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張掌柜進來,見王子墨在原地轉圈,疑惑地問道:「小爺,何事?」

「莊裡還剩多少綢緞?」王子墨的語氣有些急切。

「普通綢緞,還有三百多匹,各色上好棉布,六百多匹。」張掌柜答道,他心裡嘀咕著這位爺不會扣門到連這些東西也要帶上吧,多拖累行程。

「你隨意挑選兩百匹綢緞,另五百兩銀子,送到春花樓,帶話給春媽媽,我要秋月姑娘的一樣東西。」

「何物?」張掌柜聞言,鬆了口氣,還好這位爺沒發失心瘋。

王子墨貼近張掌柜耳邊,說出兩字,讓得張掌柜臉抽了好久,心想真是我的爺啊,您的心到底是咋長的,咋就這麼玲瓏剔透呢。

張掌柜剛離去,蔣尚培便來了,還不等王子墨開口,蔣尚培便急急說道:「賢弟,為兄突然想到一物,怕是沒有這東西,咱們就算出去了也白搭。」

「大哥,你我兄弟,真是燈下黑了,小弟也想到了一物。」

兩人對視,心有靈犀,異口同聲道:「釋放文書。」

「大哥,您看,這事當如何是好?若是沒有文書,咱們就算出了興元府,也難出入關卡。」王子墨覺得自己真是機關算盡,棋差一招,他們與旁人不同,臉上帶著金印,但凡出入城池,都會受到盤查,若沒有釋放文書,保不齊還得被關押,這逃獄的罪行,可非同小可。

「越獄而逃,抓回去必當明正典刑,這文書,我來想辦法。」蔣尚培附合道。

「也好,此事便托給大哥了,事情緊急,還請大哥速速謀划。」王子墨鎮重道。

「賢弟,你為我等生死大事,出力甚多,你預料之精準,讓為兄羞愧之極。方謙之方典史那裡,為兄已辦妥,這件事為兄當仁不讓,賢弟不必著急。」蔣尚培見王子墨面帶憂慮,安撫道。

王子墨點頭贊同,釋放文書由官營監押發放,蔣尚培身為官營書吏多年,寫過的釋放文書不知幾何,這事交給他辦,再適合不過。

王子墨與蔣尚培商定后,兩人一同回牢城營,蔣尚培去為文書奔走,而王子墨則要去找一個人,有這個人在,他們便會多一成保命機會。

如今的牢城營,隨著大量犯人上城頭守城,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留下的多是高級犯人或老弱婦孺,就是差撥小牢子也沒幾個。王子墨看到寥寥無幾的小牢子們在發獃,便過去問道:「可曾見到李差撥?」

「王管事貴人事忙,李頭兒上城頭去了,如今營里,就咱們幾人守著,官營也有好幾日未照面了。」一個小牢子見是王子墨,客氣地回道。

「既如此,煩請小哥兒幫個忙,我想去死囚牢尋人問話。」王子墨將幾塊碎銀子塞了過去。

小牢子接了銀子,自是滿口答應,帶著王子墨向牢城營里最角落的牢房走去。

死囚牢並不與普通牢房連在一起,而是單獨開出一塊隱秘的空地,並在地下挖建牢房,那裡的死囚們,終日手帶鐐銬,不見天日,連上城頭賣命的機會都沒有,王子墨以前跟著廚房的人進過好幾次死囚牢,每每都會被裡面的畫面噁心到心有餘悸。

牢門打開,惡臭味撲面襲來,王子墨忙將準備好的帕子捂在鼻下,就著小牢子手中昏暗的燈光,尋找那個記憶中的牢房。

牢房裡的死囚們,因長年幽閉,對來人無動於衷,與普通牢房犯人的叫囂起鬨完全不同,不過當他們看清是王子墨之時,都不由紛紛主動問好。

結善因,得善果,這就是王子墨的過人之處。她管著廚房,雖然無可奈何要為官營差撥謀福利,但自己從不伸手,因此自打她管廚房后,膳食整體上要比以往好上許多,就是死囚牢,也因王子墨的惻隱之心,並沒有吃太多的餿飯豬食。

小牢子見王子墨停在了一間牢房門口,便用手中的棍子敲了敲鐵柵欄,對裡頭的人說道:「鄭大明,起來!」

死囚鄭大明,懶懶地站起身,走至鐵柵欄,對小牢子視而不見,而是對王子墨點了點頭。

「小哥兒,這個你收下,我想帶他出去,有緊要事問他。」王子墨這一次,直接塞了五兩銀子給小牢子。

小牢子猶豫了一下,顛了顛手中的銀子,眼中閃著貪婪與掙扎,到底還是抵抗不了銀子的誘惑,將牢門打開了,並囑咐道:「王管事,咱們營里的規矩你是知道的,莫要叫我為難。」

「自是明白,丑時前我必將其帶回,還請放心。」

鄭大明低著頭,跟王子墨上了地面。夕陽還有一縷殘絲,但對於久未見陽光的鄭大明來說,依然刺眼,他伸手擋在眼前,緩緩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全身都顫動著。

「先不必問我什麼,跟我走便是。」王子墨等鄭大明適應了外面的環境,便帶著鄭大明出了牢城營。

馬車晃晃悠悠進入街市,王子墨這一路,被鄭大明身上的惡臭味熏得都快暈了,讓車夫帶到了一個澡堂子里,對著掌柜說道:「尋個手藝利落的搓背師傅,將此人洗刷乾淨,再尋一身體面的衣服給他換上。」

「好類,小爺,您雅間用茶。」掌柜得了王子墨打賞,也不嫌棄鄭大明骯髒,熱絡地吩咐人伺候。

鄭大明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洗澡了,久到連他自己都忘了是多久,搓背師傅給他搓了三次,才算是將他打理乾淨。王子墨靜靜地等候,直到喝了兩壺茶,鄭大明才收拾妥當出來。

面前的鄭大明,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鬍子也刮乾淨了,臉水知白了幾分,套上一身體面的衣服,胸肌將衣服撐得鼓鼓的,頗顯得英武不凡,王子墨滿意地點頭。

「小爺,沒想到這人,長得還不錯,瞧他的身板,比一般人壯實不少。」小良驚訝道。

「人不可貌相,萬不能以貌取人,鄭兄,感覺如何?」王子墨淡笑道。

「餓了。」

「那走吧,好酒好肉管夠。」

二樓雅間,兩案兩桌,鄭大明的案上,擺放著五斤「西風烈」,十斤牛羊肉,王子墨那邊,則是一尾魚,幾個清淡的小菜。

小良站在王子墨身後,震驚於鄭大明的風捲殘雲,這貨上輩子八成是餓死的,這麼多酒肉,以極快的速度減少,才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案上已杯盤狼藉,而鄭大明還沒七分飽。

「再來五斤肉,三斤酒。」王子墨優雅地吃著魚,淡淡說道,絲毫不介意鄭大明讓人咋舌的大肚量。

「不必,某家不餓了。」鄭大明拒絕道。

「為何?我王子墨請人吃酒,不問多少,盡興便是。」王子墨挑眉道。

「你不說事,某家吃得不踏實。」鄭大明憨憨答道。

「那好,咱們言歸正傳,我想與你做筆買賣。」王子墨放下筷子,說道。

「什麼買賣?」鄭大明謹慎地問道。

「你莫急,且聽我說來。」王子墨笑了笑,看著鄭大明的眼一字一句道:「鄭大明,濟州人氏,自幼習武,身手了得。十年前,因為兄弟討債,打死兩人,打傷三人,家中散盡家財,才免於處死,發配此地牢城營死囚牢,這一待,便是十年。」

「你調查某家?」鄭大明身子前傾,雙眼緊緊盯著王子墨。

「對,打從那次你得罪李大,險被打死,我便注意你了。」王子墨眯著小酒,絲毫不懼怕鄭大明的氣勢。

「那次!某家一直心有疑慮,可是你救了某家?」鄭大明坐正身子,問道。

「的確是我讓李大放你一條生路。」王子墨點頭道。

「為何救某家?你我並不相識。」

「為了今日的買賣。」

「是何買賣?」

「我買你的一身本事,你保我的身家性命。」王子墨直截了當地說道。

「如今的牢城營,有誰還能害你?」鄭大不解道。

「這事你莫管。我只告訴你,你爹,你大哥,前幾年被你的仇家害了性命,你媳婦改嫁了,如今家中只剩你娘,她過得極其艱難。不知你可願意賺上百兩銀子,回去為老娘養老送終?」王子墨淡淡地說道。

「你莫要胡說!」鄭大明聞言,登時雙眼通紅,面部猙獰,那氣勢,只要一言不合,便會發飆。

小良忠心為主,見這鄭大明即將發狂,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將小身板擋在了王子墨面前。

相比小良的激烈反應,王子墨卻是紋絲不動,平靜地回道:「我為何要誆騙你?待你歸家,不就知曉了。」

鄭大明雙拳緊握,壓得案幾「咯吱」作響,渾身不住顫抖著,小良的身子在鄭大明的壓迫下不住發抖,但依然決然地擋在王子墨面前。

鄭大明難以相信這個噩耗,但他對上王子墨清澈的眼睛,就知道面前這人說的都是實話。他虎目瞪圓,雙眼發紅,誰能想到,那些人竟然不放過他的家人!

他要報仇!他必須要報仇!這血海深仇若是不報,他枉為鐵錚錚的漢子!反正他是死過好幾次的人了,這條賤命,也不必愛惜。只要能為父兄報仇,能讓老娘安穩度日,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好!某家這條命,本就是你救的,本就應該歸你!既然你看上某家的本事,那某家便為你賣命,也當是報了你的恩!」

鄭大明重重一捶,好好的案幾便四分五裂,看得小良心驚不已。

王子墨起身,坦然道:「這筆買賣,能不能成,還得看你的本事,你且隨我去見幾人,你若能打得過他們,這事咱們便說定了。」

王子墨說的人,是王福來搜羅的「武林高手」,身上皆有幾分「真本事」,八個人站成一排,對鄭大明怒目而視,那氣勢,倒是很有幾分看頭。王福來很是得意,王子墨也不住微微點頭。

不過,鄭大明只用了一柱香的時間,就證明了這幾人不過是尋常貨色。八個人擺開陣形,齊齊出手,只見鄭大明左推右擋,強悍硬碰,那些人如豆腐一般,根本不是一合之將。

「鄭兄,莫要下死手!」拳腳無眼,王子墨忙出聲提醒,這些人雖然武功一般,但也是逃亡路上用得著的人。

鄭大明聞言,立刻收勢,也不管地上的草包們,只看著王子墨問道:「如何?」

「果然好身手!」王子墨非常滿意,將十兩銀子給了鄭大明,說道:「這是訂金,事成之後,當全額奉上。」

這一出,令得王福來羞愧難當。對於尋常人來說,這幾人完全夠用了,只不過,他們歸家之路,並不是坦途,王福來慶幸,王子墨尋了鄭大明這個狠角色。

曾經,王福來是多麼瞧不起受刑之人,但自從來了興元府,他才慢慢了解到,牢城營是藏龍卧虎之地,絕不能小視裡面的人。

鄭大明跟著王子墨回了牢城營,王子墨上下打點,鄭大明便不用回死囚牢,而是跟著王子墨歇在了天字乙號房。

是夜,鄭大明護著蔣尚培偷入官差籤押房,將三人的釋放文書弄到了手。

如此,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嵐兒,我要回來了,你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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