醒了，又忘記了一些事，我也就沒有這事告訴你。

當初，秦時軒困住你的時候，除了和裂雲使合作，還找上了黃泉。黃泉有心在西朝培植暗殺勢力，將西朝的無常門分舵除去是正常的事，除去阿離，也是他們本來就想好的事。江湖仇殺，我本來不想追究，不過那位四皇子著實有些過份，竟然趁我被抓的時間，動我在江下的生意，那段時間，你又在昏迷，我一時火大，就和他杠上了。這幾年，他派了不少人到江下來查生意失利的事，都讓無常門的人除去了，他在西朝的黃泉，實力也削弱了大半。我就猜想他有一天一定會親自來江下，不過，他的樣子，我並不清楚，西朝的人都愛戴面具，派去監視他的人，也不能靠他太近。我也並不關心他的長相，他是吞日使要殺的人，好像是說遮月使當初受了他的騙，枉送了性命。若不是他昨日來找我，我還不知道這位忽然出現在江下，長得和阿離一模一樣的漠，會是西朝的呼延漠。「

我淡淡地聽著，眉頭微鎖，半晌，我看著男男，「你，還做過什麼，敢動你生意的人，應該不會那麼好過才對。」

「聰明。他要繼位，我偏不讓他如願，我暗中扶持三皇子的勢力，讓他處處打壓四皇子。只要他不好過，我就開心。有無常門出錢出力，我何樂而不為。」

「你，也不怕惹火了他們。」

「要怪就怪漠動了他們的西朝分舵，再說，自從我當了代門主，他們的生意不知好了多少，風險也小了，效率也高了……」

「停，知道你是奸商了，也不用得意成這樣。」我抱怨道。

「那麼你呢，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你是指報仇。我倒真要好好想想，這個跟阿離長得一模一樣的漠，竟然為了皇位殺了阿離的漠，要受點什麼教訓。」

「你救了他，我看他頗感動，還願意扮成阿離來哄你，倒是挺有心的。如果你要對他下手，最好快一點，不出三天，他就要趕回西朝。」

「怪不得他的態度怪怪的，我還以為是我還清醒呢。三天嗎，我會好好珍惜的。」

看著她臉上淡薄的笑容，男男遲疑著說，「小心一點，不要把你自己賠進去。」

「怎麼會，你忘了我是萬花樓的悅娘嗎。再說，他又不是阿離。」

他不是阿離，他是讓阿離消失的仇人。三天，就當是我跟阿離的告別，那些曾經想要為他做的事，現在，一一為他的仇人做些，那些我想他為我做的事，他的仇人，也在為我做著。我可以當一切當成夢鏡，也能毫不遲疑將夢打碎，那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即使永遠不醒，那也是夢。坐在鏡前，他細心地為我描眉，如此溫馨的畫面，本是我和阿離天天能繪成的，現在，卻是再也見不到了。

漠放下筆，滿意地看著他畫好的眉，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我滿足地看著，阿離若在，他的表情，也該是這般的吧。但是，他的眼中，不會閃過無奈。

「悅兒，我家中出了急事，我不得不回去……」

「哦。」打破夢境的咒語，終於要開始了。

「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我會給你很好的生活，天天呆在你身邊，為你畫眉。」

我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期待，淺淺一笑，喃喃地說道，「永不分離。」

「真的，你會跟我回去，」他如釋重負般笑著，將一塊紅色的玉放進我的手裡，我看著手中那一塊鮮紅如血的玉，不禁苦笑。

「阿離，我寧可你送我沒用的胭脂。」我淡淡地說著，將玉放回他的手中。

他的表情冷了下來，略帶慌張地看著她，她的表情意味著離去，「你，不喜歡。」

我搖了搖頭，那塊玉怎麼看都是極品，但是，卻不是想要的。我深吸一口氣，伸手觸摸那張和阿離一模一樣的臉，以後，怕是再也碰不到了吧。縮回手，我淡定地看著他眼中的不安，心下嘆惜。

「你可知道阿離是誰？」我冷冷地問。

他搖了搖頭，從她們跟他說的一些話，他只知阿離是某個門派的高手，其餘的倒不怎麼清楚。

我淡然一笑，「漠，呼延漠。阿離，我的阿離，是蕭離玉，無常門的門主。」

漠的表情忽變，腦中隱約記起多年前在一間簡陋的客棧看到的一對男女，女子清澈的雙眼大膽的言辭，曾讓他吃驚，無常門門主的女人，果然與一般的不同。是的，她是不同，漠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睛依然清澈，裡面的決意，他盡收眼底。

「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聲音帶著陰冷，胸口的疼痛似在嘲諷。

「是。」我面無表情地說，「想不到你會這麼配合，我還以為黃泉的人有多了不起。」

「這樣年處處與我作對的，也是你？」

「沒錯。」我爽快地應道，多一條罪狀，他就多一分痛，「我勸你還是快一點回去，不然，你最想要的皇位，可能要成了別人的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離去。那個皇位，跟她的真心相比，他更想要她的真心。三天來，她的不同，他瞭然於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與過去告別，他知道，她終是會離開他的，因為他並不是阿離。他不但不是阿離，還是讓阿離消失的兇手，她的仇人。她倒是斷得乾淨，硬留給他的記憶，他要如何忘記。

我獃獃地看著空了的院落，臉上不知是笑還是無奈。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似乎已經不重要了，我不想停下來，為阿離所做的一切，我不想停下來。男男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院子里，我淡笑地看著她，倔強地仰起頭。

「就這樣讓他離開嗎？」男男問道。

我點點頭，「這才是個開始。」

「你想怎麼做？」

「讓他成為王，犧牲了阿離，總得值得。他會是王，不得民心的王，一生要為百姓生計所苦的王。最好讓吞日使隔幾個月招呼他一下，再讓那些部落時不時地反抗一陣，如果南朝和北朝肯欺負他一下，就最好了。」我天真地笑著，眼中閃著亮光。

「你好邪惡。」男男皺著眉說。

「是呀，所以最好不要得罪我。」

「看來以後有的忙了。」

「是呀，要控制西朝的經濟，食物和鹽是關鍵，還有布料也是。如果西朝不安定，從那裡出來的難民，也要安排好，還要加強和部落的通商，」我皺起眉，嘆了一口氣，看向男男，「真的很忙呢。不過，你，最好閃一邊，跟你的鵬旅行結婚去，不要礙我的事。放心，你的錢，我會省著點用的。」

「真的不用我幫忙？」

「不用，自己的事，我想自己來。如果到了最後實在不行，我當然還是會去找你幫忙的。」

「那個時候，我可能都是孩子她媽了，哪還有空管你。」

「無情的傢伙，現在才來生孩子，都快要成高齡產婦了。」

「有南朝神醫在，有什麼好擔心的，」男男打趣地說，淡笑著看著我，「如果他不當皇帝，回到你身邊來，你要怎麼辦？」

「收了他，」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誰讓他長得跟阿離一樣。不過，我還是會好好奴隸他的。」

「你果然還是那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臭於。」

「我還以為我已經夠清楚了。」

我淡然一笑，抬起頭看著藍色的天空，阿離，看來以後會很忙，不能常常去看你了，你一定不能生氣，一定要等我。因為曾經有你，此生我已無憾；況且，我的身邊，她們都在。

男男默默嘆了一口氣，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天空，也許，這樣活著，也好。懷著對一個人永久的愛和思念，此生怕是不會孤單了吧，況且，在她的身邊，我們都在。（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