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大姐頭番外
鑼鼓喧天,京城又迎來了一場大熱鬧。
這權貴雲集地方,京城百姓眼界也高得很,能被稱為「大熱鬧」事情著實不多。池相公獨生愛女出嫁,確能算得上一件「大熱鬧」了。男女兩家分開擺酒,熱鬧了大半個京城。
池家現說是人丁興旺了,但是七大姑八大姨依然很少,為難郎官親友只好依舊從鄭家借。慶林大長公主也很給力,把自家兒媳婦們給借了出來。慶林大長公主兒媳婦自有親友團,其中一個還是來自池脩之鄰居李神策家族。池脩之另一個鄰居又是他兒女親家。
池春華就讀於崇道堂,女生里大姐頭,人際關係還算不錯。
很好,娘子軍組建完畢。
鄭琰臉上帶著一種略顯病態亢奮,天知道她昨夜跟池脩之都是半宿沒睡。辦喜事,估計全家連親友都沒幾個能睡得著,大概蔣家那裡也是如此了。早上起來時候,鄭琰一點也不覺得悃,又一次詢問了婚禮流程,拍拍胸口:「這下萬無一失了。」
池脩之悶悶地道:「誰說?」
連鄭琰加池春華都驚了:「還漏了什麼?」
池脩之哀怨地道:「我丟了個寶貝,你們還問漏了什麼?」
池春華撲了過去抱著她爹胳膊:「阿爹,別招我啊。」好想哭來!
池脩之夠堅強,咬著牙拍拍閨女頭,眼睛像抽筋了似看向鄭琰。鄭琰把女兒拖走,母女倆又哭一回。阿肖等人無不嗚咽,阿慶上前勸著:「這會兒先別哭了,還要見人呢,等會兒送大娘出門子時候,再哭兩聲兒。」
急忙給母女倆補妝。
等到雲淡風輕近午天時候,兩人又一副精精神神樣子了。阿肖是自請去照顧春華,鄭琰十分不舍,卻又擔心女兒,左右為難。阿肖心裡跟明鏡兒似:「七娘養了這幾個孩子,唯有大娘是要到別人家裡去,小郎君們好些差些總歸理眼前,沒個知根知底人跟著,七娘也不能放心。與其讓我七娘跟前一道擔心,不如讓我去忙著。」
鄭琰終還是答應了。
婚禮慣例,娘子出嫁要按高規格走,春華就可以用她娘禮服。而郎同樣也可以按高規格走,蔣昭本人就是鄴侯世子,也循例提了一檔。蔣昭迎親,男儐相里多有自家兄弟子侄,皆是世家子,賣相也好。為了「配得上」這個場面,又請了幾位顧家表親。
一群才子到了池家門口,大門緊閉,內里一群兇悍娘子軍手持棍棒伺候著!年略長些負責抽打,少女們功課還沒被柴米油鹽給消磨得忘掉,出各種問題來刁難,非要多作幾首詩才肯放行。
「這一眨眼,她也嫁閨女了,我看著她出門子日子,就像是眼前。」杜氏感慨至極地對慶林大長公主道。
慶林大長公主道:「是呢,那會兒哪想到有今日呢。」
杜氏生出知己之感,當時是怕自己活不長嘛!因為話不對,她就沒這喜慶場合說這傷感話題。
外面婆子來報:「來了來了,女婿有男儐相護著,六舅娘子彩榻才沒打到他!」
又有丫環來嘰喳:「作了許多詩呢。」
「我們相公與夫人去了大娘綉樓。」
女兒出嫁,父母依禮要作訓話,訓完了話,才能讓臭小子把自家寶貝給接走。池脩之與鄭琰偷窺良久,池脩之站著不動,直到鄭琰拉他,才上前把背好話給說了出來——聲音略僵硬。池春華早忍不住哭了出來,一群女儐相又勸:「別哭花了妝,吟完卻扇詩還要看婦呢。」
蔣昭娶到美嬌娘,雖然狼狽了些,也是志得意滿。笑容滿面地把娘子往家裡迎,郎官笑容,總是泛著得意。池憲把姐姐運送出門,直背到車上,隱隱地聽到嗚咽聲,心裡難過得緊。
池春華摟著他脖子,由衷地不想離開自己生長了十幾年家,趴他耳朵邊兒上:「你走慢點兒啊~我不想嫁了~」
池憲腳下一滑,借低頭姿勢,吧噠掉了一串眼淚。待完成任務,抬起頭來睫毛都是濕。
女方熱鬧環節結束了,男方才剛剛開始。嫁妝跟著人走,有好事者指點著池家嫁女嫁妝,咬著指頭:「真不愧是那位夫人家。」
鄭琰給女兒準備了豐厚嫁妝,這麼些年了,田地莊園宅子商鋪統統都是現成。池家良田千頃不是虛話,真真正正田連阡陌,鄭琰直接划拉了兩百頃給閨女當嫁妝,熙山別業一座,京城豪宅兩處,收租鋪子六間。
又有阿肖等人訓練好小女僕二十人,鄭琰與春華兩人仔細挑選,於家仆之人擇了八名。主要還是「世仆」出身,雖說骨肉分離,然而還是有人打破了頭想擠進去——蔣氏是一等一世家,池家雖重入世家,平素說起來也很自豪,然而蔣家近些年是沒有衰落過。
此外又有各式之綾羅綢鍛,種種金珠寶貝,傢俱擺設之外又有名家字畫,還有一整套圖書。
人說十里紅妝,這確實不假,從頭看不到尾地流水般進了蔣家。多少人有些羨慕嫉妒恨地看著蔣昭,多少人力想把他給灌醉掉。
顧彝娶到了心水兒媳婦,笑逐顏開。對著次子道:「這下我可以安心了,待你與三娘一嫁一娶,我就能放下事兒來享享清福了。」
顧三娘嗔道:「阿娘說什麼呀,我與阿池處得好,還想多處一陣兒呢~」一扭身子,跑掉了。顧彝後面喊:「你不要亂跑,等會兒得陪你阿嫂。」
拜過天地父母,吟罷卻扇詩,婦除去遮麵糰扇,又得滿堂喝彩。
阿肖全程陪著池春華,時刻留意著,生怕有任何不妥之處,直到送進洞房了,方舒了一口氣。見顧三娘與春華相談甚歡,默默退到一邊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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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喜宴賓客極多,自家姻親也來得不少,夏家有地利之便,老實不客氣地全家都到了。夏寔借著酒意對池脩之道:「你嫁了女兒,也該輪到我嫁孫女兒了吧?」
池脩之剛把女兒嫁掉,心情正不好,被他這樣子逗樂了:「成。讓我把眼下事情緩一緩手,就擇吉日。」
夏寔開心了,拉著准孫女婿聊天兒去了,越看越覺得喜歡。
鄭靖業嫁外孫女兒,自是高興,小孩子都嫁女兒了,他實是能放得下心了。一開心,他就與顧益純倆老頭兒喝得挺亢奮。后其他人都走了,這倆還醉醺醺。杜氏與慶林大長公主都嗔著要他們喝了醒酒湯,回家好好歇息——兩人都知道,這嫁女兒父母,送走了賓客,還要自家想念一回呢。尤其是杜氏,十分明白這其中感觸。
沒想到兩個老傢伙喝高了「老夫聊發少年狂」,顧益純不但不開明,還拿出老師身份來,拉著池脩之跟著喝酒。
池脩之雖是主人家,因已拜相,沒什麼人敢灌他酒,依舊清醒。不得已被顧益純拉著坐下了,鄭靖業又扔給他一壺酒,他也就接了來,三個人一人抱一壺,對著壺嘴兒就親上了!
酒入愁腸醉得,池脩之醉眼朦朧,拿著根筷子敲著碗碟:「我養了十幾年寶貝閨女,就叫個臭小子給娶走了,嗚嗚嗚嗚~小王八蛋,要對我春華好啊,嗷嗷嗷~」
鄭靖業也跟著哭:「教她說話、扶她走路,手把手地教寫字。給她穿花衣裳、給她梳小辮兒,打扮得像朵花兒……一長大就從眼前跑掉了。給個臭小子洗衣做飯收拾家務,哪受過這樣苦啊~」
顧益純沒有嫁過女兒,看師弟和徒弟一哭,情緒也受到了感染,他也哭了——雖然不知道哭什麼。
鄭靖業說到傷心處,抬手把池脩之拍了兩巴掌,又醉醺醺地收回了手:「打壞了沒人伺候我七娘。」
池脩之被打了兩巴掌,含含糊糊地道:「小騙子,說長大了要嫁個像阿爹人,蔣小子哪裡像我啦?我才不醜哩!」
鄭靖業擦著眼淚:「你小子也被騙啦!」
鄭琰本欲拉開他們仨——池脩之還湊合,另外兩個可不年輕了,宿醉痛苦他們能不能受得住啊?走近了聽這倆這樣說,抱著旁邊柱子一通撓:都不是好人,這樣戳人淚點!抹抹眼睛,沖阿慶招招手:「我看他們舌頭都喝麻了,大概喝不出什麼來了,給他們上清水。」反正喝不出來!
又命人收拾了屋子,留他們住下,方氏道:「既是七娘這裡,也沒什麼不放心,我們奉阿娘回家,德興兄弟里再留一下聽令罷。」慶林大長公主不放心丈夫,也把顧寧給留了下來:「他醒了,你給我狠狠說他,居然這樣不愛惜身子!」
顧寧道:「就說這一句?」
慶林大長公主怒道:「你一句話能說三天本事哪裡去了?」
顧寧縮著脖子趴他爹耳朵邊兒上開始念經。
第二天幾人醒來,池脩之發現外面天光大亮,自己還躺床上,掙扎著起來,頭疼欲裂。顧益純張開眼,發現旁邊鄭靖業還呼著豬頭!推推師弟:「起來喝些醒酒湯!」
三個醉鬼沒精打采地到了前廳,早飯只有白粥==!犯了錯三個人,乖乖抱著碗來喝,池脩之都沒敢要甜點吃,因為據說他現狀態好吃些清淡沒味道,鹹菜可以有,甜點不給發。
池脩之算好了,顧益純身邊兒立著個顧寧,變著花相兒地傳達他娘意思。顧寧氣壞了,人家嫁女兒、嫁外孫女兒,又勾起傷心事,喝了哭了也就算了,您跟著湊什麼熱鬧啊?您還很年輕么?不知道我們有多麼擔心您身體嗎?
顧益純終於忍不住了:「我就喝醉這一回。」
「挺頂事兒。」
顧益純道:「阿琰,給他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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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熱鬧池春華不知道,她她婚期里。
昨夜洞房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池春華還是問了蔣昭顧彝夫婦喜好,蔣昭道:「阿娘一向喜歡你,你原是什麼樣兒還是什麼樣兒好。」
池春華心說,別開玩笑了,我原來娘家可不用立規矩,到你們家,能大大咧咧上來就坐下么?
到底顧彝那裡奉過茶、請過安,待用飯時,顧彝拉著池春華坐下:「少與我弄鬼,我又不是沒人伺候,也不是看著你站著就用得香。」
池春華笑道:「我就知道您心疼我~」依舊是起身凈了手,給顧彝捧了一碗粥飯,「可媳婦兒孝敬茶飯您還是給個面子嘛~」
顧彝一笑,拿勺子舀了一勺子粥咽了,放下勺子才道:「還不坐下!」
顧三娘抿嘴一笑:「好啦好啦,你們兩客氣下去,飯都要冷了。」池春華拿捏了一下,與婆婆、小姑一起用飯,又給顧三娘挾了一塊喜歡糕點。
顧彝看了很是滿意,這樣一家子和睦才是好呢。
池春華也比較滿意,只要這婆婆不作,她也就收起十八般武藝,跟婆家安生過日子唄。唔,過兩天下廚,要做什麼飯好呢?酒也要釀幾罈子吧?
吃過早飯,就是認家僕,告知鄴侯系冢婦進門,招子都放亮一點兒。池春華也是大方人,婚前早與蔣家比較熟,也打聽過他們家經濟水平。比照著蔣家月例,包了個比月例多紅包,挨個兒發下來,既不多了,也不少了。
又下廚做了幾樣拿手菜,她拿手菜真就那麼幾樣。比起鄭琰這個穿來吃貨,她精於「吃」而不是做。饒是如此,顧彝也挺滿意了,還拿她做教材,教導著女兒:「看看你大嫂,做事手腳勤些、有分寸些,人人都會喜歡。」顧三娘經過祖父之喪,已過十歲,不久也要開始議婚,顧彝分外注意這些事兒上教導。
顧三娘道:「是~」
顧彝見她臉上表情靈活,沒好氣地道:「你端莊些,做女兒與做媳婦可不一樣。你這嫂子也是個爽人,娘家也是捧手心,嫁娘尚且要收斂。你給我學著些。」
顧三娘想了想,問顧彝:「那……是嫁了之後就都要這樣了嗎?大嫂要不這樣,阿娘是不是就不喜歡了?」
顧彝嗔她道:「你懂什麼?剛進門兒,這般謹慎是為表對夫家尊重,是真心實意做一家人了。識趣夫家就不該為難婦了,過了這一月半年,什麼規矩就都鬆了,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只要是為家裡好就成。你不要犯傻,我自為你擇良夫,若一時有不周之處,你也不要像麵糰兒一樣被人揉來捏去了!你把禮數做到了,他們不對你好,你就不要再傻了,明白嗎?」
誰特么腦子抽了才給親兒子娶個兒媳婦兒進門兒,就為了擺婆婆威風、跟兒媳婦斗啊?這不有病么?還是腦子有病。如果一個人腦子有病,你就不要聽精神病人話了,你跟不上她那廣闊思維,還是照凡人程序來吧!
「哈?」顧三娘揉著衣角,不再說話了。剛才那話是大著膽子問,現說得有些露骨,她不好意思了。
顧彝道:「你慢慢想,其實與人相處就是那麼個道理。脾氣要好,笑影兒要多,腦子卻是萬萬不能糊塗!夫家人,可以多讓一讓,吃虧是福,只別把自己給折了。」
同樣教程,大概腦筋比較清楚母親都會跟閨女說這些,不過用詞略有偏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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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池脩之因哭過一場了,很認命地受了蔣昭禮,帶著兒子們接見女婿,也沒有過於嚴肅。
鄭琰自與池春華說了些私房話,婚後生活等不必細說,又細問與夫家相處:「這世間男子,大多是拋不開父母兄弟,他們家喜歡你,他就得供著你。」
池春華得意地道:「他也得喜歡我。」
「你就得瑟吧!」
阿肖從旁道:「大娘做得已經很好啦。」又把打探到消息一一彙報了:「蔣家大家,禮儀甚周到。鄴侯不常見,夫人倒是時常與大娘說笑,常是一處坐著。蔣郎君待大娘也好,小兩口甜著呢。三娘也好,她們本就熟。二郎是小叔,見得不多,咱們大娘也備了紙筆書籍作見面禮。家裡上下都說大娘周到呢。」
鄭琰又用心問了蔣昭房內情況:「阿顧與我保證,再無亂七八糟事情。我也使人打聽過了,並無,你這幾天,可看到有什麼痕迹?」
阿肖搖頭道:「這倒真沒有。」
池春華冷了臉:「他才不會有!我可不是宮中娘子那般好性兒呢,做了娘子,還容他一二三四往宮裡帶,切~」
「……」本土妹子,你熊!
「你有父母長輩為你鋪好了路,連婚後事都籌劃一二。娘子呢?除了個后位,旁都要自己去爭取,身旁還有一群女人跟她分丈夫、要生了孩子跟她孩子分父親!人家是沒有退路磨練出來!你豈能不知天高地厚地瞧人不起?」
池春華又堆起笑來:「我就是這麼一說呀~誰嫁了人,把人當賊防呢?還過不過日子啦?」
鄭琰沒好氣地道:「你知道就好。」又拉過來傳授了些秘訣,什麼平日里對下人好一些或可打聽消息一類。又有掌握了蔣昭行程安排,重要是,捏住了他錢袋子等等。又有,一定一定不能放棄自己上進與修養,千萬不能自己往黃臉婆方面發展。
池春華把這一套學得很到位,雖然鄭琰還是擔心著,她卻鄭琰擔心中鄴侯家站穩了腳。女人夫家站穩重要一條就是生一個好兒子!鄭琰直到此時,方體會到了當年杜氏心情——她都想拜神去了!池春華不負眾望,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好消息,十月懷胎,順順噹噹生下兒子。
難就是婚婦,過了這一段兒,大事定矣!
池春華居然是個閑不住性子,生兒育女之後,還廣泛地參與了社交活動。令人大跌眼鏡是,她居然與世家女打成一片。鄭琰眼鏡都摔了個八瓣碎,抓著池脩之來問:「這是為什麼呢?」
池脩之很奇怪地道:「什麼為什麼?池氏之女,蔣氏之媳,交遊世家,有何不可?」
哦!原來您是世家了……鄭琰個草根土鱉,壓根就沒這個意識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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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昭很得意,有個漂亮又能幹媳婦兒,是他這輩子得意地方之一。
一群蠢蛋說他懼內,他們懂什麼?!我疼娘子我樂意!我娘子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上孝父母、下撫子女,一雙弟妹她都親切友好。對二弟呢,是禮遇有加,分家還主張要「推財相與」。弟妹之出身並不如春華,她卻一點也不以宰相女自傲,對小妹是視如親妹。
對蔣家父母不要說了,與婆婆好得簡直就是母女了,兩人天天你打扮我、我打扮你,互相吹捧對方。討論著京中時尚,說著豪門八卦,磕著瓜子聊著天,弄得蔣睿父子要分別搶媳婦才好。
待下仆寬慈,家人都說她好,有時還會照顧一下世仆家子孫,出錢為其看病。對待朋友也是痛大方。蔣昭朋友們也都說他娶了個好娘子,知情識趣,急公好義,還挺會幫忙。
當然啦,偶爾小醋一下也是情趣嘛~醋一回,池青天如果覺得冤枉了蔣良民,也會有安慰喲~小醋怡情啦!
你們不聽媳婦兒話,一定是因為你們媳婦兒不夠好!我媳婦兒好啊,那我就聽了唄~
瞧這孩子傻……
作者有話要說:^^春華會很幸福噠!
婚姻也是要經營噠~人都要吃飯喝水才能活下去,偶爾生病還要吃藥呢,婚姻不能因為一句「我愛你」就保證從頭到尾什麼都不做就能善始善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