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趙航出名了。在大宋朝,恃才傲物舉止狂放的士大夫多得是,可是會在女學堂的屋頂上跑著玩的官員,趙航還真是第一個,別說女學了,就是太學的房頂也沒有哪個官員去爬一爬啊!
女學的山長是小歐夫人,她發現被老師們押送來的登徒子是趙航之後哭笑不得,再加上一群女孩子幫忙解釋,小歐夫人痛快放人,不過趙航是從院牆跳到女學里的,這要是沒個說法也不行,以後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傢伙也女學里跳,一說起來肯定要追究趙航這個事兒,那不是麻煩了?最後小歐夫人拍板,讓趙航不用梯子到房頂上把學校正中央的小樓頂上的壞了的幾個瓦片換了。想必想要效仿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沒有這個不用梯子從三丈高的房頂上下來……
趙航灰頭土臉地從學校里出來,猛地想起自己上班時間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趕緊往鴻臚寺跑。好在他的上司這個點兒正好是去皇城參加例行的小朝會的時間,別的人倒也管不到他的頭上。趙航看看滿桌子的案牘,嘆了口氣,這些東西,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感興趣啊!字都是這幾年才學會的,四書五經更是一竅不通,日常說話還行,讓他看遊記小說也還湊活,可是這種通篇拽文的外交辭令,他是真的不會啊!這並不是他的上司難為他,而是鴻臚寺的職責範圍就是這些繁雜的東西:外交是一塊兒,比如周邊國家的四夷朝貢、宴勞、給賜、送迎之事,而內政方面呢,管的是國之凶儀、中都祠廟、道釋籍帳除附之禁令等等等等,無論哪一塊兒的工作,都是需要相當的專業水平的。
趙航心裡憋悶的慌,他能幹的活兒似乎只有迎送一些偏僻小國的來使了,這些國家無關緊要,出了錯兒也沒什麼大問題,可以說,王迅這個鴻臚寺卿,不但沒有難為趙航的意思,反而對他相當照顧了。可這種照顧卻越發讓他如坐針氈,覺得自己每天的俸祿都是白領的。
下班之後,趙航的腦袋又疼了,他可沒忘了自己今天在霜兒的學校幹了什麼蠢事兒,天哪,當著一群小娘子的面從女學的大門上頭跳過去,然後飛檐走壁擺POSS,最後被學校的老師發現,帶到山長那裡挨訓,這也就幸虧是小歐夫人做山長,換了別的隨便什麼人,今天的事情怕就不是這麼容易收場的了.
航回到家裡的時候,嚴霜正在綉嫁衣,一針一線的繡的十分仔細,嫁衣上金碧輝煌的紋路險些晃花了趙航的眼睛。他走到跟前,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啊霜兒,我不該非要去你們學校的。」
嚴霜沒搭理他,趙航只得又說:「對不起啊,我不該被她們一忽悠,就去跳牆……」
嚴霜依然沒理他,趙航伸手去拽她的袖子,嚴霜只得放下針線,輕聲道:「大哥,你不痛快。」
趙航愣了一下:「噯我辦錯事兒了當然不痛快。」
嚴霜輕輕搖搖頭:「不是的,我不是說你現在不痛快,我覺得,你最近這陣子都不痛快,從你當上鴻臚寺少卿,就沒有一天痛快過,」
趙航愣了一下:「可能是我不太適應這個工作環境吧。」
嚴霜嘆了口氣:「大哥,你過去雖然也愛開玩笑,但是一向知道分寸,可你今天想要跳上門樓的時候,我根本攔不住你,大哥,你是不是心裡很煩?」
趙航坐到嚴霜身邊,想了一會兒,也不得不承認嚴霜的判斷:「我心裡是有些煩,雖然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可是每次去鴻臚寺,心裡都不由自主地煩起來。那些事情我完全不懂,全靠別人來教我,我知道我認真學的話,也是能夠做好一部分的。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鴻臚寺里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比我做得更好,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做呢?我領著不菲的薪水,但是卻起不到應有的作用……這種感覺,很不舒服。你說得對,我今天早上那麼衝動地跳上門樓,或許也是一種發泄吧……對不起,霜兒,我讓你擔心了。」
趙航伸出手來攏住嚴霜的手:「霜兒,我是不是很幼稚,很沒用?」
嚴霜搖搖頭:「大哥說什麼呢?若沒有你,怕是現在大宋已經都被核瘟鬧得屍橫遍野了……前陣子我還接到太原那邊的信,說現在老兵們大部分都娶到了新婦,大哥,這是你的功勞。」
趙航嘆了一口氣:「過去好歹知道要做什麼,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可現在……唉,不提了,咱們出去玩一會兒蹴鞠。」
趙航以為這件事兒應該就算過去了,畢竟他女學的山長已經表示不追究這件事兒了,而且也對他進行了一定的處罰。但他忘記了,在大宋的朝堂上,還有這麼一群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御史。
趙航知道自己的岳父經常受御史的氣,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個小人物居然也有被御史盯上的時候,而且是那麼可笑的理由,說他舉止不端也就罷了,居然還說他j□j熏心去窺視女學的學生,這什麼跟什麼啊!他本就不擅長這些嘴上的功夫,聽這些人胡說八道簡直有種想要揍人的衝動,幸而根本不用他說話,已經有好幾位官員站出來替他解釋這件事兒了。這只是朝堂上的一件小事,幾個丞相甚至連話都沒說,后官家隨便說了趙航幾句以後要注意朝廷官員形象,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可趙航的心情卻十分之壞,下了班,他想了想,沒回家,而是跑到了他名義上的叔叔,趙安的家裡。
趙航倒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碰上這樣的場景:趙安的兒子,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七八歲的樣子,正爬在樹上哭,他爹沒心沒肺地在樹下拍手:「兒子啊,你可真是厲害了,快趕上猴子了,居然都會爬樹了……哎呀你阿娘今天做了雞翅膀,可惜你在樹上,算了,我先去吃吧。」
小胖子在樹上趴著,聽了父親的話,哭的越發厲害了。趙航囧囧有神,然後聽到了趙安老婆的河東獅吼:「趙靜之!你還不趕緊把兒子帶下來,想要他在上頭過夜么?」
趙安無奈地應了一聲,抬起頭幾乎跟兒子說:「兒子啊,辦事情要有始有終,你能爬上去,就該能爬下來的,來,阿爹在下面接著你,你努力試試啊……」
小胖子在樹上哭道:「我才不信你呢,你動作那麼慢,一定接不到我的。我會摔扁的。」
趙安撓頭:「那怎麼辦?我讓他們給你拿棉被鋪在地上?」
小胖子哭的更厲害了:「別人家的爹爹都是拿了梯子過來救兒子,爹爹就是等著我摔下來……嗚嗚嗚」
趙航當即笑場,這父子兩個的腦迴路也太奇葩了吧?趙安扭過臉看到趙航,嘆氣道:「正好你來了,聽說你跳的高,那幫個忙,把你弟弟從樹上弄下來吧!我是實在沒辦法了。」
這對趙航實在是個小問題,他蹭蹭兩下爬到樹上,一手夾了小胖子,一手扶了樹枝,輕巧地落在了地上。那小胖子頓時忘了剛才的害怕,十分興奮地叫道:「大哥你真厲害,咱們再來一次如何?」
話音未落,他的媽媽已經過來,拎了他拖到了一邊:「先去把臉洗了!」
趙航問趙安:「我要是不來,您準備怎麼辦?難道真的拿了棉被在地上鋪?」
趙航笑道:「也只有那樣了,反正樹又不高,摔不壞,摔疼了下次就長記性了。」
趙航也笑了:「對不住啊,我這麼一摻和他可夠嗆長記性了。」
趙安擺手道:「無所謂啊,男孩子也需要點冒險精神……我想,下回他爬樹之前,應該會考慮先去找你學學怎麼下樹吧?」
趙航覺得趙安真的一點都不像這個時代的父親,倒更像後世的一些開明的父親,當然,他的母親也挺特別的:「二嬸似乎並不在意您這樣子教孩子?」
趙安點頭:「是啊,她很想得開的,反正兒子再差也差不過我了。」
「我要讚揚您真謙虛么?」
趙安搖搖頭:「不是什麼謙虛不謙虛的問題,我小時候確實是很讓父母擔心的,長得沒有姐姐好,嘴巴沒有姐姐甜,讀書一般,騎射一般,文不成,武不就,說的就是像我這樣的人……有一陣子,父母為我的前途十分擔憂,直到他們發現我可以靠寫書來養活自己,甚至有能力讓自己過得相當不錯,他們才放下了心。唔,你看,如果我去當官,估計撐死了當到六品,而且會非常平庸,可你看,我現在的生活水平,恐怕相公們也沒我舒服吧!」
趙航看看屋子裡奢華的擺設,不得不承認趙安說得對。他確實過得很爽,雖然這些金碧輝煌的擺設實在是沒品,不過趙安品味很差這件事兒從來都不是秘密,起碼他有財力支持他土豪般的沒品行徑。
「所以娶一個青梅竹馬的新婦是非常幸福的,我當時的境況,你嬸嬸很清楚,所以她能夠理解,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不一定非要像別人一樣,我兒子的性格可能有許多毛病,可是只要他的品質是善良的,性格是獨立的,那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所以我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從樹上摔下來這種事兒,她不會計較……」
趙航對前面的話十分贊同,不過最後一句他非常懷疑。前陣子趙安帶著兒子去騎馬,結果把兒子的胳膊摔斷了,下場是被他的老婆當著太醫的面吼的抱頭鼠竄的事兒這件事兒全開封的人都知道。許多女人酸溜溜地說,這位琉璃夫人實在是好命,一個女使,居然能勾引的趙家二少非她不娶,如今又把趙家二少管教的在她面前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可是趙航卻覺得,恐怕這場婚姻里,主動的是趙安才對吧?除了跟他一起長大的琉璃,又有誰能夠這樣的理解他,放任他,並且在需要的時候約束他呢?她幸運地被他愛上,可他何嘗不是幸運地可以擁有她?琉璃夫人會因為丈夫沒有看好兒子,摔斷了兒子的胳膊而怒吼丈夫;但同時不會去插手丈夫想要兒子小小地摔一下長長記性的想法,當然事後會不會背著人偷偷地扭了趙安的耳朵這就不是趙航能夠猜測到的了。
兩人邊走邊聊,回到了書房,趙航把他今天的遭遇告訴了趙安。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趙安毫不客氣大笑了起來:「你沒被御史們噴死吧?」
趙航鬱悶地說:「別提了,唾沫星子濺了我一臉,話說的十分難聽,一會兒說我品行不端,一會兒又說我覬覦女學里的學生……擦,我腦抽了才去覬覦那堆豆芽菜啊!誰能跟霜兒比啊。不過我發現我人緣真不錯,早會上不少人替我說話呢,都說我只是愛玩些,品行是沒問題的,御史們說的話太誇張了。」
趙安笑了笑:「讓我猜猜,替你說話的,應該有國子監的李玖,中書省的王澹,刑部洪尚書,吏部龔侍郎,六科裡頭的張帆跟陳吉……」
趙航有些驚訝:「等等,等等,你說的也太麻利了,我仔細聽,對,這幾個人都有。我是不認識他們的,後來還是我們頭兒告訴我他們的身份的。你怎麼猜到的啊?」
趙安嘆道:「你來開封也有兩個月了,好歹也打聽打聽大家的情況啊,李玖跟小歐姨挺熟的,自然為你說話;王澹脾氣犟,一貫就事論事最討厭羅織罪名;洪尚書跟龔侍郎的女兒們都是霜兒的同學,要是聽任御史把登徒子的名號扣你頭上,那他們自家女兒又算怎麼回事兒?被登徒子覬覦還是怎麼著?六科本來就是監管各部官員的,但是他們管的是正事兒,哪裡容得有人亂給官員扣帽子,亂扣一氣都不用做官了,全回家吧!那正事兒誰來做呢?」
趙航聽的雲山霧罩,這才知道就這麼點屁事兒居然有這麼多講究,覺得十分的疲憊:「二叔,我覺得我真的不太適合當官,這些東西,我聽著就累。」
趙安頓了一下,說「我也覺得你不適合。當日大舅舅當官的時候,也並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可他本事夠大,嘴巴夠壞,後台又硬,任誰也不敢隨便找他的茬,揪來揪去能揪到的不是也就那麼一兩條,大舅舅根本不在乎。可你這樣子,在朝中真是個讓人隨便射的靶子。」
趙航嘆氣:「可不是,他們哪裡是因為我?分明是藉機找岳父的麻煩……我跳牆是不對,可換了別人,這種事提一提也就罷了,又怎麼會弄到一大堆的御史來參的地步?」
趙安點頭道:「你明白就好。我原本對你不是很熟悉,可現在這幾個月觀察下來,我是真的覺得你不是個當官的料,起碼不適合在這裡當官。」
趙航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我過去雖然頭上只有個散官的銜兒,可是不管去外國,還是在四川滅蠱,都是乾的實實在在的事兒,可現在呢,說實話,鴻臚寺里有我不多沒我不少,我不懂那些外交禮儀,雖然我喜歡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可這根做鴻臚寺少卿是兩回事兒。這也就罷了,偶爾還得去管喪葬事宜,這些都是需要精通各種禮節的人來做,我在那裡,全靠身邊的人教一步走一步,實在是浪費這份工資。而且我的性格您也看到了,讓我不跳牆,不活動,根本不可能……」
趙安聽著聽著便笑了:「你過來之前,我剛才,要怎麼跟你談這個問題,不過現在看來,你已經想好了?」
趙航點點頭:「是的,我想好了,其實這種感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頭上這個帽子,實在是太彆扭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四處走走。只是這事兒還得跟霜兒商量一下……」
趙安點頭道:「對,你先跟霜兒商量好……」他說完這句話,臉上忽然露出十分猥瑣的笑容來:「帆海啊,你那個飛檐走壁的功夫,能不能教教我,你剛才上樹的那一手,實在是漂亮極了!」
趙航:……嘎?
趙安搓著手道:「我從小就嚮往俠客們飛檐走壁,千里之外取人頭顱之類的……可惜找到的所謂江湖高手都是騙子,軍中的高手又沒有幾個會上牆的,那個,帆海啊,你有空教教我唄,你說我要多學久才能像你那樣翻牆越房如履平地啊……」
趙航木著臉上上下下地看了趙安一圈,伸出四個手指頭。
趙安驚喜:「四個月?」他說完也覺得不可能:「你的意思是要四年?」
趙航嘆了口氣,把手放下:「我是說,您先把體重減了四十斤再說。」
趙安:………誰都別攔我我要砍死這個臭小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
MIZUKI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3-0522: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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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4一03一0510:10:16雲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可,幾位的名字估計讀者們都看的快背下來了,咳咳咳,萬分羞澀,唯有認真寫文以回報諸君」牙好酸……」」存稿箱你再敢破壞氣氛拖出去槍斃五分鐘啊!"」別傻了,沒有我你怎麼保證每天十點準時更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