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送走了宋小乙,趙航與嚴霜商量了一下,便跑去問嚴青給部隊里供布底軍鞋的可行性,嚴青本人也是武將,雖然他自己現在是高官,但也是從普通的效騎兵升上去的,基層士兵的鞋子大體有什麼優缺點他清楚得很,一聽趙航的設計,便覺得還是很有可行性的,於是便讓趙航先去找人做做試試。
嚴青雖然是地方最高軍事長官,但他也不能給部隊亂配東西,首先要先看能不能做出來看得過去的成品,軍需物資在任何時代都不是可以糊弄的,嚴青不會給自己的士兵們派發不適合穿著的鞋子。
趙航並沒有直接把料子交給別人做,他決定自己先做一下實驗。他問了丁六,找到了賣油布的地方,精挑細選了一番,挑了三四種油布回家。做鞋底的布也有講究,一般的家庭用裁衣服的邊角料,拼到一起,,因為要做好多層,又是一層一層糊起來的,所以使用碎步拼接也不會影響質量,對布料的要求沒那麼講究。但是現在要做的是軍需產品,一旦投產,數量肯定不會小,這種情況下到哪裡找那麼多碎布?成本控制也是需要注意的,所以尋找合適的布料材料是很有必要的。當然,其實對於這一點,趙航心裡還有別的計劃,只是現在提這些還太早,目前還是老老實實的找合適的布料。還有鞋面的料子,透氣什麼的不用考慮,除非是油布否則這年代的布料就沒有不透氣的,主要的要求就是結實。於是趙航買了油布之後又去挑普通布料,各種粗麻布細麻布買了一堆,因為天冷,他又買了幾張綿羊皮——當然是帶著毛的那種。臨走的時候又想起嚴青,索性又買了點厚緞子跟熟牛皮。
各種材料放了小半車,買的時候覺得單價不貴,付賬的時候趙航真心覺得心疼了,整整二十貫!丁六褡褳里的銅錢肯定不夠,於是又按照市價算出了需要的銀子,拿荷包里的銀子付了帳,趙航悲哀的發現,他前陣子下的決心似乎沒法堅持下去了!如果不問嚴霜要錢,他再出來逛連去茶鋪喝口水都沒錢付賬了。
當然,這些都是小事兒,趙航很快把這種糾結甩到一邊,做鞋最重要!
當下攤了一屋子的東西,喊了女使們過來幫忙,大家一起來做鞋!趙航對自家的事兒這般上心,按理說嚴霜該開心的,可她看趙航一個大男人,興緻勃勃跟一群女使地討論如何把鞋做的結實美觀什麼的,一股坑爹之情油然而生,自己這個上門婿,脾氣可真夠奇怪的。
趙航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他這陣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練練跑酷出去逛逛街……他是很喜歡跑酷沒錯,可是嚴家就這麼點地方,早被他溜的沒法再更熟悉了!而外面的建築大部分都是一兩層的,一點都沒有挑戰性。至於攀岩?別開玩笑了,太原城外確實有山,不過都是小山包,還是土山,哪有岩石讓他攀。再說了,極限運動是他的愛好,哪有拿愛好當飯吃的?說來說去還是脫離了自己熟悉的環境,不能上學也沒法出去兼職,過得太空虛了。
這世界上有那種有吃有住過得舒服就很開心的米蟲,但大部分人都是需要有生活的目標才會有活力。儘管趙航一直認為自己早晚會離開這個世界,但是這並不能讓他對自己荒廢時光的生活方式釋懷。
設計出一種適合士兵穿著的軍鞋,為那些退伍的老兵找到一條謀生的路,對於趙航來說,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兒。他讓女使熬了很多糨糊,用不同的油布,不同的布料以不同的順序沾合到一起,然後又去選鞋面。趙航原本屬意棉布,不過等他看了棉布的質量,發現這時候的棉布很粗糙,舒適度有限,而結實的程度又比細麻布差了很遠……這並非是材料的問題,只是棉布紡織剛剛起步,純粹的技術問題。他只得轉而看向了麻布。細麻布的結實程度大大出乎了趙航的預料,用這個做軍鞋的鞋面顯然是可行的。
糊成整張的鞋底料子薄厚不一,鋪滿了趙航的正房。聞訊而來的嚴青也被這滿滿一屋子的底子給鎮住了:「怎麼糊了這麼多?」
趙航正在拿著從嚴霜店裡弄來的鞋碼模子研究,見到嚴青進來並沒有站起來,而是隨手拿起一張兩尺見方的,兩厘米厚的布底板舉了起來:「這個厚度的話,應該比較適合秋冬的鞋子,再厚的話,就不適合行軍了。」
隨後又拿起一更薄的底板:「走山路的話,這種厚度更適合。」
最後拿起一章足有一寸厚的底板,對嚴青說:「這個厚度,就是大娘店裡要王三郎納的那種鞋底,是做靴子用的,我看到您平時經常穿靴子,所以也讓他們糊了一張厚底子,騎兵一般穿靴子?那這種厚底子就專供騎兵了。」
說著站起來走到牆邊拿起幾張厚度一樣的底板:「這兩個厚度一致,但裡頭用的布料不太一樣,還有這個,裡頭的防水布不一樣,等做出鞋子來,還要麻煩大人拿去給衛兵兄弟們穿穿試試,方面的話,讓他們穿不同的鞋子進行相同的運動,比如行軍,比如走山路,一組幾個人做對照試驗,經過一段時間的使用以後,根據鞋底的磨損程度,就可以決定到底採用哪種布料了。還有防水實驗也得做……還得統計一下大家的鞋碼分佈情況……」
趙航拿這底板一一跟嚴青介紹,之後有些遺憾地說:「我的專業跟這些東西不對口,如果有蘇珊在的話,她一定能給我列出一個詳盡的試用記錄表,哦,還有尺碼統計,哦,概率統計這些東西我真的不在行。」
嚴青早就聽得呆住了,不過就是做個鞋子,居然被他搞得這麼麻煩!這也太誇張了吧?他一時竟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便胡亂問了個根本無關緊要的問題:「蘇珊是誰?」
趙航隨口把蘇珊的名字禿嚕出來,嚴青問到了,他覺得自己真是沒事兒找事兒,不過這也沒什麼需要隱瞞的:「哦,她是我的前女友……」
好吧,這問題一點都不是無關緊要的,前女友這個名詞對於一位大宋官員來說顯然是新鮮的,不過這並不妨礙嚴青猜到這個詞的意思:「前女友?你是說過去的,女友?」
趙航點頭:「是的,半年前分手的。她是一個猶太人,也就是您說的一賜樂業人,我沒辦法陪她吃一輩子的潔食……」這真是最意外的分手了,在學校的時候趙航沒有意識到,等到假期里兩人住到一起,才發現每一頓飯都做的十分麻煩,還有許多因為宗教種族而帶來的不和諧的小衝突,這些看起來是小事兒,可是積攢起來卻能讓人一點點的焦躁起來,趙航的繼父是個基督徒,母親是個無神論者,他本人對別人的宗教信仰很尊重——但這種信仰影響到他的生活的時候,就變得難以忍受了。
嚴青十分鄙視:「就為吃飯習慣不一樣就分開?真是豈有此理。你讓廚子做兩樣,你們分開吃不就行了!這也是大丈夫的行徑?」嚴青自從知道趙航喜歡御姐而且想要離開。雖然嘴上說著不許,的那是實際上還是有意無意的開始忽視趙航是他女婿這個事實,聽他說過去有女朋友不生氣,倒為他分手的理由莫名其妙。
「怎麼就豈有此理了?我又不像你,你是土豪,我可不是,我們那裡雇一個廚娘是很貴的,很少有人在自己家請廚師的,我家一般都是我媽媽跟戴維德輪流來的……飲食習慣不一樣又沒可能遷就對方的話,生活在一起,難道每次做飯都要按照兩種習慣做兩樣?哦,不管是她還是我都會瘋的。」趙航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小事兒:「生活習慣的差異有時候會讓人瘋掉的,比如我們那兒有個老頭兒在金婚紀念日的時候提出跟老婆離婚,因為他的英國老婆在過去的五十年裡天天都給他做麵包跟黏糊糊的燴菜,哦,還有仰望星空那類的可怕玩意,他說他忍了五十年了,希望人生的最後時光能夠吃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真是豈有此理……」嚴青說了這麼一句,接著也忍不住笑了:「吃一輩子自己討厭的飯確實夠要命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按照不同的碼數把糊好的鞋底板裁剪出不同大小的鞋底,然後趕工納鞋底,全府會針線的女使一起出動,人多力量大,雖然女士們的手勁兒小,但是幾十個人一起動手,利用閑暇時間,兩天里還是做出了一百多個鞋底。做鞋面就是比較專業的了,這個趙航絕對是沒本事縫的,但他也不是沒用,他可以畫設計圖。
趙航學了四年的機械設計這類的東西,畫個鞋子的圖紙對他來說實在太簡單了。家裡的女使們是不會做皮靴的,所以首先畫好給大家做的都是布鞋。趙航本以為這種完全陌生的鞋樣,大家做起來一定會比較費勁,顯然他是太小瞧這些整天做針線的女人們了,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幾十雙低幫,高幫,碼數不同在女使們眼裡十分奇怪的前面帶著豁口,還拖了個舌頭的各種布鞋便被送到了趙航的面前。與此同時,吳八叔也派人過來傳信,趙航要的東西,已經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