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輿論
許涼害怕他開口問自己一個形同助理的經紀人,為何會從一輛豪車上下來。
在電梯上用餘光瞥他,似乎他沒有一點兒詢問的意思,她暗中舒了口氣。也對,他討厭媒體對自己私生活的窺探,自然不會把自己弄得一樣可厭。
「來這麼早是有什麼事嗎?」,許涼問。
裴意初靠在電梯牆壁上,恨不得站著補一覺,用一副快睡著的嗓音說:「你除了是個打醬油的經紀人之外,連網也不上了嗎?」
許涼一頭霧水,心裡也是一緊:「出什麼狀況了嗎?」
「我沒精神給你科普,自己上網看吧」
打開網頁一看,許涼也沒料到林雪禪與神秘人出遊事件會在網友中間產生這樣大的反響——
星星點燈:上一次媒體追問林,是否與裴意初相戀,林含羞帶怯地默認,現在又與神秘人同游,綠茶婊你好,綠茶婊再見!
把棺材當床:還什麼當紅花旦,演技這麼差,一看就知道被潛上位,路轉黑不謝。
沒有衛生紙:只有我的注意力是,那個神秘人背影好帥?
背著書包不上學校:一邊要與裴意初炒作,一邊還不安分,城裡人真會玩兒!
掉傘天:我裴不僅演技好,看人的眼光也不差好嗎?這種貨色給他提鞋都不配!
意懷初心:以前覺得她與裴裴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算我瞎了狗眼!
花滿天:什麼鬼,一上來全是罵我們雪禪的腦殘粉,喂,出遊怎麼了,不興我禪有個男性朋友?再說,裴意初什麼時候承認與雪禪有戀情,全是一些人在這兒瞎逼逼,與其在這兒狂吠,不如回家給孩子餵奶吧!
……
許涼一邊刷一邊心驚,輿論幾乎一邊倒地全都罵林雪禪是潘金蓮,在公布消息的營銷號之下的評論已經上萬。
按理說,在公眾眼裡裴意初是名義上的受害人,他的粉絲為他不平這無可厚非。但林雪禪的粉絲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她公關團隊的運作,最正常的現象是兩邊勢均力敵。
但現在,替林雪禪說話的聲音很快被罵聲淹沒,很大一種可能是,她得罪人了。
「所以公司叫你來,是為了給林雪禪闢謠?」,許涼問道。
裴意初皺了皺眉:「嗯」。
許涼不禁扶額,自己還真嫁了個禍害。
兩人出了電梯,吳敏川見他們來了,趕快迎上來對裴意初說:「沒時間了,你快去換衣服,化妝,發言稿等會兒給你,有空的時候過一遍。我現在要給來的媒體打聲招呼」
接著扭頭囑咐許涼:「看著他一點兒」
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許涼對著她的背影嘆一聲:「真是個女超人一般的人物」
「怎麼,羨慕啊?」,裴意初一點兒也沒有時間緊迫的自覺,還有空跟她耍花腔。
許涼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搖了搖:「女超人是為了拯救你才誕生的,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抱復」
裴意初聳聳肩:「我一點兒沒覺得自己處於水深火熱的境地」
這就是兩人不思進取的共鳴,他們覺得裴意初沒能大紅大紫沒什麼不好,但敏川是一做就要做到最好,不是最高的山峰,絕不能引她去攀登。
最開始裴意初並沒有現在身價這麼高,許涼做他經紀人的時候,他已經出道一年了,在各個導演眼中還是個新人。出鏡率可想而知。
但他並不著急,許涼只以為他是厚積薄發,跟他接觸一段時間才知道,他很有悟性,但真沒什麼成為一線演員的雄心。跑跑龍套,接兩個無關痛癢的通告,溫飽得以解決他就心滿意足。
那時候許涼真是全公司最閑的經紀人——藝人沒戲演,她自然不用跟著跑上跑下。
公司一線二線明星多不勝數,他們身上傍著最好的資源,也最大程度受老闆重視。
實際上除了公司開全體會議,或者聚會的時候,裴意初才見過老闆的面。其他時候,除非老闆被打通任督二脈,否則是想不起有他這麼個十八線小明星的。
許涼還巴巴地跑去安慰他:沒事兒,老闆就是個頭頂地中海淪陷的中年男人,沒什麼看頭,別傷心啊,等你紅了該他趕上來眼巴巴看你了。
裴意初自覺好笑,他不笑的時候她便以為自己心情不好,拿「等你紅了」這句話讓他畫餅充饑。他並沒有什麼不平,甚至喜歡這種不愁饑寒,彈性很大的生活。
正出神,化妝間里的molly探出頭來對兩人喊到:「這個時候還裝什麼雕塑,還不快來化妝!」
molly出了名的大嗓門兒,喉嚨一開,全公司的廣播也要甘拜下風。許涼想,這是塊練戲曲的好材料,沒吃上那碗飯真是可惜了。
為全公司人的耳朵著想,裴意初快步進去了。
換了衣服,裴意初從試衣間里走出來。他穿著一套深藍色修身西裝,暗紅色的領帶,領巾從口袋裡探出服帖的形狀,以及黑色的軟底皮鞋。
有了著裝的打造,更襯得他身形挺拔,五官俊美。他微抬下頜,垂著眉眼看試衣鏡的樣子讓粉絲看見了,恐怕又是一陣謀殺耳膜的尖叫。
molly看了看錶,趕緊又把他推到梳妝台前做頭髮。
梳妝台貼牆的那部分是一排大而明亮的鏡子,那明亮呼應著天花板上的燈光,刺得人眼睛眯起來。
裴意初覺得自己的大腦又快進入睡眠狀態。為了醒神,沒話找話一樣突然對旁邊的許涼說:「你知道當初被認為是我的成名作的那部電影,老闆為什麼嚮導演推薦我嗎?」
許涼並不覺得這是談論這些敏感話題的好時機,有些尷尬地看了正忙碌的molly一眼。
molly知趣地對她頷首,空出手在嘴前做了個關拉鏈的動作,表示她只是大嗓門,不是大嘴巴。
裴意初不去在意她們的眉眼官司,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不會也認為是老闆的女兒看上我了吧?」
當時的情況連許涼也不是很清楚。那段時間裴意初已經很久沒戲可演,廣告通告都把他忘了一樣與他無關。她甚至懷疑,他在這條路上是不是只能到此為止。
誰知道他突然打電話來,告訴她:周繼疏導演籌備了三年的新電影已經選定他做男主角。
他宣布這個消息的語氣輕描淡寫,就像她打電話詢問他的狀況,他也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已經吃了兩周的泡麵;房東又來催租;有個酒吧請他去駐唱,他決定去試試。
那可是周繼疏導演啊!那些一線男演員搶破頭也要在他電影里露個臉,哪怕男三男四也行。
可現在裴意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男星居然在眾多著名演員里殺出一條血路來,拔得頭籌,不得不說是人群頭頂上劈過的一道驚雷。
當初有消息稱選角的時候,幾位當紅男演員都在候選之列。於是後來導演組宣布花落裴意初,各種猜測甚囂塵上,眾說紛紜。
流傳最多的一種是,老闆的女兒對裴意初一見鍾情,為搏愛女歡心,老闆向周繼疏導演推薦了他。
但以許涼對裴意初的了解,謠言根本不可信。一個寧願吃泡麵走穴駐唱,不懂怎樣去鑽營的男人,怎麼會讓自己屈於女人裙下?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說:「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但心裡也有些好奇,畢竟自己那時怕其中有什麼隱事讓他諱莫如深,她也不好多問,「那到底是因為什麼?」
裴意初明顯感覺到,她這句話一問出口,擺弄自己頭髮的那雙手同時一頓。他眨眨眼道:「其實是因為老闆的兒子」
許涼驚得一呆,「啊」了一聲;而molly更為明顯,瞪大眼睛捂住嘴,差點兒把髮膠往自己嘴裡噴。
裴意初很滿意自己製造的效果,抿唇繼續道:「有一天老闆的助理拿出一盆枯萎的蘭花,準備扔掉。恰好被我看見了,小時候爺爺愛侍弄花草,對花事略懂。於是把那盆蘭花要了回去,也是湊巧,死馬當活馬醫,那盆蘭花竟然活了」,看了一眼兩個聽得一愣一愣的女人,又說,「後來在電梯上遇見老闆,他問我那盆花怎麼樣了?我說別看它柔弱,其實生命力很強。老闆問我可不可以把花還給他,因為是他兒子離家后,唯一留下的東西。我還他之後,他說蘭花給他的驚喜,將來他也會還我一個。」
許涼有點兒失望:「我還以為有什麼艷遇呢。不過這麼有味道的故事被你講得乾巴巴的,看來你真的只有背台詞比較厲害」
molly則說:「看來老闆很愛他兒子啊」
許涼:「可我從沒聽說過老闆有兒女。我倒見過他太太,很年輕,大概被人誤會成女兒了吧?」
molly沒想到還有料,興奮道:「真的嗎,他老婆長得有咱們公司那群小妖精好看嗎?」
許涼差點兒翻白眼,好歹你也在化妝師行業里數一數二,沒去吃戲曲那碗飯,倒去搶狗仔的飯碗。
見她諱莫如深,molly癟嘴道:「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想說」。
許涼心裡嘆道:不跟你說是為你好。
裴意初已經整裝待發,又把發言稿過了一遍,才帶著許涼molly往發布會走。
許涼是隨同。molly則完全是去感受閃光燈齊亮的熱鬧——按說她在圈子裡什麼離奇事件沒經歷過?但這次真熱鬧,口水都快把林雪禪淹死了,她得跟過去瞧瞧,裴意初怎麼給她投救生圈;再說了,她幾個好姐妹十分好奇故事接下來的走向,得了第一手資料,也好在姐妹茶話會上多個談資。
發布會設在一個會議室里。按說這種情況,一般在雙方出席活動,任由一方澄清就算有了了解。但輿論對林雪禪來說情況太過惡劣,不鄭重對待,始終是個隱患;況且此事擺明有人買水軍黑她,公司要擺出態度——公司高層不會放任事態惡化,林雪禪是他們要保的人。
許涼走進亮堂的發布會現場,心裡卻在猜度:公司明目張胆要給林雪禪撐腰,是高層的意思……還是葉輕蘊受意?
這一章很肥吧(*^__^*)