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姑蘇胥江驛的夜晚,風比白日里大了不少,穿過香樟樹嫩綠的枝葉吹向成片的月桂花,帶著某種半濕半潤的涼寒將花香融入空氣中,沁人肺腑。

月光皎潔,小橋流水,沒有絲毫的肅殺之氣,這無疑是惹人遐想綺麗的風景,不管從哪一個細微的角度去放大,都足以構成一副秀美精緻的畫卷——這無疑是一個很美的夜晚。

可能是這樣的夜在姑蘇這小小的胥江驛太過平常,忙碌了一天的人都匆匆回家,沒有誰會刻意的停下腳步靜靜欣賞。

更夫敲著更鑼行走在僻靜的街道上,手裡提著一個照明燈籠,微弱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像是在履行一個公事般,懶洋洋的張嘴喊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風在這時突然變大,飛逝而過的幾秒,更夫手裡的燈籠『唿』的一下,傾刻間被熄滅。

更夫蹙著眉頭咒罵了幾聲,隨後空氣中突然響起一陣女子的叫喊。

「救命呀!救命呀……」

這聲音里夾雜著哭泣和極度的恐懼,猶如幼兔被野狼撕咬前最後的悲鳴。

更夫稍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朝著聲音的發源處跑去,他向左跑進了一個衚衕。手裡的燈籠早已被他丟棄在路上,衚衕的兩側種了高大的香樟樹,香樟樹繁茂的枝葉遮住了皎潔的月光。

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真切。

更夫強壓下心裡的一絲恐懼,尋著聲音小心翼翼的摸著牆壁向前探去。然而就在這時,女子的呼救戛然而止,下一秒,一股溫熱的液體飛濺到了他的臉上。

頓時,一陣刺鼻的血腥味湧入他的鼻尖,更夫渾身一怔,顫抖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臉,指尖剛觸碰到那片溫熱,眼前一道黑影晃過,刀光閃過,更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直接倒了下去。

這不過只是一個小插曲,少了更夫可有可無的報時聲,方形的燈籠孤零零的倒在地上。漆黑的衚衕被香樟樹遮住,刺鼻的血腥味飄到空氣中很快被月桂的芬香掩蓋。

很平常的夜,與以往胥江驛的每個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

第二天,原本無人會經過的死胡同突然圍滿了人,這些人三三兩兩的靠在一起,對著地上的兩具屍體指指點點,明明是一副害怕恐懼的樣子,眼睛里偏又流露出好奇。

兩具屍體,一具男屍,一具女屍,血跡斑斑。男屍的腦袋被削斷,孤零零的掉落在身體一米遠的地方,瞳孔瞪的很大,顯然是在極度驚恐中被瞬間剝奪了生命。然而這卻不是最慘的,另一具女屍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傷口——只除了一張臉,那或許已經不應該再稱之為臉,因為那上面沒有皮膚,只有粘稠翻湧的血肉。眼睛,鼻子,嘴巴,任何一處都還在,只除了沒有臉皮,這是活生生的被兇手剝去了皮。

「真殘忍呀!」

人群中傳來一道嘆息,一個衣著陳舊樸素的婦人提著一籃蔬菜站在圍觀的人群中。她並沒有像其他圍觀的女子一樣捂著臉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顯然這婦人是圍觀的女子中極少數膽子大的人。

「這不是平日里打更的更夫嗎……」又一個人說道。

「你們看那個女屍的穿著,和那春芳閣的姑娘們一個樣。」

「春芳閣?難不成是哪位客人的家眷看不過去了,才殺了這姑娘泄憤?」

「噢,誰知道了,那種地方的姑娘會遇上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實屬常見呀!可憐這更夫無辜被牽連落了個屍首分割的下場……」

眾人正討論的火熱,胥江驛驛丞郝江化和四個官差走了過來。

官差頭趙承德一臉煩躁的推開看熱鬧的人:「還圍在這裡做什麼,該幹嘛幹嘛去!」他性子急躁,平時喜歡喝點小酒打發時間,今日與酒友約好了時間,卻沒想到遇上這種事,心情更是煩到極點。

其他三個官差見趙承德一臉不耐煩,急忙幫著趕人。

眾人見狀,走的走,散的散,最後卻還是有幾個人耐不住好奇留了下來,退後幾步站在角落裡圍觀。

留下來的這幾個人皆是男子,一個個面色蠟黃,眼皮有些下垂,一看就是縱.欲過多的樣子,應該是平日里常去春芳閣嫖.妓的熟客。

胥江驛不是沒有發生過殺.人案,但像這次如此殺人殘忍的手法卻是從未見過。郝江化的面色十分難看,當驛丞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死者。雖然內心有點發悚,奈何職位擺在那裡,他不得不與幾個官差近距離檢查屍體。

說是檢查,也就是看看屍體周圍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物品,有沒有什麼兇手移留下的破綻。

兩具屍體的生前是做什麼的都很好確認,一個是深夜打更的更夫羅三,另一個則是春芳閣的姑娘。

「驛丞老弟,你看這是什麼!」趙承德在女屍身上看了半天,終於發現女子衣袖裡半露出來的一小塊紅布。

這顯然是女子從兇手的衣服上抓下來的,這一小塊布料一看就是上等貨色,絕非尋常人家穿的起的。

郝江化面色凝重:「兇手會不會是這姑娘的哪位恩客?」

「有可能。」趙承德點頭,回頭看向先前那幾個留下來看熱鬧的人:「你們可知道這女的是春芳閣的哪位姑娘?」

其中一個年齡看起來最大的男子回道:「應該是春芳閣的頭牌醉月姑娘,醉月姑娘手腕上帶的鐲子和這女的一模一樣。」

另一個男子說道:「醉月姑娘前不久才被虞家那位小少爺買下了初夜,沒想到現在卻死了,可惜了可惜。」他嘴裡雖然說著可惜,臉上卻一副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樣子。

「行了行了!」趙承德煩躁的擺了擺手,隨即命令身邊的一個官差去通知春芳閣的老.鴇來確認。稍思忖了片刻,他又對另一個官差說道:「你去通知俞管家,麻煩他過來一趟。」

趙承德雖然性子急躁,但卻是那種越煩悶思緒反而越清晰的那種,不然衙門接到報案,上面也不會派他來處理。

俞管家是虞家專門派來照顧虞家小少爺虞笙的,因為忠心耿耿,做事有條有理知進退,虞家老爺虞鴻特意給他賜名俞誠。俞與虞同音也就是半個虞家人的意思,誠則是永遠忠誠之意。虞笙在胥江驛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俞誠全權打理。

兇手未知,案發現場自然是也不敢亂動的。郝江化只好站在一旁守著屍體,和趙承德頭一起等衙門派來的杵作來做最後的檢查。

死胡同里出現兩具屍體,死者分別是更夫羅三和春芳閣的花魁醉月,這消息猶如夏日裡的最後一聲驚雷,『轟』的一聲,在這小小的胥江驛炸開了鍋。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開了。

保安堂內。

小青端坐在凳子上,一臉嚴肅:「姐夫,你要去現場看看嗎?」昨日他與桐綾悄悄潛入虞笙家,結果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是在正常不過的宅院,虞笙看起來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正因為如此,才更值得深思。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就是——他和桐綾無論怎樣都進不去虞家的祠堂,那裡似乎有某種特殊的佛光保護,以至於他和桐綾不能靠近。虞家絕對比表面看起來更複雜,祠堂里應該隱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奈何他和桐綾什麼線索也沒有找到。偏偏紅衣妖怪的事還沒有解決,今日又聽到一些人在討論南巷死胡同里的慘案,稍微一聯想,便大概能猜到兩具屍體與那紅衣妖怪有關,只是不知道虞家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許仙與白素貞交換了一下眼神,沉吟了幾秒后,他說道:「我現在去查看屍體的情況,你們先留在這裡。」雖然心中已經有了一番猜測,但有些事必須要親自去才能確認。

許仙趕到現場時,之前那幾個圍觀的人已經走了,杵作正在檢查屍體,郝江化和幾個官差安靜的站在一旁,表情皆很沉重,看樣子,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

郝江化看到許仙,愣了一下后,很快反應過來,還算熱情的打著招呼:「許大夫呀,你怎麼來了?」自從許仙將保安丸免費分發給這裡的百姓后,大家也都稱呼他為許大夫,郝江化自然而然也改口跟著大夥一起叫他許大夫。

許仙看了一眼屍體,「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趙承德接過話,聲音里透著一絲煩躁:「幫忙就算了吧,免得添亂。」他聽過許仙的名號,傳聞他醫術高明,卻未見過真人,這會兒一見是個細皮嫩肉的俊逸公子,頓時覺得傳聞有誇大的成分。

郝江化拍了拍趙承德的肩膀:「讓許大夫看看吧,他是大夫,說不定會發現什麼重要的線索。」

郝江化話語行間透露出對許仙的信任和欣賞,趙承德了解郝江化的為人,知道他識人一向很准,於是便沒有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許仙從杵作那裡借來手套戴上,還未開始進一步檢查,俞管家等人就趕來了,同俞管家一同前來的人還有虞家小少爺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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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聊齋]情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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