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藏不露
許仙剛一踏進家門,許嬌容就一臉關心的訊問著:「漢文呀,今天在慶余堂學得怎麼樣?還習不習慣?」
對於這個身體的姐姐,相比於其他人,許仙多了幾分真心,他將傘放好,十分溫和的笑了笑,說:「姐姐放心,我在慶余堂很好,王員外待我很不錯。」
許嬌容一聽,頓時眉眼一彎,笑眯眯點頭,「那就好,不管是學醫還是讀書,你都不要太為難自己。」許嬌容說完,拉著許仙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說:「我燉了你最喜歡的蓮子羹,你太瘦了,要多補補才行。」
事實上許仙雖然身形高挑,但看起來並不單薄,一身簡單的藍長衫包裹住精壯有力的身體,舉手投足間透著股內斂和沉穩。只是這一切,在從小把弟弟帶大的許嬌容眼裡,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的弟弟太瘦了,要再胖點才好。
屋子裡,許仙端著一碗蓮子羹喝著,動作隨意而優雅,許嬌容坐在許仙對面,笑眯眯地看著他一勺一勺的喝。許仙掃了一眼四周,問道:「姐夫還沒回來嗎?」
「剛回來沒多久又被衙門的人喊出去了,可能是衙門臨時出了什麼事。」許嬌容回憶道:「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看樣子很緊急。」
許仙眉頭微皺,放下蓮子羹,問道:「姐姐,衙門的人大概是什麼時候把姐夫叫走的?」
「約摸半個時辰前……」許嬌容見許仙微皺眉頭,一下也變得有些緊張,她問:「怎麼了?莫非是你聽說了什麼牽連到你姐夫的事?」
見許嬌容一臉擔憂,許仙正準備說話,突然聽到屋外的開門聲,隨後李公甫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臉色十分難看。
「發生什麼事了?」許嬌容急忙站起來,上前幾步訊問情況。
李公甫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嘴唇抖動了幾下,許嬌容隨即又返身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先喝口水,消消氣后慢慢說。」
李公甫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接過茶一飲而盡后把杯子用力放到桌子上,「嘭」的一聲,杯底撞擊到木桌,發出重重的聲響。
平時李公甫在衙門遇到煩心的事,回到家也快消散的差不多了,今天這樣,顯然氣的不輕。許嬌容與許仙對視了一眼后,走到李公甫身邊,琢磨了一下后,問道:「是不是衙門又出了什麼棘手的案子?」
「可不就是這個!」李公甫平復了一會兒情緒,才又開口道:「這一次的案子比以前的案子更加詭異,後山那個破寺廟裡出現了兩具無心屍、體,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殘忍,把人心都給挖了。現在死者家屬全都堵在衙門口,嚷嚷著要個說法,說查不出兇手是誰就要鬧到上面去,現在縣太爺直接放出狠話,如果我們查不出兇手,就不用再當捕快了。」說到後面,李公甫幾乎是咬牙切齒。
許嬌容捏緊了手中的絲帕,面露擔憂:「怎麼會這麼嚴重…」
李公甫長嘆了一口氣,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川字,說:「等一下我要再去一趟衙門。」
許仙突然問:「姐夫說的那個破寺廟是蘭若寺?」
「可不就是那個破寺廟嗎!」李公甫說完,想到了什麼后,看向許仙:「漢文呀,你點子多,你說說看,現在該怎麼辦?」
許仙靜默了半秒后,說道:「姐夫,我幾個時辰前去過蘭若寺。」
李公甫還沒說話,許嬌容就十分緊張的叫道:「什麼?你去過那個寺廟!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去那裡呀!」
李公甫也一臉嚴肅:「對呀,漢文你去那裡幹什麼?」
「王員外讓我去採藥,後來天突然下雨,我就去那寺廟避雨。」緊接著,許仙把去採藥的經過選擇性的講了出來,省略了遇到法海那段以及白衣男子和青衣男子的事。
待許仙講完后,許嬌容與李公甫均是一臉震驚,許嬌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這青天白日的難道還真的有妖怪?」
李公甫蹙眉沉思,事實上,當他去衙門看到那兩具屍體后就覺得手法蹊蹺,不似常人所為。而他從老一輩人那裡也確實聽說過一些關於南來鎮有妖怪的事,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現如今又聽到許仙如此說,李公甫心中也有了一番猜測。
「人為應該不可能造成那種傷口。」事實上,許仙選擇說出有妖怪的事實,也是想讓許嬌容和李公甫多一個心眼兒,心裡有底有所準備總是好的。
李公甫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現在出現了兩具無心屍體,和你說的也有些出入,看來在你之後那裡一定又發生了一些事。只是你這話說出去鐵定會被人認為是在說謊,畢竟除非親眼所見,不然很難有人會相信這世上有妖怪。而且你又去過蘭若寺,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追究到你身上。」
許嬌容雙手和掌,做祈禱狀:「漢文千萬不要被牽連進去呀。」
許仙想了想,說道:「姐夫,我和你一起去衙門。」
「也只有這樣了。」李公甫點了點頭:「你跟我去縣太爺那裡說明一下,順便去看看那兩具屍體的情況。」
事情說定后,李公甫回房間拿了兩把匕首,一把放在自己的衣服里,另一把給了許仙,說是防身用,許仙也不推辭,接過後兩人就往衙門方向走。
還沒到衙門口,遠遠就能聽到一陣男男女女的叫喊聲,單從聲音來看,人數還不算少。南來鎮只是一個小鎮,人口本就不多,現如今衙門口一下聚集起幾十號人,也實在是少見,可見突然出現的兩具無心男屍對這個小鎮造成的恐慌。
五月的天,正是夏季悄無聲息來臨之時,本來大雨過後還算涼爽的天,也因為男男女女的嘈雜聲,讓人覺得煩悶起來,李公甫臉色十分難看的拔開堵在衙門口的人群。相比之下,許仙臉上到是沒有絲毫煩躁之色,很是平靜的跟在李公甫的身後。
進了衙門,李公甫附在縣太爺耳邊說了一些話,縣太爺神色有些古怪,隨後看了看許仙,然後讓屋子裡的其他捕快都下去,只餘下兩個站在他身後的親信。一個年紀較大,臉上有一道疤痕,眼神里透著一股傲氣;另一個身材高挑,年輕的臉上掛著笑,帶著一抹市儈和圓滑。
李公甫掃了一眼四周,刻意將聲音壓低了一些,將許仙先前說的話又重複給縣太爺聽,後者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半天沒合上。南來鎮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鎮,在此之前並沒有出現過什麼妖怪,而那一些老一輩流傳下來的故事,畢竟只是一個傳說,並沒有得到證實。
「許仙呀,東西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說呀!」驚訝過後,縣太爺皺起了眉頭,甚至有些慍怒。
許仙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並不打算多做解釋,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事情可能會牽扯到李公甫和他自己,許仙是絕不會管這閑事。如今會站在這裡,也只不過為了之後調查能行事方便而已。
李公甫看了看許仙,又把目光轉向縣太爺,嘴巴動了動,正準備開口,站在縣太爺身後那個年輕捕快就提議道:「還是先讓許仙看看那兩具男屍吧,說不定還能發現一些其他線索。」
縣太爺沉思了一番,最後點了點頭。
隨後,縣太爺和李公甫走在最前面,另外兩個捕快走在許仙身邊,五個人一起到了存放屍體的屋子。
還沒進屋子,就能感覺到從屋子裡傳出來的陰深之氣,因為停放屍體的緣故,在暗色的光下顯得異常陰沉。縣太爺走到門口止后,就止住了腳步,讓臉上有刀疤的捕快把門打開后,轉身對許仙說道:「你進去看看其中一具男屍是不是你幾個時辰前救過的人,我就不進去了。」
許仙點了點頭,走進去后,將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掀開。
較為年輕的捕快也跟著走了進去,他走到許仙身旁十分好奇的問道:「他們中有一個是你在蘭若寺救的人嗎?」
許仙的手指了指左邊的那具屍體,這具男屍的面容和寺廟裡的那個壯漢一模一樣:「是同一個人。」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許仙在蘭若寺救他的時候,這個壯漢的心臟還沒有被挖走。
站在門外的縣太爺聽到許仙肯定的回答,面色也很更加沉悶起來,他耷拉了一下腦袋,想了想后,側身對離他最近的李公甫說道:「你去叫人找一找那個叫寧采臣的男子,找到了就將他帶到衙門來,我有事要問他。」隨後他又看向臉上有刀疤的捕快:「去看看圍在衙門口的那些人。」說完,縣太爺就把目光轉回到許仙身上,此時許仙已經戴上手套有條不紊的檢查起屍、體。
很快,李公甫就回來了,他小跑到縣太爺耳邊小聲說了什麼后,縣太爺臉色一變,隨後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許仙,說:「圍在衙門外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去穩住他們。」說完便沉著臉離開了。
縣太爺這一走,又少了一個人,原本就很陰冷的房間,似乎也因為只剩下三個人而顯得更加陰深。一時間,屋子裡只有許仙檢查屍體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兩具無心屍體,一個是之前他在蘭若寺救過的壯漢,另一個是一個面容不大,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這個年輕男子除了心臟被挖了之外,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其他致命傷。許仙的目光在死者身上掃了一遍后,最後視線在死者跨部的位置停留了幾秒,回頭對李公甫說道:「姐夫,把你身上的那把匕首給我用一下。」
李公甫點了點頭,想也沒想就將匕首遞給了許仙。
許仙接過匕首看了看,鋒利的刀片相接觸,發出細微聲響,在略顯暗沉的屋子裡,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站在許仙身邊的年輕的捕快吞了吞口水,嘴唇抖動了幾下,有些結巴的說道:「你不會想要切他的……」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
許仙看了這個捕快一眼,然後將屍、體翻了個身,用匕首劃開了屍、體上面的衣服。衣服下□□出來的皮膚呈現紫黑色,幾條紅色的抓痕卻顯得異常明顯,這顯然是激情后留下的痕迹,說明死者在死前進行過一場十分激烈的房事。見此情景,李公甫和那個年輕的捕快兩人臉上多少都有些尷尬。
沒有理會兩人,許仙面不改色的繼續檢查死者,死者的背部除了交錯的紅痕外,左上方還有一個拇指大小的黑色印記,對過去來看正是死者心臟的位置。許仙戴著手套的手在上面輕輕按了一下,然後兩個匕首並用,十分迅速的將死者皮膚劃開,從一片血肉里準確的挑出了一塊黑色碎片。與其說是碎片,不如說是一個尖銳而鋒利的指甲,一個不屬於人類的,大概有八毫米的指甲。
「這就是妖怪的指甲?」留下來的年輕捕快十分驚訝的問許仙,抬腳向前走了幾步以便將黑色指甲看的更清楚。
許仙輕飄飄的瞟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放下沾了血的刀,用乾淨的布將指甲裝好。
年輕的捕快見許仙不回答,似乎有些不悅,「喂!你……」話還沒說完,許仙突然向他走來,眼睛直直的看著他。黑色的瞳孔里幽深而深邃,似蘊藏著某種暗涌,沒有絲毫的溫潤,只有寒光,凜利且讓人無處遁形。年輕的捕快一愣,皺起眉頭,下意識的向後退:「你…要幹什麼!」
許仙似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般,一直朝對方逼近,直到把對方的背快要貼到牆角時,許仙才停了下來。
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稍矮的年輕捕快,許仙身體微傾,臉不斷向對方靠近,感覺到對方緊繃的身體,許仙突然扯開嘴,淡淡一笑,彷彿之前的銳利不復存在般。
「你在緊張什麼?」許仙說話間熱氣噴到對方的臉上,痒痒的,年輕的捕快呼吸有一瞬間的紊亂。
見對方不回答,許仙也不惱,而是身體又向前傾了幾分,嘴覆在對方耳邊輕聲道:「又或者說是,你在計劃著什麼?」許仙說這話時,聲音冰冷而沒有起伏,話落的同時,原本放在衣服里的刀悄無聲息的抵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感覺到脖間冰冷的觸感,年輕的捕快眼裡閃過一抹情緒,轉瞬即逝,快得讓許仙來不及捕捉。
而這時,一旁的李公甫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突然大喊道:「許仙你……」話還沒說完,一枚尖銳的銀針的就從他臉頰邊劃過,帶著刺破虛空的強勁狠狠地插.進了他後方的牆上,小小的銀針竟然全跟沒入厚厚的石牆中。
李公甫看著肩頭被削掉的幾縷頭髮,身體一僵,短暫的驚訝后,眼裡浮現起憤怒,他指著許仙罵道:「許仙!這就是你對待自己姐夫的態度嗎?!」
「姐夫?」許仙嗤笑一聲,「就憑你,也配?」
「你什麼意思!」李公甫還想說什麼,年輕的捕快打斷了他:「什麼時候發現的?」清冷的男聲從這個年輕捕快的嘴裡說出,這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聲音,顯然是再問許仙。
「這是不打算裝下去了嗎…白—公—子?」許仙看向他,最後三個字說的很慢,帶著明顯的寒意,眼神沉銳如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